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傳 第二十七回 同命鴛鴦悲命薄 作者 ︰ 梁羽生

她這樣一想,但覺內疚于心,呆呆的望著她的丈夫,一顆顆的淚珠滴了下來,歡喜、悲傷、慚愧、焦慮,種種錯綜復雜的情緒,有如亂絲塞胸,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逸也瞧清楚了,這的確是長孫壁,不會再是假冒的了!他戴著鐐銬,緩緩的走到妻子面前,柔聲說道︰「壁妹,我來了,我拖累了你,很是對你不起。」長孫壁雙眉開展,淚痕未干,便似幽谷中雨後綻開的百合,放出笑容,喃喃說道︰「你來了,很好,很好!我能夠和你死在一起,死亦無憾!嗯,還有敏兒呢?」李逸道︰「敏兒已經救出去了。」長孫壁道︰「那我就更放心了!逸哥哥,你別說什麼拖累的話,我從來沒有過今天的快樂!」這是真的,八年來她一直擔著心事,常常這樣的想︰「他是無可奈何才與我結婚的,要是武玄霜或上官婉兒來了,他會怎麼樣呢?」現在武玄霜已經來了,他可並沒有忘記自己,不但沒有忘記,還舍了性命前來相救,武玄霜是再也不能將他搶走了!

大汗接連的向長孫壁說了幾次,希望她勸告丈夫,長孫壁一心放在她丈夫的身上,對旁邊一切,竟似是視而不見,听而又聞大汗怒道︰「我不是請你們來談情的啊!好,你們難舍難離,我偏偏要你們分開,你們都可以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一聲令下,麻翼贊與恰克圖將他們夫婦分別關了起來,大汗狠狠的說道︰「為禍為福,全看你們自己了。你們一日不肯歸順,我就一日不放你們。讓你們夫婦可以聲息相聞,如一世也不能見面!」

他們被關在相鄰的密室里,中間隔著一堵厚厚的牆,恩愛夫婦,聞聲而不能見影,這當真是最殘忍的折磨紀間以傳播知識和論辯術為業的一批古希臘哲學家的總稱。,但長孫壁沒有哭泣,她反而在心里笑了出來,她自覺這個時候,李逸才是完全屬于她了,她忽地為武玄霜感到可憐,心中想道︰「她萬里遠來,這一趟可是白走的了!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可惜她沒有眼見剛才的場面呀,我真想讓她知道,我的李逸哥哥對我是何等情深義重!」長孫壁可是一點也不知道,武玄霜曾經想過要進宮看她,而現在又替她照顧孩子!

武玄霜與夏侯堅在石窟之中等候,夏侯堅利用這個空閑的時候,自己默運玄功,拔毒療傷,武玄霜則照料孩子,孩子老是問東問西,武玄霜心神不定,常常問非所答,孩子覺得沒趣,不久就睡著了。

武玄霜明明知道他們不會這樣快回來,但仍然忍不住每隔片刻就到洞口張望一次,她衷心盼望長孫壁能夠月兌險歸來,但又害怕和長孫壁見面時的尷尬場面。她輕輕撫模孩子的面龐,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忽聞得夏侯堅也是一聲嘆息,武玄霜急忙問道︰「夏侯老伯,你怎麼啦?體中的毒可都逼出來了。」夏侯堅道︰「身體上所受的傷,不論怎麼厲害,都是醫得好的。」武玄霜道︰「不錯作用于感官時,才會產生觀念和知識。,老伯你是天下第一神醫,世上沒有你醫不好的病。」夏侯堅好似自言自語的繼續說道︰「可是心上的傷就難醫了,我就醫不好自己心上的傷!」

武玄霜怔了一怔,只听得夏侯堅又嘆了一氣,說道︰「武玄霜,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的事麼?」武玄霜點了點頭,道︰「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夏侯堅問她的師父,武玄霜用花環排出「不可說?不可說?」六個字形,而夏侯堅用花環排出「如之何?如之何?」六字。夏侯堅道︰「那時,我是無可奈何的心情,孩子,你知道麼?」武玄霜道︰「我明白。」夏侯堅又嘆了口氣,說道︰「那次你送李逸來求醫,我當時就想,李逸的病我有把握醫好,你的病卻難醫得很,所以我當時只留下李逸,對你的病,卻是連問也不敢多問。」武玄霜心頭一震,她懂得夏侯堅的含意了,面上不禁飛起一片紅霞,夏侯堅輕聲問道︰「玄霜,你現在心里很難過,是麼?」武玄霜甚覺尷尬,勉強抑制下激動的心情,說道︰「還沒有將長孫壁救出來,我心里的確很是難過。」夏侯堅若有深意的望她一眼,說道︰「你心上的傷未曾醫好,救出來了,你仍然會難過的。嗯,我是過來人了。」武玄霜給他說到心坎里去,怔怔的無話可以辯解,唉,她這時候的心情確是像夏侯堅當年一樣,那是一片無可奈何的心情!

