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老者未及有所表示,兩名拿著竹尺的漢子,聞言雙雙起身,其中一個搶著道︰「我們東家,剛剛出門。請問壯士什麼事?」
辛維正故現猶疑之色道︰「這個……」
那漢子接著道︰「我們東家,年事已高,這一向甚少問過店務,壯士有何見教,告訴我們幾個也一樣。」
辛維正道︰「想委托貴號打造幾件兵刃及暗器。」
那漢子霎了一下眼皮道︰「壯士適才是說湘南什麼地方來?」
辛維正道︰「衡陽鎮湘鏢局。」
那漢子點點頭道︰「壯土乃遠道而來,一路想必辛苦,請坐下慢慢談,待小的先去為壯士端杯茶。」
辛維正謙謝道︰「不必客氣。」
另外那名漢子端來一張椅子道︰「壯士請坐!」
辛維正稱謝坐下。端椅子的漢子,繼續去忙自己的活兒,先前那名漢子,則向店後走了進去。
辛維正又朝那三名老者搭訕著問︰「三位老丈也是來找這兒司徒店主的吧?」
吸水煙的那名老者搖搖頭道︰「不,我們幾個,就住隔壁,天氣冷了,常跑到這邊來,靠著爐子,吸一口煙,取個暖和而正在說著,那名漢子已從店後走出,手上端著一碗茶,臂彎上掛著一只煙袋。
辛維正起身接下茶碗,含笑道︰「茶謝了,煙欠學。」
那漢子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一句話,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辛維正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這位師父,您太客氣了,交易不成仁義在,有話但說無妨。」
那漢子緩緩接著道︰「就小的所知,衡陽僅有一家‘通達鏢局’和一家‘龍虎鏢局’,而無‘鎮湘鏢局’;壯士所說的這‘鎮湘鐔局’,大概是最近剛剛開設的吧?」
好家伙,他進去明為端茶,實際卻是去查看了一下什麼登錄簿。巧匠司徒華,果然不簡單!
漢子最後兩句話,明明是為他留余地。不過,辛維正雖然是信口胡謅,這時卻無窘態,因為他這只是手段之一,並非真的想打造什麼東西,當下頭一點,從容接口道︰「是的,敝局尚在綢組之中。」
漢子注目又問道︰「壯士貴姓?」
辛維正據實答道︰「敝姓辛。」
漢子接著問道︰「貴局主在江湖上如何稱呼?」
辛維正回答道︰「敝局主計有兩位,一姓朱名家椽,外號筆尉;一姓邱,名蓬,人稱掌尉!」
漢子失聲一啊道︰「原來是筆掌二尉開設的?」
辛維正迅忖道︰「憑了朱邱二人之聲名,能見司徒老兒一面,也許有希望了。」
那漢子眼球一轉,又道︰「筆掌二位既司辛大俠來此,想來不會不清楚敝號規矩。辛大俠有沒有帶著他們兩位的書函或信物?」
辛維正點頭道︰「帶來了。但在下奉有命令,這項信物,必須當面親交司徒老店主!」
漢子有點失望道︰「這就難了。」
辛維正迫問道︰「何難之有?」
漢子咳了一聲道︰「敝東家……出門時……未留地點,亦未明言歸期,如辛俠肯以信物見示,小的們按店規行事,或能代制。若辛俠一定要見敝東本人,才肯交出信物,那就不曉得要等到那一天了。」
辛維正道︰「這個不忙,在下現住鎮頭上那家羅記老棧,老店主什麼時候回來,著人去棧中通知一聲就是了!」
漢子說道︰「只要不誤辛俠正事,小的一定照辦。」
辛維正告辭出來,仍舊回到客棧。他也留給對方一個轉圃的余地,他相信那位巧匠,在三兩天之內,經過秘密偵察後,一定會暗中來和他聯絡。
一夜無話。
