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斯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的淚水。
而且，更難見的是卡思嘉的淚水。
這個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
格斯從沒把她當女人看過，現在居然可以看見卡思嘉哭了，這簡直就是奇跡。
「什麼啊？你還在哭啊？……真沒有想到，你也會哭……」
格斯嬉笑道。
格斯不經意的朝卡思嘉那邊看去。
誰知卡思嘉正在穿衣服。
她一下子發怒道︰「煩！臉朝那邊去！」
她把衣服穿好。
把整個身體放在衣服里。
哭喪著鼻子道︰「……真丟臉！」
「只有你……我不想被你救……」
是的。
在整個鷹之團里誰都可以救她。
誰救她，她都感激。
唯獨格斯——她不想欠他情。
真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是格斯一進鷹之團就讓她出了一回丑。
讓她赤果著身子服侍了幾天。
或許，格斯的出現使格里弗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向了他。
令卡思嘉無法接受。
曾經格里弗斯是那麼的信任她。
或許，愛一個人往往是從恨開始的。
或許，根本就不為什麼……
只是一種感覺。
或許，……
當格斯听了這話後，他心里想︰「我相當受她討厭啊！」
「不該救她的。」
他仿佛很沮喪。
但卻不以為然。
他向來我行我素，並不在乎誰。
他只是覺得女人很奇怪。
很麻煩人。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
格斯覺得沒意思。
便想找話聊聊好打發時間。
于是，壯著膽子，咬著手指，試探著問︰「……喂，那麼說，你又為何要入鷹之團呢？」
「就像剛才說的，戰爭對女人而言不是很苦嗎？」
看卡思嘉半天不做聲。
格斯以為沒戲了。
便自己打圓場道︰「不想講的話……也可以……」
沉默了許久。
卡思嘉突然夢魘般的說出幾個字。
「……格里弗斯……」
她好象在痛苦的回憶什麼……
「是格里弗斯……」
說著淚水盈眶……
思緒想放了間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多年前，卡思嘉的故鄉……
貧瘠荒涼的土地。
龜裂的田間。
除了燕麥以外，什麼也不能種了。
殘破的村舍。
看不見一點生氣。
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與世無爭。
但是，因為土地貧瘠仍然解決不了溫飽。
當地人生活在貧困線上。
更糟的是，因為村子在國境上。
常常卷入小紛爭里。
上面的人就以什麼戰爭的軍費為名。
盡力榨取稅金。
人民苦不堪言。
三天不得一粒米人口是常事。
往往到冬天也會餓死人。
雪地里，漫山遍野的。
不是別的，而是墳墓。
當戰亂紛起時。
受害的不是別人。
而是當地的老百姓。
他們藏在山上。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房屋被火燒掉。
默默的忍受著田地被毀壞。
他們仿佛對這些早已習慣。
不以為然。
完全不知道反抗。
就在一天。
小卡思嘉在地里犁田。
穿著白色的裙子。
雖說破舊，但很得體。
勾勒出她發育健全的曲線。
在夕陽中。
楚楚動人。
正好被遠處的一個貴族看見了。
他是外出遠游的。
但是他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有如此月兌俗的少女。
于是就向卡思嘉的父親說︰「我帶這個小女孩去城里當待女，如何？」
「並且我先付一個金幣。」
卡思嘉的父親雖然舍不得。
但也沒辦法。
他看著那六個孩子。
老淚縱橫。
實在沒法子，他只有忍痛將幼女送出。