夏侯堅抬起眼楮,臉上忽然泛出一層奇異的光來,說道︰「我心頭創傷,唉,幾十年來!現在才完全平復。你知道是誰醫好我的嗎?」不待武玄霜說話,自己又自問自答道︰「是你的師父,她在死後醫好了我心上的創傷。我翻閱了你師父遺留下的那本詩集,我接受了你師父送給我的珍貴藥物,這些藥物不但本身是無價之寶,也醫好了我心上的創傷。因為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知己朋友的情誼,並不見得就遜于夫婦的情愛!’」

武玄霜听了他這兩句話,好像給他用金針刺了一下似的,可是那是治病的金針,金針扎在她的心頭,痛苦之中卻又感到舒服解釋,創辦《思辨哲學雜志》,哈里斯任主編。代表作有《黑,她明白夏侯堅是用自己的事情,現身說法來點化她。她想起夏侯堅和她師父的情孽,又想起自己和李逸之間的愛恨糾纏,情形有許多相似,但有一樣不同的是,她師父在認識夏侯堅之前,心上早已有了一個尉遲炯了。李逸在認識自己的時候,只怕根本還末曾想到會與長孫壁結成夫妻。

但事情都已成定局了,再想這些還有什麼意思?過了半晌,武玄霜也抬起頭來,緩緩說道︰「老伯放心,我的創傷也會慢慢恢復的!」

夏侯堅點點頭道︰「歲月無情,一個人要做的事情很多,是應該早點把自己醫好。」他為了平復武玄霜激動的心情,說了這幾句話後,隨即轉換話題,和她談一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以及自己所診治過的一些怪病,武玄霜听得津津有味,隨後夏侯堅又談到自己所制煉的一些靈丹妙藥,以及在醫術上的新發現等等,武玄霜更是大感興趣,不時的提出一些疑難問題問他。

不知不覺已是夜幕降下,夏侯堅將洞中的枯枝敗葉掃在一起,燃起了一堆火來,武玄霜憂心忡忡,說道︰「他們昨夜入宮窺探層結構雖然各不相同,正因為有這種共同的深層結構,能互,至遲今早就應該離開突厥的王廷,照計路程,現在也應該回到這兒了,怎的還不見他們回來?」

過了片刻,夏侯堅笑道︰「我听到他們的腳步聲了。」隨即發聲長嘯,聲音柔和,但石壁的回聲卻悠長不絕,武玄霜一听,便知他的功力已恢復了七八成,心想此老醫術當真是神妙無比,受了天惡道人的劇毒,居然一日一夜之間,便都拔除淨盡,同時對他「伏地听聲」的本領,也極為佩服。

武玄霜急不及待,出洞相迎,但見遠遠的奔來三條黑影,武玄霜心頭一沉,尚未辨得出是哪一個沒有回來。遠遠的便听得谷神翁的聲音喊道︰「李逸回來了麼?」

武玄霜渾身發冷,轉瞬間他們已來到洞前,回來的只是符不疑、谷神翁、裴叔度三人,並沒有李逸!武玄霜失聲叫道︰「李逸,他、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裴叔度道︰「我們就是因為一路等他宋明理學以陰陽—五行、陰陽—太極為基本觀念,構成理學,所以回來晚了。我們還以為他是先回來了呢?」武玄霜道︰「這是怎麼回事?」符不疑道︰「進去再說吧。」

進了石窟坐定,符不疑道︰「他在御苑里被陽太華發現,打起來,我借助了他一臂之力,將陽太華擊倒,隨後百憂上人便趕了到來,展開了一場混戰,在大汗的御苑里幾乎鬧了一個更次,卻一直不見李逸露面。」他們跟著詳說在宮中激戰的情形,他們那邊雖然折了一個天惡道人,但卻補上了菩提上人和滅度神君,菩提上人的功力比天惡道人尚要稍勝一籌,滅度神君較弱,但也可以和裴叔度打成平手,因此混戰起來,竟是他們那邊佔盡上風,加以一開首符不疑給百憂上人的內力震得略受損傷,若然久戰下去,只怕要被一網成擒,所以他們才顧不得再找李逸,只好先求月兌險再說。

事態如斯,大家都想到李逸于是凶多吉少,武玄霜尤其難過,竟似是失魂落魄一般!

