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深處。
從營地出來,已有幾個小時的觀景。
卡思嘉一直不說話,埋著頭,大步往前走著。
格斯跟在她身後,也不言語。
其實,一年未見卡思嘉,他的心理,有著千言萬語,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曾經也想過相見的情景,也暗中勾畫過卡思嘉的影子,總想著,要是有一天突然相見了,會說些什麼樣的話,會有著怎樣的心情,可是,卡思嘉就在眼前了,反倒,兩人都沉默了。
那麼,卡思嘉在想什麼呢,在這樣安靜的森林里?
終于,走到了一片空曠的林地,卡思嘉停住了。
她背對格斯,沒頭沒腦地道︰「擺好接招姿勢吧!」
格斯還在恍惚中,應道︰「……嗯?」
突然醒悟過來,不明白地道︰「喂……喂,等一等!怎麼一回事?」
卡思嘉不回答。格斯又道︰「我們相隔了一年才有機會談話,竟然要突然交手?……」
「雖然這很像你一貫作風但也不用那樣做吧?」
卡恩嘉仍不答,突然,手一抖,劍隨之出鞘。
格斯只覺眼前一亮,卡思嘉的劍直直的向他砍過來——毫不留情,毫不手軟,直刺格斯的要害。
格斯仿佛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一個要他命的陌生人。
格斯于是用劍一擋,才算抵了回去。
卡思嘉馬上又換了另一個姿勢,擺好了劍。
格斯終于忍不住了,嚷道︰「你……干……干嘛!等一等……喂!!」
「剛才的一劍……充滿殺氣啊!…」
卡思嘉看準間隙,又一劍刺過來。
兩相抗衡之際,卡思嘉終于吐出一句︰「…是認真的!」
「嗨,嗨!」
格斯以為她中了邪。
卡思嘉又道︰「別小看我!拔劍吧!」
看卡思嘉是認真的,格斯不得不拔出劍來,面對卡思嘉。
只一招,卡恩嘉的劍便應聲而落,人也隨之倒下。
到底,她也不是格斯的對手。
格斯一直不懂卡思嘉的所作所為,怎麼一見面就要打一架。
他悶悶不樂地道︰「到底是什麼事?。真是個死性不改的魯莽家伙……」
回頭看著趴在地上的卡思嘉,他嚷道︰「…把理由說出來吧!」
「相隔了一年沒見,突然被人斬過來,實在令人忍受不了!……」
沉默。
林間的風呼呼的吹過,空氣中傳來松子的香。
過了好久,卡思嘉才道︰「為什麼現在回來…………」
格斯一驚。
卡思嘉抬頭,怒望著他︰「都是因為你!是你把一切……破壞了!!」
「都是……因為你!!…」
憤怒中,又舉劍向格斯砍去。
「鐺——」
是劍清脆的撞擊聲。
「…是我‘……」
格斯不解地問她。
「不錯。」
卡恩嘉咬著牙道︰「格里弗斯也是。鷹之團也是,無論什麼!都被你弄至亂七八糟!!…」
格斯喃喃道︰「…我……為什麼……」
卡思嘉將劍一揚,吼道︰「因為你離開了!!」
「因為你離開了格里弗斯的身邊……」
格斯抓住她握劍的手,道︰「等一等……」
「……會那樣吧……他是格里弗斯啊……」
他的眉頭緊鎖起來,道︰「那家伙……那個格里弗斯……怎會因為我離開而……」
「他沒可能因為那樣的事而變得墮落的吧……」
「沒有那個可能的……」
他不停地否定著。
卡恩嘉望著他孩子一般的臉,孩子一般的事情神氣。
搖著頭道︰「……真是個令人煩厭,無可救藥的笨蛋,你這家伙……」
「那個時候,我已經說過了!成大事者!!一定要比旁人……能夠忍耐!!」
她的劍一直未停,一直在揮動。
格斯只得一邊舞劍,一邊听卡思嘉斷斷續續的話語︰「格里弗斯……一定要變得堅強……」
「但是……格里弗斯不是神……」
「單憑理想和夢想是不會埋沒人的心!」
她盯著格斯,叫道︰「是你!!」
「將格里弗斯變得軟弱!」
「格里弗斯他……格里弗斯……若沒有你是不行的!」
她終于嚷出了這一句。
終于,淚水奪眶而出。
一剎那間,格斯仿佛回到那一個大雪天,滿天的雪花飄揚,格斯下定決心走的那天……
漫天的煙霧彌漫,格里弗斯落寞的眼神……
就是那一天,改變了多少啊……
卡思嘉的劍逼近了他的胸口,他也沒有回避。
靜等著銳劍刺入胸膛,靜等著鮮血流出。