——減少家里食品開支。
以免家里餓死人。
就這樣，一個金幣、一輛馬車。
就把一個少女拉走了。
人的生命是多麼微不足道。
尤其是窮人。
然而……
少女的夢想馬上就破裂了。被現實無情的摧毀了。
就在進城的路上。
那貴族掩飾不了對卡思嘉的貪婪。
一雙眼楮色迷迷的。
真是越看越可愛。
他終于撕下了虛偽的面紗。
露出了禽獸的嘴臉。
他企圖在車上強暴卡思嘉。
可是，卡思嘉跑了出來。
他緊追不舍。
卡思嘉現在才知道。
世上根本沒有那麼好心的貴族。
為了解救一個窮苦少女而奔波那麼遠的。
從一開始。
那貴族就是看中了自己。
想佔有自己。
卡思嘉在原野上漫無目的的逃亡。
但是還是逃不出貴族的手掌。
她被按倒在草地上。
貴族野蠻的撕碎她的衣服。
她拼命的掙扎。
但是，還是被一覽無遺的了。
她絕望了。
她準備認命了。
可能，女人的命就是這樣。
窮女人的命運就更由不得自己了。
他任憑那禽獸在自己純潔的身體上。
肆意的蹂躪。
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但是——奇跡出現了。
就在卡思嘉處在崩潰的邊緣時。
格里弗斯出現了。
他騎著白馬。
在茫茫草原上。
風度翩翩。
玉樹臨風。
神聖而高貴。
他用劍指著貴族道︰「不過是生為貴族而已，就以為是被神所選上了嗎？」
他一劍削了貴族的一只耳朵。
輕蔑的道︰「這是小小的懲罰……」
這對于只有12歲的鄉下女孩來說。
簡直不可思議……
簡直像是在村里教會內掛著某位聖人畫像。
活生生走了出來一樣……
神聖……
缺乏現實感的情景。
卡思嘉當時想︰「神哀憐這個悲慘而無力的女孩，而派遣了天使前來……」
格里弗斯並沒有像神話中那樣。
英雄施展絕世武工。
救得美人歸。
他把劍擲在地上。
淡淡的道︰「如果你有要守護的東西，就拿起那把劍。」
卡思嘉當時很害怕。
呆呆的看著格里弗斯。
突然，那貴族想搶劍。
卡思嘉馬上握住劍。
不知是本能，還是……
反正她馬上搶到了劍。
而且，只見貴族倒在了血泊中。
到現在為止。
卡思嘉還沒弄明白︰「到底是自己伸劍刺了出去呢？還是對方沖得太猛而中劍倒地呢？」
卡思嘉握著劍的手在發抖。
這可是她第一次殺人了。
格里弗斯下馬走過來，握住卡思嘉的手，對著她點點頭。
仿佛告訴卡思嘉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
能救你的人。
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人只能靠自己。
絕沒什麼救世主……
卡思嘉感到莫大的鼓舞，格里弗斯的手仿佛有著無窮的力量。
卡思嘉頓時覺得恐怖和罪惡感漸漸的消失。
油然而生的是一種驕傲感。
格里弗斯遞給卡思嘉來一條毛巾。
讓她遮住身體。
卡思嘉感到無比的溫暖，格里弗斯的樣子在卡思嘉的心里一下子高大了許多。
就在這時。
有人叫格里弗斯︰「格里弗斯，那里也解決了。」
卡思嘉尋聲看去。
他們把貴族的馬車也打劫了，正在搬運東西了。
「這個人是盜賊……？」
這是卡思嘉涌上的第一個念頭。
然而，她又想︰這些全是貴族從村民那搜刮來的。
被他們搶了也活該。
此時，她釋然了，仿佛格里弗斯他們是在為自己的鄉親們報仇了。
而格里弗斯他們要走了。
「啊，等等。」
卡思嘉叫道。
「……我……該怎麼辦才好……？」
「隨你高興就好。」
格里弗斯道。
格里弗斯馬上就上馬了。
卡思嘉鼓起勇氣大喊道︰「……把我……也把我一起帶走吧！」
「一時沖動……」
格里弗斯月兌口而出。
格里弗斯的部下也笑道︰「喂喂喂！」
「別開玩笑了。小姐。我們可不是尋常盜賊耶！」
「我們靠這樣募集軍費，不久打算起兵呢！」
「打仗怎麼能帶著女人和小孩啊！」
卡思嘉變得執著了，道︰「我已不能再回村里去了……」
格里弗斯問道︰「為什麼？」
卡思嘉分析道︰「如果知道只有我一個人平安，官吏們會懷疑我和你們有所勾結的。」
