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切都是多余的,眼淚是最真實的。
他低下了頭,頹然的毫無力氣的,像斗敗了的公雞。
「呀呀呀呀呀……」
「那是怎麼一回事啊!」
全場一片寂然悲然。
只有哥爾卡斯在歇斯底里的發泄︰「不是要由現在開始嗎……」
「格里弗斯返回來後,不是就由現在開始嗎?」
「我們不明不白地被當成罪人,這一年里,在森林中好像蝶蛾一樣地到處逃走。」
「同伴也被殺死了一半以上……」
說著說著,他哭了。
在場的人沒有不哭的。
「即使是那樣……」
「即使是那樣,我們相信若格里弗斯回來的話……」
「便可東山再起……」
「但卻變成這樣嗎……」
「哈哈……」
他苦笑了,淒慘的笑比獎還讓人難受。
物極必反——樂極生悲,悲極還笑——笑其實是最大的悲哀。
「嘻嘻……」
他抽出劍憤然的砍向面前的岩石。
劍被砍斷了。
他頹然的坐在了地上。
喃喃的念叨︰「所以當初還是不要說得太美好。」
「果然是呢,果然是這樣呢。」
「實際上,我已想到是這樣的了……」
他仰天長嘯︰「這樣便……」
「這樣便……已經……」
聲音久久的回蕩在天空,縈繞在人們心里。
今後的事大家也知道……
但是,沒有任何一把那事說出口。
只有風,在告訴了戰爭的完結。
又是久久的沉默……
突然,有人問道︰「怎……怎樣辦才好……」
「從今以後……我們……怎樣辦才好……」
是呀,這才是鷹之團存在的最大的危機。
敢問路在何方?
沒有方向是最令人害怕的。
只要有個目標,哪怕是很渺茫的,也使人們有行動的動力。
然而,什麼目標沒有,就像航行在大海里的船,沒有了羅盤,隨時可能迷失方向。
也隨時可能被大海吞沒。
格斯和卡思嘉都沉默了。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鷹之團該今後怎麼辦。
有人看著兩人哭道︰「這……這不表示鷹之團已全軍覆沒……」
「這樣下去,還有卡思嘉和隊長……」
豈料捷度在後面冷冷地道︰「格里弗斯才有鷹之團。那一層,大家應該明白吧。」
「留在這里的人,更加應明白。」
捷度話鋒一轉,道︰「可是,那是不行的……」
「這一年里,最勉強地干到現在的是卡思嘉啊!」
卡思嘉忙阻止道︰「別再胡鬧了。……捷度。」
戰士們黯然道︰「……可是,那麼……我們……」
卡思嘉看著他們的樣子,差一點就決定了。
格斯也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來。
卡恩嘉看見格斯的眼神,甩手道︰「可否給我時間?」
「直到和別動隊會合為止,還有時間,就讓我考慮到那時為止吧。」
說完就走了。
格斯跟著追了上去。
走到無人的馬車旁,格斯才叫道︰「喂……喂,等等啊!」
「你說考慮?」
「你要打算怎樣做?」
「難道就這樣下去……」
「你剛才企圖向大家說什麼?」
卡思嘉停下來道︰「嚦……我是要說自己挑起的戰爭要憑自己去作了斷……」
格斯挖苦道︰「很堅強呢,你……」
卡思嘉接著說道︰「就是因為是自己挑起的戰爭,有時候也是不能由自己停止吧。」
她突然回首,看看沉睡中的格里弗斯。
激動的說道︰「那些說話,能夠對現在的格里弗斯說嗎?」
「大家是很軟弱的。就是因為軟弱,人才會依靠著夢想。」
「對著失去了依靠東西的人,能夠給予他什麼呢」
「……是說溫柔的說話……」
「還是嚴厲的叱責……」
他趴在格斯胸脯上哭道︰「……我……實在很想……某個人在我身邊。」
格斯抱著她的頭,任憑她痛哭。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格里弗斯听見看見了。
哭了一陣,卡思嘉止住眼淚道︰「我去一去……格里弗斯那里。」
格斯看著她走向了格里弗斯的馬車去了。
「格里弗斯……」
她上了馬車,道︰「我給你換繃帶吧。」
格里弗斯想著她剛剛說給格斯的話︰「某個人……在我身邊……」
他就這樣想著想著……
突然,他覺得︰「我不是也要個人在身邊嗎?」
「不,應該說是希望卡思嘉和格斯兩個人留在身邊。」
「至少,卡思嘉該留在我身邊……」
「怎麼辦了?……」