卡思嘉未料到他會不動,力也未收回,于是,一劍深深的刺入了格斯的胸膛——血落在地上,落在鋪滿松子的地上……
卡思嘉終于不忍起來,她哭著叫道︰「怎會的……」
「原本你是能避開的…為什麼……?」
格斯呆著一動不動。
卡思嘉求道︰「……已夠了。放手……」
「血已……」
格斯虛弱地道︰「你說……我還有其他可以做的嗎………」
一股熱流涌上卡思嘉的心頭,她哽咽地道︰「笨蛋!放手……」
格斯喃喃道︰「我跟格里弗斯一樣,我只是要干而已……」
血仍然在流,似乎要流盡為止。
卡思嘉的心也仿佛在流血,她哆嗦著道︰「若……若……若不止血的話,血……就要流盡了,你會死的,你這個傻瓜!」
格斯立在那里,一如一尊雕像。
他用卡思嘉從未听過的口吻道︰「我……只是干自己的事而已!你說我還要干什麼事才好?」
他看是著卡思嘉,目光溫柔如水。
卡思嘉已別無所求,只叫道︰「放手……我明白……」
「放手吧!笨蛋!」
終于,在經過漫長的等待後,格斯松手了。
血已染紅了落葉,猶如一幅水墨山水畫。
「嘿嘿……呀哈哈哈……」
卡恩嘉突然大笑起來,「我明白了,你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她跪在地上,道︰「我真的明白到。……」
「可是,我已經再……再……不能忍耐……」
仰望著格斯,她緩緩道︰「以前我曾對你說過呢!我說希望在格里弗斯的身邊……希望成為他的劍。」
格斯答道︰「……呀呀,我記起了。」
卡思嘉痛苦地接著道︰「……那些話,不是真的。」
「那是,我希望那樣而在……逞強而已。」
她的心靈在打開密室的門——「最初我的確是單純地那樣想……但某一天我察覺到。」
「格里弗斯不是神……而我是個女子…………」
「如果能把自己的心,照意思去表示的話那是多麼的輕松呢……」
回想起那些在皇宮的日子,卡思嘉道︰「但我也不是個笨蛋,如果格里弗斯是以米特蘭國的皇位為目標的話……」
「我察覺到迎娶莎爾露特公主就是最快的捷徑……」
說著,卡思嘉低下了頭。
「……接著我相信格里弗斯他……」
「總有一天必定會實行那件事……」
格斯想安慰她道︰「今次事件也……也說不定是……」
瀑布的水在不停的瀉。
如白發三千,緣愁是個長……
訴不盡的苦水,道不盡的煩惱絲,就像那川流不息的瀑布。
卡恩嘉娓娓道︰「……即使是那樣,我也認為我能忍耐……我很想那樣想。」
她頓了頓道︰「即使不能以女子的身份侍奉他也好——」
「若是以劍的身份的話,可以成為他實現夢想而不可欠缺的東西的話……」
「我想那樣便足夠。」
說著她擦了擦眼淚。
「……但是,在一年前的那天……」
卡思嘉仿佛回到了以前,那個分手的日子。
「我清楚地明日到,格里弗斯的身邊在很久以前,已不存有空隙。」。
「我的夢想,已經……完結了。」
她慢慢的向懸崖邊走去。
邊走邊說。
「……我……已經辦個別了。」
「我為了保護鷹之團而一直拼命到現在……」
「是因為若連虛無的希望也不纏著的話,自己便好像消失了一樣………」
她說著已站在懸崖邊上了。
風吹拂起她的衣襟。
「…但是,已夠了……」
「我不能成為他的女人,也不能成為他的重要東西,真是這樣……」
「要我繼續再保護一個連生死與否也不知道的人的夢想……」
「我實在……已經……」
她說話的聲音已經很便咽了。
「……很疲倦了……」
她突然笑道︰「以後的事,由你去干吧!……」
仿佛馬上要得到解月兌了。
她閉上眼楮,仿佛看見了村里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不知道格里弗斯救了她還是……
她感到柔和的風在耳邊歡唱……
她身體飄了起來,像要乘風歸去了,羽化成仙了。
突然,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了她。
死也不放,仿佛……
卡思嘉掛在懸崖上,飄在風中……
她還在說︰「還有一件事,是我在那天知道的……」
「雖然他將一切破壞,雖然他是從我處奪去一切。」
「雖然我很憎恨他……」
「雖然我現在……仍想著把他殺掉。」
趁她不注意,格斯猛地一甩手,將她拖上了懸崖!
