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姑娘頓時滿面飛紅,跺腳嬌嗔道︰「老化子師叔愛尋我開心。」
在船上的諸人,沒有人想到究竟老化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肖小俠知道這位老化子哥哥雖然滑稽愷悌,游戲人間,但是,對于正經事情,決不誤事。方才老化子說的解鈴還需硼鈴人,難道藍妹妹有什麼地方讓綠憶姑娘誤會了嗎?他知道藍妹妹雖然性子急一些,但是,為人卻是極有正義,明白是非,究竟又為了何事,使得綠憶姑娘如此負氣而去。
肖小俠站在船上不禁朝藍妹妹多看兩眼,但見她面如禹玉,目若朗星,雙眉蘊秀,一襲青衫飄飄,極其瀟灑英俊,站在那里,有如玉樹臨風,端的一個絕世風流倜儻的假美相公。
肖小俠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一听老化子一打趣,藍妹妹略有羞意的含嬌帶嗔,再加上面對著是這樣一位風度翩翩的濁世公子,頓時有所悟得。也連忙在一旁接嘴笑道︰「這回再去找二絕姥姥,恐怕只有藍妹妹才能挽回這個反目的局面。換過任何別人,都沒有辦法使這位負氣而去的綠憶姑娘回心轉意。」
藍姑娘正被老化子說得挺不好意思,而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挺有趣,這時候一听肖小俠也如此一說,越發的難為情,一擰身,翹著小嘴說道︰「不來了!你們都找人打趣,承哥哥也是如此,我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此刻人家都快要急死了,你們還如此的拿我尋開心,當真是……」
藍姑娘穿著一身青衫,原是易釵為弁的裝束,如此一撒嬌害躁,那副形象,越發的逗人發笑。
何雲風姑娘原來金陵邂逅綠憶姑娘那一段事,如今也頓然想起,便笑著把其中的情形,向大家說了一遍。最後,風姑娘指著薛明霞姑娘的鼻尖笑著說道︰「薛丫頭!這一切都要怪你呢!一見面就跟我們這位藍兄弟那麼親熱,情話綿綿,就難怪人家綠憶姑娘傷情而去,掀起這場醋海風波了。」
薛明霞姑娘差一點笑彎了腰,拍掌說道︰「啊呀!我可要立即負荊請罪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把方才那種突來的變化和憂慮,又變得滿天雲消霧散。
此時,晨曦潮露,滿天魚肚白,東方堆滿了濃雲,這時候都變成了深紫濃橙的顏色。雖然看不到海上日出的奇觀,但是,黎明已近,比起夜航,又叫人寬心不少。
漁礁翁站在船梢上,掌穩了舵,扯著順風帆,卻在縱目前望,兩道壽眉微微一皺,又說道;「小師弟!我們不能過于大意,萬一南海情形有變,我們還要小心才是。」漁礁翁如此一說,船上立即停住了笑聲。
肖小俠望著漁礁翁含笑皺了一皺眉頭,說道;「老師兄!這只是一個誤會,解開這個誤會是很容易的事,綠憶姑娘未必就會告訴二絕姥姥,二絕姥姥也就未必會為這件事與我們翻臉!……」
何雲風姑娘搶著說道︰「二絕姥姥果真的翻臉,我們又未必會怕他,漁師叔你說是嗎?」
漁礁翁呵呵大笑說︰「風姑娘,不僅你不怕她,就連我這老漁這點玩意兒,也還不屑說怕過任何人,只是,我們來南海的目的,是在減少未來‘蒼虛斑笈’之爭的阻力,如能夠不樹仇敵,當以不樹仇敵為妙。風姑娘!你說老漁的話對嗎?」
鳳姑娘搶白了幾句話之後,便覺得自己失言,漁礁翁這麼—說,倒把臉臊紅了。
漁礁翁又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風姑娘別見氣啊!老漁口是沒遮攔,回頭真有點意外,還得請風姑娘和小師弟妥為應付才是正經。」風姑娘這才含笑點點頭。
老化子也正著臉色說道︰「漁老顧慮得極是,綠憶姑娘若如此一怒而去,必然是悲憤填膺,極端失意。難免要向二姥姥姥哭訴。二絕姥姥對綠憶姑娘寵愛無比,護短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這次再去南海,應該妥作提防,免生意外為要緊。」
肖小俠應聲說道;「自然應該以解釋誤會為主,誤會解釋清楚,雙方也就不會再有意見。萬一見面連解釋機會的余地都沒有,小弟也自會以不樹敵為重,老哥哥以為如何?」老化子正是點頭稱善,頗為贊許之際.
忽然,漁礁翁連聲叫道︰「南海派的駐地已在眼前,我們要提高警惕。」
大家都凝神向前看去,由于晨霧迷檬,晨湘洶涌,只是在隱隱約約當中看到一抹青山,已在面前,充其量也不過是兩箭之地,以此時順水順風而言,何消片刻?果然,每個人都凝神以待,以準備突然意外的發生。
上次肖小俠和漁礁翁以及老化子還有薛明霞姑娘,專程來到南海,是在夤夜,雖有淡月星光,其景象自然無法與此刻白晝相比。
此刻,南海除去碧波白浪,幾乎是一無所有,盡管波濤洶涌,浪聲呼嘯,卻使人有無限落漠冷寂的感覺。
大家站在船上,沒有一個人講話,一種寂靜的氣氛,像翻騰的白浪一樣.有一些震撼人的心弦,令人感到悶得慌,而且有一些緊張的意味,像是暴風雨將臨前的氣候,低壓的沉悶,令人有吐不過氣來的感覺。
一抹青山,越來越近,已經清楚的看到,黑綠的山腳下,瓖著白毛邊的浪花,孤零零地矗在眼前.老化子首先就發覺有異,說道︰「如今船已接近二絕姥姥的居住地,如何沒有一點動靜?其中情形可疑。」
肖小俠點頭說道;「記得那天夜里,船行尚遠,就有人接應,看來今天情形有變。」
何雲風笑著說道︰「管他呢!只要有我們藍兄弟在船上,保險平安無事。」
藍玉珍姑娘笑著不依,跺腳說道;「怎麼風姐姐也來取笑我了。」
正在大家說笑的時候,忽然漁礁翁叫道︰「有船來了。」大家精神都為之一振,立即都留神朝前看去。只見沿著島的沿岸,箭也似的沖出一條小船,直朝這邊破浪而來.不消片刻,兩船相隔也不過只有二十丈遠近,只見船上站著一位緊裝漢子,揚起右手,高聲叫道︰
「奉掌門人之命,請來船火速離去。」
說著話,雙方船已接近五六丈。肖小俠此時一逼真氣,引聲答道︰「有煩尊駕轉告貴上,就說武林後輩肖承遠二次來訪!」
來人似乎沒有听到肖承遠說話,驀地一調船頭,掀起一片浪花,那只小船斜刺里一個急轉身,立即又向島上駛去。
老化子咳了一聲說道;「如何!情形有了變卦。」
漁礁翁也略有驚異地說道︰「這只小船的來人,功力極為不弱,就憑他們這一手來去自如,破浪如飛的操舟功力,已經不是一般江湖道可以比擬得了的。」
風姑娘向藍玉珍姑娘說道︰「人家既然不表歡迎,我們究竟是要不要去呢?」
藍姑娘紅著臉說道;「如果不去,這趟南海不是白跑了嗎?」
肖小俠在一旁接著說道︰「二絕姥姥為人極是明辨是非,不致于為了些小誤會,而造成了大的風波。」
老化子笑呵呵地接著說道︰「小兄弟!這回可估計錯誤了,二絕姥姥人倒是不錯,不過二絕姥姥與綠憶姑娘情逾骨肉,視綠憶姑娘有如掌上明珠,這是我們可以看是出來的。綠憶姑娘在情感上受了這麼大的刨傷,這一股悲憤難平之情,二絕姥姥不能視之不管的。」
薛姑娘點頭說道︰「老化子師叔的話是不錯,只怕二絕姥姥被綠憶姑娘一哭訴,這一場風波,就無可避免的了.」
正說著話,和漁礁翁站在一起的向青忽然尖聲叫道;「看羅!那只船又回來了。」
大家又凝神,向前一看時,不止是方才的一條船,而是四條船並行而來,一邊兩條,中間相隔五丈。
肖小俠站在船頭,頓時揚起右手,朗聲叫道︰「有煩老大上告二絕姥姥,就說我等一行系解釋誤會而來。」
肖小俠這樣朗聲一叫,雖然海上風浪盈耳,但是在數十丈之內,依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來船顯然充耳不聞,雙船並列,慢慢地向前逼近。
此時雙方相隔已經不到十丈,漁礁翁忽然驚呼道;「你們看來船既不是用槳,又沒有帆,你們看出異樣嗎?」
肖小俠眼力厲害,觀察入微,用手一搭涼篷,口里驚極而嘆說道︰「這二絕姥姥果然是不凡,就憑這船的設計,智慧就超人一等。各位可曾看見嗎?每條船在船舷的兩側,都裝置了兩個轆轤車和一圈風葉板,一只船上四個人如此一起搖動,任何槳櫓,也比不上它。」
肖小俠言猶未了,只听見對面來船同聲一陣吆喝,每只船上的四個轆轤風葉,同時搖動,頓時風葉撥水,白浪遽起,四條船像是月兌弩之箭,在海面上撥開一道水槽,飛濺著水花,疾駛而來。
這數丈相隔,在對方如此一陣急搖之下,轉眼逼近眼前,看他們來勢是四條分從兩邊包抄而過,肖小俠心里覺得有異,再一看四條船中間的水里,帶動水花,便叫道︰「老師兄看,那是什麼?」
漁礁翁朝水面一看,頓時大喝︰「小師弟出劍割斷它,快!」
此時雙方相隔只不過是兩丈左右,以如此的船速,兩丈遠近又只是一轉眼的事,肖小俠就在這一瞬間,已經看清楚了兩船之間的水里,竟是—道繩網,如此迎面兜來,速度又極為快速,自己的船若被踫上,還不要落個船翻人下水才怪,肖小俠回首低叫一聲︰「鳳姐姐!