他不停地思索。
看著卡恩嘉給他纏布的手,他眼楮一亮。
「格斯對卡思嘉那麼痴情,留住了卡思嘉就留駐了格斯……」
「對,就是這麼的。」
他打定了主意。
卡思嘉慢慢的給格里弗斯纏著繃帶。
看著他的手,想︰「格里弗斯的手原來是這麼細小的。」
「他憑這只手,曾企圖抓緊一切……」
「這只手單是在我的肩上,我的抖震便經常不可思議地停止了。」
「他曾多次……把我的不安消除。」
「咦……」
她看見格里弗斯竟然對她笑了。
「咦?」
她看見格里弗斯這麼可憐的樣子。
「今次是我……不替他那樣做是不行的……」
格里弗斯竟然動了,把那盤水踢潑了。
「哎呀……對……對不起。我拿替換的毛巾來。」
卡思嘉驚慌道。
突然,格里弗斯整個身子向她壓了過來。
「格里弗……」
卡思嘉驚叫道。
「格里弗斯……停止……」
然而,格里弗斯已經把她抱在了懷里。
漸漸的,兩人抱在了一塊……
格斯此時正在和捷度聊天。
他們坐在草地上。
捷度躺在地上,懶懶的說道︰「真難搞。」
「變成了意想不到的事呢。」
「無論是美夢或惡夢也好,在夢的中途是很難醒覺的呢。」
他坐了起來,問道︰「那……你今後會怎樣做?」
「還要進行武者修行嗎?」
格斯不答反而問道︰「你呢?」
「唔?」
捷度不知怎麼答。
「唔……對呢……好不好引誘留下來的同伴開始當盜賊呢?」
捷度說道︰「若那樣做的話,應該至少照顧到格里弗斯一個吧。」
格斯道︰「既然是那樣,我也……」
捷度反駁道︰「你已是月兌離了的人吧。」
「你沒有情理要干到那個地步啊。」
格斯問道︰「而你……便有嗎?」
捷度站了起來伸伸腰道︰「有的。我仍然是鷹嘛。」「「但是,你便不同了。」
「因為你已開始了自己的戰爭呢。」
「不能站起來的家伙就要舍棄他!那就是戰場鐵一般的原則吧。」
「若不是那樣的話,便不能活過來。」
「但是,那樣還那樣。」
捷度關心道︰「把它放在一旁。今次你要把卡思嘉帶走才行啊!」「若由那家伙當盜賊便過份認真了。」
「因為吊兒郎當的人才適合當盜賊的呢。我不喜歡有擔子的盜賊。」
「……帶她走吧!」
他邊說邊走︰「無論是硬來也好,怎樣也好,今次一定要。」
「……否則,那家伙……」
捷度仿佛預感到什麼了。
「捷度……」
格斯還在回味捷度的話。
突然,有許多沖鋒隊的戰士過來了。
「隊長!格斯隊長!」
「你們怎麼了?」
格斯問道︰「有什麼事嗎?」
一個人問道︰「隊長,你又好像以前一樣……打算一個人走了嗎?」
「嗯……」
格斯怔住了。
「若是那樣的話,請讓我們也一起去吧!隊長!」
「你們……」
格斯驚疑了。
那人道︰「是沖鋒隊全體成員決定的。沒有一人反對。」
「對的!我們還可以干的!!」
有人插言道︰「因為我們沖鋒隊是鷹之團第一的猛者!!」
「即使是當雇佣兵也好,什麼也好……若有隊長便行了!」
「隊長!格斯隊長求求你!」
格斯問其中一個道︰「加斯頓,你建立的店鋪呢……」
那人解釋道︰「在溫達姆城里已到處下令,已不能干下去了。」
「而且,沖鋒隊對我來說已是好像家族一樣了。
不能離開的了!「
「而且……若有隊長的話,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格斯突然想到捷度以前在城堡上對他說的話︰「你一定能在鷹之團找到……你的所在的!」
格斯現在想來︰「我的所在……也許真的是曾經有的。那個時候的……」
「雖然我因為愚蠢和固執而沒有察覺到。」
「但那個時候的我真正希望的東西就在這里……」
他害怕的想到︰「為什麼我經常在完結和失去之後,才察覺到是那樣呢……」
「噗噗……」
卡思嘉一個人躲在馬車旁哭。
她哭的很傷心。
凜冽的寒風,讓她從身上冷到了。心里。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沒有一點感覺。
「喂!」
突然有人叫她。
她抬頭一看——是格斯。
「格……格斯……」
她驚慌失措的叫道。
「格里弗斯呢?」
格斯問道。
「唔……唔。現在睡著了……」
她支吾著道。
「發生了什麼事嗎?」
格斯關切的問道。
「你……你指什麼?」
卡思嘉心虛的答道。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什……什麼也沒有……」
