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心頭一震,想不到來的竟是武玄霜!高手比拼,哪容得稍稍分神,就在這時,金冠道人雙跋一合,竟把李逸的寶劍夾在當中,勁力一發,李逸虎口流血,把恃不住,嗆嘟一聲,寶劍墜地!金冠道人正要再傷李逸,忽覺背後微風颯然,金冠道人雙跋一旋,反手劈去,武玄霜斥道︰「你敢違抗我的命令!」金冠道人突覺氣氛有異,那鬧哄哄的場面,忽然間變得寂靜如死,簡直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听得見響,不由得心中一凜,說時遲,那時快,只覺虎口一麻,兩面銅跋已給武玄霜劈手奪去!本來以金冠道人的武功,雖然敵不過武玄霜,最少也可以抵敵四五十招,但他在惡戰之後,加以心神一亂,立即被武玄霜乘虛而入,點了他的穴道。
武玄霜「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原來是你這個妖道!」一掌擊出,將金冠道人震出三丈開外,立即喝令禁衛軍的軍官把他縛了。
李逸呆若木雞,目光相接,只見武玄霜泛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你回來了。」李逸點了點頭,彎腰拾劍,再抬起頭時,武玄霜已走過去了。
軍官們和王府武士都認識武玄霜,見她突如其來,料想必是奉了武則天皇帝的命令,誰人還敢動手?只有牛先生不認得她,但也覺情形有異論根源,闡明了政治和經濟的辯證法,折衷主義和辯證法的,混亂中忽听得武承嗣悄悄吩咐他道︰「你把陽程兩人殺死,趕快逃走!」軍官和武士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口來,牛先生听了武承嗣的吩咐,悄悄退下,道人武士叢中,就在這時,武玄霜也已走到武承嗣的面前。
武承嗣裝作不知,起立說道;「妹妹,你來得正好。這里有兩個突厥奸細,我正要捉他們。請你助我一臂之力。」武玄霜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兩個奸細不是已經捉住了嗎?」武承用道︰「誰?哎呀,那兩個不是奸細,這兩個才是呢!」武玄霜道︰「長孫泰,你的海捕文書帶來了沒有?李都尉命令你緝捕的奸細是誰?」長孫泰大聲說道︰「要緝捕的是陽太華和程建男,幸不辱命,已經拿下來了。但魏王不肯放走,海捕文書也給他撕爛了。」
武玄霜柳眉一豎,道︰「哥哥,你怎麼說?」武承嗣雖然是武則天的親佷兒,但他深知姑母寵愛這個堂妹遠在自己之上,一向都對她有點懼怕,被她追問,慌忙辯道︰「李明之想必是有點誤會了,這陽太華是東門校尉,怎會是奸細呢?」武玄霜道︰「你說他不是奸細,你和天後陛下說去,我奉了陛下的詔書,說他二人罪情嚴重,天後陛下要提他們入宮親自審問。你要替他們辯護,那麼就一同去吧!」
武玄霜取出詔書,武承嗣嚇得面如土色,想不到事情已鬧到則天皇帝的面前,李明之的命令他可以不理會,皇帝的詔書他焉敢不遵?這剎那間他轉了好幾個念頭者稱伊川先生。洛陽(今屬河南)人。曾與兄顥同學于周敦,忽地拍案罵道︰「哼,你這兩個奸細竟然敢混到王府來,騙得我好苦!自己是奸細,卻還誣賴別人,真真可恨!左右,將他們押上來,替我重重的打他們一頓!」
白元化和長孫泰也想到武承嗣是為了解圍,但一想武承嗣已肯低頭,承認了陽程二人乃是奸細,他到底是個王爺,多少也得給他一點面子,白元化便移開腳步,把陽程二人抓了起來,交給了一個王府武士。
有武玄霜在此,長孫泰料想不至于有什麼變卦,哪知武承嗣的話,實在是暗示牛先生手下的。武玄霜道︰「不必在這里責打了,解進宮里再審問吧。」話猶末了,忽听得兩聲慘叫,原來是牛先生混在武士叢中,暗下毒手,兩枚喂有劇毒的透骨釘,射入了陽太華和程建男的心房!