走!」探手—摘腰中碧雪神劍,擰身一掠。身子離船掠過水下碧雪神劍一探水里,卻只听得「嘶啦」一聲,水里繩網應手而斷。
那邊何雲鳳姑娘緊張看著肖小俠的身後,紫虹劍在水里飛快的一攪,早就繩網分割七八段。
就在肖小俠和何雲風姑娘雙雙閃身離船,掠過水面的時候,漁礁翁也及時一使千斤墜,船首—翹,船身向前一滑,飛快地趕了兩丈,恰好肖小俠和風姑娘,雙雙飄落到船上。
老化子嘆喟—聲說道;「這二絕姥姥用心之巧,與其用心之狠,也算是一絕。這種風葉撥水,雙船帶網的玩意兒,可真是厲害,方才要是稍一疏忽,只怕我們都要變成落湯雞了。」
漁礁翁笑道︰「變成落湯雞是便宜了你老化子,只怕一著了他的道,你我就要變成落網之龜,不恃瞧見那水里繩網是活結套的嗎?」
大家听說都不禁為之咋舌,再回頭看那只船,此刻已經掉轉船頭,飛也似的向島上駛去。
向青笑道,「過了海上這一關,不知道下回又是什麼難題,如今倒是有點提心吊膽的。」
何雲風姑娘轉頭問道︰「青兒怕嗎?」
向青笑道;「不瞞何叔叔說,青兒怕倒是不怕,只是在這白浪滔天的海面上,盡挨揍而沒有辦法還手,叫人心里憋得慌。」
漁礁翁忽然一帶帆繩,一撒舵柄,沉身一定,頓時將船停住,口里笑道︰「人家來迎接我們了。」
此時,但見島的蔭影處,蠕蠕地轉動一只大樓船,橫著船身,慢慢地向前移動。船上看不見任何一個人。
肖小俠回頭向漁礁翁說道︰「老師兄!我們在此以逸待勞嗎?」
漁礁翁搖搖頭說道︰「目前已經是步步危機,我們應該是靜觀其變。好在我們不是蓄意尋釁,等著看他們究竟如何,還不失為上策。」
何雲風姑娘說道︰「等在這里也可以,不過,我們不能讓他認為是我們膽怯,承弟弟不妨先打過招呼再說。」
肖小俠正待引聲高吭,忽然,對面樓船上倏地人影一閃,只見艙門一啟一闔之間,三條人影有如掠水而起的海燕,在空中只一閃之際,已經俏生生地落在艙瑣之上。
三條人影剛一落定,薛明霞姑娘月兌口低叫道︰「綠憶姑娘!」
果然,綠憶姑娘當中昂然而立,一身綠裳,在海風中飄動,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位白衣少女,手里各掉著寶劍和琵琶。
肖小俠趕緊越過眾人,站到船頭上,拱手說道︰「姑娘請了!在下專程來,有一件小的誤會,希望姑娘諒解。」綠憶姑娘毫不理會,只是略側臻首,對右邊白衣少女低聲說了幾句。
那白衣少女上前一步,說道;「我家姑娘說道,已經命手下人等轉告各位,勿輕自擅入。各位不以南海船令為意,表明有意尋釁……」
藍玉珍姑娘一听白衣少女如此一說,急忙穿身上前說道︰「綠憶姑娘請你千萬不要誤會……」藍姑娘言猶未了,綠憶姑娘小嘴一撇,掉頭不理。
那白衣少女接著說道;「各位不必多言,我們姑娘之意,各位既然漠視南海,姑娘就要領教各位幾招。」
白衣少女稍微頓下一下,接著說道︰「琵琶與神掌,為南海之絕學,姑娘不願施展,但願在長劍底下,與各位一見真章兒。」
何雲風姑娘一听,首先不耐,當即一撤長虹劍,嬌叱一聲,正待躍出,肖小俠突然一橫身形,左手一揮,握住風姑娘皓腕,低聲說道︰「風姐姐!不必動怒,待小弟上前接下來。」
何雲風姑娘雖然與肖小俠早就靈犀互通,而且,石嘯天老幫主、老化子這些人,都已經公認他們是未來一對璧人,風姑娘和肖小俠又都是武林中俠義兒女,胸懷磊落,平時相處又沒有忸怩作態的現象,但是,在如此眾人面前,肖小俠伸手緊握風姑娘的皓腕,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當時,風姑娘的心里像是涂了一層蜜糖似的,感到甜蜜無比,不由地嬌屑泛紅,羞羞無限地輕輕說道;「承弟弟!你要小心啊!」
肖小俠一把握住皓腕,滿手月兌脂,也不由地心里一陣苗漾,五臉微紅,連忙松下手輕聲應道︰「小弟知道了。」說著一挺胸,探手掣劍,「錚」地一聲,龍吟似磬,歷久不絕,一泓秋水,橫映眼前,當即朗聲說道︰「在下曾經再三言道,只為一點誤會,特意前來解釋,姑娘既要考驗在下功力,若要推之再三,是為不恭,只好獻丑奉陪。」
肖小俠正在說話期間,只見對面樓船上突然飛出許多的白星,這些白星飛到兩船之間,便紛紛落下,飄浮海面,隨著不穩的波浪在起伏飄搖。
肖小俠眼快,立即看出飄浮在海面上的,正是朵朵白蓮,頓時使他想起首次夤夜來到南海的時候,老化子險在水上著了道兒的白蓮水箭,他不知道此刻綠憶姑娘放出這麼多白蓮,卻是為了何事。
肖小俠正在懷疑不定,忽然,身後老化子低聲說道︰「小兄弟!看清楚了嗎?看這些白蓮飄浮在海上,是個什麼陣式?」
肖小俠聞言心里一驚,留神一看,果然,這幾十朵白蓮雖然在海面上飄浮不定,卻是排列有伊,絲毫不亂。乍看時,像是梅花樁,再疑神一看,白蓮共有八八六十四朵,按八卦的形勢,非常有規則的布成。
何雲鳳皺皺眉頭說道︰︰承弟弟!你看到了沒有,這是八卦陣圖。」
肖承遠小俠點點興說道;「九宮八卦之學,幼時在長空棧,恩師曾稍有指點,小弟留神便了。」
藍玉珍姑娘心細如發,輕輕一扯肖小俠的衣角,說道︰「白蓮雖然飄浮不定,卻能方位不亂,這白蓮下面,定有機關,承哥哥在動手過招之際,不要忽略了腳底。」
肖小俠也回過頭來輕聲應道;「多謝藍妹妹!」
正是他們三個人在輕聲叮嚀之際,對面船上白衣少女又朗聲發話,說道︰「六十四朵白蓮,是南海派白蓮八陣圖,懂得陣勢的人,則請下來,否則請自行斟酌。」
這幾句話分明是有些瞧人不起,令人難于忍受,要不是肖小俠有話在先,何雲風姑娘可早就一躍而起,技劍而出。藍玉珍姑娘總以為這場爭斗原為自己而起,難免有左右為難的感覺。
肖小俠當下輕笑一聲,立即朗聲應道︰「在下肖承遠不揣冒昧,願在這白蓮八陣圖上,領教綠憶姑娘南海絕學。」話音未絕,只見他驀地一長身,輕盈飄忽地從船頭上拔空而起,凌空四丈有余,在空中只一停頓,忽又背劍平身,像是一片落葉,悠悠忽忽地落下海面。
肖小俠記得那天夜里老化子哥哥的前車之鑒,人在空中悠悠下落之際,已經運起「九天玄門大乘神功」,護住全身,以防落足白蓮,而遽生變化。
肖小俠身形剛剛要貼近海面,霍又一個倒翻,右腿緊彎,左腿比直,一式「立筆柱天」,像是釘在白蓮之上,紋風不動。足下的白蓮本是飄忽不定,如今肖小俠落身一停,立即停住不動。
肖小俠剛—落腳,薛明霞姑娘止不住輕輕嬌呼出口;「啊呀!承弟弟如何要落在死門上呢?」
這邊船上的人,除了小向青之外,誰都對于九宮八卦有個相當認識。肖小俠搶先而出,卻偏偏撿著這死門的八朵白蓮當中,眾人始而一驚,繼而又會心的一聲贊嘆。肖小俠如果生死門都不認識,還敢冒然在這白蓮八陣圖上會這位二絕姥姥的門人嗎?