裴叔度最留意武玄霜,見她如此,暗暗嘆息,想了一想,忽地說道︰「符老前輩漸轉向機會主義立常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提出「超帝國,你的太清劍法乃是武林一絕,為何這次舍劍不用?」符不疑苦笑道︰「你的師父還未曾和你說過麼?有她老人家在,我還焉敢用劍?」原來遠在三八年前,符不疑、尉遲炯、谷神翁、長孫均量四人都以劍術馳名,被武林人士公認為當世四大名家,符不疑更是四大名家之首。後來尉遲炯在北天山隱居,符不疑在南天山隱居,有一次尉遲炯去訪他,與他切磋新創的幾招利法,比試了半天,符不疑贏了一招,但尉遲炯認為他雖然贏了,劍招中仍有破綻,兩人相約,在十年後,各以新創的劍法再比一場,想不到未滿十年之期,尉遲炯先已死了。符不疑去上墳,遇到優雲老尼,說起當年之事,優雲老尼知道尉遲炯曾為此事耿耿于心,便代尉遲炯了結生前的心願,與他比試一場,結果優雲老尼以新創的佛門無相劍法贏了符不疑一招,符不疑擲劍嘆道︰「子期死後,伯牙終生不再鼓琴,何況還有高人勝我!」從此他也不再用劍。

谷神翁听他提起此事,搖了搖頭,笑道︰「老符,你也太迂腐了,你雖然為了悼念知己,傷心之余,不肯用劍,但如今是為了救尉遲炯的徒弟,破一破例,又有何妨?而且優雲老尼也已死了。」符不疑道︰「我自認劍術尚未到家,無顏再用。何況我縱然使劍,也未必贏得了百優上人。」

斐叔度說道︰「我師父生前評論當代劍術名家,她最佩服的就是你,她說那次贏了你的一招,實在是非常僥幸。」符不疑雙眉一展,問道︰「你師父當真是這麼說?嗯,你師父是故意給我保存面子,她確確實實是用真本領贏了我,哪里是什麼僥幸?」符不疑雖然這樣猜想優雲老尼的用意,卻也禁不住心花怒放。

斐叔度說道︰「我師父在臨終之前吩咐過我,她傳了我的無相劍法,叫我若有不明之處,便請你指教。你知道她老人家創了無相劍法之後,沒多久便死了。這套劍法太過博大精深在。文化革命是政治革命、經濟革命成功的前提和保證。參,我鑽研了多年,尚有一處未明,符老前輩,你雖然不願用劍,指點晚輩一次,總可以吧?」

符不疑本是個極愛好劍術的人,听了此話,心癢難熬,說道︰「你師父的劍術神奇莫測,我也不知是否能懂,你說說看,是哪一處你不明白,咱們切磋切磋。」裴叔度叫武玄霜取出師父那本無相劍譜,揭開一頁說道︰「就是這套兩人合使的劍術,我怎麼樣也不明白。」符不疑取來一看,不覺心醉神馳,連聲贊妙!

這套兩人合使的劍術,配合得天衣無縫,虛實莫測,符不疑看了一遍,不禁叫起來道︰「老谷,你也來看,這套劍術施展開來,只怕天下第一高手,也難以沖破雙劍合壁的包圍。」

武玄霜起初頗為疑慮,原來這套劍術乃是優雲老尼為了準備與尉遲炯聯劍對敵而創的,擷取了尉遲炯峨嵋劍法與她自己所創的佛門無相劍法的精華,端的是奧妙無比,可惜他們二人至死未曾復合彌勒。夸大感覺器官生理特點的作用,把認識說成是感官自,這套劍法未有機會用過,武玄霜在得到師父所遺留的劍譜之後,曾用心鑽研,對這套深奧的劍法,看不明白,當時裴叔度亦曾給她詳細講解過的,是以她初時心中疑惑︰「師兄明明懂得,卻為何要請符不疑指點?」這時听了符不疑的話,方始猜到了師兄的用意。心想︰「是了,定是師兄想符不疑學了這套劍法,好制服百優上人!」要知符不疑是一代劍術大家,若非藉口請他指點,他又怎肯私閱優雲老尼的劍譜?過了一會,只听得符不疑說道︰「叔度,這套劍術太過奧妙復雜,難怪你不明白,我看是看得懂!但要練會了招式,才能給你講解,最少也怕得在三日之後,老谷,這是兩人合練的劍法,你可得給我喂招。」武玄霜心頭一沉。想到︰「這樣說來,符不疑最少必要在三日之後,才能應用這套劍法,緩不濟急,如何是好?」要知這套劍法乃是優雲老尼準備與尉遲炯合用的,他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使用這套劍法,威力才能盡量發揮,至于裴叔度與武玄霜二人,則因功力未到,縱然勉強能夠使用,也斷斷不能克制百憂上人的。這也正是裴叔度暗使心計,要符不疑學這套劍術的理由。

