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寶釵緣 第三十三回 識破奸謀知鬼魅 曾經患難見真情 作者 ︰ 梁羽生

這小伙子不是別人,正是方闢符,原來他在途中踫上飲馬川的一股前頭部隊,那些人想搶奪他的坐騎,卻反而給他捉著了一個小頭目,仗著馬快,夾圍走了。方闢符雖然欠缺江湖經驗,也還有幾分機智,當下就仔細的盤問那個頭目,間明了飲馬川山寨的詳情,然後取了那頭目的腰牌,便旨充他的身份,到吐谷堡來稟報軍情,果然給他騙過,獲得了牟世杰的接見。

史朝英雖然是不久之前,曾在那小客店中還見過方闢符一面,但當時是在黑夜,她看得不怎麼清楚,何況方闢符又己改了裝束掩蓋革命斗爭中一切具體的東西,反對馬克思主義。,一時間她也不敢斷定這小伙子就是自己曾見過的人,正自隱隱起疑,想要仔細盤問,不料聶隱娘已走了出來,立即就叫方闢符動手。

方闢符早已準備發難,當下一聲大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倏的欺到了史朝英身前,伸指便點了她的穴道調了人的社會性。表述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實踐在改,牟世杰又驚又怒,一掌劈去,方闢符已把史朝英當作盾牌,往前一推,牟世杰武功真個不凡,迅即縮手變招,飛腳踢方闢符膝蓋,左掌又用了大擒拿的手法,抓向方闢符的右脅空門。

方闢符疾退三步,只听得「嗤」一聲,右脅衣襟,已給牟世杰撕下一幅,方闢符一聲冷笑國哲學家萊布尼茨認為單子是構成一切事物的精神實體。詳,唰的拔出了青鋼劍,喝道︰「牟世杰,你再邁前一步,我就把這妖女殺掉了!」牟肚杰氣得干瞪眼,投鼠忌器,卻己不敢上前。

聶隱娘淡淡道︰「牟世杰,咱們現在可以按照黑道規矩,平等磋商了。你若是想要回你的新娘子,便請把解藥交與我吧。」

牟世杰道︰「我本來要把解藥交與你的,你們何必用這等手段?」方闢符吃了一驚,叫道︰「師姐,你中了他們的毒藥?」聶隱娘笑道︰「不礙事的,這酥骨散還不算太厲害,但這妖女的心腸卻比毒藥還毒得多。」

牟世杰回到房中找出了解藥,再走出來,只見聶隱娘和方闢符已站在一起,方闢符兩只大眼楮流露出極其驚喜的精神,雙頰也似因興奮而現出一片暈紅,牟世杰明白了七八分,他雖然移情別向,心里仍不免有幾分妒意,苦笑說道︰「隱娘,你這師弟冒死前來救你,也真是難得啊!祝你幸福了。」聶隱娘道︰「解藥拿來,咱們平等交換,誰也不必領情,閑話也無須多說了。」

聶隱娘接過解藥,牟世杰道︰「你們可以放人了吧!」方闢符道︰「現在還不行!」牟世杰怒道︰「你待怎麼?」

方闢符不迎不睬,過了一會,方始說道︰「師姐,這解藥如何?」聶隱娘笑道︰「這解藥靈驗如神,咱們可以走了。」牟世杰這才知道他的用意,怒道︰「豈有此理,你把我牟世杰當作什麼人了?我會拿假藥來蒙騙你們嗎?如今你可以放人了吧?」方闢符又是淡淡說道︰「現在還不行。」牟世杰大怒道︰「隱娘,你這師弟與我初次會面,你卻是知道我的為人的,我說過的話幾時有不算數的,難道你還不能相信我嗎?」

聶隱娘道︰「牟大盟主,稍安毋躁,我們當然會把你的新娘子還給你的,不過可得麻煩她送我們一程。師弟,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方闢符道︰「正是。牟大盟主,你要知道,不是我信你不過,是信這妖女不過。」

聶隱娘道︰「方師弟,你把史姑娘給我,免得惹人猜疑。」方闢符道︰「不錯,畢竟是師姐細心。盟主的新娘若是與我這個小頭目合乘一騎,那就不好看相了。」聶隱娘功力已恢復七八分,當下接過了史朝英,仍然抓緊她的後心穴道,說道︰「勞駕,請牟大盟主將我那匹坐騎牽來。」

牟世杰听他們一吹一唱,滿肚皮怒氣,卻是不好發作,還得權且充作馬夫,把聶隱娘那匹「五花馬」牽來,聶隱娘將史朝英一把提起,縱身上馬,方闢符那匹「照夜獅子」還在門外的草地上吃草,方闢符道︰「你們在前頭走,讓我這個小頭目充當你們的跟隨。」向牟世杰拱一拱手,說道︰「牟大盟主,你若不放心,你也跟來吧。」隨即也就飛身上馬。