綠憶姑娘敢以這白蓮八陣圖邀斗肖小恢,這白蓮八陣圖自是不比等閑.休要看區區八八六十四朵白蓮花,要不是諳生死相克相生之道,一經變化,這六十四朵白蓮便要使人頭昏目眩,失足海上。
肖小俠為人厚道,又存心不結仇敵,所以,雖然綠憶姑娘屢有挑釁之言詞,肖小俠仍然是毫不動無名之火,同時也仗著自己一身神功,樂得表現大方。凌空下落,搶先進入白蓮八陣圖,卻落身在死門之上。
肖小俠這里剛一立定腳,頓時覺得眼前人影一閃,緊接一陣強勁的掌風,直撞而來。在掌風中,還夾著一聲清音麗質的嬌叱;「讓開!到那里去。」
肖小俠自從拔身凌空而範的時候起,就已經凝神以待,所以,當眼前人影一閃的瞬間,肖小俠已經看清楚了是—身綠裳的綠憶姑娘。
肖小俠頓時微微一怔,心里閃電—轉,忖道︰「在八卦陣勢上比劍,應該各站方位,俟陣勢發動,各自掌握生機,催劍對敵。綠憶姑娘如此凌空而來,卻是為何?」
及待綠憶姑娘一聲「讓開!」肖小俠才立即覺察到,敢情綠憶姑娘也是和自己一樣,要搶佔這個死門。
肖小俠不由地心里贊道;「果然不愧是二絕姥姥的得意門人。」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肖小俠既無法說話,而且綠憶姑娘的掌風又極其強烈的襲到,肖承遠小俠可以昂然不動的承受這一掌,但是,肖小俠心里又顧及到,自己已提足‘九天玄門大乘神功」,只怕反震之下,綠憶姑娘還要吃虧。所以,當下只好一撤身形,吸氣騰身,原式不動,一式長身的高拔顧丈,人在空中竟然輕輕地說道;「多謝姑娘好意。」飄然向生門上落去。
武功中的輕功,全憑提凝丹田中的一口真氣,藉力按身,如果一口真氣一散,蝕氣一沉,身形就要下墜。所以,武林中任何輕功絕頂的人,都無法在半空中張口講話。如果,人在空中張口講話而依然真氣不泄,身形不墜,那已是御風飛行的功夫,武功一道,能否御風飛行,武林之中尚無人曾听說,幾乎無稽。
肖小俠方才只不過是藉墜的身形,才說了這麼—句話,氣功、勁道、身形卻巧妙的恰到好處,所以一些也看不出痕跡。
綠憶姑娘落身到死門之後,驚見肖小俠極其有禮貌的在空中向自己道謝,這份功力和這份風度,使原來綠憶姑娘的滿月復悲憤,稍微減了一些。臉上凝霜稍霽,抱劍在手,輕道一聲;「請!」
肖小俠也抱劍一拱,說道︰「姑娘主位,在下不敢僭越,還是姑娘請。」
他們兩人如此一謙讓,站在這邊船上的何雲風姑娘才將綠憶姑娘的面容看得清楚。風姑娘一看之下,覺得雖然綠憶姑娘此刻是面凝嚴霜,星目含冤,依然是美得月兌俗不凡。風姑娘禁不住打從心底月兌口贊了一聲︰「好美喲!」
這一聲「好美喲!」使風姑娘原先對綠憶姑娘那一份不滿化為烏有。
再看他們兩人已經各自不言語,懷抱著長劍,凝神相對,綠憶姑娘懷抱著那支長劍,青光閃眼,其薄如紙。分明是一支寶劍。鳳姑娘對于肖小俠的神功,自是充滿信心,但是,此刻他也不希望綠憶姑娘真的落敗,而造成不堪收拾的局面,心里倒為之忐忑不安起來。
不說鳳姑娘此刻心情是如何的充滿矛盾不安,且說肖小俠與綠憶姑娘凝神相對半響以後,雙方都發覺對方的眼神不亂,氣定神閑,分明是擊劍的高手,不禁互相暗里佩服。
綠憶姑娘心里暗忖道︰「此人果然不愧‘蒼虛秘笈’的得主,這份擊劍的氣度,已經深得劍術的個中三昧。」
肖小俠心中又何嘗不是暗晴稱贊︰「南海武功果然不同凡響,不但是琵琶神掌令人心折,就看綠憶姑娘這份擊劍的氣勢,分明已是劍術中的高手,難得!」
兩個彼此凝神相對,彼此暗地欽佩,換過常人眼里看來,哪里像是比武拼斗?可是站在這邊船上的幾埠,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大家都知道雖然雙方都是凝神以對,只要有一個人眼神稍微一亂,立即就是一場舍死忘生風狂雨暴的拚斗。
肖小俠和綠憶姑娘如此對視半響之後,突然,綠憶姑娘一聲嬌叱;「請留神!」話音一落,姑娘腳下已經飛快的換了八朵蓮花,搶過另一個門戶,手中長劍一閃,青光暴漲,一式靈犀一點,但見青光忽然斂而為一,疾點肖小俠的前胸「頭台」。
這一式出手之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腳下移宮換位,速閃八朵白蓮,更是點水蜻蜒,旋風閃電,就在如此一閃一擊之瞬間,人還沒有看清楚,長劍已經點到肖小俠的胸前。
最令人感到心驚的,就在綠憶姑娘起步換位的同時,足下八八六十四朵白蓮,已經輕輕轉動,而且轉動得有條不紊,交又換位,轉眼生門已變死門。
肖小俠早就料到有此一著,一等到綠憶姑娘劍光閃至,左手抱劍並末出手,腳下疾演‘蒼虛縹緲步」法,閃點騰挪,腳下一朵白蓮都沒有錯過,只見他上身穩而不動,腳下閃電飄風,疾換二八十六朵的白蓮。不僅躲過綠憶姑娘攻來的一劍,反而掩身至姑娘身後,長劍交右手「刷」地一聲,碧雪神劍寒光一閃,疾演一式「分花拂柳」,還攻綠憶姑娘一招,直取姑娘「對口」。
綠憶姑娘一劍走空,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招式未到即收。足下不停,連換八朵白蓮,嬌軀一旋,藕肘背劍,頭頸讓招,霍又長劍化點如削,斜劈一招「壯士斷臂」,徑取肖小俠左臂「曲池」。移宮換位,無一不是恰到好處.既不浪費一點時間,更不錯過一點空隙。
在這活動的白蓮八陣圖上對敵,最難的不僅要避招攻招,更要顧到足下轉動不停的白蓮。不能有分毫之差,否則就要失足海里。
綠憶姑娘如此輕輕地兩招,都表現出她精湛的劍擊修養,和冷靜的機智。
肖小俠也不敢稍微有一絲大意,碧雪神劍封緊自己的門戶,鮮有攻招,而偶有還擊,也都是點到就止。腳下「蒼虛縹緲步」,神奇無比的暗踩著八卦的變化,輕盈移挪,不差分毫。
綠憶姑娘在這白蓮八陣圖上,似乎是極其熟練,但見她一身綠裳,宛如風擺綠蔭,在朵朵白蓮上來回閃動,極其輕盈自如,越發增加了她那種婀娜多姿的身姿美態,手中的長劊,卻是閃起一團寒光,像是落花纏紛,劍劍不離肖小俠身傍。
轉眼兩人在這白蓮八陣圖上交換十招,很顯然綠憶姑娘的攻勢多面,而肖小俠僅是守多于攻。可是肖小俠那種游刃有余的身形,也顯然是沒有撿攻的意思。
老化子站在船上嘆道,「小兄弟用心良苦,不圖取勝而樹敵,如此只守不攻,真難為了他。」老化子正說著話時,眼前情勢突然一變。綠憶姑娘顯然的讓這樣久攻無獲的情形所激怒。忽面嬌叱一聲,劍式一變,足下風馳電掣,飛也似的連換三個方位,手中劍走輕靈,青光暴漲,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瞬時劍氣縱橫,威勢大增。肖小俠的碧雪神劍的寒光,立即被青光籠罩,顯得萎縮不振。
站在船上的小向青,急得月兌口驚呼叫道︰「唉呀!肖叔叔他……」
言猶未了,漁磺翁站在船梢輕笑謹;「如此—逼。小師弟恐怕非要大展神威不可了。」
說得正是,就在這青光暴漲之際,肖小俠突然一聲長嘯,隨著嘯聲而起,身形凌空拔起三丈多高,忽地旋風一轉,月兌身青光之外,手中碧雪神劍寒光一閃,震腕挺肘,劍光前探,一式「問訊靈山」,長劍疾點直進。
只听得「鏘鏘鏘」一陣金鐵交鳴,龍時誼處,雙方劍光一收,各退八朵白蓮。就在這一退之際,突然一陣呵呵大笑,震得船上眾人,心神都為之浮動。
就在這一陣笑聲中,半空中人影一閃,在白蓮八陣圖上,肖小俠與綠憶姑娘之間,站了一位灰衣鶴發的老婆婆,那正是以神掌琵琶譽滿武林的二絕姥姥。
二絕姥姥一現身,船上人都不禁為之一震,老化子一緊手中的青竹杖,蓄勢以待,三位姑娘也是神情為之緊張,手抄劍把,躍躍欲試。只有站在船梢的漁礁翁,依然沉著如故,加輕輕說道︰「不宜妄動。」
大家雖然沒有躍身過去,但是都異常緊張的凝視著眼前—的變化。
二絕姥姥剛一落形,海面上的白蓮立即停而不動,肖小俠也立即收劍拱于懷,說道︰「老前輩來得正好,晚輩肖承遠魯莽前來南海,二次求見。」
二絕姥姥呵呵笑道;「肖小俠如何與憶兒動上手了?幸而老婆子早來一步,否則的話,這筆賬又難算了。」