格斯看著她衣冠不整的樣子,就知道了一些。
現在又看見她滿臉的淚水,一切猜測都得到了證實。
但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喂,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這……什麼也沒有……」
卡思嘉語無倫次的說道。
「什麼也沒有卻會哭嗎?」
格斯道。
「格里弗斯發生了什麼事嗎!」
格斯借口要去看個究竟。
「別去吧……不是啊!」
她說著說著就趴在格斯身上哭了。
「喂……」
格斯不知所措。
「對不起……」
「不可以……」
「嗯……?」
格斯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隱約感覺到不妙。
「我……不可以……和你一起……」
卡思嘉痛苦的說出來了。
「那個格里弗斯,變得那麼細小……」
「那樣地抖震……」
「那個崇高的格里弗斯,那樣地……」
卡恩嘉向格斯哭訴道︰「我不可以留下他……」
「我不可以留下……現在的格里弗斯。」
「對不起……」
卡思嘉作出這個決定自己也很痛苦。
格斯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不想她這麼痛苦。
他太愛她了。
他痛下決心,吃力的說道︰「我也……留下來……」
格里弗斯此時正听見這些話,他心里很高興。
他的計劃終于又實現了。
格斯為了卡思嘉願意留下來了。
那麼,鷹之團又有了東山再起之時。
格里弗斯的夢想又可以實現了。
然而,接下去的令他很失望。
卡思嘉突然認真的說道︰「你不會寄托在任何人的夢想之上。」
「你是要……進行自己的戰爭吧?」
「在普羅姆萊斯宮殿的晚上的事,現在你還記著嗎?」
他們仿佛又听見了格里弗斯在對公主說他的朋友觀和夢想。
「人絕不能依附著別人的夢想……」
「在沒有被任何人強迫的情況下,自己的生存理由要由自己去確定……」
「若有人阻礙你達成夢想,你就得全力跟他對抗……」
「即使那個人是自己也好……」
「對我來說,所謂朋友,我想就是那樣……」
沉默了一會兒,卡思嘉說道︰「你是……必須要去……」
「如果你和格里弗斯……是對等的人的話……
你必須要去。「
「就算是一個人也……必須要去。」
格斯又反問自己道︰「為什麼我經常在完結和失去之後,才察覺到是那樣呢?」
格里弗斯听見了卡思嘉的話︰「就算是一個人也……必須要去。」
格里弗斯听見這些話心如刀割。
他的計劃,他的鷹之團,他的夢想……
轉眼間又要成為泡影了。
此時,他仿佛看見以前的格里弗斯在對自己說話︰「干什麼在這樣的地方……害怕起來?」
那個格里弗斯把劍橫在他面前。
用手指著遠方。
指向那座城堡——米特蘭王國。
「呀……」
他歇斯底里的叫了一聲。
那是他的夢想,是他少年時候起就追求的夢想。
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去吧!」
「還未玩夠的。」
「夕陽還未下山啊!」
他看見那少年沿著石板路一直向前跑。
跑向他夢想的宮殿。
沿著小巷子拼命的向前跑。
「呀……」
他自己仿佛趕著馬車去追了。
馬車追著那少年,一起去尋找夢想去了。
「格里弗斯……」
卡思嘉尖叫著。
「怎會的……他是怎樣干的!」
「他靠自己爬行應該已很吃力的了…………」
格斯和卡思嘉看見格里弗斯的馬車向前奔走了。
「難道!他听到剛才的話……」
卡思嘉猜測到。
格斯迫不及待的登上馬車,道︰「總言之,我從後追上去!你去通知捷度他們吧!!」
格斯拼命的趕著馬車。
格里弗斯也仿佛在拼命的追逐那少年。
他潛意識告訴自己︰「對了,我是稍微休息過多了。」
「我必須去……因為這游戲還未結束。」
「那條道路里的石板,還是延伸著的……」
突然,馬車撞上了一個石頭,翻了。
格里弗斯摔得暈迷了過去。
隱約听見有人在叫他︰「格里弗斯……」
「吃飯了。」
原來是卡思嘉在叫自己吃飯。
「咦,你睡著了嗎?」
卡思嘉對那個格里弗斯道︰「對不起,但是必須要通通風才行啊。」