第二天,辛維正閑著無事,便叫伙計弄來一壺酒,幾樣小菜,坐在房中,一個人自斟自酌起來。
正在吃喝之際,忽然听房外有人嚷道︰「那老鬼規矩真多,拿銀子交他辦事,還得飽受閑氣,真他媽的豈有此理!」
「怎麼呢?」
「他說我們的掌教原為太乙真人,書函何以卻由太清真人具名?」
「告訴他掌教不在啊!」
「他又說一次定制三十把寶劍,不是一件小事,為何僅差一名俗家弟子前來?」
「那老兒生做何等模樣?」
「誰見到了?這些話全出諸店中一名伙計之口,真叫人越想越氣,還是你去一趟罷!」
「還好我們帶來了玉拂信符,不然可真冤。你等在這里,讓愚兄去一下!」
辛維正听出是兩名武當弟子,兩人似乎是一道一俗。由這名武當弟子之對答看來,那位巧匠,果然難纏。他不但知道天下各地,那幾處有那些鏢局,甚至各派之掌門人都能一清二楚。這樣一來,辛維正的信心,又為之提高不少。他相信了塵和尚所維謂之金針,當初一定不是糊里糊涂接下來的生意;換句話說,到時候只要將金針拿出來,老兒必然能一口道出托制之人!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天傍晚時分,店伙忽然探頭問道︰「客官可是姓辛?」
辛維正抬頭注目道︰「是的,怎樣?」
那伙計道︰「有人找。」
辛維正道︰「怎麼樣——個人?」
那伙計道︰「一個老頭兒。」
辛維正大喜,忙道︰「在哪里?」
那伙計縮縮脖子道︰「來了,又走了,他說在張寡婦茶館等,要您馬上就去。」
辛維正星目微轉,又問道︰「是本鎮人?」
伙計偏臉想了一下道︰「這個………很難說……看上去有點眼熟,好像曾在鎮上見過,只是見到的次數,似乎並不多。」
辛維正點點頭。心想︰這樣就對了,老兒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平時自然不肯輕易露臉!
當下抬頭問道︰「張寡婦那家茶館開在什麼地方?」
伙計手一指道︰「打這里出去,一直向西走,過了馬二缺的豆腐店,靠右手拐個彎,再三四個鋪面,門口搭著棚子的就是!」
辛維正接著問道︰「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伙計噢了一下道︰「是的,他最後說,你去到那里時,他會先跟您打招呼。」
辛維正依著棧伙之指點,很快的便找到了那家張家寡婦茶館。
果如棧伙所說,茶館門口,搭著一座竹棚里面散散落落的坐了五六名茶客。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正提著一把大錫壺,穿走在茶座之間,殷勤而親切地為客人們添著茶水。
辛維正去到時,那幾名茶客都看到了,但卻未有一人出聲招呼;甚至連一個招呼的眼色也沒有。
辛維正正在暗感納罕之際,張寡婦含笑走過來道︰「這位大叔泡什麼茶?」
辛維正進退為難,訥訥道︰「我跟一位老人家……」
張寡婦一哦,連忙問道︰「這位大叔,可是姓辛?」
辛維正精神為之一振道︰「是的。那位老人家可是來過了?」
張寡婦含笑點頭道︰「請辛爺等一等!」
說著,返身入室,取出一個小包裹,雙手遞出道︰「那位老人家說。他有急事在身,需要先走一步,這個包裹,留交辛爺,辛爺打開看了自然明白。」
辛維正將包裹打開一看,不禁暗暗點頭。覺得這位巧匠行事,果然謹慎無比。
原來包裹內是一件青布夾袍,袍中附著一張短柬︰「更衣後請至羅家祠堂相會!」
