十指如鉤,劍光似練,柳先開分明看見八臂神魔已抓到少女脅下,不知怎的,卻突然怪吼一聲,拔起一丈多高,斜掠出去。看他身法精純,不似受傷,猜不透他何以即將得手,卻又倉皇撤走?再看那少女時,只見她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寶劍斜指前方,面色凝重,目不轉晴的注視著薩天刺,顯見也是十分緊張。薩天刺雙臂箕張,眼似銅鈴,與那少女面對著面,誰都不敢挪動腳步。柳先開看得十分納罕。
柳先開不知,就在剛才那閃電之間,兩人已交換了幾招,八臂神魔薩天刺一爪抓去,把對方閃避的速度都已計算在內,算準這一抓定可抓著,那知指甲微一沾裳,少女腳步不動,一個吞胸吸月復,酥胸凹了半寸。假如薩天刺的指甲能再長半寸,便可力貫指尖,把那少女的胸膛撕開,但薩天刺的長臂業已放盡,無能為力,就差了這麼半寸,少女的劍鋒已是斜削過來。薩天刺頭頂一涼,趕忙雙臂硬往下沉,頭仰肘翻,攻守兼施,令那少女無暇再刺,這才得以劍底逃生,但饒是如此,頭頂亂蓮蓬的長發已給劍鋒削去一綹!
這少女也暗自驚異,她的玄女劍法,自信已練到出神入化,不料仍給敵人逃月兌。心道︰八臂神魔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師傅叫我小心在意!
兩人全神貫注,伺機襲敵,雙方都不敢先行發難。過了一陣,少女忽然噗嗤一笑,叫道︰「再來好!」就在這一瞬間和辯證法引入認識論,在唯物主義基礎上強調了主體與客體、,薩天刺身形驟起,十指凌空抓下,他是想趁這少女一笑分心,把她擊倒。那料少女是引他先發,早有防備,寶劍一抖,在頭頂上打了一個盤旋,金刀挾風,一沖一絞,解招還招。薩天刺身形急轉,左掌變抓為拿,雙方換了一招,薩天刺腳踏實地,攻勢發動,撲擊凌厲,其中又夾以抓裂、點打之法,十指長甲就如利刃一般,一派凶狂之勢,手腳起處,全帶勁風!比大戰關東四俠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柳先開看得暗暗驚心,那少女卻是氣定神閑,劍光閃閃,衣袂飄飄,翩如驚鴻。戰到分際,盈盈一笑,劍招倏變,寒光四射,忽聚忽散,看來毫不凶狠,卻如流水行雲,極得輕靈翔動之妙!原來那少女是引他先發,然後挫其銳氣,擊其暮歸,薩天刺給裹在劍光之中,拼命舍斗!柳先開這才喘了一口大氣,定了心神。暗想︰大哥的劍法已是罕見的絕技了,這少女又似乎還在大哥之上,真不知她這小小年紀,如何練得到這種地步?心念一動︰大哥叫我避上邙山,莫非與此少女有關。正思量間,遠處又是一聲怪嘯!
柳先開听得分明,這嘯聲競是大力神魔薩天都所發,暗暗著急。猛听得那少女叫聲︰「著!」凝眸看時,這一場驚心駭目的惡斗已分出勝敗!薩天刺肩頭紅了一片,跳出場心。唐曉瀾在旁嘶聲喊道︰「叫他把背上的孩子放下來!」喊聲未停,薩天都已在山坡上現出身形。
薩天刺一見弟弟來到,心中大喜,十指飛揚,負傷再撲,薩天都面目青腫,虎吼一聲,揮拳急上助攻。少女寶劍一指,直奔薩天都殺來,薩天刺利爪向下一探,抓向少女的「血海穴」,少女劍法迅捷之極,劍鋒一顫已把薩天都劃一道傷口。薩天刺的指甲方自沾衣,那少女身形一閃,三尺青鋒猛甩回來,「烏龍卷尾」反向薩天刺雙腿卷去。薩天刺雙臂一抖,身形扳起,叫道︰「用重手法打她!」薩天都這兩下連受創傷,大怒若狂,雙掌翻騰,連環猛掃,直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少女不敢過分逼近,劍尖閃動,乘隙進招。薩天刺身手迅疾,十指長尹,又抓過來,雙魔左右夾攻,頓時間反客為主,把少女困在核心!
薩天都功力原自不弱,剛才不知敵人虛實,躁妄進攻,吃了一劍,再度進攻是極端自私利己的,生活本身就是痛苦。參見「文學」中的,在哥哥掩護之下,運「金剛大力手法」硬搶少女的寶劍,掌風虎虎,掌風劍風,互相激蕩,少女發招,受了影響,劍點落處,準確已不如前。往往在敵人要穴之際,受掌風一震,偏出少許,而薩天刺的利爪隨即閃電攻來!要知少女劍法勝在輕靈迅捷,招數奇妙,論功力卻比薩天刺還差一籌,這番雙魔夾擊,各有獨門武功,相輔相成,威力何止增加一倍,少女被迫轉攻為守,劍法再變,渾身上下,一片寒光閃閃。三人在山石之間,進攻退守,左右盤旋,雙魔雖佔上風,少女也自不弱,只打得個難解難分!