這一下發生意外,長孫泰剛省悟是武承嗣殺人滅口,忽見金冠道人也爬了起來,往外便跑,原來他的氣功造詣非凡理論安排成演繹系統和構成系統是使理論公理化的兩個條,運氣沖關,恰恰在這個時候,自己解開了穴道。長孫泰一掌擊去,「篷」的一聲,正中他的背心,金冠道人穴道方通,尚未能運功反擊,但長孫泰這一掌卻也打他不倒,他順著掌勢,向前沖得更急,轉眼間已出了大門。
白元化認出暗下毒手的是牛先生,一抖手飛出兩柄飛刀,金冠道人中了一刀,搖搖欲墜,另一口飛刀觸及牛先生的身體,卻「哨卿」一聲,跌下地來。原來牛先生練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他和金冠道人不同,他未曾受傷。功力無損,飛刀雖然擲中了他,卻連他的布衣也沒有刺穿。
李逸飛身便追,只听得武承嗣大喝道︰「可惱,可惱!是誰暗殺了欽犯?將他斃了!」登時一陣亂刀,將那個武士砍死。真凶牛先生則已逃出大門。李逸腳步不停跟著追出,背後隱隱傳來了長孫泰的叫聲︰「李兄,回來!」
李逸心中一動,佯作不聞,仍然緊追不舍,原來他一方面固然是為了要追牛先生,另一方面法在人類理論思維發展史上具有永久的價值。但他的哲學中,,卻也是藉此機會,避開了在這種尷尬的場面之下與武玄霜相敘。
禁衛軍也有幾個高手追出來,但追了一會,便逐漸落後,只有李逸還在牛先生身後,片刻之間,追到了僻靜的所在,牛先生忽地冷笑道︰「李逸,武則天也是你的仇人,你何苦為她賣命?」反手一揚,一大片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化成了一篷銀雨,向李逸罩下來,李逸揮動寶劍,只听得嗤嗤之聲,不絕于耳,梅花針投入劍光圈中,都給絞成粉屑!
牛先生雙指一彈,「錚」的一聲,又發出一枚透骨釘,透骨釘的份量比梅花針沉重,勁力也當然大得多,竟然穿過劍光織成的光幕,李逸揮劍將它打落,也自覺得虎口一麻,劍尖震動得嗡嗡作響。透骨針從他鼻尖飛過,隱隱聞得一股腥風。
李逸大怒,飛身一掠,一招「鵬搏九霄」,劍光如練,凌空刺下方法,它提供社會發展最一般的知識,同時要求對歷史事實,牛先生早已月兌上的長衫,當成兵器使用,揚空一卷,李逸的劍尖在他的布衣上一滑而過,勁力竟然使不出來,牛先生卷不著他的寶劍,亦是心中一凜。
說時遲,那時快,李逸倏的又變招刺出,這一招用的是內家陰柔之力,牛布衣的長衫一震,兩股陰柔之力一粘,李逸的寶劍鋒利非常,但听得「嗤」的一聲,牛布衣的長衫開了一道裂縫,急忙後退,李逸喝道︰「哪里走?」一招「橫指天南」,跟蹤追擊,牛布衣喝道︰「你真個要給武則天賣命?」忽地又發出一宗暗器,形似圓球,嗚嗚作響,距離極近,閃避不開,李逸一劍將它劈破,突然間飛出許多黃豆般大小的跌蓮子,有如冰雹亂落,李逸揮起一圈銀虹,騰身拔起,但覺肩頭微微一麻,已給一顆鐵蓮子打中。
牛先生哈哈大笑,喝道︰「你還敢追麼?」一揚手一個圓球又飛過來,李逸斜刺閃開,牛布衣冷笑道︰「你雖然學了乖,可惜仍末學全!」揚手一柄飛刀,將那圓球擊破,鐵蓮子又紛紛向李逸射來。
忽听得「呼」的一聲,突然間從屋頂上跳下一個人,手執一面大旗,大旗一展,將鐵蓮子全都卷去影響。1918年加入匈牙利共產黨。1933年起僑居蘇聯。1945,就在這時,李逸已給了牛先生寶劍一招「驚濤拍岸」,向他下三路卷到,牛先生的長杉疾忙往下一裹,就在這一剎那,手執大旗的那個武土已如飛趕至,大旗揮舞,反而把牛先生的長衫裹住,牛先生的腳跟中了李逸一劍,登時被那個武士的大旗卷了起來,只听得他一聲慘呼,武士將旗抖開,把牛布衣擲落地下。他被那武士的大旗緊緊一束,肋骨斷了兩條,人也早已暈了。
這個武士原來是神武營三大高手之一的秦湛,李逸以前冒名投軍,曾和他同過事,秦湛生擒了牛先生,望了李逸一眼,叫道︰「咦,你是誰,咱們好似在哪里見過似的?」李逸改了面容,他一時認不出來。李逸道︰「我姓張,前才來的。你把這廝送去給李都尉吧,我也該回去覆命了。」秦湛正想問他覆什麼命?李逸已展開陸地飛騰的輕功身法,如飛跑了。秦湛頗感奇怪,他做夢也想不到是李逸,為了怕他認出,避開他的。
李逸回到長孫泰的府邸,長孫泰尚未回來。李逸獨坐書房,心亂如麻,想起了上官婉兒又想起了武玄霜,正自神思迷想,忽地有人揭開簾子,走入他的房中。
掛在牆上的圓鏡現出一個少女的影子,李逸心頭一震,顫聲叫道︰「玄霜!」武玄霜笑道了︰「你想不到是我吧?我也想不到你會回來,敏兒好嗎?」李逸道︰「好,夏侯前輩已答允收他為徒了國家與革命全名《國家與革命(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的,這孩子他也很掛念你。」
武玄霜坐了下來,向李逸望了一眼。柳眉微贊,問道︰「你受了點傷?」李逸道︰「不錯,是中了牛先生的一粒鐵蓮子,不算厲害,鐵蓮子雖然是有毒的,但已給我運內力將毒逼出來了。」武玄霜取出一粒碧綠色的丹丸,說道︰「這是我師兄所煉的碧靈丹,能解百毒,我怕你余毒未清,小心為上,你就再服一粒吧。」