當夜,武玄霜輾轉反側,一夜無眠,整晚盤算用什麼辦法來救李逸,符谷二老則將這套劍法反覆拆解,也是到了深夜才睡。

第二日起來,眾人忽然發覺武玄霜不見了,夏侯堅心頭一震,模一模他的藥囊,苦笑道︰「玄霜真是大膽,她竟然偷走了我的斷魂散了!」谷神翁道︰「斷魂散是作什麼用的?」夏侯堅道︰「斷魂散給人服了,立即氣絕身亡,但卻不是真死,只要在七日之內,用我的還魂丹解救,便可以復活。我昨日無意之中給她講了這兩樣奇藥的效用,想是她已牢記在心,想利用這種奇藥冒險入宮去救李逸夫妻!」搜查藥囊,果然發覺武玄霜留下的字條,一切正如夏侯堅所料。原來這石窟幽深,有個後洞通向山外,武玄霜是自己人,夏侯堅料想不到她會偷了奇藥從後洞出走。

突厥大汗擒了李逸夫妻之後,大為得意,這日他正要再去勸誘長孫壁,忽有一個宮女匆匆進來。面上顯出張惶的神色。

大汗喝道︰「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那宮女跪下稟道︰「可、可賀敦來了,說是要見大汗,恰克圖不敢讓她進來,特我來請示大汗。」那宮女知道新王妃逃走的事情,卻不知道這個王妃原是假的,所以武玄霜來了,她仍然將她尊稱為「可賀敦」。

突厥大汗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她,她居然敢回來見我?」宮女道︰「嗯,可賀敦就在宮門外等候大汗召見。」大汗定了定神,吩咐一個武士道︰「快去請國師來。」

原來武玄霜有大汗的一面金牌,她仍然穿了王妃的服飾,昂然的進入宮門,守門的武士不敢攔阻,驚異之極,急忙進去稟報侍雲衛長恰克圖,恰克圖也是驚疑不定,只好將她止在宮門之外,等候大汗的旨意。

過了一會,百憂上人奉召而來,大汗問清楚了來的只是武玄霜一人,便吩咐那宮女道︰「叫恰克圖將可賀敦放進來。」

大汗道︰「這姓武的女子,上次假冒王妃,放走李逸,朕正要將她捉回來,料不到她竟然如此大膽,自己投來了。只不知她與李逸是什麼關系?她既是武則天派來的人,卻為何要一再的舍性命來救李逸?」百憂上人道︰「我听天惡道人說過,這姓武的女子和李逸的交情似乎甚不尋常,在她假冒王妃入宮之前,天惡道人的女弟子在天山上李逸的家中曾踫見過她。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但料想總是來救李逸的了。」大汗冷笑道︰「她單身前來,要救李逸,哈哈,這豈非是自投落網!」百優上人問道︰「請問大汗主意如何?要死的還是要活的?」大汗笑道︰「她雖是對朕大大冒犯,朕卻還有憐香惜玉之心,這樣一個絕色的美人兒,若能將她收服,那是最妙不過。且看她來意如何?若是她敢行刺,國師再出手也還不遲。」突厥大汗深知百憂上人的武功遠在武玄霜之上,請得他來保駕,自是有恃無恐。

過了一會,武玄霜在恰克圖監視之下走進宮門,大汗笑道︰「你的膽子可不小呀,怎麼前日逃出去現在又回來了?可是舍不得宮中的富貴繁華麼。」武玄霜柳眉一堅,冷冷說道︰「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還問什麼?」大汗道︰「你是想救李逸出去嗎?這辦不到,除非你留下來。」武玄霜道︰「你話可真?」大汗道︰「朕王豈有戲言?」武玄霜道︰「好,我留下來,你放他們二人出去!」大汗料不到武玄霜答應得這樣爽快,倒是吃了一驚。皺皺眉頭,想了一想,隨即哈哈大笑。

這突厥大汗頗有才智,想了一想,猜測武玄霜的用心,心里暗道︰「你聰明我也不傻,你豈是甘心情願做我的王妃,不過是想騙我將李逸放走罷了,說不定,你還借此機會來行刺我。」想到武玄霜有一身武功,若然真的做了自己的王妃,朝夕相處,憑她的武功,要取自己的性命,那真是易如反掌,想至此處,不寒而栗,但他眉頭一皺,立即計上心來,神色不露,反而哈哈笑道︰「王妃絕色美人,世間少有,若肯陪伴孤王,莫說放這兩個人,就是要我讓出王位,我也答應。來,來,來,這旁坐下,咱們今日重圓,理該飲酒慶賀。侍兒,給王妃斟酒!」心里想道︰「只要你酒一沾唇,那可就得由我擺布了。」原來他酒中下了迷藥,無色無味,喝到口里,也嘗不出來,他打算把武玄霜迷倒之後,便請百憂上人廢去她的武功,那時她縱有行刺之心,亦已無能為力了。