柳先開疑神觀戰,正自緊張,忽听得身旁唐曉瀾痛苦申吟,雙目半開半閉,面色瘀黑,料是體內毒氣已蔓延開來!柳先開這一急非同小可,顧不得再看場中激斗,趕忙把唐曉瀾胸衣撕開,用碎石劃了一道傷口,給他放血,唐曉瀾氣息吁吁,低聲說道︰「柳大俠你別管我,快逃命吧!」柳先開道︰「不要胡想,你死不了,咱們走!」把唐曉瀾挾起,正待從另一面下山,猛听得雙魔高呼酣斗之聲,少女劍法已漸散亂,柳先開不覺躊躇,想到︰「這少女一片好心,拔劍相助,替自己擋著雙魔,如何好舍她而去?」待放下唐曉瀾時,又見他雙目緊閉,脈息甚細,只怕自己若去動手助那少女,未能取勝,唐曉瀾亦無法救治!一時沒了主意。雙魔越殺越凶,呼聲撼地,柳先開一咬牙根,說道︰「江湖上義氣為先,寧教身死,不教名滅。這位小哥,但願你吉人天相,絕處逢生。」把唐曉瀾往地下一放,飛步下山。
剛跑得幾步,山頂上空驀地傳來了巨鳥長鳴之聲,叢林茂草之間,山禽亂鳴,和和飛起。柳先開不覺一怔,心想是什麼怪鳥猛禽,如此聲勢?轉瞬間頭頂呼呼風響,兩只大鵬,一黑一白,雙翅張開,竟如磨盤大小,疾飛而過。雙魔各自一聲怪嘯,躍出場心。就在此際,流泉飛瀑之旁,驀然出現一人,竟是個獨臂的老尼!柳先開全神貫注大鳥,沒注意到老尼是什麼時候來的。
獨臂老尼顫巍巍的走了幾步,揚聲叫道︰「徒兒,還未了結麼?」雙魔驀然轉身,如飛逃跑,扔下話道︰「獨臂老尼《易》中提出與漢儒象數學相反的義理之學。主張名教出于自,有膽的就到貓鷹島來找我們!」老尼「哼」了一聲,叫道︰「你等著吧,自然有人挑你老巢,現在先叫你留下一點東西!」撮唇一吹,一雙大鵬疾飛而去,轉瞬之間,又再飛回,落在獨臂老尼雙肩上,長喙刪著雙魔頂上的頭巾。少女笑著飛跑上來,撫弄兩只大鵬,忽然噘著嘴道︰「為什麼不叫小黑小白啄他們一口?」老尼笑道︰「你也曾和他們試了招來,難道還不知道他們深淺?小黑小白如何傷得了他們?他們是怕我的聲威,不敢和小黑小白糾纏,猛不防才著了道兒!」少女又嬌笑道︰「師傅,我的劍法怎樣?可以出道了吧?」老尼道︰「你的劍法比師兄們都強,只是你的仇人比雙魔何止厲害千倍萬倍?我的功夫已傾囊相授,你現在已有了七八成火候,再磨練幾年,雙魔不是你的對手!至于能否報仇,那就只能看你的運氣了。」說罷向柳先開處緩緩行來,笑道︰「我們師徒只管說閑話,敘家常,可把貴客冷落了!」
柳先開又驚又喜,想不到竟在邙山之上,遇到前輩神尼。這獨臂老尼,劍法精絕,只是極少與人爭斗,近三十年來,沒人知她蹤跡。據武林前輩所傳,她本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允禎皇帝的幼女,名叫長平公主。闖王進京,崇禎在煤山自縊,臨死之前,擔心長平公主受到侮辱,用劍斬她,斬斷一臂,長平公主倒在血泊中掙扎呼號,祟禎擁劍嘆道︰「誰教你生在皇家!」長平公主才得以保全一命。後來闖王入宮,優禮明室,見長平公主慘狀,嘆道︰「上何太忍?」叫宮女扶她回宮調養,並請御醫給她治療。此事不獨見于武林傳說,而且載于歷代通鑒輯覽,諒非虛假。至于後來,長平公主怎樣出宮學藝,獨創一家,那就人言人殊,演為許多神話性的傳說了。
柳先開一算清朝入關已六十多年,想不到她還健在,急忙施禮。獨臂老尼道︰「關東四俠,豪俠仗義,名不虛傳!」指著唐曉瀾道︰「他定是受了八臂神魔毒爪所傷了!」柳先開道︰「還望神尼解救!」獨臂老尼道︰「別的我不敢夸口,解治蛇毒,我還可以。」柳先開上前扶起了唐曉瀾,在他耳邊說道︰「沒事了,雙魔已給打跑了。」唐曉瀾雙目微開,低聲問道︰「我的佷女兒呢?奪了過來沒有?」
柳先開道︰「給他帶走了!」唐曉瀾雙眼一翻,又暈過去。獨臂老尼道︰「是我疏忽,只想看瑩兒試招,沒想到那女娃子是魔頭搶來的。」柳先開道︰「救命之恩,已不敢忘!」獨臂老尼道︰「你且隨我同到山居永田廣志(1904—1947)日本哲學家。1929年參加無產,等會還有你的幾位好友來訪。」柳先開心想,自己在河南除了楊仲英外,可並沒有什麼好友,心中頗覺奇怪。
唐曉瀾自己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悠悠醒轉,只覺幽香襲人,睜眼一看,柳先開已不在身旁,自己躺在一間精室之中,房間布署得清雅絕俗,冥心潛索,只記起那少女與雙魔相斗,柳先開把自己放在地上,以後就不知道了。心想,莫非是那少女把雙魔打敗,將自己救了,這里是她的臥房?掙扎欲起,但覺百骸欲散,綿軟無力,再睜眼看時,只見牆上一副對聯,寫道︰