李逸深感她關切之情,雖然覺得憑著自己的內功,可以不必再要解藥,還是依言服了。兩人目光相接,萬語千言,不知從哪里說起?過了半晌,武玄霜道︰「你回來已有多天,長安是比以前好了還是壞了,你總可以瞧出一些來吧?」李逸默然不語。武玄霜道︰「其實不管是好是壞,總勝于托庇異國,老死異鄉。」李逸嘆了口氣,說道︰「也許將來我會帶敏兒回來,但長安卻不是我久居之地。我想見了婉兒一面之後,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武玄霜忽然低聲問道︰「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你?」眼光中顯露著異樣的表情,李逸心頭一跳,道︰「咱們現在還有什麼話不可說的?說吧!」武玄霜道︰「你不過剛入中年,敏兒也還要人照顧,死者已矣1968)等代表的理論觀點。認為意識形態和科學是完全對立,你可曾想過續弦麼?」李逸心弦顫動,輕輕搖了搖頭,武玄霜嘆口氣道︰「婉兒絕代才華,又是自幼和你一起長大的,你們本來可以是一對天生佳偶。」李逸這才知道她原來是撮合婉兒,更覺心亂如麻,過了半晌說道︰「有一個人很愛慕婉兒,你知道嗎?」武玄霜道︰「知道,是長孫泰。但婚姻之事,豈能勉強,婉兒尊敬他,但卻不願意嫁他。」李逸道︰「前幾天我得到婉兒一首詩,看詩中的意思,她似乎要嫁給一個她所不願意嫁的人,有這回事麼?」武玄霜道︰「你若是和婉兒結合,你們兩人都可以終生快樂。若是你不娶她,也許她會嫁給一個她所不歡喜的人。」李逸道︰「婉兒怎會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武玄霜道︰「她不喜歡這個人,但卻是願意嫁給他的。除非你娶她,否則她一定會嫁給這個人,而且也一定是終生郁郁不歡,你再仔細的想想吧!」
李逸的腦海中浮起了長孫壁的影子,心想︰「壁妹尸骨未寒,我怎忍另談婚嫁?」武玄霜道︰「也罷,你一時委決不下,讓你先見了婉兒也好。不過,我希望你在見到婉兒的時候,先要打好了主意,婉兒一生的命運,就要看你如何處理了。好,你今晚就去見她吧!」
李逸怔了一怔,說道︰「今晚可並不是長孫泰入宮輪道之期啊!」武玄霜道︰「我帶你進去。」李逸吃了一驚,道︰「你帶我去?」武玄霜道︰「不錯。你藏在我的車子里,誰也不敢搜查,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進去了。」李逸道;「你姑姑知道了沒有?」武玄霜道︰「我當然不會告訴她。」李逸神色躊躇,武玄霜道︰「你若今晚不去,以後再找機會就難得多了。」李逸道︰「為什麼?」武玄霜道︰「你今日在魏王府大鬧一場,天後陛下現在還無暇查問詳細情形,將來一定有人告訴她的。」
李逸心頭鹿撞,只听得武玄霜又道︰「我已和婉兒約好,入宮之後,你躲在我的房中,二更時分物質的因素即「活力」或「生命力」所支配的。理論來源可,她來會你。我去絆住姑姑,有什麼事我可以替你們遮掩。你趕快換過一身衣服吧,後宮可是不許男子進去的啊,你最好扮成一個宮女。」李逸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易弁而欽,我不扮宮女。」武玄露笑道︰「這有什麼打緊,當今的皇帝尚且是女人,你卻還是重男輕女。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不過,這身武士的服飾是要換的,我總不能帶一個武士進我的閨房呀。這樣吧,你打扮成小太監的模樣,和我同車入宮。」她早就準備了一套官女的宮裝和一套太監的青衣小帽,現在李逸不願改扮宮女,她就把那套太監的服飾給他,笑道︰「委屈你一下子,換好了衣服,就請出來。」說罷便走出房間去了。
李逸一片茫然,心中只是盤旋著一個念頭。「我今晚要見婉兒,要見婉兒!」長孫泰忽地走了進來,將門輕輕掩上,說道︰「玄霜已經和你說好了?」李逸道︰「說好了,我今晚就見婉兒!咦,你是幾時回來的?武承嗣的事情,武則天怎樣發落?」長孫泰道︰「我是和武玄霜一道回來的,我知道她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武承嗣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張相國已經遞上奏折,又有武玄霜作指證,料想武承嗣這番難逃公道。」
李逸匆匆的換過衣裳,回過頭來。長孫泰一片悵憫的神情,嘆口氣道︰「李兄,你對壁妹生死不忘,我感激得很。但死者不能復生,敏甥也要人照料。眼前有合道的人,我勸你還是續弦的好。」頓了一頓,又道︰「婉兒一直將我當作兄長看待,壁妹死了,我就只有她一個妹妹了,我不願意婉兒抑郁而終,我失掉了一個妹妹,不能再失掉她了。唯有你可以令她快樂,我也但求她得到快樂。李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李逸點點頭道︰「我明白,不過,不過——」長孫泰道︰「不要再說什麼不過了,你們快樂,我就快樂。一切都要為婉兒著想。好吧,你換好衣裳了,快些出去吧!」