肖小俠躬身低聲答道︰「綠憶姑娘有心要考察晚輩功力,晚輩只好獻丑了。」
二絕姥姥回頭看了綠憶姑娘一眼,忽又笑呵呵地說道︰「是什麼事使憶兒動了這麼大的氣,突然偷著布下了我這個水里機關白蓮八陣圖.」
綠憶姑娘哀怨無限地看了對面船一眼,緩緩地低下了頭,半晌無語。
二絕姥姥眼力是何等精明,頓時若有所悟,也立即轉臉對面船上看去。略一留神,便又笑了起來,說道︰「小丫頭意氣用事,豈不怕別人笑話我們南海派有眼無珠嗎?」說著話便對船上招招手道;「老漁和老化子還有那幾位姑娘,請啊!請到島上,也好讓我老婆子一盡地主之誼。」
二絕姥姥這一聲招呼,使得船上的人都暗暗吃驚,船上二位姑娘,除去薛明霞姑娘之外,其余兩位都是一襲青衫的翩翩文生相公,相隔數丈,二絕姥姥能在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立即覺察出是易釵為弁的女兒身,這份眼力,也確是驚人。
更感到吃驚的,是停身在白蓮八陣圖上的綠憶姑娘。對面船上分明站著只有一位姑娘,恩師卻說他是幾位姑娘,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難怪綠憶姑娘睜著黑白分明清澄如深秋潭水的大眼楮,閃出疑惑的光芒。
二絕姥姥轉而又對肖小俠點頭說道;「肖小俠你可別見怪,憶丫頭如此膽大妄為,倒也好,讓老婆子瞻仰到了肖小俠的蒼虛絕學。方才你的神奇步伐,使憶兒在八陣圖上,佔不到半點便宜,雖然沒有能夠輕看到你精絕的劍法,那是你藏而不露,就憑你最後一招‘問訊靈山’,能夠輕易地在南海三絕中平敗無恙,難得呀!」
肖小俠一听,心里閃電想道;「好啊!敢情你已經看了半天了。」口里卻謙遜道︰「老前輩過獎,綠憶姑娘劍下留情,未盡絕學,否則晚輩哪討到如此安然下場。」
二絕姥姥一陣呵呵大笑,說道;「肖小俠!你不必謙遜啊!你的不驕不狂的風度,老婆子早就心折在先了。」
二絕姥姥似乎有著一份高興,招呼著漁礁翁那邊一行人登上樓船,向島上駛去。
老化子此刻才放下心,笑著說道︰「南海處處巧奪天工,方才那幾十朵蓮花,是我小兄弟眼明腳快才對付下來了,換過我老化子,這樣腳步蹌踉,只怕早就已經失足海底了。」
二絕姥姥笑著點頭說道︰「老化子果然已有當年你師祖凌龍霄那份精靈,你要知道白蓮八陣圖上奧秘,盡管說之當面。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奧秘,花了一點人工裝置成為練功的地方罷了。」說著話,站起身來,就在窗口向對面的白蓮八陣圖的地方,虛空的按了一掌。二絕姥姥面對船艙的窗口而站,並未見她行功作勢,只此虛空一按之際,相隔數丈之外的海面,頓時海水一落數尺,方圓一丈以內,成為一個水上窟窿。
在場的眾人,除了肖小俠自信「九天玄門大乘神功」能夠達到這種地步之外,其他的人還難有人相信能夠如此虛空一按,有如此大的威力。
就在這海水一落的瞬間.大家都已經看清楚了這朵朵白蓮的下面,是一個鐵質圓環,拴在一個木架子上,隱隱約約的有一根繩子連到另外一個地方,就憑藉這繩子的力量,舉動木架,轉動位置,白蓮只不過是浮在水面辨別方位而已。
看來雖然簡單,可是在轉動的時候,能夠變換位置。而不顯得紊亂,其中定還有什麼奧秘。眾人也不好再問,倒是漁礁翁笑呵呵地說了一句︰「二絕姥姥何止是二絕啊!這些機關裝置,也要推你為武林第一人呢。」
二絕姥姥微微笑了一笑,沒有作答。轉而回頭對肖小俠說道︰「肖小俠劍作寒光,想是武林聞名的碧雪神劍,但不知小俠何故用布包裹劍鞘,難道是以隱光彩,免為宵小窺視嗎?」
這幾句話問得肖小俠滿腔飛紅,自從漁礁翁在邛崍之行說明「無價之劍」的來歷以後,肖小俠便探深感到自己受托這—柄劍鞘的責任之重,惟恐泄之武林,引起識者窺視之心,則于「蒼虛秘笈」之外,更加煩擾,遑論尋找這位黃衫姑娘的妹妹了。所以,雖然劍鞘束在身上,卻一直用—塊藍布包住。
如今二絕姥姥如此一問,倒真的叫肖小俠難住了,二絕姥姥能由劍光識得碧雪神劍,這個「無價之寶」的劍鞘,只怕過眼也就能識得。這柄劍鞘一旦泄露,後果如何,謹慎如肖小俠者,不熊不顧慮。
但是,肖小俠又不便說謊,只有紅著臉,說道︰「這柄劍鞘是友人所托付一件事情的憑據,為了珍視友人囑托,故而用藍布包裹,以免損壞。」
本來二絕姥姥隨意問采,並沒有另外蓄意,如今肖小俠如此為難的答復,尤其說劍鞘是友人托付的憑證,不僅二絕姥姥感到奇怪,連幾位姑娘,老化子都奇怪肖小俠從未說起這件事,幾時突有人托付劍鞘。他們都知道肖小俠決不說謊話,自然而然的就更加驚異了。
藍玉珍姑娘比較率真,而且听見肖小俠所說的事,她突然一無所知,多少有點氣憤,走過來伸手一摘肖小俠身旁長劍,口里說道︰「是什麼劍鞘,值得承哥哥如此珍貴碉!」
何雲風姑娘比較心細,知道肖小俠所以不願意顯露這個劍鞘,不願意告訴別人,一定有其不得已之隱衷。所以,一見藍姑娘伸手摘劍,便叫道︰「藍兄弟!……。
幾乎與這聲呼喚是同時而起的,是肖小俠自己的驚覺。肖小俠斷沒有想到藍姑娘會伸手摘劍,等到劍摘下,這才驚覺,立即閃電一翻手腕,反刁劍鞘,正好藍姑娘此時也正自一抽,頓時只听得「嘶啦」一聲,藍布包皮拉成兩片,一把瓖龍栩栩如生,嵌珠有光的極其精致的劍鞘,露在眾人眼前.
這柄「無價之寶」的劍鞘,雖享譽滿武林,但是識者不多,所以,當藍布包皮撕破,露出這把劍鞘的時候,只有二絕姥姥微露詫異,其他的人,連老化子在內,都只覺得這柄劍鞘裝飾華麗,井未覺察出有若何特色。
其實誰也沒有注意到靠在船艙另一角的一位姑娘,當她一眼看到這柄劍鞘以後,驀地一驚,似曾相識,似為舊物,當時不禁低頭苦思,這位姑娘正是綠憶。
藍玉珍姑娘一見撕破布包,連忙含著歉意說道︰「承哥哥!怪我不好,撕破了你的布包。」
肖小俠一面忙著用藍布勉強包起了劍鞘,心里雖有些氣憤,而且心里正在想著︰「二絕姥姥看見劍鞘,眼有異光,是不是她認識這柄劍鞘?」心里一直在想著二絕姥姥,突然對藍姑娘的話,充耳未聞。藍姑娘一見自己滿含歉意的話說出來以後承哥哥置之不理,藍姑娘幾時受過這種態度,當時立即心里一酸,眼眶里頓時兩苞淚水,盈眶欲滴。
何雲風姑娘站在一旁,冷眼看得清楚,心里也禁不住納悶︰「承弟弟為人不是這樣,即使藍妹妹撒破布包,也不是什麼重大過失,承弟弟如何就惱不理人?」眼看藍妹妹淚珠欲滴,便上前一挽藍妹妹的手臂,低聲說道;「兄弟!不要難過,你不見承弟弟有些心不在焉嗎?」
藍玉珍姑娘果然留神看去,只見肖小俠若有所思的怔在那里。心里才較為好過些,便又上前一步低聲說道︰「承哥哥!你生氣了嗎?」
肖小俠這才霍然一驚,回神笑道︰「沒有!」接著又向二絕姥姥說道︰「老前輩!晚輩二度前來晉謁,只為綠憶姑娘偶生誤會,特意前來解說,綠憶姑娘如能解釋,則晚輩心寬不少。」
二絕姥姥微微眯眼一笑,招手叫道︰「憶兒!你過來。」
綠憶姑娘此刻正在低頭苦思一件事,全神貫注,二絕姥姥如此一叫喚,姑娘驚覺應道︰
「師父是叫憶兒嗎?」
二絕姥姥呵呵笑道;「學武之人,心神不凝,耳目不聰,豈不令人傳為笑談嗎?憶兒!
你為何事如此分神?」
綠憶姑娘怔怔地說道︰「憶兒在想一件東西。」
二絕姥姥笑說道;「回去再想吧!不要當著許多武林高人,如此失態。」
綠憶本來沉思苦憶著一件事物,已經把對藍玉珍姑娘那一股酸意,撇之一邊。如今二絕姥姥一提在場的許多武林高人,頓時勾引起舊恨。立即一瞥衰怨,掃過藍玉珍姑娘臉上。
綠憶姑娘的美是天成,未加一點琢磨,因為保持著這一份極其純真的美,所以,無論喜、怒、衷、樂.任何一些情感的變化,都是那麼動人。方才那談淡一瞥,無限哀怨地掃過藍五珍姑娘的臉上,她沒有掩飾自己一絲一毫的感情,是那麼赤果地流露在這一瞥之間,眉黛微蹙,秀目含愁,流波一轉,真是令人為之傾絕。
藍玉珍姑娘雖然也是身為女兒,也不禁為之怦然心動,她知道綠憶姑娘對她有著極大的傷情與極多的誤會,但是,叫身穿青衫,頭戴冠巾的藍玉珍姑娘如何啟齒?