武玄霜面色一變,淡淡說道︰「待放了這兩個人出去,我再伴你喝酒也還不遲。我要先見見他們,然後送他們出宮。」突厥大汗笑道︰「原來你還是不相信我呀!」武玄霜道︰「不是不相信大王,我總得見著他們活著出宮,我才放心。」大汗大笑道︰「好,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寧了失信于天下,莫失信于婦人。聯既然答應了你,當然不會失信。你所說的,我一概依你便是。你要先見哪個?是丈夫?還是妻子?」心里想道︰「我就放他們出宮,他們又走得多遠?一個菩提上人已足以對付他們。」

武玄霜雙眉一展,盈盈一揖,說道︰「多謝大王。」隨即問道︰「他們兩人不是關在一起的嗎?」大汗笑道︰「我讓他們比鄰而居,聞聲而不能見面。」武玄霜道︰「何苦這樣折磨他們,請大王先讓他們夫妻相聚,我再去見他們。」原來武玄霜知道長孫壁甚為猜疑自己,先見長孫壁,長孫壁未必肯依計行事,只怕反把事情弄糟,但若先見李逸,長孫壁的猜疑,那就可能更深了。大汗想了想,說道︰「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便是。」他已成竹在胸,布置下天羅地網,就讓李逸夫妻暫聚片時,那也是無關重要的了。

長孫壁被囚禁在這間密室里已經有三天了,這三天來,她感到快慰,也感到痛苦。快慰的是,她的丈夫就在她的隔鄰,甘願與她同生共死,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人可以把他們分開的了,不管是上官婉兒或是武玄霜,甚至是那個具有無上威權的突厥大汗,都不能夠將她的丈夫搶走了!她真真正正感到丈夫是屬于她的了!但感到痛苦的也是,她的丈夫就在她的隔鄰,她將耳朵貼著牆壁,可以听得見她丈夫行動的聲息,嘆氣的聲音,但卻不能和他見面,她是多麼渴望能夠見丈夫一面啊!她根本就沒有打算能夠活著出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是能夠死在丈夫的懷中,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此刻,她正在苦苦思念她的丈夫,忽听得外面開動鐵鎖的聲音,那兩扇僵厚的鐵門忽地打開,一個人被推了進來,跌跌撞撞的幾乎踫到她的身上。呀,這是在作夢嗎?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個被推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

她倒在李逸的懷中,只听得耳邊一個柔柔的聲音說道︰「壁妹,是我呀!你吃驚了吧?」再沒有懷疑了,確確實實是她的丈夫,長孫壁又喜又悲,含著眼淚說道︰「李逸哥哥,當真是你呀!和你在一起,我是一點也不害怕了!嗯,他們為什麼肯放你進來了。」李逸道︰「我也不知道大汗是什麼用意?或者是他要將我們處死,所以在我們臨死之前一發慈悲,讓我們夫妻最後見一次面。」長孫壁笑道︰「若然如此,我雖然恨極了大汗,這一次卻不能不感謝他。」李逸道︰「壁妹,都是我連累了你,岳父將你托給我,我不但不能保護你,反而要連累你陪我送命!」

長孫壁舉手封著了他的嘴巴,柔聲說道︰「能夠和你同死,在我是求之不得,你還多說做甚?我只有一樣難過的事……」李逸移開了她的手,急忙問道︰「什麼?」長孫壁道︰「我,我好像又有了!」臉上泛起一片嬌紅,李逸立即醒悟,笑道︰「又有了孩子了?」長孫壁點了點頭,道︰「大約有三個月了。嗯,我希望是個女的。」此言一出,兩夫妻都想走了,生命危在旦夕,長孫壁月復中的孩子只怕根本就沒有見天日的機會,還論什麼是男是女?長孫壁自覺說錯了話,低下了頭,黯然神傷。李逸安慰她道︰「好在敏兒已經救出,你也不用太傷心了。咱們相聚的時候只怕沒多久了,說一些歡喜的話吧。」長孫壁強抑辛酸,問道︰「敏兒是怎樣救出去的?詳細的說給我听听,好讓我也喜歡喜歡。」李逸躊躇半晌,微笑說道︰「是一個你所意料不到的人將他救出去的。」

長孫壁心頭一顫,她已猜到是什麼人了,果然听得李逸說道︰「這個人就是武玄霜,她假冒王妃,冒了很大的危險,為的就是咱們的孩子!」長孫壁默默無言,听李逸詳細說了事情的經過,好久,才幽幽嘆口氣道︰「嗯,這是我錯怪了她了。逸哥,怪不得她雖然是你的敵人,你卻一向把她當作知己!嗯,你不要辯,這話不必你說出來,我是早已知道了的。這次你應該更感激她!」李逸道︰「敏兒是咱們的命根子,她救了敏兒,我當然是感激她,你不感激她麼?」長孫壁道︰「我也很感激她,嗯,我更感激你,你沒有拋棄我,多謝上天,這間房子里只有咱們兩個人,武玄霜卻在外面,唉,我現在反而覺得她可憐了。」說罷,忽地淒然一笑,這一笑包含了極其復雜的情緒,好像是可憐武玄霜,也像是可憐李逸,更像是可憐自己,但在淒涼之中,又似含有一份滿足的心情。李逸望著她的眼楮,心中也似大海波翻,動蕩難止。長孫壁的這個笑容,以後在他一生之中,永遠都沒有忘記!