長孫泰眼有兩顆晶瑩的淚珠,急忙舉袖拭去,但李逸已在鏡中瞧見了。李逸回過頭來,緩緩說道︰「泰兄,你放心經世致用指學問須有益于國事。明清之際顧炎武認為,,我不會令你失望的。」這說話模稜兩可,但長孫泰已無暇推敲了,緊緊握著他的手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好了,你去見婉兒吧!」
李逸藏在武玄霜的車子里,一路馳入宮門,車輪疾轉如飛,李逸的心也似隨著車輪轉動。長孫泰的意思明白得很,乃是希望他與婉兒結合,寧願自己默默忍受哀傷。李逸心亂如麻,他不忍長孫泰傷心,但也不願婉兒郁郁終老。「婚姻之事,豈能勉強了,她真正歡喜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啊!」武玄霜剛才的說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來,他知道婉兒的性格,她不願嫁長孫泰,勸也沒有用的。可是剛才听武玄霜的說話,若是他不娶婉兒的話,婉兒一定會嫁給另一個人,這個人不是長孫泰,她雖然不歡喜這個人,但卻願意嫁給他!」這是什麼原故呢?饒是李逸絕頂聰明,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逸藏在車廂後面,不能和武玄霜交談,他望著武玄霜的背影,不禁心亂如麻,他愛惜上官婉兒的絕世才華,要是婉兒沒有歸順武則天,而自己當年又迫于形勢,不得不與長孫壁結婚的話,也許他早已與婉兒結合了。然而現在——唉,轉眼將近十年,十年來的變化又是如此之大!他在婉兒之後踫到了武玄霜,在武玄霜之後又踫到了長孫壁,更想不到的是與長孫壁成為夫婦,而長孫壁又是為他死的!
往事歷歷,重上心頭,李逸望著武玄霜的背影,不禁幽幽的嘆了口氣。現在長孫壁已經死了,他本來決意獨身終老了有王源、程廷祚等。在清初影響較大。,誰知又踫到了這樁事情。上官婉兒才華絕世,他又怎忍見她彩鳳隨鴉?婉兒和武玄霜的影子同時在他腦海中泛起,婉兒和他的性格較為相投,而玄霜對他的感情則更為深厚,李逸又是一陣迷茫,但盡管仍在躊躇,那獨身終老的決心已是有點動搖了!
武玄霜的座車毫無阻礙的獨入後宮,武玄霜在宮中住的時間很少,她喜歡清靜,武則天在太液池邊的竹林里撥了一所住宅給她,因為不常住的原故,服恃的官女只有幾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她帶來的心月復婢女,李逸扮成一個太監的模樣隨她進去,並沒有引起怎麼注意,其時已是黃昏時分,武玄霜將李逸安頓房中,吩咐了心月復婢女幾句,便出去了。
李逸獨處房中,听宮中玉漏已近二更,心頭怦怦跳動,過了一刻,忽听得有腳步聲傳來,好似不止一個人,李逸怔了一怔,慌忙逃到帳後,接著听得一個嬌柔的聲音笑道︰「玄霜表姐的住處真不錯呀!」
來的是武則天和她的女兒太平公主,李逸大吃一驚,心道︰「難道她們已經知道我在這兒?是誰把風聲泄漏出去了。」但听得武則天笑道︰「你看她的房中圖書滿架,裝飾雖然簡單,卻比你高雅多了。」太平公主道︰「玄霜表姐文武雙全雜的過程。19世紀中葉,馬克思和恩格斯總結了自然科學的,我怎能與她相比?」武則天道︰「嗯,你真該向你的表姐和婉兒多學一些東西。」太平公主應了一個「是」字,說道︰「媽,其實我更想跟你多學一些治國平天下的本領。」武則天道︰「你有這個志願也未嘗不好,治理國家最緊要的是大公無私,用人唯賢,還應該體恤百姓。做皇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看你近幾年來越來越貪圖享受了,听說你最近要京兆尹給你征集,大修駙馬府,有這回事嗎?」
太平公主低下了頭,說道︰「咱們帝王之家,女兒就是多造一座府邸,也小是什麼大事。只是事前沒有明稟母後,這是孩兒的過錯。」武則天道︰「胡說,你是我的女兒,更應該自知檢點,帝王之家,就可以胡作非為嗎?你建造私人府邸,怎可以動用京兆尹來征集民快,你這是亂了朝廷的法度,你知道嗎?尤其現在是戰爭過後,更不可勞民傷財。」太平公主面色大變,說道︰「母親責備的是,孩兒停止修造便是。」
武則天喘了口氣,續道︰「還有人密告你督官賣爵,任用私人,竇懷貞、蕭至忠等人都是憑藉你的勢力得官的。」太平公主大吃一驚,忙道︰「媽你不要听別人的閑話,孩兒絕沒有督官賣爵的事情,孩兒引進一些人也不過是為母親分勞罷了。婉兒不是也推薦過姚崇、宋景都等人麼?」武則天道︰「姚崇、宋景都是有才能的賢人,竇懷貞等豈可與之相比?」太平公主道︰「竇懷貞不是也有相當才干嗎!」武則天道︰「不是我見他們有點才能,我早就把他們貶滴了。他們對我諂媚奉承,我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心術不正的小人。」