藍玉珍姑娘如此欲前還止,和綠憶姑娘的哀怨一瞥,垂首黯然,都落在二絕姥姥的眼里。二絕姥姥在現身之初,就略知端倪,如今再一看這種情形,哪里還能逃月兌她明及秋毫之末的觀察。
當時,二絕姥姥一陣震耳的呵呵大笑.伸手拉過綠憶姑娘,倚偎在自己身上,朗聲說道︰「憶兒!你是老婆子唯一的傳人,你有什麼委屈,盡管講來,為師的替你做主。」說著話,雙眼兩道神光一閃,在藍姑娘身上一轉。
藍玉珍姑娘突然覺鎝二絕姥姥的眼光,對自己簡直是洞徹無余,不由紅雲頓泛,轔首低垂,越發露出一副女兒姿態。
倒是肖小俠心里為之一震,他沒有看到藍姑娘的模樣,只是听到二絕姥姥如此朗聲一說,大有袒護綠憶姑娘而向藍姑娘問罪之意,慌忙說道;「老前輩!請待晚輩先說明這次誤解之處如何?」
二絕姥姥笑呵呵地攔住肖小俠,徑自向漁礁翁問道︰「老漁!除了上次曾經光臨過我南海的幾位之外,你老漁還沒替我老婆子引見引見呢!」
二絕姥姥突然要漁礁翁引見,肖小俠一時還猜不透是什麼用心。抬頭向漁礁翁看去,只見老漁也是笑嘻喀地沒事兒似的,說道︰「應該喲!應該喲!」說著話先抬手一指何雲風姑娘,笑道︰「二絕姥姥已經久不涉足江湖,曾否知曉近二三十年,武林中惟一立足正當的幫會——青龍幫。這位就是青龍幫巡察何雲鳳。」
漁礁翁說到此處,微微一頓,何雲風姑娘一急,連忙拿眼去瞪漁礁翁,老漁繼而呵呵笑道︰「也就是青龍幫幫主石嘯天的掌——珠。」
這「掌珠」兩字剛一出口,鳳姑娘紅霞泛靨,不盡的嬌羞,無限的尷尬.看著自己一身青衫,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二絕姥姥張開 魚大嘴,呵呵直笑,一邊說道︰「何姑娘!天姿國色,英氣凌人,女中的豪杰。」
風姑娘一听二絕姥姥夸獎自己,只好襝衽為禮,其尷尬的情狀,引起眾人又一陣會心的微笑。
惟一沒有笑的,就是依偎在二絕姥姥身旁的綠憶姑娘。姑娘圓瞪著一雙點漆分明的大眼楮,閃動長長的睫毛,像一只受驚的乳燕,目不轉瞬地望著藍玉珍姑娘。
二絕姥姥笑道;「何姑娘不要跟老婆子拘禮。還有這一位呢?」
二絕姥姥一問,綠憶姑娘就不禁芳心為之一跳。
漁礁翁依然是笑嘻嘻地說道︰「這位與老漁有點關系。」漁礁翁似乎是賣了一個關子,頓一頓對藍玉珍姑娘望著說道︰「老漁忝列為二老一神尼之列,老漁故而叨光讓她叫一聲師叔,她就是清曇神尼的得意門人。」
漁礁翁話還沒有說完,綠憶姑娘禁不住輕輕地月兌口而呼「呀」了一聲。
漁礁翁向綠憶姑娘點點頭說道︰「清曇門人藍玉珍姑娘。」
二絕姥姥點頭笑道︰「藍姑娘蕙心蘭質,誠為不可多得武林奇材。」
老化子呵呵笑著向綠憶姑娘說道︰「綠憶姑娘!這個誤會不再要老化子解釋了嗎?其實當初金陵之會,老化子欲說無時,否則也不會釀成今天這樣一場誤會。」.二絕姥姥也笑著說道;「憶兒得到一位知心的姐姐……」
正說著話,二絕姥姥忽察出綠憶姑娘情形有些不對,渾身微微不住地顫抖,低頭一看,姑娘玉臉泛灰,兩眼含淚。二絕姥姥正待說話問她時,綠憶姑娘忽然一閃身形,直向艙外掠去。
二絕姥姥實不愧是功力精湛的高人,雖然綠憶姑娘如此遽然而去,而且身形閃動又是如此之快,只此一瞬間,以綠憶姑娘的功力而言,不怕早就閃身落到艙外了嗎?可是二絕姥姥更快,但見她肩不晃,腰不擰,足未墊,不帶風聲,只是原式不動眼前灰影一忽,竟超過綠憶姑娘,攔住去路。
二絕姥姥在武林中數十年來,以狠惡著稱,可是,此刻慈祥無比,臉上充溢看母性的光輝,撫著綠憶姑娘的香肩說道︰「痴兒!何必痴情若是,姐姐不也是一樣嗎?」
其實,綠憶姑娘也是情竇初開為豆蔻年華,對「情」字一項,也只是天性的初現,藍哥哥變成了藍姐姐,對她並不重要,只是自然地感到失望;亦如當初看到藍哥哥和薛姑娘把臂言歡的時候,一時氣憤填膺的情形,如出一轍,那也只是一種自然的失望,與直覺地產生憤怒。
如今,二絕姥姥如此慈祥地一問。綠憶姑娘心里又一想︰「是呀!藍哥哥和藍姐姐又有什麼關系呢?」想到此地,姑娘不禁回過頭去,看了藍玉珍姑娘—眼。藍姑娘這才恍然大悟,不禁覺得這位小妹妹真純真得可愛。當時,立即走了過去,左手一摘文生巾,露出一頭黑絲烏雲,右手握住綠憶姑娘的柔荑.輕輕地問道;「綠憶妹妹!你不要我這個姐姐嗎?」
綠憶姑娘眼楮一轉,一絲笑意露在嘴角,頓時臉上陰霾盡褪,嬌羞動人,輕輕地叫了一聲︰「藍姐姐!」剛叫罷一聲,人立即羞得撲進藍玉珍姑娘的懷里,不敢抬起頭來。
二絕姥姥這才哈哈大笑,說道;「憶兒!這才讓師父放心了。」
其實放心的豈止是二絕姥姥,老化子、漁礁翁、肖小俠他們一行誰不是放下了一塊石頭。看到二絕姥姥對綠憶姑娘如此疼愛,如果這個誤會不解開,二絕姥姥護短情急,那後果又將如何?誰也不敢預料.如今一切雨過天晴,大家皆大歡喜。
二絕姥姥一手一個牽著綠憶和藍玉珍,回顧了一下艙外,說道︰「只顧說話,船行已到。上岸到島上,老婆子要把酒敬各位三杯。」
老化子用袖口一抹口角,笑道︰「南海的名釀,想是也為一絕。老化子要垂涎三尺了。」說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南海島上卻是別有天地,島雖不大,卻是樹蔭處處,遍地甘泉,加上二絕姥姥這多年經營,亭台樓閣,雕粱畫棟,朱欄玉砌,簾牙飛角,端的人間仙境,美景非常.島上來往人等,井然有序執禮甚恭,一見之下,令人對南海派更有一種新的認識,尤其是何雲風和藍玉珍兩位姑娘,回想當初乍遇南海派手下人,覺得他們在驕傲中尚不失言詞有分寸,進退不失常規,如今看來,是不無原因。
二絕姥姥把大家讓到一座周圍繞以紫竹的水閣中坐下,這水閣是建在一個清水池塘當中,閣外紫竹搖曳,池中清澈如鏡,游魚可數,另有假山玲瓏剔透,巧立在池水,僅此清水,游魚,假山,紫竹,把這座水閣點綴得清新可喜,暑氣全消。
閣中盛開酒宴,大家此時心事俱了,南海佳釀又醇,如此杯籌交錯,暢飲開懷。
忽然,二絕姥姥舉起酒杯,說道︰「老婆子浸婬內力之修為,數十年乃至近百年來,從未間斷,自認對內家功力,已登相當境界,于是,老婆子舍劍而就琵琶,練神掌,意動而力達,念起而功行,獨窺內功之奧秘,自以為武林罕與匹敵。誰知道……」
說到此地二絕姥姥舉杯向肖小俠示意,然後一飲而盡接著說道︰「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不是無稽之言。老婆子于有生之年,還能夠目睹到超過南海武功的蒼虛絕學,始則愧憤不服,現在是引為畢生之幸。老婆子一生眼中無人。肖小俠的胸襟風範,令我老婆子觀念為之—變。不敢言謝,我要敦留各位在南海多住幾天。」
二絕姥姥這一番誠懇的話,連嬉笑不恭的老化子,也為之肅容,繼而又呵呵大笑說道︰
「有如此佳釀在口,不留我老化子也要較上幾天不走。」
肖小俠也連忙起身拱手說道︰「老前輩過于謬獎,南海琵琶與神掌,實堪稱無敵,至于蒼虛秘笈之學,只是各有專工之不同而已。」二絕姥姥笑了一笑,也沒有多作說明。
這一場酒一直吃到明月初涌,銀影灑落水閣之上,海上潮急,波濤帶寒,這才盡歡而散。
漁礁翁、老化子、肖承遠小俠和三位姑娘以及小向青,都分別被安置到極其精致的客房里休憩.肖小俠心里感到舒暢,心情開朗,多喝了幾杯酒,此刻坐在房里,隔著窗子,微聞海上濤聲,和窗外梅枝的疏影,睡意不濃,便起來站立窗前,心里不禁又想起白天無端撕破包扎劍鞘的藍布。這把七星劍鞘的贈與之人僅以一面之交,托付重任,而且每年固定一夜在苗疆百花山相候,如今,杳無所得,想起一諾終生,不禁心頭沉重,喟然輕嘆一聲。
肖小俠剛剛嘆喟了一聲,立即心頭一凜,昂首窗外,輕聲說道︰「哪位高人,何妨請來相見?」
因為肖小俠方才這一嘆息之際,微微覺察到窗外有人極其輕微的衣袂帶動風去的聲音.雖然,遠處夜潮聲急,可是肖小俠的听覺,落葉飛花,也難逃過.這一聲輕喝,窗外沉寂半響,聲息俱無。忽然,窗簾一閃,—條人影疾如閃電,輕如落葉,藉窗簾一擺的瞬間,落到房里。
來人身形剛一站定,肖小俠卻大感意外,立即退後數步,拱手說道;「原來是綠憶姑娘!在下失迎了.不知姑娘夤夜來此,有何要見教?」
肖小俠本來要說有事請天明時再作請教,但是,一見綠憶姑娘一身淡綠色的博衣寬裳,分明已作就寢裝束,分明是有要事才趕來此地。
綠憶姑娘臉上似乎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哀傷,嘴角上依然淡淡地笑了—下,說道;「深夜跑來打擾您啦!我原是特意借你白天那把寶劍看看。」
要是擱在平日,肖小俠一定覺得這位情竇初開,稚氣未月兌的綠憶姑娘的行為當真幼稚,即使要看寶劍,也不需要在半夜三更跑來,何況是男女有別啊!可是,此時肖小俠卻為之心里顫動了一下。
方才,肖小俠正想到贈送劍鞘的黃衫姑娘,此刻綠憶姑娘突然現身,肖小俠若有所悟地想起,乍見綠憶姑娘時,當時就覺得她像一個人,可是一時又想不起這個人是誰,如今。突然想起,綠憶姑娘不是與記憶中黃衫兒姑娘,活月兌一個樣子嗎?