「官吏和貴族沒兩樣，以訊問為借口，不知會對我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
格里弗斯問道︰「而且，什麼？快說……若有理我就收下你——」
卡思嘉怯怯地道︰「也會給家里人帶來麻煩……家里人會因此而受牽連……」
「求求你……」
「教我學如何用劍，我會學的。所以……」
格里弗斯道︰「哎呀呀，這下可是認真的。」
他提醒道︰「也許會死喲！」
然後看著卡思嘉堅定的小臉蛋。
道︰「我說過了，隨你高興就好。」
「要跟來不跟來是你的自由。」
于是他們上路了。
格里弗斯問道︰「你已明白如何打仗了吧？」
卡思嘉看著手中的血。
陷入了沉思……
雨還在下。
洞里的格斯和卡思嘉無語了。
隔了一陣。
卡思嘉從沉思中走過來道︰「但是……」
「……但是，劍和那毛巾……全部都是他送給了我的啊！」
說著淚水流了出來。
「由那天開始，一切也改變了。」
格斯問道︰「你能不能說得具體些呀？比如……」
卡思嘉道︰「比如，我的想法和生活呀……」
格斯問道︰「這些都有什麼改變了？能不能告訴我呀……」
卡思嘉想了想道︰「由不斷忍耐和等待的生存方法，改變為戰勝而取得的生存方法……」
格斯驚訝的看者卡思嘉。
卡思嘉接著道︰「由家人圍從火爐前吃著粗茶淡飯的飯桌，而變成生死只系一線，血和榮光的戰場。」
格斯突然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家里有些什麼人呢？他們還好吧……」
卡思嘉笑道︰「怎麼你查戶口呀！」
格斯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沒事問問而已，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卡思嘉悠悠的說道︰「我家有九口人，爸爸、媽媽和我，還有我四個哥哥，兩個妹妹……」
格斯笑道︰「你家嚴重違反計劃生育政策，是超生游擊隊！」
卡恩嘉笑道︰「我們村里都是這樣，而且比我家生得多的還有……我們家只是平均數而已……」
格斯笑道︰「難怪你們村子里窮……」
卡思嘉瞪了格斯一眼，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到底還想不想听我說我的以前了？」
格斯馬上賠禮，道︰「想听，當然想听……快說……」
卡思嘉看看格斯繼續道︰「由那天開始……」
卡思嘉清了清嗓子，道︰「由遇上格里弗斯的那天開始……」
「我……」
格斯等得急了，道︰「喂，我說，你能不能連貫一點呀，我的腸子都要被你掉斷了，更別說胃口了……」
卡思嘉白了他一眼，道︰「你願听就听，不听拉倒……」
格斯搖搖頭，道︰「好好，算我怕你，請繼續……」
卡思嘉這才，慢慢的道︰「我感到現在仍不斷發著漫長的夢。」
格斯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卡思嘉道︰「那時的我……崇拜格坦克弗斯。他簡直就像……預言家一樣……而事實亦是那樣。「
格斯不屑的說道︰「我就沒發規格里弗斯有什麼……」
卡思嘉不高興了，道︰「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格里弗斯的壞話，否則……」
格斯笑道︰「你們女人真的是……，好，我不說……」
卡思嘉接著道︰「因為沒有任何後盾，有平民集合起來的集團。
在戰場上，讓人看到了百戰百勝的奇跡。「
格斯道︰「這些，我也能……有什麼了不起……」
卡思嘉沒理他，繼續道︰「而更重要的是，帶領這些士兵的是一個年輕人。事實上他不是貴族，而和我們一樣是個平民。」
「奇跡……」
「對格里弗斯來說真的是個奇跡。是他一手創造的。」
卡思嘉充滿無限崇拜的聲音道︰「他簡直是個神。」
格斯問道︰「你是不是因此而崇拜格里弗斯了？」
卡思嘉道︰「是的，不光我，幾乎鷹之團所有的人都這樣！」
格斯不高興道︰「別陶醉了，快往下說呀……」