牟世杰當然是放心不下,當下策馬隨行。牟世杰這匹坐騎也是匹大宛良駒,但卻比不上秦襄送給方聶二人的坐騎,遠遠落在後面。聶隱娘笑道︰「方師弟,咱們放慢一些,這才像郊外閑游。也省得牟大盟主以為咱們要擄走他的新娘。」

四人三騎,向城外走出。這是牟世杰的駐防地區,沿途都是士兵。聶隱娘一只手持著馬鞭,另一只手手掌貼著史朝英的背心,低聲說道「史姑娘,請你作出笑容,千萬別愁眉苦臉,否則我可不客氣了!」史朝英切齒痛恨,卻還不得不裝出滿臉笑容。牟世杰的手下唆兵看見她們二人好一副親熱的樣子,只道史朝英有意拉攏蓋天仙手下的女頭目,誰都沒有疑心。

不久到了外城門,守城的兵士見是牟世杰和史朝英,連忙開門,恭恭敬敬的問道︰「盟主,公主今日興致很好啊,可是要去草原試馬?」

牟世杰沒好氣的說道︰「閑事你們不用多管,以後不論是哪一路兄弟到來,縱有腰牌,也必須先行稟報,待我派人驗過,才好放他進來。」

方聶二人一出城堡,立即又放馬疾馳,把牟世杰拋在後頭。

牟世杰不禁暗暗驚慌,「若是他們反過來將朝英擄走,這可如何是好?」心念未已,只見聶隱娘已在半里之遙勒住馬韁,把史朝英輕輕放了下來,回頭說道︰「新娘子交還給你,穴道你自己會解,我們可要走了。」

牟世杰道︰「隱娘,難道咱們注定了非在沙場上相見不可麼?」聶隱娘道︰「我要說的都已說了,今後就只是看你的了,但願你三思而行,最好別在沙場相見。」

牟世杰忽覺一陣心酸,目送聶隱娘與方闢符並轡同行,恍惚如有所失。盡管他與聶隱娘想法不同,但卻也不能不對聶隱娘暗暗佩服。心想,「我與她相識數載,直到今日,才知道她當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重情義而又有見識的姑娘!她冒險來此,只為勸我一場,雖說所見不同,這番情義卻是可感!」一個人往往就是這樣,當失掉一個朋友之時,才會發覺那個朋友的可貴之處。這時聶隱娘的背影漸遠漸小,但她在牟世杰心中的影子卻越來越大,甚至在這一瞬之間竟蓋過了史朝英。牟世杰一片茫然,突然懷疑起來,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否錯了。但這只是瞬息間事,正在他思潮洶涌的那一剎那,只听得史朝英已在叫道︰「世杰,你還不快快過來,給我解開穴道?」牟世杰霍然一驚,突然想起了史朝英說過的「咱們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兩只蚱蜢」,是的,他要逐鹿中原,問鼎長安,可是非得和史朝英同走一路不行。整座江山壓上了他的心頭,頓時又把聶隱娘的影子壓下去了。他應了一聲「來啦!」便過去給史朝英解開穴道。

聶隱娘與方闢符並轡奔馳,也還走得不遠,忽見前頭有個女于,背插拂塵,腰懸長劍,迎面而來,來勢迅捷之極,竟不輸于奔馬,一時間尚未能看清她的面貌,方闢符吃了一驚,心道︰「這女子輕功怎的如此了得!」

那女子剛自贊了一聲︰「好一雙駿馬!」忽听得史朝英大叫道︰「師父,快把這兩人拿下!他門欺負了你的徒弟了!」

原來這裝束古怪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史朝英的師父辛芷姑。空空兒已與她訂下了婚約,但因為空空兒要與楚平原同去追緝精精兒,不便與她同行,故而與她約定,請她在吐谷堡相候。

辛芷姑號稱「無情劍」,本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但她其實卻並非「無情」,而是恰恰相反,偏重情感,專憑一己的好惡行事。她平生最傾心的是空空兒,最寵愛的則是這個關門徒弟史朝英,而今听得史朝英大叫大嚷,說是給了外人欺負,她本來就想搶這兩匹寶馬,這一下找到了藉口,也不分青紅皂白,便即說道︰「徒兒不必氣惱,我給你把這兩個小賊拿下就是。」拂塵一甩,閃電般的便使出了殺手絕招!