「鐵肩擔道義
辣手著文單」
中間一幅中堂,寫著一首長詞,詞道︰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發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好,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沈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況有文日山斗,對桐陰,滿肩清晝。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綠野風煙,平泉草木,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上下款寫的是︰「寫辛棄疾水龍吟詞為留良先生壽晚華亭陳臥子書。」唐曉瀾常听周青談論前朝的志士豪英,知道陳臥子(即陳子龍)是明末的抗清英雄,並以詞名為世所重。(羽生按︰近人龍榆生編《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即以陳子龍詞冠其首)滿清入關後,他在太湖舉兵,事不密,竟被俘虜,在押解途中,投水自殺。唐曉瀾粗解詩書,大致領略辛棄疾這一首詞是悲國土淪亡,以恢復神州為志,並與友人共勉的。同中有「文章山斗」之句,那麼陳子龍寫此送給「留良」,這位「留良」先生必然是一代大儒了!驀然想起來道︰「這位留良先生,莫非就是浙東名儒呂留良!」呂留良在明亡之後,拒絕清廷微聘,削發為僧,著書宣傳攘夷,影響極大。唐曉瀾自幼在江湖流浪,未曾好好讀書,呂留良的書他也並未讀過,可是久聞其名,心中久已佩服。
正沉思間,房門忽然輕輕開了,昨晚所見的少女走了進來,盈盈笑道︰「哎,你醒了麼?」唐曉瀾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請恕我不能行禮。」那少女笑道︰「那是我師傅救你的命,與我無關。喂,你不必‘女俠’長‘女俠’短的叫我,我還未出師呢!你叫找呂四娘好了!」唐曉瀾心念一動,輕輕叫道︰「呂四娘?哎,那麼你是呂留良先生的——」呂四娘笑著接道︰「孫女。」唐曉瀾不禁呆呆的望著她,想不到這位一代大儒的孫女,竟有絕頂武功!
呂四娘輕輕笑道︰「小弟弟︰你今年幾歲了?」唐曉瀾道︰「十六歲了。」呂四娘道︰「十六歲有這樣的功大,也很不錯了,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膽量,敢與雙魔爭斗,怪不得我師傅說你是可造之材,替你悉心療治。我比你大三年,你干脆叫我呂瑩姐姐也行。」唐曉瀾這才知道這少女名叫呂瑩,「四娘」大約是她在家中的排行。心想︰她比我只大三年,武功卻還在關東四俠、神魔雙老之上,我再練十年,怕也未必趕得上她,不覺暗自慚愧。呂四娘又道︰「你讀過我祖父的書嗎?」唐曉瀾羞赧答道︰「沒有。但對他老人家大名,卻是久已如雷貫耳。」呂四娘又笑道︰「學武的人也該讀一些書,你現在正是求學的年紀,我送他老人家著的一本《攘夷錄》給你吧。」唐曉瀾越發不好意思,低頭道了聲︰「多謝姐姐!」對呂四娘佩服之極,只覺她儼如無人,令人不敢逼視。
歇了一陣,有一個蒼老的女聲在鄰房問道︰「那孩子沒事了嗎?」呂四娘應了一聲︰「沒事了!」轉過頭來對唐曉瀾道︰「我師傅叫你呢!你下床走走看,看行麼?」唐曉瀾下床行了幾步,只覺氣爽神情,毫無痛苦,大喜說道︰「姐姐,你帶我去謁見她老人家。」
鄰房布置好像一個庵堂,正中的神像卻給一幅黃布遮住,看不清楚。唐曉瀾一走進來,就听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道︰「曉瀾,你的命總算是拾回來了,快過來,見這位神尼。」叫他的人正是萬里追風柳先開。在他旁邊端坐著那個獨臂老尼,還有一個老頭子卻不知是誰。唐曉瀾過來叩謝,卻不知道這老尼姑的法諱,該是怎麼個稱呼。老尼微微笑道︰「我沒有法號,名字呢,也早已不用了,江湖上都稱我為獨臂老尼,你也就這樣叫我吧。哎,你不必多謝我,你應該多謝柳大俠,他從太行山一直把你負到這兒!」唐曉瀾又恭恭敬敬的向柳先開磕了三個響頭。柳先開一笑把他拉起。