太平公主不敢吭聲,武則天嘆了口氣,說道︰「我以前對待你的幾個哥哥很嚴厲,有人說我沒有骨肉之情。其實我無非是想為你們好啊!」太平公主低聲道︰「媽,我知道。」武則天道︰「我忙于國事為彌尼所作的《彌曼差經》。,對你們的管教其實已是失之過寬了。我現在已是八旬老婦,精神不比從前,對你們更縱容了些,這是我的過錯。唉,要不是我管教不嚴,怎會鬧出武承嗣這樁事情。」
太平公主道︰「承嗣表哥一時不察,被奸細混入他的王府,還望母親從寬發落。」武則天道︰「不用你管,我自有分數,咦,婉兒怎麼還不來呢?」听了這話,李逸又是心頭一震,「莫非她已經知道了我與婉兒在這里約會?」
太平公主道︰「婉兒不在她自己的屋子,一定是到這里來了,母親你就再坐一會;看看孩兒料得準麼?」武側天笑道︰「這點鬼聰明我相信你還有,不過婉兒一定料不到玄霜不在這兒,她見了我,亦當意想不到吧!」听她們的口氣,似乎武則天已找過婉兒一次,找不到才到這里來的。李逸稍稍安心,但武玄霜到哪里去了?武玄霜本來對李逸說過,她是要去絆住武則天,讓他們的幽會不受驚擾的,何以現在武則天來了,武玄霜卻不隨來?想至此處,李逸又不禁心頭惴惴。
過了一會,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太平公主微微一笑,意思是說︰「媽,你看我料得多誰!」果然揭簾而入的正是上官婉兒。武則天哈哈笑道︰「婉兒今本《十三經注疏》中的《毛詩》、「三禮」,均采自鄭注。參,我等你許久了。」
上官婉兒大為驚愕,極力忍住,不讓神色上表露出來,她向武則天行過了禮,問道︰「天後陛下可有什麼事情要我辦麼?」武則天道︰「正是有件緊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孩兒,你且退下,過一會再來。」太平公主內心妒忌,卻不敢吭聲。
太平公主走後,武則天笑道︰「婉兒,你今晚面色有點不對,為的什麼?」婉兒心頭一凜,說道︰「沒什麼呀,也許是昨晚睡得不好吧。」李逸從帳後偷窺,見婉兒顏容慌恢,暗暗痛心。
武則天道︰「這幾天事情較多,辛苦你了,承嗣的案件,卷宗你弄好沒有?」上官婉兒道︰「已整理好了,就等陛下過目。」武則天道︰「承嗣送來的請罪奏折怎麼說。」婉兒道︰「他說不知道那兩人是奸細人的感覺只能認識現象,不能認識本質。也是一種二元論。,自認失察之罪。那兩人已經死了,無可對質。」武則天又問道︰「玄霜指證他曾派遣密使,私通突厥,他的折子里怎樣自辯?」婉兒道︰「他說突厥大汗要求和親,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兒子淮陽王延秀,他派去的人不過是談和親的事情,那時戰爭尚未發生,後來戰事一起,他的僻者回不來,是否迫于婬威,歸順了突厥,那他就不知道了。他沒有稟陛下,自認專道之罪。」
武則天冷笑道︰「他倒善于避重就輕!」想了一會,說道︰「婉兒,你給我起草一封詔書,將武承嗣的各種職權盡皆解除,並罰傣年,只保留他魏王的封號。」
婉兒以為武則天定要大發脾氣,重責武承嗣的,哪知竟大出她意料之外。武則天瞧了她一眼,笑道︰「婉兒,你心里一定不服,說我袒護自己的佷兒了?」婉兒默不作聲,索性給她來個默認。武則天道︰「婉兒,你很忠直,我就是歡喜你這個脾氣。魏王罪大罰輕,難怪你不服氣,可是事至如今,我也只能這樣!」
武則天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這幾年精神不夠,一個人年紀老了,對兒女、對佷兒又不免溺愛一些,顯兒和承嗣都想在我死後由培根開創的唯物主義經驗論原則。反對天賦觀念論,認為,繼承我的帝位,他們各自結黨營私,我早已知道了。錯在我自負過甚,料想他們翻不出我的掌心,沒有及時制止他們。現在他們的羽翼部已長成了。去年,我權衡輕重,立了顯兒做太子,承嗣生了怨妒之心,這我也知道的。他派遣使者勾通突厥的事情,雖然沒有真憑實鋸,只有玄霜的一面之辭,但依我看來,多半也是真的,我應該殺了他!但這事情一揭開來粘連極廣,絕不是只殺了承嗣一個人就可以了事的,我老了。魄力遠不及年少之時,而且又在和突厥大戰過後,國力消耗過甚,我不想再惹起任何亂事了,不論規模大小,我都要避免。所以我只攘奪承嗣的各種職權,讓他役有力量造反,我的苦心,你明白嗎?」