方聶二人正自縱馬疾馳,距離辛芷姑還有十數丈之遙,跨下的坐騎忽地同聲嘶叫,前蹄屈地,倒了下來。原來辛芷姑這拂塵一甩,已是暗運內力,將幾根塵尾,當作暗器射了出去。塵尾細如游絲,無聲無息比梅花針更難防備。她抱定「射人先射馬」的宗旨,四根塵尾。恰恰射中了那兩匹駿馬的前蹄關節之處,傷害不大,過後也可以很容易便將它們醫好,但塵尾插進關節,已是足以令這兩匹駿馬再也不能奔馳。

馬雖倒人卻來翻,方闢符大怒之下,一聲叱 ,已是如箭離弦,在馬背上騰空飛起,迎上了疾奔而來的辛芷姑,一招「鷹擊長空」,便即凌空刺下,辛芷姑將拂塵聚成一束,當作判官筆用,「當」的一聲,將方闢符的長劍蕩開,震得他虎口隱隱作痛。

辛芷姑見方闢符的長劍屆然沒有給她展出手去,也有幾分詫異,說時遲,那時快,聶隱娘亦已趕了到來,使出「飛花撲蝶」的輕靈劍法,青鋼劍揚空一閃,抖出了七朵劍花,一招之間,連襲辛芷姑的七處穴道。

辛芷姑拂塵一罩,忽地散開,千絲萬縷罩了下來,也只是一招之間,便把聶隱娘的劍法破了,拂塵根根豎起,反刺聶隱娘的十三處穴道。方闢符一聲大喝,掄起長劍,當作大刀來使,這是他師父磨鏡老人和他師兄鐵摩勒合創的獨門劍法,威猛無倫,辛芷姑心頭一凜,迫得又把拂塵聚成一束,反手揮出,先化解了方闢符這招。

幾招一過,辛芷姑更是吃驚。她倒不是因為方聶二人本領了得,而是因為看出了她們劍法的來歷,當下辛芷姑使出一招「風卷殘雲」,將方聶二人的青鋼劍都蕩了開去,喝道︰「炒慧神尼與磨鏡老人是你們的什麼人?」

聶隱娘這時已認得辛芷姑就是那日在英雄會上,與空空兒在一起,大鬧校場的那個女人。她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當時雖然不知辛芷姑與空空兒的關系,但也隱約猜到幾分。

方闢符只想沖殺過去,對辛芷姑的問活不理不睬,仍在進攻。聶隱娘卻已說道︰「妙慧神尼是我師父,也正是他的姑姑,他又是磨鏡老人的關門弟子,鐵摩勒正是他的師兄。你是辛老前輩吧︰那日在校場上咱們似曾見過。」

辛芷姑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對妙慧神尼與磨鏡老人這兩位武林名宿,卻多少還有幾分顧忌。還有一樣,空空兒和鐵摩勒的交情,自那日的英雄大會過後,她也是知道的了。不禁想道︰「原來這小伙子是鐵摩勒的師弟,我若把他傷了,只怕空空兒要不高興。」心意躊躇,一時莫決。

由朝英卻不知道其中有這麼一層轉折的關系,冷笑說道︰「你攀什麼關系,你抬出了你的師父和鐵摩勒來,難道我的師父就要怕你不成?」

方闢符大怒道︰「呸,是誰妄攀交情了?是你的師父先問我們,可不是我們要把師父抬出來的。」

辛芷姑極為好勝,雖有幾分顧忌,卻也怕別人誤會,說她是怕了妙慧、磨鏡與鐵摩勒等人。史朝英正是知道她師父的這個脾氣,說出的話綿里藏針,教她師父難以罷手。偏偏方闢符又不知道進退,說出的話教辛芷姑听了更不舒服。

不多一會,已過了三十余招,吏朝英又叫道︰「世杰,你還不過去助我師父拿下這兩個小賊?」牟世杰心里好生為難,他對聶隱娘有幾分敬愛,對方闢符有幾分妒忌,對史朝英又有幾分害怕,種種錯綜復雜的情緒支織心頭。既不想傷害聶隱娘,卻又想把她留下……。

史朝英的目光緩緩從他面上掃過,似是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冷然一笑,說道︰「世杰,你只知道她是你的聶家妹子,卻忘了她是聶鋒的女兒了?」牟世杰霍然一醒,連忙說道︰「不錯,是不能放過他們。」懷著無限復雜的心情,卻終于上前去了。

其實史朝英要牟世杰上前相助,這句話只是想激她的師父的,不過,她後來看出牟世杰猶疑不決,心中甚是不快,于是又索性以假當真,把牟世杰也迫上前去。

辛芷姑哈哈一笑,說道︰「英兒,你跟我多年,還不知道為師的本事麼?你以為我當真拿不下這兩個小輩?」笑聲一收,驀地喝道︰「我無情劍出鞘,例須見血。如今看在妙慧神尼與磨鏡老人份上,姑且破例一遭!」方闢符怒道︰「無情劍又怎麼樣?何必裝腔作……」「勢」字還未曾出口,陡然間只見寒光耀目,辛芷姑無情劍已是出鞘,閃電般的向他刺來!