呂四娘見過了師傅後,對旁邊老頭子道︰「嚴叔叔遠道而來,莫非家父有什麼事麼?」獨臂老尼說道︰「你的嚴叔叔叫你回去。」呂四娘陡然一震,那姓嚴的老頭子道︰「你爸爸年老,近來又有點小病,很想念你。」獨臂老尼道︰「瑩兒,你在我門下九年,武功比你師兄們都學得多,我也沒有什麼教給你了。你趕明兒就回去吧。」呂四娘一陣難過,獨臂老尼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兒,你要切記我的教訓。你回家探親之後,去打听你大師兄的蹤跡,看看他的為人,若他真個背叛師門,你就把他的首級拿來見我!」柳先開听得大驚,正當此際,山門外幾聲長嘯,獨臂老尼站起來道︰「嗯,他們也都來了!」
兩扇山門,慢慢推開,獨臂老尼歡然說道︰「玄風道長,別來無恙!」山門外影綽綽的立著三人,正是失東四俠中的玄風、朗月和陳元霸。玄風道長長揖到地,說道︰「仰仗神尼之力,嚇走兩個魔頭,貧道這廂有禮了。」柳先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哥叫他避上邙山,用意就是引那兩個魔頭來見獨臂老尼。
獨臂老尼將關東四俠帶回庵堂,介紹了那個姓嚴的老頭子。這人卻不是什麼武林中人,而是呂留良的門生,也是漸東的一個名儒。數十年來,在東南沿海傳播呂留良的學說,和呂四娘的父親呂留良同是密謀抗清的義土,玄風道長也久聞其名,拱手笑道︰「咱們一文一武,殊途同歸,南北齊心,何愁不光復漢家故業。」獨臂老尼眼圈一紅,望著佛堂中的神庵,怔怔出神。關東四俠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心傷故國,悵觸前塵,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陣,獨臂老尼霍然說道︰「貧尼道心未淨,貽笑道兄。」玄風道長咳了一聲,將話題引了開去,說道︰「幾年前聞說雙魔各破一足,我就料到是大師所為。」獨臂老尼笑道︰「三年前,我雲游至八達嶺,巧遇這兩個魔頭,他們不知進退,定要與我比武。那時他仍惡跡未彰,所以我只略施懲戒。」玄風道長道︰「幸好大師刺傷他們,要不然這次太行山之會,我們更難逃毒手。」當下將雙魔受允禎之聘,在太行山上,殺害北五省豪杰之事說了,獨臂老尼眼眶欲裂,恨恨說道︰「早知如此,今日我必不放他們過去。」
說了一陣,獨臂老尼又道︰「四俠近年可有到過江南麼?」玄風道︰「我們四兄弟十年來足跡未過長江。」獨臂老尼道︰「听說我那大徒弟勾結江湖巨盜,為患客商,四位亦有所聞麼?」玄風搖了搖頭。獨臂老尼道︰「我在世間,他尚有所顧忌,所以雖然不守佛門清戒,仍不敢公然作歹為非,只恐我死了之後,沒人能制服他。」玄風吃了一驚,原來獨臂老尼傳下八個弟子,除呂四娘外,其他七人都已出師,散在江商,號稱江南七俠。為首的名叫了因,是個和尚,武功最高,曾以一根禪杖,連敗十二個高手,技壓江南。七俠雖同出一門,武功本領卻是參差不齊,排行第七的甘鳳池威名最盛,但內功外功,比起了因,卻還相差頗遠。再其次是排行第五的白泰官,至于路民瞻、李源、周潯等又等而下之,並不見得如何出類拔萃了。路民瞻和周潯曾到過關東,以前輩之禮,見過玄風,玄風和他們試招,不過三十招,兩人都敗了下來。當時玄風還這樣心想︰何以獨臂老尼的弟子如此平庸,想那甘鳳池和了因,雖然威震江南,好象也是有限,而今見獨臂老尼如此一說,不禁驚疑。獨臂老尼指了指呂四娘,微微笑道︰「她今天試劍,能獨自戰敗八臂神魔也算難得了。但還要再鍛煉幾年,才制得住她的大師兄。」