好險啊!
嚇出了一身冷汗,格斯如釋重負道︰「真是……你在想什麼的……」
他幾乎是吼著道︰「听清楚!你不要接近懸崖了!!若你2.3次也把我拉落山崖的話,我可受不了!!」
卡思嘉也筋疲力盡了,低低地罵道︰「……笨蛋」
格斯挨了罵,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你……」
卡思嘉慢慢地移到他身邊,用冰涼的小手握住他的手道︰「你經常也……受傷呢……」
哭著,把頭抵在格斯胸口道︰「你經常也……因為我而……經常地……流著血呢。」
「你……這個笨蛋……」
卡思嘉此時已淚流滿面。
「笨蛋!」
卡思嘉倒在了格斯的懷中……
格斯很不知所措,那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擱。
卡思嘉的身體,那麼柔弱,那麼溫存,那麼叫人憐惜……
小鹿一般的依偎在他懷里,甚至她罵他「笨蛋」
的聲音,都仿佛是嬌的,軟的,帶著甜的……
就象春天里的風——就象草原上的雲——還有她的呼吸,輕輕的,吐氣如蘭……
「卡恩嘉——」
格斯在心中呼喚著她的名字。
多少年了,他一直找的人,生命中的另一半,今日終于抱得美人歸!
是的,他希望時間停住,希望溪水倒流,希望萬物明了——他是愛她的!
愛她的一絲一發,愛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愛她罵他時,那樣嬌的聲音……
她罵他「笨蛋——」
他變願意成為世界上最笨的人!
至死不渝!
多年以後,格斯回憶起那一天,仍記得那天的風,那天溪水流過的聲音。
一切如此鮮明,仿佛,只要他一回頭,仍能看見卡思嘉的模樣,那麼的清晰。
在人面桃花的深處,在歲月的深處,是卡思嘉在喚他嗎?
卡恩嘉說︰「笨蛋……你真是個十足的大笨蛋!」
就是那一天,在有著微微秋風的午後——在瑞急瀑布的水流聲中,在一切虛無都退去之後,仿佛就是玄妙的……
格斯低頭,輕輕的,吻了卡思嘉。
天旋地轉。
萬物凝睞。
卡思嘉哭了。
淚水漸漸涌出來,帶著愛憐的楚楚動人。
都說劍士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劍土的感情是不同于一般人的感情的。
尤其對于她,鷹之團的千人長。
她必須是堅強的,叱詫風雲的,無所畏懼的。
從一個十歲便跟隨格里弗斯的女孩。
到今天,成為眾所仰慕的女英雄。
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來沒有軟弱過,放棄過,恐懼過。
至少,沒有人見過她的這一面。
格里弗斯也不列外。
每一個人都喜歡她,尊敬她,擁護她。
以為她是無所不能的,可以眾望所歸的。
她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這麼堅強的女孩子。
可是為什麼到了今天。
這麼輕輕易易的,她便哭了出來呢?
是因為格斯的緣故嗎?
還是那個逝去的初吻呢?
這樣復雜的情感,是快樂嗎,亦或悲傷?
愛情的甜蜜,憂傷,一時交錯而來。
只有那自懸崖上落下的瀑布。
仿佛,成為可以永恆鑒正一切的背景——見證她對他的愛情。
自長久以來。
自遙遠的年代以來。
也許……
她一直使是向他跌落的。
從萬丈的高處緩慢跌落。
歷盡那麼久。
比她所知道的年月還要久。
而她的一生,便是為了與他相遇,這樣就算是讓她去死,她也無怨無悔了。
只為了這一點——燃盡生命之光,也在所不惜。
億萬光年里,星球與星球的踫撞,只為了這一點……
也許一切。
要上溯到那一個大雪紛紛的日子,就象尋找河流的源頭。
那一天,格斯要走。
那一天,她才知道了,比起因初次的敗北而受打擊,並跪下了的格里弗斯……從那個連轉頭也沒有而離去的家伙的背上,她竟不能移開視線。
只不過,有好長一段時間。
她都不想承認那樣的自己。
因為那自從遇見格里弗斯開始到現在為止的她……
一直以來的感情,一切也好像變成虛假!