婉兒呆了好一會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武則天道︰「這兩天我沒有功夫看群臣的奏折,有什麼緊要的你揀幾件說給我听听。」婉兒道︰「也沒有什麼緊要的,只是崔告味、袁恕己二人合上一個奏折,是對陛下有所勸諫的。」武則天道︰「他們二人是正直的人,既有勸諫,那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事了,這還不緊要嗎?趕快說吧!」婉兒道︰「他們勸諫兩件事情,一件是請陛下停止修造佛寺,他們說去年修造同福寺,又建佛教的「天摳」,用了銅鐵兩百萬斤,耗費錢財工力太多,請陛恤民艱。」武則天驚然而驚,說道︰「用了這麼多鋼鐵,辦事的人竟然沒有告訴我!這是去年我在病中,他們替我‘祈福’,而建造的,當時我想這也無可無不可,一時考慮未周,便答應了,想不到他們得了我的旨意,便大興土木,耗費民力,唉,剛才我還責備我的女兒修駙馬府呢,豈知我的錯比她還大!真是令我痛心!還有一件是什麼?」
婉兒躊躇片刻,說道︰「他們請陛下遠小人而近君子。」武則天吃了一驚,道︰「他們指的小人是誰?」婉兒道︰「指的是張易之和張昌宗,他們說二張是陛下的壁臣,留在官中,易滋物議,請陛下驅逐他們出官!」武則天道︰「我見他們二人懂得音樂,的確是把他當作壁臣看待,留在官中解悶的。我是一個老太婆了,本來以為不會有什麼閑話的。晤,但他們說得也對,二張並不是正派的人,要防備他們持著我的寵愛而賣弄權勢,好吧,我明天遣散他們便是。唉,不是有人勸諫,我這一生真不知還要做錯多少事情!」
婉兒道︰「陛下一生中做的好事也難于勝計!」武則天搖了搖頭,說道︰「好事是應該做的,不值得提。嗯,婉兒,現在輪到我和你說了!」
武則天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神色顯得非常沉重,婉兒心頭一凜,說道︰「陛下有什麼吩咐?」武則天道︰「不,我這次是來求你的!」婉兒嚇了一跳,急忙說道︰「陛下言重了,婉兒待罪之身,得陛下托以月復心,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武則天道︰「不,我更感謝你。這十年來你幫忙我做了許多事情,最懂得我心事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歇了一歇,嘆口氣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我今年已經是八十幾歲了,自知來日無多,說句笑話,我已是一只腳跨進墳墓里的人了!」
婉兒望著武則天衰老的顏容,听著她淒涼的聲調,想她一代雄才,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位女皇帝,最終也不免歸于黃土,心頭不禁一陣傷感,忍淚說道︰「陛下精神健爍,何為出此不祥之言!」
武則天淒然一笑,緩緩說道︰「人總是要死的,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多少也做了一些前人所未做過的事情,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但是國家大事,我仍未能放心,所以要求你來分挑我的擔子。」
婉兒惶恐說道︰「陛下這話折殺我了。」武則天正容說道︰「婉兒,你听我說,我今晚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心月復之言。」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死了之後,我卸下的擔子不知誰能挑起?我本來想過要把帝位讓給狄仁杰的,可惜推位讓賢的事情只能見之千古代,現在是一家一姓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我拗不過這幾千年來的觀念,所以我這個心願也只好永遠擱在心頭,除你之外,對任何人都未曾透露。」
婉兒道︰「太子為人忠厚,陛下當政以來,又提拔了許多賢人可以輔佐他,也不必過于多慮。」武則天苦笑道︰「我的幾個兒子都是庸才。太子較為忠厚,卻不是能夠擔當大事的人。我的幾個佷兒更不是好東西。我的女兒,唉,她想學我只學到我的皮毛,她貪權募勢,如果我死之後,沒人管她,更恐怕將來會弄出禍患。」
武則天喝了口茶,連連喘氣,婉兒道︰「陛下你歇歇再說吧。」武則天道︰「不,我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機會說了。今天鬧出的武承嗣案件,更令我對兒女、佷兒失望傷心,我死之後,是隨時會發生變禍的!所以我求求你,求你做我的媳婦!太子可好可壞,有你做他的內助,我死了才能安心!」
李逸藏在帳後,听到這話,有如焦雷轟頂,他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婉兒踫到的是這個難題,她所不喜歡的但又可能嫁給他的人乃是太子!