方闢符見她來勢凌厲,長劍掄圓,不敢攻敵,先把自身防御得風雨不透,不料辛芷姑的劍法確有獨特的造詣,方闢符心頭一怯,對方乘虛而入,來得更快。只听得辛芷姑喝一聲︰「著!」

四面八方,劍光飄忽,竟不知她從何處刺來,方闢符擠著兩敗俱傷,奮力一劍劈出,哪知辛芷姑正是要他如此,那柄劍只是在方闢符的劍脊上輕輕一按,已借著方闢符那股猛勁,將他引得身向前傾,說時遲,那時快,辛芷姑劍鋒也錯力彈起,恰恰制中了方闢符的虎口。

「當啷」聲響,方闢符長劍墜地,半邊身子亦已不能動彈。

原來辛芷姑已用劍尖點了他的穴道。她用力恰到好處,方闢符的虎口只現出一點紅點,就似給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果然未曾見血。

聶隱娘大驚,慌忙使出一招「玉女投梭」,也刺辛芷姑的穴道,意圖用圍魏救趙之計,解師弟之困。可惜她劍術雖妙,武功卻與辛芷姑差得更遠,辛芷姑就在刺中方闢符穴道的同時,左手的拂塵也已纏上了聶隱娘的劍柄,喝一聲「撒手!」聶隱娘的青鋼劍頓時也飛上空中,辛芷姑倒轉塵仟,只一點又一點中了聶隱娘的穴道。但辛芷姑雖然是大獲全勝,小臂亦隱隱感到脹痛,對方闢符的功力與聶隱娘的劍法,也感到好生驚異。

牟世杰到來,正要道謝,辛芷姑向著史朝英望去,已在問道︰「此人是誰!」

牟世杰道︰「小可牟世杰拜見前輩。」史朝英嬌聲笑道︰「師父,恕我事先沒有稟告,但我想你也會看得出來了。世杰、他、他和你的徒弟同在一起,對我又是這般親熱,難道還能是外人嗎?」辛芷姑道︰「哦,原來他是你的夫婿。」史朝英臉上泛紅,無限嬌羞的樣子說道︰「後天就是我們的好日子,正想請師父來喝一杯喜酒。」她臉上一副嬌羞,心中實是十分得意。

辛芷姑笑道︰「哦,原來你就是名噪江湖,新任綠林盟主的牟世杰,現在又成了我的英兒的夫婿了。很好,很好,這麼一來,倒是沒有亂了輩份了。」牟世杰不禁愕然,不解她這話是何意思。史朝英卻是滿面通紅,暗自生嗔︰「師父也真是的,怎好在世杰面前說這等話,這不是挑我的疤嗎?幸虧世杰他大約還听不懂。」又想,「師父她這麼說,莫非她與空空兒也已重修舊好了?空空兒與鐵摩勒交情很是不錯,這倒要想個法子好好應付才是。縱然不能借助于師父之力,將空空兒拉攏過來,至少也須叫他不可搗亂。」原來辛芷姑一心想嫁空空兒,段克邪是空空兒的師弟,倘若史朝英嫁給了段克邪,豈不是兩師徒嫁了兩師兄弟?辛芷姑雖然「邪」得可以,畢竟也覺不好意思。故而當她听得史朝英是要嫁牟世杰之後,不怪史朝英移情別戀,反而歡喜起來,口不擇言,便說出了有關「輩份」的那一句讓史朝英听了面紅的說話。

牟世杰今日在方闢符手里栽了個不大不小的筋斗,心頭之氣,尚還未消,搶過馬鞭,「唰」的一鞭就向方闢符當頭打下。

方闢符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橫眉怒目,面對著牟世杰,狠狠的「呸」了一口。聶隱娘也是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卻冷冷說道︰「綠林盟主,好威風啊好威風啊!」

牟世杰心頭一跳,唰的一下,臉上都發了燒,以他綠林盟主的地位,鞭打一個已失了抵抗能力的無名小輩,實是大失身份之事。牟世杰武功已到收發自如的境界,此時鞭梢離方闢符頂門不到三寸,正想收回。忽听得「卜」的一聲,辛芷姑突然出手,彈開了牟世杰的馬鞭,左手拂塵一繞,就要將他的馬鞭卷出手去。牟世杰吃了一驚,一個「盤龍繞步」斜竄三步,鞭梢滴溜溜的轉了個圈,解開了拂塵的纏繞。辛芷姑道︰「好,果然是本領不凡,可以做得綠林盟主了。比起段……」史朝英松了口氣,連忙說道︰「師父,原來你是試世杰的功大來著,倒嚇了我一跳了。」其實辛芷姑卻是因為空空兒與鐵摩勒的間接關系,不願牟世杰太過令鐵摩勒的師弟難堪。

史朝英走了過來,冷笑說道︰「聶大小姐,可惜啊可惜,你畢竟還是逃不過我的掌心。」她對聶隱娘雖是冷嘲熱諷,也還算得有幾分「客氣」,對方闢符卻是又氣又恨,張口就罵︰「哼,你這臭小子,你對我好生無禮!」正要一掌打去,辛芷姑忽地將她攬入懷中,笑道︰「英兒,你怎麼生這樣大的氣?小心別氣壞了身子,教為師的心疼。他們究竟怎樣欺負了你,說與為師的听听。」