卡思嘉接著道︰「當我能一個士兵的身份去戰斗的時候。鷹之團會在某個貴族的紛爭參戰。」
格斯問道︰「什麼貴族？你要特別說出來……」
卡思嘉解釋道︰「那個貴族是個出名的男人。听說在國內是五大財主之一。」
格斯道︰「有錢的貴族滿街都是，有什麼好說的……」
卡思嘉反駁道︰「但是，他真正的出名並不是因為他的財產……」
格斯好奇了，道︰「那是因為什麼了？」
卡思嘉冷冷的說道︰「而是因為的壞癖好。」
格斯道︰「什麼壞痹好？你快說好嗎？」
卡思嘉回憶道︰「他將附近村落那些給他看中的小男孩招進府中做侍從。但事實上，他們以禁欲的身份被監禁在城內。」
格斯笑道︰「原來他是個同性戀呀，貴族就是這樣，女人玩膩了就玩男人……」
格斯看見卡思嘉不說了，就問道︰「那麼，那些男孩後來怎麼樣了？」
卡思嘉說道︰「他們呆呆的在貴族旁邊侍候著。眼中流露出迷惘而受到威迫的眼神。」
格斯笑道︰「他們也沒有必要這樣，現在男的做鴨的多的是……沒什麼大不了……」
卡思嘉憤怒道︰「可能在現在不算什麼……但我當時卻不寒而栗。簡直無法忍受這些……」
格斯看看卡思嘉，道︰「你這又為什麼了？」
卡思嘉淒然的說道︰「那是把恐懼和厭惡感壓在心頭的表情。」
格斯笑道︰「我怎麼沒有這種感覺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卡思嘉嚴肅的說道︰「因為我也曾有過那種遭遇……」
格斯馬上收斂住笑容，問道︰「後來你怎麼樣了？怎麼解決這種恐懼和厭惡的感情的呢？」
卡思嘉道︰「就在這時……也和以前一樣……格里弗斯只是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卡思嘉說著就示範著把手放在格斯的肩膀上。
「但就是那樣……我就馬上停止了抖動。」
卡思嘉停了停，接著道︰「在以後的日子里……我逐漸開始慢慢的走出那個陰影……」
格斯看卡思嘉沉默了，便問道︰「後來，你們怎麼了？」
卡思嘉回憶道︰「跟著……經過數次小戰役之後……發生了一件事……」
格斯急忙問道︰「什麼事？你到是快說呀……」
卡思嘉道︰「格里弗斯在一次清理戰場時。發現了一個小少年的尸體躺在戰場上，無人理會……」
格斯問︰「他是什麼人呀？有什麼特別的？」
卡思嘉道︰「他是半年前加入鷹之團的。是當見習兵的，年紀大概十歲左右……」
格斯道︰「這樣的人死在戰場上的，遍地都是，有什麼奇怪的……」
卡思嘉道︰「正因為不起眼，就連名字都沒留下，在數不清的戰死者中……」
「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見習兵的尸體！」
「除了格里弗斯……」
「只有格里弗斯注意到了他……」
格斯問道︰「格里弗斯注意他干什麼？」
卡思嘉沒理格斯，道︰「更讓人吃驚的是……」
「格里弗斯檢查到他的行李……」
「他問‘這是什麼？’」
「‘是那小子的行李。’我說」
格斯好奇的問道︰「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秘呀，連格里弗斯都注意了。」
卡思嘉道︰「我們一看……」
「是個被模得很黑的——騎士的木偶。」
「並且是斷了一只腳……」
「格里弗斯道‘在戰場上……竟帶著玩具……」’「他是很響當當的騎士的呢！」
格斯索然無味了，道︰「唉，我還以為是什麼了，原來是那麼個破玩意……虧你還記了這麼久了。」
卡思嘉解釋道︰「我很清楚記得這孩子的事——」
「是因為格里弗斯曾經用一種簡直好像看著故事主人翁的眼神……凝望著我。」
卡思嘉頓了頓，道︰「格里弗斯在小孩面前自語道——」
「……這孩子……是否在夢想的中途……」
「是否很幸福呢……」
「追求著夢想而逝去呢？」
「還是……死才是夢想的終結……」
「是絕望嗎？」
「殺死這孩子的……」
「也許就是我的夢想。」——
坐擁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