玄風听了更是吃驚,看那呂四娘顰顰淺笑,儼然還是個天真未鑿的小姑娘,真不敢相信她劍法如此厲害。柳先開道︰「大哥,我的性命就是這位姑娘救的。」玄風不由不信,說道︰「原來不待神尼出手,已把這兩個魔頭打走了。」獨臂老尼笑道︰「這又不然,她沒有那樣的功夫,後來大力神魔加入戰團,是我現身他們才狼狽逃遁。」緩了一緩又道︰「這兩年來,我對了因不守清規之事,隱有所聞,所以特別傳了瑩兒玄女劍法,若他將來為非作歹,就叫瑩兒替我清理師門。但恐她功力未深,到時還望四俠助一臂之力。」玄風听了,做聲不得。獨臂老尼又道︰「瑩兒明天下山,以後在江湖闖蕩,還望四俠招扶招扶。」關東四俠,連稱不敢,陳元霸笑道︰「女俠一出,剛好湊成江南八俠,比我們人多一倍,南北呼應,也可以互壯聲勢。」獨臂老尼黯然說道︰「便願如此!」陳元霸一想,才知失言,那了因若入了歧途,如何算得俠士,搭訕笑道︰「可惜女俠要到江南,要不,咱們同往京師把紫禁城也鬧個天翻地覆!」呂四娘驀然揚眉說道︰總會有這麼一大!」關東四俠,相顧驚詫,獨臂老尼卻輕輕說了句︰「壯志可嘉,但還要膽大心細。」
浙東名儒嚴洪逵緩緩說道︰「佷女,你祖父著書立說,反虜攘夷,所揭的是堂堂正正之旗,我們要逐滿人出關,恐不是荊軻要離之行,所能濟事。」要離荊軻是春秋戰國時的俠士,荊軻刺秦王,要離刺慶忌,都是名傳千載的游俠行事。嚴洪這此說,意思是不贊成用暗殺的手段,去解決國家大事。而且含有貶抑游俠的意思。玄風听了大為不悅,冷冷說道︰「只恐儒生空言,也無補于事!」
呂四娘粉臉一紅,低聲說道︰「多謝叔父教訓。我看還是太史公說的有理,以真儒之識,配俠士之義,然後大事才有可為。」呂四娘所引的話,出于司馬遷(太史公)《史記》中的「游俠列傳序」嚴洪逵听了,拈須笑道︰「原來你這些年來,也還未拋荒書本。」呂四娘呷了口茶,低掠雲鬢,忽幽幽問道︰「在寬可長大了?還跟我爸爸讀書嗎?」嚴洪逵道︰「他長得比你爸還高半個頭呢!他讀書極勤,諸子百家,無所不窺,看來將來能傳你祖父衣缽的,就是他了。」唐曉瀾在旁邊听得出神,雖然不知「在寬」是誰,听得呂四娘如此親切的談他,心中忽如電流通過,滿不是味兒。
玄風道長拍了拍唐曉瀾肩頭,嘆口氣道︰「周大俠是我幾十年老友,他把你重托于我,我不能不管,但我們四人流浪江湖,新近又和四皇子作對,更不能安定下來,教你武藝。」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對獨臂老尼說道︰「還望神尼念他是凌大俠嫡系,將他收作弟子。」唐曉瀾大喜,趕忙過來就要磕頭,獨臂老尼卻不待他磕頭,就一把將他扶起。
獨臂老尼微笑說道︰「我年紀老邁,收了瑩兒之後,已發誓不再收徒。北五省還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玄風道兄何不將這孩子送到那里?」玄風拍掌說道︰「神尼說的是鐵掌神彈楊仲英麼?」獨臂老尼說道︰「正是。」玄風一想︰楊仲英技藝不在自己之下,此番太行山之會,他居然能在雙魔掌下逃月兌出來,可知寶刀未老,技業有長。他和自己又是幾十年深交,把唐曉瀾托付給他,極為合適。當下說道︰「神尼既不肯收徒,那只有麻煩楊老英雄了。」
一宿易過,第二日一早,關東四俠和呂四娘等下了邙山,分成兩路,四俠帶了唐曉瀾去投楊仲英,呂四娘和嚴洪逵回南方老家,山下道別,唐曉瀾呆呆的看著呂四娘絕塵而去。呂四娘在馬上揚手說道︰「小弟弟,過幾年我到東平看你!」
楊仲英家住山東東平縣,東平縣有一個大湖名為東平湖,楊家背山面湖,朝輝夕陰,風景佳麗,這日唐曉瀾隨關東四俠來到楊家莊外,但見山巒起伏,湖水晶瑩,湖濱柳樹成行,山崗秀草沒脛,唐曉瀾未至楊家,已自愛上了這個地方。上到半山,忽見幾座平房,依山建築,樹蔭中一座平台,台上一個女孩子正在練武,手持一張彈弓,將彈子打上半天,然後再發彈子與它相撞,彈子越發越多,在半空中相互踫撞,宛如流星趕月,十分好看,玄風贊道︰「神彈絕技,家學淵源,將門虎女,名不虛傳!」那女孩子回過頭來,看見唐曉瀾噗嗤一笑,說道︰「那天晚上,沒有把你嚇死呀!」玄風道長道︰「柳青,你回去告訴爹爹,說關東四俠求見!」那女孩子連笑帶跳的跑回家去了。玄風道︰「楊仲英膝下無兒,只此一女,把她寶貝得了不得。」柳先開道︰「我听山東武林同道說,有個女神童叫楊柳青,想必就是她了。」玄風道︰「正是。她爸爸喜愛楊柳,所以給她起了這古怪的名字。」說話之間,楊仲英已迎了出來,大聲叫道︰「是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呀!」說罷又向柳先開和陳元霸謝過那晚相助之恩,楊柳青在旁笑道︰「還有這位小哥,那晚打了一大把飛芒,你也該向人道謝呀!」楊仲英哈哈笑道︰「我老湖涂了,這位小哥的暗器打得不壞!」玄風使了一個眼色,唐曉瀾撲通跪倒,叩了個響頭,揚仲英連忙拉起,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玄風道︰「這孩子孤露無依,求老哥收他為徒。」楊仲英皺皺眉頭,說道︰「回去再說!」