辛維正匆匆覽畢,重將包裹攏好,向張寡婦道了謝,轉身走出茶棚。
他去無人處,穿上那件夾袍,向一名小販問清羅家祠堂的坐落,然後按址朝鎮外走來。
羅家祠堂建築在一片竹林中,平常時候,人跡罕見,祠前祠後,均為水田,顯得甚是冷落淒清。
辛維正走進去時,那位巧匠已經先他而至。
辛維正上前拱手道︰「這位老人家——」
巧匠點點頭說道︰「老漢便是司徒華,辛大俠請坐!」
辛維正坐下後,巧匠接著道︰「‘筆’‘掌’雙尉之信物,辛大俠可否先行見示?」
辛維正取出一面精致的銅牌遞了過去。銅牌橢圓形,一面鑄著「樂水客」三個古篆,一面則為一部打開的兵書,在兵書兩邊內頁上,分別刻著陰陽文體的「孫」字各一個。
巧匠略一翻看之下,愕然抬頭道︰「智男孫快樂水信符?」
辛維正含笑點頭道︰「您老好眼力!」
巧匠不勝其迷惑道︰「辛俠不是說……」
辛維正微微一笑道︰「不瞞您老說,在下這次前來,並非為打造什麼兵刃或暗器,日前托稱系奉筆掌雙尉差派,不過是一種借口而已!」
巧匠霎著眼皮道︰「然則……」
辛維正斂容接道︰「在下實際是奉智男孫前輩之命,來請您老鑒定一件物事!」
巧匠張大兩眼道︰「是何物事?」
辛維正取出竹筒,倒出那兩根金針,遞了一根過去道︰「這種金針,是否為寶號所打造?」
巧匠拈起那根金針,迎著亮光,反復審視片刻,點點頭道︰「不錯……」
辛維正緊接著道︰「那麼您老是否還記得,這種金針,當初是何人前來寶號定制?」
巧匠沉吟著道︰「敝號承制這種金針,好像不止一次,這可要回去查上一查了!」
辛維正迫切地道︰「辛某人就在這里相候如何?」
巧匠點點頭,忽然問道︰「辛俠查問這個,用意何在?」
辛維正指著金針道︰「您老注意到金針上面這一層暗藍色沒有?它的主人,有雄霸武林之圖,目前正憑借著這種金針,以及以非法手段,竊取之三王武學,為所欲為,濫施殺戳,短短半個月中,僅岳陽一地,傷亡者即達二十余人之眾!」
巧匠不勝駭異,喃喃道︰「有這等事?」
辛維正懇切地道︰「所以智男孫前輩希望能從您老處查得金針之主人,俾謀補救之道,關于您老之安全,辛某人定當妥為顧及!」
巧匠望著手上那根金針皺眉道︰「這上面涂的什麼藥物?」
辛維正道︰「據四川唐家門人說,這種藥物,煉制雖然簡單,毒恐卻很強烈,凡人只要一經打中……」
巧匠忙說道;「老漢這樣拿著它,有無妨礙?」
辛維正道︰「無礙,這種藥物,屬于化血腐肌一類,接觸之部位,只要不破皮不見血,即無危險可言!」
巧匠手一指道︰「辛俠手上那一根?」
辛維正順聲望去手上道︰「我這根也一樣。」
就在辛維正移開目光的這一剎那,巧匠右手往前一送,手中那根化血金針,突如毒蟒吐信般,一下刺人辛維正的左腕!
巧匠冷襲得手,人借一送之勢,全身向後仰翻,一個倒縱,奪門面出!
辛維正左腕中毒針,一條左臂,登時麻木!
他本可勉提真氣,隨後追出,但念轉之下,主意頓改,決定采取洞庭湖上的老辦法,再犧牲一顆寶貴的唐丹!
于是,他怒罵一聲,衣袖一抖,向口中投入一顆唐丹,然後咕嚕一聲,就地栽倒!
那位巧匠果然沒有真的去遠,听到祠中發出聲響,迅即再度現身,手往臉上一抹,哈哈大笑道︰「三十兩黃金,這下總可到手了吧?」
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得意之情,不可名狀!
辛維正恍然大悟;原來又是凶將郭長空手下那些沒出息的天龍鬼兵!
他此刻雖不便睜眼打量,但從對方舉止語氣上,已不難猜想到這名冒牌巧匠,最多大概不過四十上下年紀!