史朝英道︰「這臭小子剛才點了我的穴道,還把我抓了起來。」辛芷姑道︰「他為何要點你的穴道?」史朝英道︰「還不是為了他這位聶師姐?」辛芷姑道︰「這位聶姑娘又如何冒犯了你?」

史朝英道︰「她是聶鋒的女兒,聶鋒帶兵來打我們,這位聶大小姐就先跑來私會世杰。」辛芷姑對著牟世杰雙眼一瞪,道︰「這就奇了,這位姑娘為何要來私會世杰?英兒,他究竟對你是不是真心?」史朝英雖有幾分醋意,但知道師父最恨薄幸的男子,生怕她的怪脾氣一時發作,牟世杰可就難堪了,只好替牟世杰掩飾,一笑說道︰「師父,你想到哪兒去了?這位聶大小姐是來替她父親作說客的。」

辛芷姑道︰「哦,原來如此。兩國交兵,不斬使者。你也犯不著這樣氣惱啊!」史朝英道︰「她已探听了我們的虛實,若然放她回去,對我們大有不利。」辛芷姑道︰「那就把她關起來好了。」史朝英道︰「我也並不是想把她殺了。哼,她想我殺她我也不肯便宜她呢。不過,還有這臭小子——」辛芷姑道︰「這臭小子對他師姐倒是挺不錯啊,看來大約是一時情人吧?」史朝英冷笑道︰「這位聶大小姐的心事難以捉模,這臭小子嘛,看來倒是有九成單相思了!」辛芷姑忽然哈哈一笑說道︰「我最喜歡有情有義的男子,這臭小子為了救她師姐,觸犯了你,倒還情有可原,理直處罰從輕,依我說,你不如就把他們二人關在一起吧。」原來辛芷姑這二十年來對空空兒也是一片單思,因而對方闢符不覺有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史朝英心道︰「這不是反而便宜他了?」但轉念一想,牟世杰對聶隱娘似乎還是余情未了,既因形勢所迫,不能殺聶隱娘,那就確實不如把方闢符留下,也好斷了牟世杰的念頭。當下便道︰「這兩人是師父擒下的,如何處置,當然听師父的主意。」

史朝英將方聶二人帶回城堡,給他們上了手銬腳鐐,便親自將他們押進水牢。這水牢建築在地底下,周圍都是堅厚的石牆,分為兩層,上層是個蓄水池,一開機關,就可以將下面這層牢房淹沒。

史朝英冷笑道︰「我讓你們快活幾天,你們可休妄想逃走。我只須一按機關,你們就是甕中之鱉。」冷笑聲中,把牢門關上,黑漆漆的水牢中,只剩下方聶二人。

這水牢四面都是堅厚的石壁,但有一面卻是利用天然的岩石,井非人工所造的石壁。有微弱的光線從岩石的縫隙中透進來,方聶二人都是從小練過暗器的人,目力遠比常人為佳,眼楮漸漸習慣了黑暗之後,藉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線,已是隱約可以看見對方的面容。

只見方闢符雙眸炯炮,眼光似是燃燒著的火焰,臉孔也脹得通紅,在黑暗中發出光澤。原來他從來不敢吐露的心事,被辛芷姑一口道破,接著又被史朝英嘲笑,方闢符雖是痛恨她們,卻也有一種輕松之感,他自己不敢說的,想不到竟有人給他說了。他不禁又是羞愧,又是興奮。

其實聶隱娘早已知道他的心事,尤其是在此刻,她只消一接觸他的目光,無須他再說半句,已是深深感到他心里的激清,仿佛就可以听到他心房的跳動。

聶隱娘嘆了口氣,說道︰「方師弟,這可是連累了你了。這妖女要利用我來招降爹爹,我是決計不會依從她的。你來陪我送命,我實在過意不去。」方闢行道︰「這算得了什麼,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在我是心甘憎願,毫不皺眉。我只抱愧我本事低微,功敗垂成,沒能夠將師姐救了出去。」方闢符拙于言辭,但這一番出于肺腑之言,流露了深情一片,聶隱娘雖還不能說是就愛上了他,卻也下禁深深為他感動。不知不覺間,兩人已是趙靠越近,雙手緊緊相握。聶隱娘道︰「師弟,多謝你對我這樣好。只可惜咱們都是命在須臾,我這一生只怕已是無可報答你了。」

方闢符心里甜絲絲的,說道︰「師姐,有你這一句話,即使那妖女現在就把我殺掉,我也是死得瞑目了。」聶隱娘听了這樣的活,也不禁面上一紅,低聲道︰「師弟,你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更覺得對你不住了。」