楊仲英把眾人迎回家中之後,把玄風拉過一邊,談了好久,這才回過頭來對唐曉瀾道︰「你把以前學過的功夫演給我看看!」唐曉瀾解下游龍寶劍,欠身行了一禮,把追風劍法施展開來,只見冷電精芒,滿庭飄虹。楊仲英道︰「好,行了!」楊柳青瞪著一雙小眼,,盯著那把游龍寶劍。
楊仲英道︰「憑著你那晚的一把飛芒和這手追風劍法,我收你為徒!」唐曉瀾大喜,當著關東四俠之面,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師之禮。玄風舉手向楊仲英道賀,說道︰「徒擇師師也擇徒,大哥,這個徒兒,我擔保你稱心滿意!」楊仲英笑了一笑,忽然正色對唐曉瀾道︰「我嵩陽門下,戒律素嚴,現在我將十二戒條,逐條念給你听,你要詳細忖度,若不依得,早早出聲,我不強你。」唐曉瀾垂手旁立,听他念道︰「第一條不許奸婬偷盜!」唐曉瀾點了點頭,楊仲英繼續念道︰「第二條不許賣友求榮,第三條不許恃強凌弱,第四條不許沾官近府,嵩陽門下不準與官府中人往來,你依得麼?」唐曉瀾道︰「我義父周大俠就是給清廷武士害死的,我恨官府中人有如刺骨!」楊仲英又繼續念道︰「第五條不許結派斗毆,第六條不許酗酒鬧事……」一直念下去,念到第十二條道︰「這一條最關重要,不許欺師滅祖!什麼事情都不許瞞著師傅,一切要說真話,更不許勾結匪人,侮辱尊長。犯此條者,輕則廢去武功,重則五馬分尸,你依得麼?」唐曉瀾一陣躊躇,楊仲英道︰「我知你來歷有些奇怪,你以往的來歷,我不理你,今後一切,卻不許對我有一事欺瞞!」唐曉瀾叩頭道︰「既往來歷,我自己也不清楚,今後一切自當听命恩師。」楊仲英嘆了口氣,道︰「起來吧!幾十年來我從未收徒,從今後你就是她的師兄!柳青,過來拜見師兄!」楊柳青抿著嘴道︰「我要和他試一試招,他若贏得我,我就叫他師兄!」唐曉瀾忙道︰「我本領低微,如何是師妹——不,師姐對手,且我入門在後,更不敢當。」楊仲英瞪眼道︰「柳青,胡說八道,不怕師伯們笑話麼?曉瀾,你今年幾歲?」唐曉瀾道︰「十六。」楊仲英道︰「比柳青大兩歲,我門下排行不論入門前後,只依長幼之別。柳青,過來磕頭,以後要听師兄的話!」楊柳青伸長舌尖,吐吐舌道︰「還要磕頭!」楊仲英喝道︰「快磕頭!」唐曉瀾急忙扶起,楊柳青把手一摔,唐曉瀾出其不意,幾乎給她摔倒,楊仲英對玄風笑道︰「道長不要見笑,我這個女兒自小沒有媽媽,是我把她寵壞了,十四歲了,還這樣孩子氣!」說了之後,又對唐曉瀾道︰「本門武功最重扎根基的功夫,我看你劍術雖有可觀,根基卻是不夠,明日起你就跟我學站椿、吐納、腰腿、橋手等基本功夫,循序漸進,不必貪多,你是跟過名師的了,你對我所教,有什麼意見嗎?」唐曉瀾忽道︰「我想白天習武,晚上學文,多少讀一點書!」關東四俠,相顧愕然,武林中收徒傳藝,從來就是只講拳腳兵刃的功夫,對文縐縐的儒生,可不放在眼內,也從來沒徒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楊仲英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
楊仲英拈須笑道︰「你言正合我意!行!你這個徒弟,很對我的意思!玄風道兄,學武的人,常失之暴躁,我少年時氣盛,不知闖過多少禍。我這寶貝女兒,會了一點武藝,就像個野丫頭似的,只知馬上馬下,拈刀弄槍,不懂一點禮儀。我看呀,她將來找婆家都很難。我早就想請人教她讀一點書,改一改她的野性。曉瀾願意文武雙修,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有個堂弟,雖然是個落第秀才,卻也頗通文墨。明天我就把他找來教他們師兄妹念書。」玄風听了,內心暗笑,想道︰你這女兒,分明是你寵壞的,與讀書何關。
楊仲英收了徒弟,滿心喜悅,說道︰「青兒,你帶師兄周圍走走。」他與關東四俠海闊天空的談了一陣,臨到四俠要告辭時,才進去找唐曉瀾。找到內進庭院,聞得揮拳擦掌之聲,瞪目一看,只見自己的女兒,運掌如風,把唐曉瀾逼得步步後退!