辛維正真氣暗運,正往測準方位,躍身出擊之際,身後暗處,破聲風響,接著又竄出兩條身形!
因為這後來出現的兩人敵我難分;辛維正只好繼續等待。
只听一個陌生口音,阿諛地道︰「我們頭兒,果然算無遣策!」
原來這名冒牌巧匠,也跟沒羽箭白文俊、小靈猿唐志中一樣,是一名鬼兵隊長,後來出現的這兩人,才是真正的鬼兵之一!
接著是那位鬼兵頭目的得意笑聲︰「你們這些孩子,跟了我小諸葛上官某人,總算是你們的福氣;要你們伏在暗處,不過是讓你們見識見識,看你們頭兒怎樣去對付一個扎手的敵人而已!看到沒有?就這樣三言兩語,不費吹灰之力,三十兩黃金到手了。哈哈哈哈!」
另外那名鬼兵陪著小心道︰「請問頭兒,現在怎樣處置這小子?」
那自稱小諸葛的鬼兵頭目道︰「這還不簡單……」
先前那名鬼兵獻殷勤道︰「是的,待小的這就去找個麻袋來!」
小諸葛似甚詫異道︰「要麻袋干啥?」
那鬼兵怔了一下道︰「不將小子帶走,如何領黃金?」
小諸葛哼了一聲道︰「你他媽的,真是其笨無比。難道就不曉得,割下腦袋帶走,一樣可以生效?」
那鬼兵惶恐地道︰「小的的確……」
另外那名鬼兵接著說道︰「老四,讓我來,我這把匕首鋒利些!」
小諸葛從旁指揮道︰「振輝慢一點,讓澤霖先剝下他那件夾袍再動手。本座到門口去,防備有人走過來!」
辛維正心想,這樣再好不過,小爺最煩心的便是無法一下對付三個人!
小諸葛走出祠堂,正在游目四顧之際,忽听里面那名排行第四,名叫澤霖的鬼兵駭叫道︰
「振輝,你的匕首……」
接著又是一聲尖叫,似乎「振輝」的匕首業已插入「澤霖」的咽喉!
小諸葛一驚,返身大喝道︰「振輝你反了麼?」
喝聲剛剛出口,一柄血淋淋的匕首突然迎面飛至!
緊接在血匕首後面的,是一聲冷笑︰「小諸葛,你還是失算了!」
小諸葛急切間一偏身軀,雖然避開面門要害,一只右耳卻已不翼而飛!
他顧不得疼痛,腳下一滑,便待向前面林中竄去!
辛維正冷笑道︰「你這位鬼兵隊長能跑出十步遠,小爺辛字倒著寫!」
小諸葛被人一口喝破身份,不禁當場一怔。
辛維正趕上一步,抬足便蹋,口中沉聲喝道︰「乖乖躺下!」
小諸葛听話的很,上身向前一伏,果然應聲倒地。
辛維正伸手一抓,將小諸葛提回祠堂中,重重摔去地下,舉腳踏著道︰「听著!你這位小諸葛,現在還有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閣下有沒有興趣活下去!」
這位小諸葛,心思果然夠敏捷,這時不待辛維正繼續說下去,已然猜知辛維正之語意所在。
當下申吟著道︰「您……問……吧……上官某人只要能……留得……一條活命……當盡所知……詳為……奉……答。」
辛維正正注目道︰「知道你那位主使者是誰麼?」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的又是些什麼?」
「上官某人只知道依聯絡暗號行事,賞格計分黃金五兩、十兩及三十兩等三級,」
「這次在什麼地方接的差事?」
「岳陽。」
「城里?」
「是的。」
「出面聯絡的是何等樣人?」
「一名髒足叫化。」.