卡思嘉真是個賢惠的妻子。
格里弗斯仿佛看見了自己今後的生活。
或者說他是夢見現在的自己。
到底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他真分不清了。
他听見那個格里弗斯在問︰「什麼事?我的面上有些什麼嗎?」
卡思嘉答道︰「你又像半夢半醒的……夢見以前的夢吧?」
「夢……是嗎……那是……」
那個呆坐在椅子上的格里弗斯道︰「最近連以前熟悉的人也沒見了……大家正在干什麼呢?」
「那個人是否還在某地方,正到處揮劍呢……」
「真的……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的事,什麼也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對那孩子來說,是個好的童話故事。」
卡思嘉這時叫道︰「喂!格斯!不要欺負比賓了!去洗手吧!吃飯了!」
那小孩道︰「是,媽媽!」
卡思嘉在為他準備餐具,他喃喃道︰「雖然曾發生了很多事,但到了現在,一切也成為回憶……」
「可是,我卻較喜歡現在的生活呢。」
「跟你和那孩子,三人一起的生活比較好。」
「對呢……!
「這麼安定也是……不錯……」
說著,他把妻子抱在了懷里……
格里弗斯不敢相信,他的戰友竟然是他的孩子。
卡思嘉居然是他的妻子。
到底哪個是真實的格里弗斯。
「哈哈……」
他被笑醒了。
他恍惚間看見了霸王之卵——貝黑萊特。
「呀!」
「哈哈哈哈……」
此刻他正坐在草地上,仰天長笑。
他萬念具發,他只想……
他慢慢的向前爬行,去尋找那霸王之卵——貝黑萊特。
他相信只有它的魔力才能實現他的夢想。
太陽漸漸西沉了,已是暮色黃昏了。
格里弗斯終于找到了貝黑萊特。
如今,他將霸王之卵——貝黑萊特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讓它在夕陽中閃閃發光……
格里弗斯看著霸王之卵——貝黑萊特。
不由得想到了左德的話︰「那東西一定會回到你的手上,那就是這樣的東西了!」
接著,他又想起了華阿爾德的話︰「呼喚出來吧……使用那東西……把我們的守護天使……」
荒原上刮起了刺骨的寒風。
天更加黑了。
格斯還在趕著馬車追趕。
他心里想︰「格里弗斯……是我嗎?」
「把你趕進絕境的人……」
「把你弄成那樣的人就是我嗎!」
「我應怎樣做才行……」
「我要怎樣做!」
「我能夠辦到什麼!」
「就這樣追上格里弗斯……之後……之後……
是什麼……「
卡思嘉和捷度他們也在趕來。
卡思嘉不斷的自責︰「我太疏忽了……」
「想不到會被格里弗斯听到!」
「這樣結果更加把格里弗斯趕至絕境……」
「我實在是太淺薄了!!」
「是那個了……」
大家都驚呆了。
天邊的一輪圓日,變缺了。
光線也越來越暗了。
「……那是……日蝕……」
格斯看著這個日食想到了︰「難道這就是……」
格斯沒有多想,繼續追向格里弗斯。
「……嗚……格里弗斯!」
格里弗斯竟然可叫出聲來︰「呀……呀!別過來……」
「呀呀別過來!!」
此時,已由日偏食到了日全食。
荒原上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奇形怪狀的人。
「那……那是什麼……」
卡思嘉吃驚的問道︰「是何時出現的……」
「是追兵……是米特蘭軍嗎!」
格斯冷汗直流,答道︰「不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但那些是……」
「那些是……不妙的東西!」
那些人漸漸的向格里弗斯靠近了。
「格里弗斯……」
格斯企圖去抓住格里弗斯,救他出來。
「別過來!」
格里弗斯大叫道︰「如果現在被你觸模到的話,如果現在被你抓緊肩膊的話……」
「我便再不能……」
「我便再不能……再不能把你……」
然而,格斯終于抓住了他的肩膀。
就在那一瞬間,山搖地動,風雲變換。
鬼哭狼嚎,驚天動地。
……——
坐擁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