原來楊柳青小孩心性,拜了師兄!心不服,牽他手道︰「喂,我和你到後面的庭子去!」唐曉瀾不敢不依,到了庭子,楊柳青忽道︰「喂,借你的寶劍來看。」唐曉瀾一陣躊躇,楊柳青道︰「呀,你這人怎的一點也不爽快,又不是要你的。」唐曉瀾無奈,將劍解了,遞過去道︰「師妹小心,這劍鋒利得很,不要給它踫傷了手!」楊柳青哼了一聲,拔劍舞了一陣,出手雖然不及追風劍法的迅疾,卻也如銀蛇亂掣,紫電盤空,甚為了得。唐曉瀾贊道︰「師妹真行,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楊柳青又哼了一聲,板著臉說道︰「誰要你亂戴高帽,喂,我爹爹說你劍法很好,我倒要憑著一雙肉掌,領教領教你的劍招!」唐曉瀾急忙道︰「師妹武功高強,愚兄甘拜下風,不必試了。」楊柳青道︰「慢著,我還未說完呢!我若輸了,向你再磕三個響頭,你若輸了,可得把這把劍給我!好!你先把劍拿回去,接著!」青鋒倒轉,向唐曉瀾擲來,嚷道︰「你接好了,怎麼樣,亮招動手呀!」唐曉瀾急得滿頭大汗,連連搖手道︰「這怎麼成?這怎麼成?」楊柳青冷笑道︰「哼,瞧你這小家樣,你就是怕輸掉這把寶劍,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呀!」
唐曉瀾本來也是個機靈的孩子,但此刻給這位師妹弄得毫無辦法,窘迫異常,這把寶劍乃周青所傳之物,又不能送給楊柳青,弄得他滿頭大汗,站在那兒,說不出話。楊柳青逼近兩步,雙掌一揚,說道︰「怎麼樣?」唐曉瀾咬了咬牙,插劍歸鞘,遞過去道︰「師妹,這把劍送給你!」聲調顫抖,楊柳青秀眉一豎,冷笑說道︰「哼,誰希罕你送!快快亮劍,我若不能空手奪你手上利刃,給你磕頭!」唐曉瀾連連退後說道︰「這個愚兄萬萬不敢!」冷笑聲中楊柳青忽然呼的一掌,打將過來!
唐曉瀾閃身一避,沒有避開,腮幫上竟然挨了一掌,火辣辣的痛,唐曉瀾幾曾受過這樣侮辱,不由得氣上來!楊柳青又連發數掌,掌掌凶狠。唐曉瀾閃展騰挪三下,肩頭又給掃了一掌,幸她年小力弱,要不這兩掌就吃不消,唐曉瀾擲劍落地,咳一聲道︰「師妹,愚兄給擠得沒法,就陪師妹玩玩吧,師妹,你可得手下留情。」楊柳青嬌笑道︰「好呀,到底給逼出真章來了!」其實,她完全是小孩子脾性,見這位新來的師兄著急,就越發要逗他耍,倒並不一定要他的寶劍。唐曉瀾外柔內剛,挨了兩掌,卻動了真氣,衣袖一拂,雙臂一分,身隨掌走,呼呼兩掌,打將出去,楊柳青笑道︰「好狠的招數!」身形微晃,立刻反掌截擊唐曉瀾右臂,唐曉瀾左掌往上一招,楊柳青變招奇快,右手「金龍探爪」唰的又朝唐曉瀾面門抓到!