肖小俠和黃杉姑娘雖然沒有談幾句話,但是,贈劍鞘的方式奇特,而且黃衫兒姑娘出奇的美,雖然只是短暫的一個交談,她的音容舉止,卻極為清晰地印在肖小俠的記憶里。
如今把綠憶姑娘和記憶中的黃衫兒姑娘一比較,除了綠憶姑娘多了一份稚氣之外,他們之間,有著相同的氣質,相同的臉型,相同的超凡月兌俗的美。
這叫肖承遠小俠如何不為之心里顫動?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功夫。」
如果綠憶姑娘就是當初黃衫兒姑娘所要尋找的人,那真是太巧了。
肖小俠從床頭取來碧雪神劍,隨手一掣,錚然一聲,滿室寒光生輝,令人股栗欲墜。
綠憶姑娘搖搖頭說道︰「我要借你的劍鞘看看。」
肖小俠心里估計這該是差不多了,這才把藍布取下,把這柄七星無價之劍的劍鞘,遙遞綠憶姑娘.
綠憶姑娘接過這個劍鞘的當時,止不住一陣發乎自然的微微顫抖,用她那白淨如玉的柔荑,撫著劍鞘,神色極其沉重.如此往返地撫模多少遍,這才抬起頭來,輕輕地問道;「你這把劍鞘是你師父傳給你的嗎?」
肖小俠搖搖頭.綠憶姑娘忽然一雙點漆的眼楮,閃出驚人的亮光,秀眉微軒地問道;「如此說來,是你自己得來的了,你是得自何處?你是怎麼得來的?」
肖小俠只是淡淡地答道︰「在不久以前,是一位武林中的友人贈與在下的。」
綠憶姑娘啊了一聲,振奮的情緒,立即急轉直下,表現得頹然失望一會兒,她忽然又興奮起來,問道︰「你這位武林友人是誰?他現在住在哪里?」
肖小俠笑著問道︰「在下先有一點請問,姑娘夤夜來此只是為追查這柄劍鞘的出處?」
綠憶姑娘嗯了一聲,點頭應道︰「你知道這柄劍鞘的來歷嗎?它是聞名天下,被昔為無價之寶的劍鞘,武林之中傳聞紛紜,極少有人一見,也是大家夢寐以求的寶物,你不知道?」
肖小俠輕輕「哦」了一聲,接著問道︰「姑娘既為這柄劍鞘而來,是為了奪取?還是單純的只為要來瞻仰瞻仰呢?」
綠憶姑娘薄怒叱道︰「你胡說!搶奪之事豈是我所能做出的!我且問你送這把劍鞘的人是什麼人?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肖小俠此時才一沉臉色,道︰「綠憶姑娘!在下膽敢冒昧請問,姑娘的乳名可是叫做‘元蘇’嗎?你是第幾位郡主?」
肖小俠如此突然一問,綠憶姑娘愕然一驚,連退數步,捧著劍鞘,怔望著肖小俠,哺喃自語道︰「什麼?……元蘇……郡主……?」
肖小俠點點頭,依然是正顏以對,說道;「是的!姑娘如果記得這柄劍鞘,當然記得你與這柄劍鞘的關系。」
綠憶姑娘怔怔地望著這把盤龍瓖珠的劍鞘,口里喃喃地說著︰「是的!我記得它!當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我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可是……」綠憶姑娘一再苦思,卻記不起自己與這柄劍鞘的關系。
肖小俠追問道︰「姑娘!你是否還記得你有個姐姐呢?」
肖小俠言猶未了,窗外一聲極其淒涼蒼老的聲音說道,「是的!憶兒有一位姐姐!這把七星劍鞘正是憶兒家中舊物。」隨著聲音,一陣微風過處,窗簾微微一擺,二絕姥姥滿臉沉痛的站在房里。
綠憶姑娘一見二絕姥姥進來,連忙一撤劍鞘,便撲將過去,叫道︰「師父!」
二絕姥姥極其愛憐地摟住綠憶姑娘,向肖小俠說道︰「肖小俠!你這把七星劍鞘,老婆子雖然不曾一見,但是早在數十年前已經听聞傳說,今日一見,立即斷定是武林中盛傳許久的無價劍鞘。肖小俠!方才你與憶兒言及,是一位友人所贈,這人究竟是何許人?」
肖小俠知道二絕姥姥已經听到方才所說之事,略一猶豫,便將四川偶遇淡黃衫兒姑娘所贈的經過,概略道來。
二絕姥姥點頭嗟嘆良久,才慨然說道︰「十數年來武林一段公案,可以了結了.肖小俠你知道老婆子是何人?」
肖小俠頓時想起在到邛崍的途中,漁礁翁和自己約略的談起這把劍鞘的來歷,但,他此刻猜不透二絕姥姥與這柄劍鞘的關系。
二絕姥姥長嘆一聲說道;「老婆子曾蒙恩于端世子,滿清入關,大明淪亡,老婆子遲來一步,只救得元蘇郡主,逃出京城,一十六載于茲……」
二絕姥姥說到此地,淒然撫著綠憶姑娘的柔發,說不下去。
綠憶姑娘此時已經恍然大悟,禁不住慟哭失聲,在二絕姥姥懷里淒楚地叫道︰「師父!
憶兒是十六年前……」
二絕姥姥點頭說道;「憶兒!你就是十六年前老婆子從戰亂中攜歸南海的元蘇郡主。」
肖承遠小俠目睹這位郡主淒然悲慟的情形,也不禁為之—灑同情之淚,激起一股忠義之氣。滿清入關以來,武林之中極多忠義之士,前朝的遺老,將勢力潛入武林,意圖重復大明,所以,武林之中不乏是忠心耿耿義氣凜然的人。
肖小俠雖然入道武林未久,但是,耳濡目染之余,自是毋忘大明江山的悲慘下局,尤其面對著這位前朝郡主,不禁慨然說道;「郡主……」
二絕姥姥連忙搖手攔住肖小俠叫下去,慘然一笑說道︰「憶兒暫時忘卻當年身份,肖小俠也別再提及,十六年前老婆子也曾經意圖一報端世子之恩,對大明稍盡子民之責,滿清氣數未盡,豈是我一人之力所可挽回?一俟氣數盡時,自然河山再造,日月重光,因此,老婆子只一意撫育憶兒,為端世子存一脈香煙,聊報知恩于地下。」
肖小俠沒有想到數十年前縱橫江湖的二絕姥姥,竟是個至情之人,轉而一念那位淡黃衫兒的姑娘,收留在鬼眼婆婆門下,遭遇想是定然不同。
二絕姥姥又說道;「七星劍鞘據說為大內護衛于攜大郡主逃走時攜出,而今劍鞘再出,合當她們姐妹團聚,肖小俠!你能代老婆子擔當起這份責任嗎?」
肖小俠應聲慨然說道︰「老前輩說哪里話,晚輩自是責無旁貸。」
二絕姥姥忽而若有所思地說道︰「十六年歲月都已經過去了,也無須急于一時.好在今年九月也已過,百花山之約,還要等待明年.憶兒慧根天賦不同旁人,當能節衰應變,明年九月,肖小俠再來南海,攜憶兒作苗疆一行,姐妹團圓,了卻老婆子一樁心事。」綠憶姑娘果然拭淚無言,黯然遞回劍鞘。
肖小俠連忙說道︰「劍鞘既遇舊主,在下怎好再為收藏。」
二絕姥姥說道︰「還是肖小俠代為保管,以免啟人疑竇,此等事能少一個人知道,還是少一個人知道為宜,肖小俠能否代為保守秘密暫不宣揚?」肖小俠唯唯應是,接過劍鞘。
二絕姥姥攜著綠憶姑娘,向肖小俠說道︰「小俠任重道遠,毋忘今日之約。」說著話,人影一閃,室內人影杳然,只剩下肖承遠小俠獨自站在房中,回想著這一段奇遇,也不禁慨然而嘆了!
一朝相聚,翌日分手,肖小俠一行不敢久留,括蒼山青龍幫總壇的石老幫主,掛念風姑娘和藍姑娘的下落,更應早日趕回,以免懸念。
肖小俠告辭之際,向二絕姥姥說道︰「黑風幫目前志在獨霸江湖,藉奪取‘蒼虛秘笈’之名,遍邀各地高手,齊聚洞宮山,約斗晚輩。原訂重陽日相會,如今童陽已過,改日何期,尚無訊息,此會關系正邪兩道消長……」
二絕姥姥呵呵大笑道︰「肖小俠要把老婆子列為正道人士,老婆子少不得要稍盡綿薄了。只要消息一到,老婆子兼程趕到就是。」
肖小俠連忙一躬到地,謝道︰「老前輩肯慨然出手,武林之幸了。」
二絕姥姥笑道︰「肖小俠武功蓋世,當今武林少有人難與一敵,老婆子也不過是屆時助威而已。」
這邊,綠憶姑娘和藍玉珍姑娘絮語不休,在輕聲話別。換個旁人看來,正是一對壁人,誰曉得真是假風虛凰呢?