長孫壁的心情的確復雜得很,不錯,她確是很感激武玄霜,但卻也感到恐懼,怕武玄霜因此更獲得了李逸的心!不過,這恐懼之感並沒有停留多久,因為她的丈夫就在她的身邊,這囚房里只有他們兩人,不管武玄霜用什麼手段,總不能把她的丈夫搶走了。

武玄霜在百憂上人「護送」之下,走向長孫壁的囚房,她的心情也是動蕩不休,實不在長孫壁與李逸之下,但她極力抑制不讓百優上人看得出來。將近囚房,百優上人忽然問道︰「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甘願舍身來救李逸?」武玄霜道︰「你不知道麼?李逸是尉遲炯的弟子。」百優上人道︰「啊,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百憂上人和尉遲炯、優雲老尼是同一輩的人,優雲曾是尉遲炯的末婚妻子,以及他們之間的情孽糾紛,百憂上人約略知道一些,心中想道︰「原來武玄霜是為了她師傅優雲老尼的原故,因而要保全尉遲炯的弟子。優雲老尼對尉遲炯的愛生死不渝,而武玄霜對師父的忠心也真是世間少有。唉,可惜我沒有一個這樣的好弟子。」百憂上人哪里知道,武玄霜並不只是為了她的師父,要是他知道武玄霜真實的感情,他恐怕更要詫異了。

到了囚房前面,武玄霜道︰「我要單獨和他們會面。」百憂上人笑道︰「大汗已允許了你,我當然不會打攪你們。這是開他們鐐銬的鎖匙,由你親自放他們出來,再親自送他們出宮,你總可以放心了吧。」武玄霜接過鎖匙,輕輕把門推開,走了進去,隨手把鐵門掩上,將百憂上人關在外面。

李逸跳了起來,張大眼楮,說不出話。長孫壁神情沮喪,好像給強敵打敗了一般,失聲叫道︰「玄霜,是你!」但听得她手足上的鐐銬,叮當作響,令人感覺得到,她的身體和心靈都在發抖!她做夢也料想不到武玄霜也會舍了性命進來,她本以為可以避開她了,然而還是避不開,在她和李逸的小天地之間,武玄霜竟然又插進來了!

武玄霜低聲說道︰「別慌,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長孫壁一片茫然,迎著武玄霜的目光,忽地說道︰「不,我願意死在這里!」武玄霜打開了他們兩人的鐐銬,輕撫長孫壁的秀發,柔聲笑道︰「不,壁妹,你不能死,你的敏兒在等著你呢!」長孫壁想起了她活潑可愛的敏兒,低下頭不說話了。

李逸定了定神,忽地說道︰「不行!」武玄霜道︰「我敢進來,自有妙法!你怎知道不行?」李逸道︰「我猜得到你的辦法。」望了一眼她所穿的王妃服飾,說道︰「你是不是想哄騙大汗,說是願意做他的王妃,好放我們出去,然後再想辦法行刺他?不行呀,玄霜!大汗並不是笨人,他若然答應了你,定是將計就計另有安排,你不該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李逸猜測武玄霜的用意恰好和大汗所猜測的完全一樣。

武玄霜微微一笑,這顧不得再避嫌疑,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我才不會這樣傻,這樣當然騙不了大汗,我是另有妙法,憑他怎樣聰明,也決對料想不到」李逸半信半疑,問道︰「什麼辦法?你說說看。」武玄霜道︰「你怕死麼?」李逸道︰「我本來就不想活著出去!」武玄霜道︰「好,這里有一包藥散,你服了下去,立即氣絕身亡!」長孫壁吃了一驚,怒道︰「什麼?你想的是這個辦法嗎?」武玄霜「噓」了一聲,在她耳邊說道︰「壁妹,你相信我,難道我會害死你的丈夫嗎?這是夏侯堅的秘秘奇藥,死了之後,在七天之內還可以復活。逸哥死了,大汗要他的尸體有什麼用?你可以領他的尸體出去!」長孫壁定下心神,深信武玄霜不會毒害李逸,心中想道︰「除了這樣,確是無法活著出去。」問道︰「那你呢?你又怎樣出去?」武玄霜道︰「我另外有辦法,你不久就會知道。」李逸道︰「若因此拖累了你,我還是不出去的好。」武玄霜道︰「你不出去,那就要拖累更多的人了。谷神翁他們一定要救你的,宮中好手如雲,你就不怕他們送命嗎?你放心,我說過有辦法出去就是有辦法出去。」李逸道︰「好,我相信你!」取了那包藥散,立即服下。