唐曉瀾本想還她一點顏色,殺她一個下馬威,教她知難而退。不料楊仲英號稱鐵掌神彈,在掌法上實有過人的技業,楊柳青自小跟從父親學武,年紀雖輕,掌法卻是上乘。見唐曉瀾似乎動了真氣!發的全是進手招數,冷笑數聲,立刻也展身手,雙掌倏上倏下。交互打出,她的招數既巧滑,又矜慎,既精細,又大膽,忽攻忽守,倏進倏退,變化多端,不住手的攻擊上來,唐曉瀾倒吸一口涼氣,不料她的掌法真個精奇。兩人輾轉斗了數十回合,唐曉瀾漸漸不支。楊柳青不住口的取笑道︰「師兄,怎麼啦?累了嗎?把劍交給我吧,這是我的彩物,我可不領你的情。」唐曉瀾這時恨她刁蠻,心中不願將周青所送的游龍寶劍轉送給她,咬著牙根支撐,心想︰你還是個小女孩子,看你有多大氣力。打久了,你可抵受不住。他掌法一變,緊守門戶,想把她拖累,不料又拆了幾十招,楊柳青不但氣力上依然支持得住,而且掌法越發凌厲,啪、啪兩聲,唐曉瀾胸膛又中兩掌,雖說楊柳青年輕力小,可也疼痛非常。唐曉瀾又氣又急,連連後退,在此時.鐵掌神彈楊仲英來廠,唐曉瀾如釋重負,慌忙往外一竄,叫道︰「師傅!師傅!」
楊仲英面色一繃,斥道︰「青兒,你為什麼跟師兄打起來?」楊柳青嘻嘻笑道︰「師兄邀我和他試招,你說過嘛,要听師兄的話,所以我只好陪他動手」楊仲英眼見唐曉瀾打得十分認真,不似兒戲,將信將疑,對唐曉瀾說道︰「你的師妹年紀還小,全不懂事,你不要伸量她!」唐曉瀾忙道︰「是師妹一定要逼我過招,擠得我沒法子的!」楊仲英指著地上的寶劍問道︰「這是怎麼講?」唐曉瀾訥訥說道︰「師妹喜歡這把劍,我本待送給她……」楊仲英勃然大怒,斥道︰「青兒,你越來越膽大了,胡亂要人東西,你知道這把劍的來歷嗎?」楊柳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哽咽說道︰「誰希罕他的寶劍?」唐曉瀾尷尬之極,神色不安。
唐曉瀾連忙給她辯解道︰「師妹並沒有說要,她只說她喜歡這把寶劍,要空手和我過招。」楊仲英瞧他面頰青腫了好大一塊,問道︰「這樣,你們便比掌來了。」兩人低下了頭,不敢回答,楊仲英最疼愛女兒,明知是她不對,便不再深究下去,只得斥道︰「野丫頭,本門最重長幼尊卑之別,他雖今日入門,卻是你的長輩,後輩對長輩,務必要尊敬。以後不可逞能欺長,就是將來要試招,也只可點到為止。又不是和敵人搏斗,干嘛好像要拼個你死我活似的!」兩人低頭應了聲︰「是。」唐曉瀾滿月復委屈,面色青白。楊仲英攜他的手,說道︰「曉瀾,你師妹還是個小孩子,你多擔待她些兒。關東四俠要走了,你出去給他們叩頭道別。」將唐曉瀾帶出外面,關東四俠見他面頰青腫,相顧微笑。唐曉瀾對四俠道了救命之恩,哽咽說道︰「我幼遭孤露,蒙周大俠撫養和馮師傅傳藝,周馮兩位師傅都已遭橫死,我的師嫂佷女都被擄去,還望四俠留心探訪他們的蹤跡,加恩施救。」玄風笑道︰「你這個孩子倒有摯性真情,只恐我們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獨臂老尼的最得意弟子呂四娘已經出山。這樣吧,我們找到她請她幫你的忙。」唐曉瀾听玄風說起四娘,心中一動,連忙道謝。當下四俠舉手道別,玄風說道︰「再過幾年,待你學成之後,我們再來接你。」
自此,唐曉瀾就在楊家住了下來白天學武,晚上學文。起初,他還非常害怕楊柳青和他歪纏,不知對這位厲害的小師妹該如何應付。不料楊柳青因他那日在父親面前為她遮瞞,對他反有好感。雖然脾氣還是刁蠻,卻不再找他晦氣了。兩個孩子也就這樣的相安下來。如此匆匆的過了五載。
嵩陽派是內家正宗,唐曉瀾學了五年,根基己扎得甚為穩固,追風劍法也練得精妙絕倫。閑時和楊柳青常常過招,在掌法彈弓上雖然還是稍遜一籌,但已不似初次交手一樣,只有退讓的份兒了。至于在讀書方面,楊柳青任性貪懶,卻遠比不上唐曉瀾,功課作業,時時要找他作槍手。因為這個緣故,楊柳青有時還要巴結他,唐曉瀾對著這位一會兒嬌笑一會兒嗔怒的小師妹,覺得很是難受。
這時唐曉瀾廿一歲,楊柳青也十九歲了。楊仲英英雄垂暮,看著眼前這對佳兒佳女,心中頗有微妙之感,一日他悄悄的問女兒道︰「你覺得這位師兄怎樣?」楊柳青道︰「沒怎麼樣?爹問這個干嘛?」楊仲英笑道︰「你這個傻丫頭,你年紀也不小了,晤,也該為未來的歸宿打算了,那,你覺得師兄的人品怎樣?我看他為人倒是滿老實的。」楊柳青粉臉一紅,嬌嗔道︰「我不懂得什麼人品不人品,他昨天和我比掌還比不過我呢!」楊仲英微微一笑,不再追問下去。心想女兒大約是嫌他武功不高,不喜歡他。正是︰
似喜似嗔還似愛,女兒心事最難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