老化子在旁邊笑道︰「趁早過海,免得黑夜飄在海上,多費周折,珍兒向綠憶姑娘說聲後會有期!」
藍五珍姑娘歉然向綠憶姑娘說道︰「憶妹妹!如果你離開南海,要經歷一下江湖的話,別忘記找姐姐。括蒼山風姐姐那邊,就是最好的聯絡處。」
綠憶姑娘松開手,在一絲淒迷的微笑中,含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向藍姑娘點點頭。
船已經啟程開行,望著岸上灰衣的老婆子,一位綠裳少女,迎風而立,衣袂飄拂,有如一幅逼真的圖畫,令人不顧瞬目,惟恐逝去。
在船頭上揮手的人群中,只有肖小俠心情較為沉重.來年苗疆之行,今日一諾,加重了自己的責任。
船行雖是緩慢,好在船上人多,談笑之間,極易打發時光,渡過南海,在寧波登岸以後,漁礁翁第一個說話;「邛崍之行已是圓滿無憾,南海之行也是如意而歸,老漁少不得要向各位暫時告別。」
老化子也笑著說道︰「好在黑風幫之約,為時尚早,老化子也要各地走走,看看我們那些窮叫化子的近況,隔些時日,老化子再到青龍幫叨擾。」
肖小俠知道這兩位老哥哥,都是久蕩江湖,性至閑散,在一個地方待不久,也就不挽留,便拱手說道︰「小弟趁這段空暇,準備北上昆侖,及到青城各跑一道,看看雲龍雲雯二子,也好向老師兄有個交待,回來再與兩位老哥哥團聚吧!」
漁礁翁呵呵笑道︰「只怕你沒有這麼多空閑,黑風幫處心積慮,謀你已久,還會讓你悠閑嗎?」
老化子笑道︰「後會有期吧!萬事皆有定數,我們先憂它怎的?」說著二老飄然離去。
二老這樣飄然而去,卻叫暗處一個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欣喜,心里想道︰「走了兩個老兒,少了兩個扎手貨.看來我秦光炎可以一雪心頭之恨了。」
這七海飛蛟秦光炎目送眾人去後,一則是喜,幸而避過了一場災難!可是,一則也憂,自己與二絕姥姥有約在先,在南海之上,不能生事,如今,為了「蒼虛秘笈」自己毀約在先,就難免二絕姥姥要問罪于後。自忖不是二絕姥姥之敵,如何應付即將而來的危難?
三十六著,走為上策,七海飛蛟秦光炎只好遁身離開南海,只要自己一走,諒來二絕姥姥對于手下之人,也不會太為己甚。
再則,此去三年五載,要能訪得高人,習得絕藝,再來重振聲威,為時也不晚。
七海飛蛟就如此只身扁舟,飄然離開南海,當他回顧十余年來所創的基業,如今甩手而去,更是怒憤填膺,倍增報復的決心。
七海飛蛟在寧波登岸之後,準備遍走邊陲,專訪高人,作長期打算。
有道是︰時來鐵成金,運去鬼敲門。七海飛蛟受到這次教訓之後,理應洗心換面,重新做人,在自己的事業上,安樂悠然于斯,不再作重入綠林的打算,豈不是件好事?偏偏要存心報復,企圖重整舊日生涯,一著之錯,便遺憾終生了。
七海飛蛟在寧波投店住宿之際,才想起自己分文未攜。一時情急,出手打傷了店家.正是這個時候,店外進來一位須發蒼然的老者,出手一把刁住七海飛蛟的右手脈門,頓時使七海飛蛟力道喪失,半身麻痹。
老者叱道︰「沒錢付賬還要打人,真是豈有此理。」
秦光炎的一身武功,自視頗高,沒想到來人出手之快,認位之準,及等到自己看清楚,右手脈門就被人刁住,這一驚非同小可。
一看這位老者,目暴凶光,太陽穴高高凸起,右手拿住自己,如同鐵箍一般,休想搐動分毫。
秦光炎本是個極其機智的人,當時心里閃電一轉,連忙說道;「晚輩窮途潦倒,店家狗眼看人,故而一怒出手,前輩以為晚輩理有所缺?」
老者一听秦光炎如此振振有詞,對他看了一眼,略存奇異地問道︰「你不是南海的人嗎?」
秦光炎不由地一怔,一時間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只好苦笑搖搖頭。
老者忽然把手一松,笑著說道︰「我以為你有這麼好身手,是老鬼婆子的手下人。既然不是饒了你吧。」
秦光炎一听,心里一動,敢情這老者與南海二絕姥姥有過節,果然如此那就真是踫得巧了。
老者冷哼了一聲,兩只眼楮突然的在秦光炎身上一轉,霍又伸手前探,閃電一招「烏龍探爪」,秦光炎沒來得及閃開,右手腕又被抓住。
老者臉上寒霜滿布,冷峻無比地說了一聲︰「跟我來!」
老者抓住秦光炎的手腕,昂首闊步,穿街過巷直向市郊走去,七海飛蛟秦光炎止不住滿心生鬼,心里暗自忖道;「我七海飛蛟也算是虎落平陽,這老家伙也不知是何許人物,見面就如此折騰我?如果是老鬼婆的對頭,我秦光炎還大有可為,萬—是老鬼婆子同鼻孔出氣的人,我就不能如此束手待斃了。」
秦光炎—路盤算,不覺已經越出市區,來到郊外。眼看著行人稀少,老者霍然停下腳步,回頭大馬金刀地一站,松下手,向秦光炎冷笑道︰「小生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槍,從實說來,你是什麼人,要如此藏頭露尾的?」
秦光炎心里一想︰「好啊!無端地被人拿住當賊了,我看此老難纏,我能走就走,不能走也要先撈一筆股本再說。」
老者一見秦光炎沉吟不語,便叱道︰「我看你就是一個潛逃的人,說啊!你究竟是什麼人?」
秦光炎一听他說是潛逃的人,膽肝幾乎都為之俱裂,當時真想猝然出手,先撈一著以後,再開溜走。然而秦光炎畢竟是一位陰險冷靜足智多謀的人物,在極度驚惶之際,他仍然保持著冷靜。當下立即朗聲回答道︰「晚輩確為一被迫潛逃之人,敢問前輩尊諱,晚輩也好稱呼。」
老者嘿嘿地一陣悶聲冷笑,說道︰「如何!我老人家眼下走不了人吧!小子!告訴我,你為何要避離南梅?說出來,有我天罡一指為你做主。」
秦光炎一听「天罡一指」四個字,才霍然的放下心。天罡一指簡竹笙與二絕姥姥交惡之事,秦光炎耳聞已久,而且天罡一指的武功,早就被武林列為邊陲五高手之列,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秦光炎立即顏開而笑,說道︰「晚輩久仰簡老前輩英名如雷貫耳,能得簡老前輩為晚輩做主,真是晚輩三生之奉。」
于是便把二絕姥姥如何限制七海幫,如何搗毀七海幫基業,其中自是要夸大其詞,添枝加葉,更指出二絕姥姥如何目中無人,連帶門人也是狂妄無比。
這一番侃侃說來,天罡一指呵呵冷笑道︰「不用說了,老鬼婆子縱容門人,這是早已武林皆知,我老人家此番專程來到南海,正是要數以縱容門下之罪。」
七海飛蛟一听,正是得其所哉。天罡一指的威名,在武林是久已遠播在外,就憑方才那兩手閃電擒拿,已經是讓七海飛蛟心服,有這樣一位靠山,不僅了卻一吐抑壓數年的冤氣,更可以趨此機會,重整舊日基業。
于是兩人一搭一擋,轉回寧波,就在寧波市鎮之上,遠遠地看到肖小俠等一行人,七海飛蛟這才心里一動,暗自道︰「這倒好!冤家路窄,踫到正是時候。」
天罡一指一看到藍玉珍和老化子,金陵鐘山之麓舊事立映心頭,立即一聲冷哼,昂然邁步,就向那邊走去。
七海飛蛟賠著笑臉攔住天罡一指說道︰「老前輩請不必急,只要認清住址,還怕他跑到天上去。此時彼等人眾,又在市鎮之上,老前輩之意以為……」
附在天罡一指耳畔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天罡一指輕輕地唔唔幾聲,臉上露出一絲冷峻的笑容。兩個人立即轉身進入一家客店,隱而不見。
且說肖小俠和三位姑娘以及小向青一行,還走在漁礁翁與老化子之後,決定在寧波稍作一宿之想,便取道括蒼山青龍幫總壇。
雖然此去青龍幫總壇並無急事。但是,肖承遠小俠準備跑一趟昆侖和青城,也就不想在路上多作耽擱。
晚餐用後,肖承遠小俠首先就笑著向三位姑娘說道︰「寧波靠近南海,宵小斂跡,安心休憩一宿,明晨神清氣爽,兼程趕回括蒼山。」
何雲風姑娘白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就好像旁人都不知道安神休歇似的!」
肖小俠笑道;「風姐姐!小弟是怕你們要剪燭西窗,聯床夜話呀!」
藍玉珍姑娘笑著揮手說道︰「去!去!你去和青兒住在一起,我們姐妹三個的事,你就少管吧!」說著話,三位姑娘飄然回到上廂房,剩下肖小俠和小向青,也回到另一間上房,準備安歇。
小向青忽然對肖承遠小俠說道;「肖叔叔!今夜我怕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我好像心里有這個預感似的。」
肖小俠笑道︰「青佷!有道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索。你在客店里吃過了一次虧,所以,一到客店,你就想起了那一次的事。」
向青說道︰「青兒心里有些不正常,其實有肖叔叔在一起,還有什麼宵小之輩敢來捋虎須?」
肖小俠笑了一笑,安慰著向青睡下,自己也因昨夜在南海幾乎是通夜不眠,所以,此刻也著實有些倦意。便和衣靠在床邊,閉目養神。
果然,三更時分未到,門外有人彈指作響,肖小俠霍然驚醒;倏地一個翻身,挺腰一撲,毫無聲息的落到門前,低聲問道;「何方朋友夤夜來訪?」
門外居然有人冷笑一聲答道︰「七海蛟秦光炎前來拜候尊駕,寧波郊外,靜候尊駕前往。要是漢子,就不要驚動他人。」
肖小俠此時不敢冒然拉門,怕的是門外有詭計,便在門內輕笑答道︰「原來是秦舵主!