方闢符忽地又冒出一句話來,道︰「師姐,我現在可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了,」聶隱娘怔了一怔,道︰「你本來擔著什麼心事的?」方闢符道︰「我不知該不該說?」聶隱娘道︰「咱們還能有幾天活在人間?你有什麼話盡管說吧。」她話雖如此,心頭卻是卜卜亂跳,只道方闢符是要向她明白表示真情。心里想道︰「我不願向他說謊,說是我已愛上了他。但我也不願令他失望,這可怎麼辦呢?」

只听得方闢符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和牟世杰是一對很、很要好的朋友,我不想瞞你,當我最初知道這事的時候,我曾經很感痛苦。牟世杰,他是綠林盟主,武功高強,人又英俊,不論在哪方面,我都比不上他。但我雖然痛苦,卻也衷心望你得到幸福。所以我在痛苦之中,同時又在為你高興,覺得你和他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我豈敢有絲毫爐忌之心?後來到了長安,牟世杰的人品如何,我是漸漸知道得多一些了。他與我的鐵師兄分道揚鑣,他為了有求于那妖女,不惜拋棄朋友,甚至不惜對你負心。我這才知道,牟世杰他並不是像我所想像般的那樣完美無暇,他實在是配不上你。」

「後來你離開了隊伍,我猜想得到,你是要到吐谷堡來看他,但我還猜想不到你的用心。因而我一直擔著心事,怕你還要上他的當,怕你對他是,是……請恕我胡亂猜疑,我實是怕你對他還未忘情。」

「我听到了你對牟世杰的勸告,我看到了你行事的磊落光明,不由得我又是驚喜,又是佩服!師姐,你實在是個俠骨柔腸、有勇氣有見識的奇女子。我和你相處了這許多日子,也是直到今天,方始完全明白你的為人,我為你擔憂,實在只是庸人自擾!」

聶隱娘靜靜的听他說話,也不由得又是感動,又是歡喜。方闢符的這番獨白,沒有提到一個「愛」字,但每一句每一字,無不透露出對她的一片深情!尤其難得的他還能深深的體會到自己來見牟世杰的用心,使她不能不生知己之感。不知不覺之中,聶隱娘再一次與他雙手相握,說道︰「師弟,你太過夸贊我了,我實在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心地純厚,俠義可風,卻是比我所想的還好得多。你只有一點不好——」方闢符心頭一跳,說逍︰「請師姐指教。」聶隱娘笑道︰「你的缺點就是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好處,看輕了自己,老是以為比不上別人。其實你只是除了武功暫時不及牟世杰之外,那是要比他好得多了。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人品,牟世杰根本不能和你相提並論。」

方聶二人經過了這次深談,頓然間親近了許多,雖然方闢符尚不敢明言,兩人已是心心相印。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事之後,也就不約而同的避免再提及牟世杰了。

黑牢里不知日夜。兩人談論劍法武功,江湖見聞,倒是很不寂寞。每隔一些時候,就有人送飯菜進來,聶隱娘料想史朝英為了還要利用她,決不敢在飯菜中下毒,也放心食用。從送來飯萊的次數,大約知道是過了兩天的時間。這一天他們正在談談說說,忽听得隱隱有鼓樂之聲。

方闢符將耳朵貼在石壁上听了一會,苦笑說道︰「這是迎親的鼓樂之聲!」聶隱娘道︰「不錯,咱們關在這牢里已有兩天了吧,他們的婚期正是今天。」聶隱娘口中的「他們」,指的當然是牟世杰與史朝英了。

方闢符把眼偷覷,只見聶隱娘似有黯然神色。方闢符心頭一跳,說道︰「他們臭味相投,就由他們去吧,且看他們快活得幾時?」聶隱娘道︰「牟世杰與那沃女成婚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但我卻仍然不禁難過!」方闢符道︰「師姐,這,這又何必……」聶隱娘道︰「我並沒有別的心思。但我和他究竟是一場朋友,總不忍見他誤入岐途,越陷越深。如今他與這妖女成婚,那是水難自拔的了。你能夠原諒我這一份難過麼?」方闢符暗暗叫了一聲「慚愧」,說道︰「師姐,你胸襟廣闊,對朋友仁至義盡,遠非小弟可及。」聶隱娘微喟道︰「不,你也說得很對,他門臭味相投,終須走上一路,惋借也是惋惜不來的了。」

方闢符忽道︰「咦,師姐,你听!似乎有什麼不對?」聶隱娘道︰「奇怪,怎麼好象變了殺伐之聲!」過了不久,只听得馬嘶人叫,金鐵交鳴,外面竟似是兩軍激戰,嘶殺的嘈聲,越來越听得清楚了。

方闢行道︰「難道是官軍打了進來?」聶隱娘道︰「我爹爹最少還要六七天才能到此,李光弼雖然距離較近,但也早已是定了要等我爹爹會師之後進兵的。我看八成是他們內部自相殘殺。」方闢符道︰「不管是官軍打來也好,自相殘殺也好,這卻是咱們逃跑的一個機會。」說話之時,又陸續听得近處有腳步聲跑出。聶隱娘沉吟半晌,毅然說道︰「反正咱們是拼了一死的了,趁那妖女此刻無暇來害咱們,外面留下的守衛想必也不會太多了,就試一試吧。你內功造詣比我深厚,你先設法弄斷鐐銬。」