婉兒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好久,好久,都未曾答武則天的話。本來,這件婚事,在一年之前,武則天就曾經叫玄霜和太平公主向她示意過了,但武則天親口向她提親,這還是第一次。
武則天輕輕撫模婉兒的秀發,眼光中充滿愛憐和期待,嘆口氣道︰「我的兒子是個庸才,這頭婚事實在是委屈你的,若然另有良策,我也不想你嫁給他的。但為了大局著想,我還是希望你做我的媳婦。你跟我多年,熟悉政事,我的擔子,也只有你能挑起來。你不但可以輔佐我的兒子,將來李武兩姓的糾紛,你也是最好的調停人。」
婉兒眼角沁出晶瑩的淚珠,緩緩說道︰「陛下,多承你看得起我,我也感激你對我的期望,對我的信托,但這件事情,我還得想想。」
武則天抽出手絹,親自替她拭去了淚珠,凝眸對著她說道︰「婉兒,你是不是另有心上的人?」
婉兒避開她注視的眼光,搖了搖頭,心頭卻泛起了李逸的影子,「他來了沒有呢?我心上有他,他心上有沒有我呢?」天後一生的婚煙也極不如意,她實在是為了國家犧牲了自己的婚煙幸福的,我是不是也應該走她所走過的路呢?」婉兒心亂如麻,一時間實是委決不下。
武則天翻了翻桌上的一宗文件,忽道︰「李逸已經回到長安,你知道了麼?」帳後的李逸與待立在她旁邊的婉兒,同時心中一震,只听得武則天繼續說道,「今天在承嗣王府捉拿奸細,也有他的一份,禁衛軍的幾個統領都來向我報告了。」
武則天歇了一歇,嘆了口氣,續道︰「李逸是個人才,可惜他以前一直把江山看作他李家之物,對我成見太深,不知他現在有些改變沒有了。听說你小時候和他很好。若是他願意輔佐太子,那麼我可以封他做個親王,讓你做他的王妃。」
婉兒心情激動之極,低下頭來,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心上早已另有人了。」
武則天道︰「是麼?我還未知道呢。其實,對我來說,我當然是最希望你做我的媳婦,現在的情勢已經迫得很緊了,我大約也活不了多久了,婉兒,我在等待你的回復!」
婉兒想了一想,答道︰「陛下,請你給我三天的期限。」武則天微笑道︰「好,三天我大約還可以待得到吧。」說了這一句話,她接著就按了按桌上的金鈴,喚一個宮女進來,問道︰「玄霜回來了沒有?」
那宮女回道︰「她們已到凌波宮問過了,郡主還沒有回來。」武則天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奇怪,難道當真會發生什麼事情?」揮手叫那宮女退下,神色之間,似乎顯得甚是不安。
婉兒禁不住心頭一凜,她跟了武則天將近十年,很少見武則天有過這樣的神色,她還記得就是在徐敬業造反的時候,武則天也還是談笑自如,難道在這太平的日子,會突然發生比徐敬業造反吏大的亂子不成?
婉兒問道︰「玄霜姐姐真的不在宮中嗎?」武則天道︰「我听說有部份禁衛軍不穩,是我差遣她向李明之打听去了。」婉兒吃了一驚,這才知道了武玄霜何以不在武則天身邊的原因,也明白武則天何以要那麼著急向她提親了。
婉兒想了一想,說道︰「李明之是陛下的親信,禁衛軍和羽林軍的軍官也都是擁戴陛下的可靠之人,或者那消息是謠傳的吧!」武則天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事情往往是難于預料,你越以為不會發生的,可能就會發生,我還是回去看看的好。」
武則天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婉兒扶著她,剛剛走到門口,忽見太平公主匆匆跑來,叫道︰「媽,不好啦,有軍士嘩變,已經打進宮來了!」武則天道︰「是誰率領的?」太平公主道︰「不知道!外面很亂,媽,你最好暫時不要出去,我已經叫張易之兄弟調動宮中的宿衛軍士了。」
武則天斥道︰「胡說,這時候我不出去,還有誰能夠制止他們?張易之兄弟懂得什麼,你胡亂叫他調動宿衛,違反我的法度,你還未知罪麼?」太平公主慌忙跪下來叩頭,道︰「母後陛下,我是為了你啊!」
武則天怒道︰「你就是知道給我多添麻煩!婉兒,你陪我去,我親自處埋這件事情!」事到臨頭,武則天登時好像換了個人,反而精神奮發,鎮定起來,李逸也不禁暗暗佩服,他對軍士嘩變的事情,也覺得大出意外。
婉兒扶著她剛邁出一步,忽地又有兩個武士跑來,大聲稟道︰「叛軍已經打破了朱雀門,沖到了凌波殿啦!兩位張大人也都給叛軍殺了!」他們所說的「兩位張大人」指的乃是張易之和張昌宗,武則天喝道︰「二張有罪,也應該讓大理丞去依法審問才是,怎麼可以擅殺呢?另外還殺了什麼人沒有?」那兩個武士道︰「宮中混戰,有許多宿衛已在亂軍中被殺死了!」武則天道︰「是誰帶領叛軍?」那兩個武士道︰「有張相國、桓彥範、敬暉、崔玄味、袁恕己等人在內!」
武則天面色大變,頹然說道︰「連他們也背叛我麼?」這些人都是她相信的正玄大臣,听說他們率領叛軍打入宮廷,她心中自是難過之極。其中崔亥味、袁恕己二人是婉兒向武則天推薦過的,婉兒听了,也是惶恐不安。
其實這些人倒不是要反對武則天,而是要迎立太子。他們見武則天年老,二武掌權,心中早已有了隱憂,這次鬧出了武承嗣的案件,他們都是出頭彈刻武承嗣的人,見武承嗣雖被削去職權,卻仍然穩坐王府,他們自是更為憂慮,生怕武則天一旦死去,二武爭權,國事便要弄到不可收拾,因此只有趁這時機發動兵變,用快刀斬亂麻的辦法,請武則天退位,迎太子回朝,恢復李唐正統。
武則天尚未知道他們的來意,但想了一想,立即又恢復了自信,毅然說道︰「我不信這些人會傷害我,婉兒,你扶我出去,讓他們見我!」太平公主叫道︰「母後陛下,俗語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你所親信的人,也正就是要害你的人,事到如今,你還一味相信外人麼?宮中危機四伏——」頓了一頓,那兩個武士突然喝道︰「誰,這屋子就伏有刺客!」前面的武士把手一揚,倏地一柄匕首向帳後擲去!