她害怕那樣,她不繼揮著劍。
打算為了不可傳達給格里弗斯的感情而犧牲。
因為在她的生存方法里並沒有虛偽,只有那樣才是她的自豪……
因為那是格里弗斯給她的東西。
……但是……
在不斷的逃亡之後。
在終于杳無音訊的分離之後。
在燥熱的心平靜之後。
她才漸漸意識到︰原來,在漫天星辰的黑夜里,在涼風如水的月光下。
或者……
還是在病入膏盲的申吟中,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
她呼喚的——不是格里弗斯——原來,是格斯!
她是真的在呼喚格斯的名字。
只有格斯!
只是格斯!
要是格斯要她。
她便毫不保留的給他!
入夜了。
月似玉石。
緩緩在林間穿梭。
同樣緩緩的,格斯褪去卡思嘉的衣服。
很美,很美。
帶著清香的身體。
有著欲說還羞的羞澀……
輕輕的,格斯撫摩著她的臉,她的肩,她的每一處……
「……你在打震呢。
覺得卡恩嘉渾身冰涼,格斯問道︰「你害怕嗎?」
卡思嘉抱住雙肩,幽幽地道︰「我害怕……」
「我覺得……自己改變了……」
她慢慢地說著,仿佛身體已不屬于自己——「就憑我跟你這樣做,直至昨天為止……」
「我拼命地維持的感情,一切便會變成虛假……」
「到現在為止,我的重要東西,好像要消失似的……」
消失……
消失在漫漫長夜里……。
觸模到了一塊傷疤,在卡思嘉的的肩上。
格斯不由問道︰「這傷痕……是一年前在狩獵場里受的箭傷嗎?」
卡思嘉帶著苦笑道︰「不單只是那個。
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痕留下來。「
身子不自覺的縮成了一團。
是覺得身體不夠嫵媚嗎?
還是,不想將殘缺獻給格斯呢?
「怎麼了?」
格斯忙問。
卡思嘉不答,兀自將身體抱得緊緊的。
格斯安慰道︰「到了現在,不用隱藏吧!已習慣了……卡思嘉的身上就是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嘛……」
的確,他們是生死與共過的人。
格斯豈是那種不了解她的人。
只是,卡思嘉還是生氣了,她道︰「對雇佣兵來說,那不是好像勛章一樣嗎?」
低下頭,她緩緩道︰「我可是……我可是個……女人啊。」
「這一層我明白。」
格斯忙答。
又道︰「你妒忌心重、沖動、身手很快,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我從心底里已一清二楚。……」
望著卡思嘉,他深情地道︰「我明白,你是如何認真的……」
「沒有人會因為說謊和一時的手段,而負上這麼多傷痕!」
卡思嘉淚意漸出。
格斯字字鏗鏘——「我是明白的!」
撫摩著卡思嘉的臉。
仿佛撫磨著一個孩子。
他道︰「你知道……戰場的話語嗎?」
「若只懂凝望著破壞了的東西和完結了的事的話,不經不覺間,死神便會停留在你的肩上……」
「他剛才便停留了!」
他緊緊摟住卡思嘉︰「別胡思亂想了。」
柔聲道︰「現在……」
「只要感受到生存這回事便可以了。」
他緊緊的吻著她,呢喃道︰「相信吧……」
卡思嘉一陣恍惚,自言自語道︰「我現在對這家伙的感情,不是虛假的。」
格斯順著她的身體吻下去,細致的,完美的,充滿愛意的……
一直到卡思嘉也申吟起來︰「唔……」
突然一陣巨痛。
是格斯在進入她的身體——卡思嘉身體顫動了起來,有節奏的蠕動著……
「等……等等……」
卡思嘉痛得厲害︰「求求你……」
「再稍為……」
「再稍為……溫柔點……」
格斯卻置若罔聞。
就在他進入她的一剎那。
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恐懼的感覺——是那一個黑夜的感覺……
六歲的他,被人強迫月兌掉衣服,壓倒在地——一是一個男人!
那男人獰笑著︰「你被甘卑諾……出賣了!」
還有甘卑若低沉的聲音︰「你原來是應該死掉的!……你原來是要死掉的……是你害死了西絲……是你害死了我!」——
坐擁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