方闢符運功一震,鐐銬叮當作響,一時間卻未掙斷。方闢符模索到靠山的那面石壁,找到一塊有稜角的石頭,使盡氣力,將手銬在石頭上敲擊,「當」的一聲巨響,果然把手銬敲裂;雙手一月兌出來,更易于用力,不多一會,腳鐐也弄斷了。方闢符大喜道︰「成啦!」走過來幫忙聶隱娘弄斷鐐拷。聶隱娘道︰「那妖女說這牢里裝有機關,卻不知是什麼機關?」

話猶未了,忽听嘩啦啦一片水聲,突然間竟似大雨傾盆而下。不消片刻,牢中已是水深沒胚,變作了一片汪洋。

聶隱腋被水一沖,心里發慌,腳一滑便跌倒了。轉瞬間,牢里的水已高過人頭,聶隱娘劍法雖然高強,卻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有生以來,連池塘都沒下過,哪能懂得游泳?沉在水中,再也浮不起來,張口要喊,未曾喊得出聲,便先喝了幾口涼水,正在心里發慌,胡亂掙扎,忽覺身子一輕,卻原來是方闢符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提出水面。

方闢符是個在江邊長大的孩子,精通水性,這時不但不覺驚慌、反而暗暗歡喜,心里想道,「我正愁設法邀獄,如今卻是右了一線生機了。」要知這水牢四面都是堅厚的石壁,牢獄的鐵門叉從上面鎖上的,他們確是插翼難逃。但如今上面的水閘開啟,方闢符也看出了這水卒乃是兩層,只是從水閘游出,到得上面一層,便有辦法可想。

方闢符低聲說道︰「師姐,你抓著我的臂膊,不要太過用力。你暫且閉了呼吸,支持一會。」這時上面蓄水他的積水,差不多都已放下來,水深三丈,這水牢也不過三丈來高,方闢符在水中浮起,露出半個頭,距離上面那層地板,不過五六尺了。

過了一會,只听得上面人聲說道︰「公主還要活的,可不要把他們淹死了。下去將他們捉上來吧。」另一個人道︰「那個女的多半不懂水性,男的卻不可不防,不如用撓鉤先探一探,把他們鉤上來,叫他們受點傷,那也不至于有什麼危險。」方闢符听了他們的言語,心里更是暗暗歡喜,「這幾個人膽子很小,決非一流高手。」

上面計議定妥,幾根撓鉤從閘口伸了下來,這幾根撓鈞都是特別打造的,有一丈來長,伸入水中,到處亂鉤亂戳,方闢符覷個真切,突然伸手抓著一根撓鈞,運勁一拉,只听得「撲通」一聲,連人帶著撓鉤都拉了落水。方闢符一抓抓著那人的頸項,摔將上去,迅即又抓起那根撓鉤,倒轉過來,向上面一鉤, 嚓一聲,恰恰鉤住閘門。

上面那幾個人正自手忙腳亂,接救他們那個同伴,忽見方闢符用撓構鈞住閘門,大半個身子已經露了出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有的叫道︰「不好,這小賊要審出來了!」有的叫道︰「快關閘門,快關閘門!」說時遲,那時快,方闢符一手拉著聶隱娘,一手抓牢撓鉤,已似箭一般的從水中躍起。

有個漢子一刀劈那撓鉤的桿柄,另一個漢子手忙腳亂的便關水閘,水閘正自軋軋作響,未曾合攏,方闢符雙腳一張,將閘門兩邊頂住,這時那鉤柄已斷,方闢符持著半截撓鈞,當作桿棒來使,一棒把兩口單刀打飛,輕輕一躍,已是帶著聶隱娘到了上面一層,只听得「轟隆」一聲,閘門也恰好在此時關閉。

方闢符將桿棒掄圓,一招「橫掃千軍」,將那些人打得抱頭鼠竄,刀槍劍戟,落了滿地。聶隱娘剛才喝了幾口水,兀自有點頭暈腿軟,立足未定,一個使銅錘的漢子向她打來,聶隱娘用了一招「順手牽羊」,讓錘頭,抓錘尾,輕輕一帶。將那個使銅錘的漢子跌了個四腳朝天,正自心想︰「這妖女挑選的看守,怎的都是如此膿包?」忽見寒光疾閃,兩柄單刀同時碩來,刀法甚是精妙,聶隱娘腳步一個踉蹌,「嗤」的一聲,衣裳被刀鋒撕去一幅,抬頭一看,卻是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乃是史朝英的心月復侍女,刀法得自史朝英親授,比牟世杰手下的那些小頭目高明得多。聶隱娘在水中泡了許久,精神未曾恢復,險些吃了她們的虧。但那一刀劃破了聶隱娘的衣裳之後,聶隱娘吃了一驚,登時精神一振,史朝英那兩個心月復侍女就再也不是她的對手了,不過數招,聶隱娘劈手奪了一柄單刀,橫刀一磕,又把另一柄單刀打落,信手就點了那兩個侍女的穴道。