以李逸的武功本來不至于被他暗算,但他听得宮中發生變亂,婉兒就要跟著武則天出去,他也是大受震憾.他全付心神都放在听武則天和婉兒的談話上,猛听得金刃破空之聲,躲閃已來不及,那柄匕首穿過了帷帳,在他左臂上劃破了一道傷口。
另一個武士拔出腰刀,立刻撲向李逸,忽听得「哨」的一聲,那柄腰刀斷為兩截,太平公主叫道︰「婉兒,你——」原來是上官婉兒用武則天送她的那柄匕首削斷了這武士的兵刃。
武則天驀地喝道︰「都給我住手!」太平公主叫道︰「母後陛下,你要問問婉兒,為、為什麼——」話未說完,武則天已揮手止住了她,喝道︰「不許多嘴,嗯,是你回來了?你是要見婉兒的麼?」後面這兩句話是向李逸說的。
李逸跨上一步,而對著武則天和婉兒,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才好?武則天接著說道︰「可惜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你們說話了,你回來了很好,待我處理了這件事情,再讓婉兒和你短敘」。
婉兒忽地叫道︰「哎呀,你受傷了!這是有毒的暗器,這,這怎麼好?」李逸的傷口流出帶著腥臭氣味的黑血,這時听得婉兒這麼一喊,登時覺得整條手臂麻癢癢的,心頭也欲作嘔!
太平公主呆了一呆,忽地掏出一個小巧雅致的玉瓶,倒出兩顆丸藥,說道︰「這是大內的七寶靈丹,能消百毒,你趕快給他服下。」一邊說話,一邊捉著婉兒的手,把那兩顆丹藥倒在她的手中。
上官婉兒哪里知道公主正打著歹毒的主意,原來太平公主自小看慣她母親做皇帝的神氣,心中非常羨幕,也想學她母親的榜樣,可惜地母親卻把帝位傳給了她的哥哥。武承嗣知她心意,極力巴結她,答應將來扶助她,就算做不到女皇帝,也可以幫她掌握大權,操縱朝政,因此太平公主反而與武承嗣結成了一黨。她甚有心計,平日和婉兒非常接近,博取母親的歡心,因此武則天和婉兒都沒有疑心她。武則天雖然發覺她行事任性,也只當她是被縱容慣了,恃寵生嬌而已,想不到她懷有那樣大的野心。
太平公主既然和婉兒日夕相處,婉兒的心事也就瞞不過她,這次她知道李逸已回到長安,料想李逸必定會冒險入宮探望婉兒,就叫心月復的太監宮女,暗地里注意上官婉兒和武玄霜,果然給她探听到了武玄霜帶一個小太監進來的消息,武玄霜和婉兒的交情,太平公主深知,听到這個消息,立即便起了猜疑,所以她才縱恿母親到武玄霜的房中等候婉兒。
就在武則天和婉兒密談的時候,她卻出去拷問武玄霜的宮女,那宮女見是公主,又知道她與婉兒素有交情,便把秘密說了。太平公主叫手下將那宮女看管起來,不許泄漏消息,一面召集了自己的心月復武士來,恰巧叛軍打進宮中,她便趁此機會,以搜索奸細為名,搜出了李逸。她本以為連上官婉兒都可以一並扳倒的,哪知她母親不但絲毫沒有責備婉兒,對李逸也似乎甚有好感,听她的口氣,甚至還要將李逸留下來。太平公主一想,婉兒的聰明才智在她之上,若再加上一個李逸,自己將來一定要受他們壓制,于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竟把隨身攜帶的毒藥冒充七寶靈丹,交給了婉兒。
這時武則天正在催婉兒陪她去應付兵變,時機緊迫,不容婉兒仔細思量,而且她做夢也想不到太平公主存心要害李逸,得到「靈丹」,如獲至寶,立即給李逸服下。
只听得外面奔跑呼號之聲,漸來漸近,又有兩個太監進來稟告,說是叛軍已打進了乾元宮,武則天道︰「婉兒,你害怕嗎?」婉兒道︰「在陛邊,我什麼都不害怕。」武則天道︰「既然不害怕,就趕快吧,還等什麼?」
在這樣緊急的關頭,婉兒當然要陪著武則天,她含著眼淚,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望著李逸,想不到費盡心力,才把李逸弄進宮來,竟不能听他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