「可是丐幫弟子?」
「不太像。」
「事成之後,將向哪里領賞格?」
「也是岳陽。」
「什麼地方?」
「岳陽北門的光大鹽莊。」
「莊中何人?」
「未經指明。」
「說得清楚些!」
「提示中僅說,到時候只須將少俠您……您的頭……放去櫃上……自然有人……會將黃金送過來。」
「閣下相信不會落空?」
「應該不會。」
「何以見得?」
「上官某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而且,我們那位主子,好像有的是金銀財寶。」
「閣下希望怎麼個活法?」
「伏惟少俠高抬貴手。」
辛維正念在這個鬼兵頭目,純然是受金錢誘惑的可憐蟲,如論本質,似乎尚未至十惡不赦的地步。當下雖將這名小諸葛一身武功廢去,但在離開之前,仍然留下兩枚金圓以作對方今後謀生之需。
辛維正回到客棧,看到那名武當俗家弟子,正在那里大跳其腳,口中唾沫橫飛,一股勁兒嚷著︰「這是什麼話……一切都講好了……定銀也收下了……現在……現在卻忽然回稱不干,又將
定銀退還回來……走,師兄,咱們鮑老家伙算賬去!」
辛維正心頭微微一動,走上去向道︰「什麼事?老表。」
那名年青人搶著回答道︰「沒有什麼,我們昨天向鎮頭上那家司徒老店訂制了幾件兵刃,價錢講好了,定錢也付了,今天,不,就是剛才,店中忽然振來一名伙計,說是他們當家的,決定從現在起封爐……」
辛維正吃了一驚道︰「關店?」
那道人苦笑道︰「你說這位巧匠司徒華,是不是要多莫名其妙,有多莫名其妙?」
辛維正搖搖頭道︰「的確莫名其妙。」
隨便搭訕了幾句,抽身回自己臥房走去。
先前那名棧伙跟了過來道︰「你們啊,唉唉,也真是,您走了沒有多久,那老頭又來過一次,他說未能在張寡婦那里等您,感覺萬分過意不去……」
辛維正霍地轉身道︰「怎麼說?那老家伙又來過一次?」
伙計點頭道︰「是的。」
辛維正道︰「什麼時候?」
伙計答道︰「有一會兒了。」
辛維正可真的有點听糊涂了。那位冒牌巧匠小諸葛,由張寡婦茶館,到羅家祠堂,一路引誘他,時間緊湊異常,根本無分身之余暇,難道蛙螂捕蟬,黃雀在後,又出現第二個冒牌巧匠不成?
伙計接著道︰「他說……」
辛維正攔著道︰「你有否看清先後確為同一人?」
伙計一怔道︰「這個……」
辛維正微硒道︰「沒有留意?」
伙計赧然納納道︰「那時候店堂中吵得很,小的確實未曾看清。」
辛維正側目道︰「他說未能在張寡婦茶館里等我,感覺萬分過意不去——除此而外,還說了什麼沒有?」
伙計微感不安道︰「他留下一封信,小的放在您房中案頭上。」
辛維正輕輕一哦,點頭道︰「好了,你去吧!」
伙計轉身退去後,辛維正三步並作兩步,走進房中眼光一掃,果然在桌子上發現一封書信。
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只見上面未具上下款,僅潦草地寫著這樣兩行字︰「老朽尾隨那位冒名客,已悉一切。查該批金針,系三年前,由金湯堡來人,持霹靂金符所定制,僅此奉告,願代守秘!」
辛維正雙手持箋,久久無法動彈,原來又是那個黃氏賤人的杰作!