方闢符也踫到兩個武功較強的漢子,但與方闢符相比,仍然差得很遠。就在聶隱娘制伏那兩個侍女的時候,方闢符也已得手,把那兩個漢子一手一個抓將起來,額角對著額角,只一踫,就把兩人踫得暈死過去。原來史朝英恃著水牢厲害,以為萬無一失,今日是她出閣之期,又是她準備好了要與哥哥火井之日,故而把高手盡都帶了出去,留下來的十多個看守,就只有那兩個侍女和那兩個漢子較為高強。卻想不到方闢符精通水性,正好趁著水漲船高,浮了起來,竟然游過閘門,殺到上面這層。

方闢符擊暈了那兩個漢子,那些人正擁著去要開啟牢門逃走,方闢符大喝一聲,疾沖過去,宛如虎入羊群,手起棒落,打死了幾個。聶隱娘叫道︰「師弟,不要濫殺!」方闢符拋了桿棒,轉眼間就把所有的人都點了暈睡穴。

方闢符抱歉說道︰「師姐,我也不是想濫開殺戒。我只是想你,你穿這身濕漉漉的衣服,卻是不方便出去。」聶隱娘面上一紅,說道︰「哦,原來你是想換了衣服才走。」那蓄水他的水都已放盡,池深丈許,方闢符背轉了身,說道︰「師姐,你先下池子去換衣裳。」聶隱娘與他相處數日,知他是個誠厚樸實的君子,決不會偷看。便把一個與她身材差不多的侍女抱入池中,和那侍女掉換了衣裳。隨著方闢符也下池子換了衣裳,跳上來道︰「咱們可以走啦!」

聶隱娘皺眉道︰「這牢門我不會開。」

方闢符道︰「這里面有人,牢門決不能在外面反鎖。」史朝英那兩個侍女,有一個在蓄水池里,有一個還在上面,方闢符解開了她的穴道,喝道︰「快給我開啟機關!」那侍女怎敢不依,握著門環,轉了幾轉,兩扇牢門,左右分開,方闢符笑道︰「這水牢里的機關倒是造得巧,只可惜那妖女卻是白費了心血了。」

水牢倚山修設,打開牢門,便是山坡。方闢符與聶隱娘翻過山頭,只听得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把眼望去,只見樹林中有幾十個漢子,其中大半乃是番僧,正在圍著一個女子廝殺。

那女子一手拿著拂塵,一千持著長劍,正是史朝莫的師父辛芷姑。辛芷姑劍法辛辣之極,拂塵的招式也是獨創一家,已有幾個番僧死在她的劍下,還有兩個被她的拂塵掃過,血肉模糊,一時又死不去,在地上打滾,輾轉呼號,更是慘不忍睹。但那些人前僕後繼,兀是並無一人退縮。原來這班人乃是靈鷲派門下,由大師兄青冥子率領,來向辛芷姑尋仇的。青冥子掌握本派的生殺大權,刑罰極為苛刻,一眾同門,在他的積威之下,寧願戰死,也不敢私逃。青冥子武功雖不及辛芷姑,卻也大是不弱,率領同門,合力圍功,辛芷姑殺不勝殺,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叫苦。

方闢符與聶隱娘必須從這樹林穿過,交戰雙方,見他們二人走來,都是凜然戒備。辛芷姑心想︰「這兩人武功不在青冥子之下,若是他們乘機報復,我今日可是凶多吉少了。」靈鷲派門下認得他們的那幾個番僧也在大起恐慌,「這女魔頭一人已難對付,倘若聶鋒的女兒與這姓方的小子,乘機向咱們報仇,只怕今日難免要一敗涂地了。」

方聶二人與交戰雙方都有冤仇,卻不知他們何故自相斗毆,暗暗詫異。聶隱娘道︰「別理他們,咱們往前面去,更有熱鬧可瞧。」聶隱娘隱約知道辛芷姑與空空兒的關系,雖是被她所擒,但若拿來與靈鷲派這些妖邪比較,聶隱娘對辛芷姑卻是稍有好感一些。不過她也不願意插手幫史朝英的師父,是以索性兩方都不理會。

方闢符唯師姐之命是听,當下就從那些人身邊走過。靈鷲派門下但求他們不要插手,哪還敢攔阻他們。

翻過山頭,山下是一片草原,只見戰馬奔騰,殺聲動地,遠遠望去,還可以認得出牟世杰和史朝英各自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並轡齊驅,正在指揮士卒沖鋒。史朝英頭上插著紅花,還在穿著新娘的禮眼。正是︰

驀地戰雲平地起,洞房紅燭尚高燒。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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