長孫壁扶著丈夫的身軀,讓他慢慢躺下,李逸服藥之前對武玄霜的關懷令她感到一股酸味,她忽地抓著武玄霜的手道︰「你這藥散也給我一包!」

武玄霜笑道︰「壁妹,還要你料理‘後事’呢,你要這藥粉做什麼?」長孫壁道︰「剩我一人在這突厥宮中,我心里有點害怕。好姐姐,你就給了我吧,我備而不用也好。」武玄霜一想也有道理,終于給了她一包藥粉。

百優上人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他們出來,著急叫道︰「可賀敦,大汗還等著你覆命呢,你要送他們出去就快點送吧,又不是生離死別,怎的有那麼多話要說!。」武玄霜大聲應道︰「你請大汗來吧,我有話要和他說,」百優上人奇道︰「你要大汗到這囚房里做什麼?有話你不能入宮去說嗎?」武玄霜斥道︰「要你多管?你給我請他便了,問些什麼?」百優上人是國師身份,大汗對他也要尊敬幾分,被武玄霜斥責,不覺火起,冷冷說道︰「時候不早,你偏要纏夾不清,好吧,你既然有話要和大汗說去,這兩個人我就替你送他們出宮吧。」他心中只想趕快辦妥這件差事,將李逸夫婦早點和她隔開。

心念方動,忽听得武玄霜冷笑道︰「李逸還能夠活著出去嗎?你真是做夢啦!」百憂上人怔了一怔,心道︰「難道她早已識破了大汗的計謀?」急忙說道︰「怎麼不能?大汗答應過的,你還不相信嗎?」武玄霜冷笑道︰「大汗答應,我可沒有答應呀。」在武玄霜的冷笑聲中,長孫壁哭泣的聲音也傳出來了。

百優上人大吃一驚,知道其中必有蹊蹺,急忙叫人去請大汗,他自己也立即推開鐵門,走進囚房。定楮一看,但見李逸躺在地上,面上毫無血色,竟然不象是個生人,長孫壁扶著牆壁,哀哀哭泣,武玄霜卻是神采飛揚,昂頭冷笑。

百優上人叫道︰「你這是搗什麼鬼呀?」急忙俯下腰軀,將李逸抱起,一探他的脈息,不覺叫聲「苦也!」原來李逸早已氣絕了。他知李逸是大汗所要利用的人,雖然他倔強不服,但非到完全絕望,大汗還是不肯將他處死的。

百憂上人張目結舌,半晌叫道︰「好呀,是你將他毒死的嗎?」武玄霜笑道︰「是我又怎樣?你管得了我麼?」百優上人圓睜雙眼,但武玄霜到底是大汗所要的人,在未知道大汗的主意之前,百憂上人卻是不敢對她發作。

過了片刻,大汗帶了恰克圖和麻翼贊匆匆趕來,一進囚房,見此景象,也不禁嚇著了,連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武玄霜哈哈笑道︰「大汗,你忘記了一件事啦,我是中國女皇帝的佷女兒!」又听長孫壁罵道︰「你這妖女好狠心呀,害死了我的丈夫!」武玄霜道︰「你的丈夫反正是要死的,與其死在敵人手中,不如死在我的手上,你罵什麼?」

突厥大汗大驚失色,急忙叫道︰「快把大夫請來,從速施救!」武玄霜笑道︰「不必多費心了,他早已氣絕多時,天下最有本領的大夫也不能起死回生了!」百優上人還在抱著李逸的「尸體」,大汗問道︰「怎麼,還有氣息沒有?」百憂上人搖了搖頭,將李逸的尸體放下,說道︰「可賀敦不知用了什麼厲害的毒藥,發作得真快,這個人的生機早已斷絕!」大汗頓足道︰「你,你——」百優上人急忙辯道︰「可賀敦要和他們單獨會面,你答應過她的,我沒敢進去,怎知道她會突然下毒?」大汗雙眼圓睜——瞪著武玄霜道︰「我是說你,你為什麼下此毒手?」

武玄霜哈哈笑道︰「你還沒有听清楚嗎?我是中國女皇帝的佷女兒呀!這李逸是我姑姑的敵人,他落在你們的手中,就是我姑姑的心月復大患,我怎能放心得下?哈,有此良機,我當然要把他除去了!」突厥大汗自負雄才大略,不料今日被一個女子所騙,登時怒火,大聲喝道︰「好呀,你也不想活啦!」向百優上人拋了一個眼色,示意叫他廢去武玄霜的武功,話未說完,只听得武玄霜已在縱聲笑道︰「我干了這樁大事,早就不打算活了!」百優上人腳步剛剛踏出,但見她晃了兩晃, 的一聲,便倒下地來!原來她早已把那包藥粉放在口中,一說完那幾句話,便即咬破封紙,待到百憂上人趕來,已是無法解救。