仲冬,十一月,灰暗的天空,微呈雪意。兩名中年漢子,從萍鄉方面來,正向岳陽進發。
這時,其中一個漢子望望天色,說道︰「好像要下雪了。」
另外那名漢子唔子一聲,沒有接腔。
先前那名漢子回過頭來道︰「你在想什麼?」
另外那名漢子思索著答道︰「我在想……這已經是最後的一著棋了……到時候,要是你……依然無法認出那位王爺,我……唉……真不知道如何向那智男交代!」
這兩名中年漢于不是別人,正是辛維正和美媚兩人所喬飾。
要美媚出來辨認誰是君山石窟中的那位王爺,是辛維正醞釀已久的一個主意,他所以遲遲不敢提出來,原因有二︰第一,關于這一著,他並無絕對把握,因為美媚在石窟中,雖然見過那名王爺好幾次,但那魔頭每次出現時,都戴著精美的人皮面具,地月復中光線又很暗談,要憑身材、舉止,或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在二三十人中,來揣模誰是她所見到的人,委實不是一件容易事。
第二,這一點相當重要,美媚過去乃是那位黃氏夫人的貼身女婢,如果事機不密,讓美媚先給那位黃氏夫人辨認出來,不但美媚之生命堪虞,且可能因而提高那對奸夫婬婦之警覺,使事情益發陷入困境。
所以,辛維正自己也認為此一措施並不如何高明。
問題是︰如今所有的路都走絕了,不管有效無效,以及危險與否,也得用來試上一試了!
三天之後兩人來到岳陽。辛維正為慎重計,他將美媚先安頓在城外一家小客棧里,然後于黃昏時分,一個人悄悄地向百珍園走來。
百珍園中,寧靜異常,郭老頭一個人躲在小屋里,擁爐把酒,恰然自得。
辛維正走進去,迫不及待地問道︰「事情有無新的發展?」
郭老頭點點頭道︰「繼屠尉之後,又去了一個棍尉。‘小’‘閑’兩男,各斷一臂,‘凶將’舊創復發,大概還能拖個三兩天……」
辛維正大吃一驚道︰「是不是劍王武學也出現了?」
郭老頭仰頸干了杯中酒,以一聲輕哼,和一聲冷笑,作為回答。辛維正搶著又問道︰
「人是哪一個?」
郭老頭撥著爐火道︰「烏皮金剛!」
辛維正不禁頓足道︰「那就糟了!」
郭老頭揚臉道︰「什麼事糟了?」
辛維正皺眉道︰「據說這位烏皮金剛嚴大爽,為人相當正直,這一來豈不是毀定了?」
郭老頭嘿了一聲道︰「如果懸案不破,被毀的人,還多著呢!」
辛維正想了想問道︰「您老能不能想個方法,馬上跟智男孫俠取得聯絡?」
郭老頭聳聳肩胛道︰「除了老漢親自跑一道,別的還有什麼方法?」
辛維正探打一躬道︰「萬分抱歉!」
郭老頭站起身來道︰「你在哪里等?」
辛維正又想了一下道︰「您跟他說老地方,就可以了!」
郭老頭亦不見怪,取過一頂雪蓬,推門走了出去。
辛維正靠爐暖了暖手腳.又抓起酒壺,喝了幾口酒,接著亦從園後側門走出,向城中一家他跟智男經常會面的小客棧趕去。
他不敢將智男徑直遭到城外那家客棧,是怕智男出堡時,也許會受到跟蹤,所以決定等見面之後,一切安排妥當,再為雙方引見。
辛維正在客棧里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智男悄然來到。
辛維正省去寒喧和客套,徑將羅家渡之行,詳盡說出。智男听了,大感失望,搖搖頭嘆道︰「我們金鵬公,也不知道是哪一世作的孽,竟娶了這麼個婬毒女人,這件事要他老哥知道了,不給活活氣死才怪!」
辛維正決定等一等再提美媚的事,當下接著道︰「那位烏皮金剛最後怎樣了?」
智男沉重地搖搖頭道︰「問題尚未解決。」
辛維正惑然道︰「什麼問題尚未解決?」
智男嘆了口氣道︰「這位烏皮金剛,出現才四五天光景,已先後連傷多人,因為這一次出現之時間和方式,均不同于前此之了塵和奇算子,簡直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辛維正一哦道︰「時間和方式,哪些地方不同?」
智男皺眉道︰「這次的這位烏皮金剛,每次出現都在日落之後,而且在功力方面,亦較了塵和尚和黃山奇算子深厚得多。」
辛維正詫異道︰「我們這邊,現在連夜間也有人在外面查訪?」
智男搖頭道︰「沒有。」
辛維正不解道︰「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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