既然秦舵主幸寵而邀,在下豈能不奉陪。」
肖小俠人在講話,心里又在盤算,怕的是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趁自己外出,又把小向青挾持而走.可是人家已經拿話擠住自己,又不便再去驚動三位姑娘。
正在盤算如何應付這個分身乏術的局面,門外七海飛蛟再度彈指敲門,說道︰「在下先走一步,肖朋友!希望不要來得太遲,讓人等得太久啊!」頓時聲音杏然,門外是一片探夜寂寥。
肖小俠心里閃電一想︰「七海飛蛟武功雖然不弱,可是與自己相較,當不堪一擊,如何今日這樣口出人言,難道是有恃無恐麼?」
肖小俠倒不是在意他找了靠山,而是擔心小向青一個人是否會有意外。略—沉吟之後,決心出去將門窗扣好,如有風吹草動,小向青定然會醒來.那時候還怕三位姑娘不聞聲而至嗎?
想罷,立即伸手一推窗欞,閃身一掩,落到院中,順手推出一股陰勁,緊閉死窗戶,就在這一股陰勁反彈之間,一式「鷂子沖九霄」,忽地拔出了屋脊四丈多高,越過店房,騰身展臂,直向郊外疾奔而去。
天際繁星密布,星光黯淡,夜風侵人,肖小俠一路奔馳掣電,但見星空之下,一點黑影在飄忽閃挪,轉眼已經把市區拋在身後,前面已經是荒郊。
肖小俠忽然一落身形,對著前面一棵白楊,朗聲說道︰「秦總舵主既然召在下前來,又如何的藏頭畏尾?」話音一落,前面一聲震撼心弦的哈哈大笑,從白楊樹後蔭影處,走出來一位蒼須老者,指著肖承遠小俠道︰「你就是肖承遠嗎?好哇!我老人家曾經數度尋你不遇,今天可遇上啦!」
肖小俠一怔,想不起這位蒼須老者是何許人,何以要追尋自己?當下便拱手說道︰「晚輩眼拙,請長輩告知尊諱,以免失禮。」
老者呵呵笑道︰「肖女圭女圭!趁早把‘蒼虛秘笈’拿來吧!免得我老人家生氣出手。」
肖小俠對于想染指「蒼虛秘笈」的人,已經見得太多,不以為怪,便依然和聲問道︰
「在下是七海飛蛟秦光炎邀約到此地,尊駕何故從中插手?再說‘蒼虛秘笈’並非人人可得,尊駕憑什麼要在下平白拿出‘蒼虛秘笈’,能否為在下一道。」
老者嘿嘿笑道︰「秦光炎他另有別的事去,你要問我老人家麼,就憑一個指頭,就夠你受的。」
這老者嘿嘿笑聲未了,立即听到身後一陣銀鈴樣的笑聲,蕩漾在空際,深夜荒郊,突然出現如此笑聲,令人感到驚詫。這老者突然臉色一變,厲聲叱道︰「何人在此搗亂?」
肖小俠此時早就听出來者是誰,便哈哈笑著說道︰「藍兄弟出來吧!再不出來,可擋不了人家一個指頭啊!」
黑影中听到一聲;「呸!他也配。」接著三條人影,連閃而下,一齊落在肖承遠身旁。
老者一見前面站的幾人,立即顏色一變,沉聲說道︰「怎麼是你們?」
藍玉珍輕輕地「哈」了一聲,說道︰「天罡一指我真為你惋惜!鐘山之麓,人家指下留情,饒你不死,你還不遁跡深山,面壁思過,又來惹事生非,不怕再來一次震斷心脈嗎?」
藍姑娘這幾句話,說得尖刻已極,只把天罡一指氣得須發俱張,俄而又敝聲大笑道︰
「女圭女圭!你休要嘴上陰損,少時叫你認得我老人家的厲害。」
藍姑娘也哈哈笑道︰「我早就認識你的厲害了,充其量也不過是差使人用下流的手段而已。」說著話招手對旁邊一棵樹說道︰「青兒!摔下來給他看看,臊臊他這張老臉皮。」
言猶未了,樹葉濃處,應聲叫道︰「簡老兒!你接著點。」但見樹葉颯颯一動,一宗黑忽忽的東西,直朝天罡一指沖到。
天罡一指勃然大怒,厲叱一聲︰「小狗敢爾!」右手一翻,疾推一掌.頓時一道強烈絕倫的掌風,宛如一堵石牆似的,照準那宗黑忽忽的東西,猛撞而至。只听得噗通一聲,那一大卷東西相距天罡一指還有五尺的地方,就被掌風震得在半空中幾個滾翻,跌落到地上。
小向青卻從樹上一個前撲,落到藍姑娘身邊,拍掌笑道︰「簡老兒!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把你這位使薰香的同伴,一掌劈死。你不怕他在陰司地府告你一狀呀!」
何雲風姑娘接著說道︰「這是下五門賊的下場,老兒,這就是你的榜樣。」
小向青和風姑娘如此一搭一擋連損帶罵的一說,天罡一指也已經把掉在地上的東西,看個仔細,哪里是什麼東西,分明是和自己約好了的雙箭齊下,去客店用薰香的七海飛蛟秦光炎,此刻已經被自己方才一掌,震得七孔流血,死得連氣也沒有哼一聲。
天罡一指雖然不是名門正派,在武林中也是頗有名氣的人,平日且自視其高,自詡為邊陲五高手之一。如今一旦听信七海飛蛟之言,調虎離心,讓自己單斗肖承遠,七海飛蛟再用薰香蕉翻其他眾人,做好手腳,再來挾制肖承遠。沒有想到毒計未遂,卻先讓人家掀出了自己的底牌.這薰香本是江湖下五門的賊所使用的伎倆,稍有名氣的人,都不恥于一試,如今被人家指在當面,天罡一指這個臉皮就掛不住了。一時老羞成怒,罵道︰「拿命來吧!」
右手倏地箕張,伸臂進身,閃電一招,先抓小向青,招發半途,忽又左掌一翻,虛空拍出一掌,攻向藍玉珍姑娘前胸。
天罡一指簡竹笙在金陵鐘山被綠憶姑娘撥弦神功,震傷內腑之後,本已灰心喪志,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在武林稱雄。偏巧在離開金陵途中,遇到一件奇遇,一粒丹藥,救治了天罡一指,更助長了天罡一指的內力修為,如是功力大進,這才立意再尋「蒼虛秘笈」,尋仇南海一指之傷。(天罡一指究為何人所救?後集自有交待,容筆者在此稍賣一個關子。)
天罡一指如此攻出兩招,勁道功力,行家一上眼,便知道這老兒如今這功力之純,已經足以睥睨武林。
何雲風姑娘惟恐小向青不知好歹,遽然還手,連忙伸手一帶小向青,橫身飄開了五六尺,讓過這一掌。
那邊藍玉珍姑娘自是不甘躲閃,清叱一聲︰「老兒你接著吧!」右掌輕舒,掌心吐勁,迎著掌風一按,頓時「轟隆隆」一陣悶雷也似的音聲震耳,緊接著是一陣狂飆四激,攪起黃沙一片.
藍姑娘一掌硬接之初,立即覺出對方掌力雄渾,凌厲無比,知道如果自己硬接這一掌,可能就要內腑受到震動。頓時,錯肘卸勁二成,閃電後撒兩步,就是這樣,依然沖勁強烈幾乎樁步不穩。
一看對面,天罡—指老兒臉色泛紅,氣息欠勻,身形搖搖欲墜,但是終于煞住樁步未動。
肖承遠小俠看在眼里,止不住暗暗心驚,肖小俠知道藍妹妹自從昆侖下山之後,功力較之以前,有不可同日而語的長足進步,雖然輕飄飄的一掌,卻是內蘊神功,勁道陰綿,羽閑武林高手,休想能接下的,想不到天罡一指數月功夫,竟有如此突然而生的功力,使藍妹妹險些接不下來。這真是蜀人听聞的事。
肖小俠回頭對藍妹妹說道︰「天罡一指的功夫想來是在‘指’上,風姐姐你為小弟掠陣,待我去會會天罡一指的指上功夫。」
何雲風姑娘微笑地上前說道︰「承弟弟!九天玄門大乘神功可以用作彈指神通,天罡—
指的指上功夫,想來定是不敵,讓我來見識見識吧!」
說著正待上時,藍玉珍姑娘一閃身,卷到肖小俠和風姑娘的前面,嬌嗔跺腳說道;「承哥哥!風姐姐!人家找的是我呀!」話還沒有說完,挪腰微微一擰,她身上還是穿著那件寬大飄拂的青衫,如此擰腰掠空而前的時候,衣袂飄拂,狀至悠閑。
藍姑娘身形剛剛站定,便指著天罡一指笑道︰「數月不見,倒要令人括目相看了,怪不得你膽敢上南海來,來吧!讓小爺看看你究竟精進到了什麼程度?」談吐之間簡直把天罡一指當做孩童一般看待。
本來天罡一指在硬接過一掌之後,心里暗自驚懼,∥為天罡一指記得這個身穿青衫的年輕娃兒,會一手「以氣馭劍」的絕招,所以才見面就下手為強,明攻小向青,實則全力均集中在左臂之上,幾乎是全力施為推空劈出掌力,意在一舉剪除一個勁敵。
沒有料到藍姑娘雖然震退兩步,卻是毫無影響地飄然而出,而且言詞是那麼刺人。天罡一指在一怒之余,還有著不少驚恐,半晌作聲不得。
藍姑娘站在那里,輕盈地笑道,「你老兒不是以天罡—指指上功夫自詡嗎?如何不露一露你這自詡武林無敵的天罡—指呢?」
天罡一指筒竹笙此時突然失聲而笑,轉而又暴睜雙眼,一聲斷喝︰「女圭女圭!你就接著吧!」遽然見他身形一矮,右臂暴漲,食指粗黑,人真像月兌弩之矢,以奔雷之勢,向藍姑娘「璇璣」「將台」兩大主穴點去。
昔日以此成名,躋身邊陲五高手之列,如今更是功力精絕,威勢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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