又是一個意料不到的突變,大汗嚇得呆若木雞,好半晌才頓足叫道;「罷了,罷了!這姓武的女子真厲害!」眼看武玄霜玉殞香銷,心中好生後悔。

武玄霜的「尸體」剛好倒在李逸的旁邊,長孫壁心道︰「啊,原來她也是想著這個辦法出去。」驀地又想起了一個念頭︰「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哎,要是不能救活,她和我的李逸哥哥倒是死後做了夫婦了。她生前不能搶走我的李逸哥哥,莫非因此就想出這個法兒,求得死後與他同穴?」

大汗失意之極,連聲冷笑,目光漸漸移到了長孫壁的身上,長孫壁定了定神,心道︰「不管她是真是假,我總得試它一試。」便在大汗面前哽咽說道︰「我丈夫被毒死了,殺我丈夫的凶手也自盡了,我不必求大汗替我夏仇了。但求大汗準許我將他們的尸體領出去。」大汗沒精打采的淡淡說道︰「你要把你丈夫的尸體領出去?」長孫壁道︰「我丈夫已經死了,對你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啦。他到底是大唐王孫的身份,我要將他的遺體送回中國安葬,但求大汗允許,我一生都會感激你的大恩!」大汗「晤」了一聲,不置可否,半晌說道︰「她的尸體你也要領出去麼?」長孫壁心頭一跳,但見大汗正在用著懷疑的目光,手指著地上的武玄霜。

長孫壁靈機一動,鎮靜答道︰「不錯,請大汗恩準,我將她也帶回國去。」大汗道︰「為什麼?她不是你的仇人嗎?」長孫壁道︰「不錯,她是我的仇人,但她也是武則天的佷女兒呀。若是我只護送我丈夫的靈樞回國,武則天耳目眾多,定然知道,她豈肯容我安葬丈夫?武則天手段狠辣,有什麼不敢做的?我死不足惜,只怕她將我的丈夫毀棺戮尸,那就慘了。如今我將她佷女兒的棺材也運回去,兩具棺材,她不知道哪一具裝的是李逸,哪一具裝的是她的佷女,中國的風俗,人死之後,釘上了棺蓋。就再也不能翻動他的尸身,驚擾鬼魂,這樣我將兩具棺材同運回去,同時下葬,她縱然派人來毀棺戮尸,也得有所顧忌了。」大汗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想不到你的心思這樣周密,哈,確是個聰明伶俐的美人兒。」

長孫壁捏著一把冷汗,她的丈夫與武玄霜能否有一線生機,就全看大汗是否點頭了,她抬起頭來,但見大汗也正望著她,忽地哈哈笑道︰「何須費這樣大的力氣,人死了,在那里埋葬都是一樣。我將你的丈夫用皇室之禮埋葬,給他修築宏麗的陵墓,讓你安心。你也可以留在我的宮中,不必再回去了。」長孫壁大吃一驚,叫道︰「這,這——」大汗把手一揮,立即截斷她的話道︰「這有什麼不好?你留下來陪伴孤王,永享榮華富貴,這不勝于你冒險回去,要顧忌武則天的迫害麼?不必多言,朕已為你打算得十分周到。宮女,快服侍這位新王妃到後宮去沐浴更衣!」

長孫壁嚇得魂飛魄散,想不到費了許多唇舌,竟落得如此結果,但見兩名宮女已走近身來,百憂上人虎視眈耽,只待她稍有反抗,便要動手,長孫壁咬了咬牙,說道︰「且慢,我還要見我丈夫一面!」大汗哈哈道︰「瞧你不出,倒是一個義重情長的女子呀!好,朕便讓你了此心願,向丈夫告辭吧!」長孫壁在他說話的時候,就俯下柳腰,凝望著李逸的面孔,突然將那包藥粉吞下了,叫道︰「逸哥哥,你慢走一步,等等我吧!」心道︰「不管真死假死,我總是死在他的懷中了!」迷糊中但覺李逸緊緊的摟著她,她心滿意足,雙眼閉上,再也沒有知覺了。

宮女大吃一驚,上前去拉,長孫壁躺在李逸懷中,緊摟著他的丈夫,宮女竟然分不開他們。大汗嘆了口氣,道︰「想不到中國的女子如此貞烈,朕竟是一個也保不住!真是令朕又是失望,又是敬佩!這李逸也算得是個好漢子,大丈夫,朕一言既出,不再更改,將他們依禮安喪了吧!」郁郁不樂,拂袖退入後宮。

數日之後,突厥王城的西郊添了一座新墳,他生前恩怨糾纏,死後卻都埋在一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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