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格斯和格里弗斯舉杯互敬。
他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因此相視一笑。
然而,在城牆上。
一雙眼楮正注視著這一切。
她,就是卡思嘉,她一個人獨自在清冷的城牆頭上。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昨夜狂歌痛飲處。
濃睡不消殘酒時。
料峭春風吹酒醒。
抱劍城頭獨逍遙。
格斯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與剛剛結識的朋友狂歡。
他一生中,很少有著樣的時刻。
很少很少……
格斯有意識的放縱了自己,他其實渴望這些。
但是,他還保持著劍士的警惕。
格斯,很早就醒了,他獨自抱著劍坐在城牆上。
他習慣于獨處。
他喜歡看冉冉升起的朝陽。
看見朝陽,激起了他對生命的渴望和執著。
「嗨,你很早呢!干嘛不多睡一會兒呀,又沒有事……」
這是捷度的聲音,格斯現在已經熟悉了這個聲音了。
捷度自言自語道︰「真喜歡高的地方呢!你這個人!」
「唏」
一手撐上城牆,又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格斯笑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習慣了早起,沒辦法呀——賤骨頭的樣子!!」
格斯站了起來,伸伸腰,運動運動身體。
清晨的空氣,稀薄而清新。
捷度擰開酒瓶,問道︰「喝嗎?」
格斯擺手道︰「不用了。大清早我從來不喝酒,因為我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捷度喝下一口酒,煞有介事的問道︰「你覺得鷹之團怎麼樣?」
看似隨意的問話,卻讓格斯呆了一下。
格斯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怎麼樣,捷度……?」
格斯等了一會兒,看捷度沒有回答,于是又喃喃道︰「那些事……我不知道…………也沒有想過……」
他想了一會兒,才道︰「只是,我覺得這里與別不同。」
捷度問道︰「這里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格斯回答道︰「一般的雇佣兵團一般大同小異……大半都是些無賴或心理有問題、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吧?」
格斯頓了頓,道︰「但是,這里都是年青人,確是有點驚奇,但不單如此……」
回想起這一月來的種種,格斯沉思道︰「鷹之團……總覺得有什麼……與別不同……」
未料到格斯會有如此想法。
捷度也抿嘴,笑了笑。
捷度仿佛自己也從來沒想過似的,遲疑地道︰「嗯……」
「可能是那樣吧?」
接著,捷度認真的分析道︰「在雇佣兵團來說,是有點多樣化的!」
格斯問道︰「到底是些什麼人呢?」
捷度想了想道︰「他們都是些逃犯、孤兒、鐵匠的孩子、貧乏的貴族的次子也有,我們有各種各樣的人!」
格斯驚訝地道︰「這些人應該是些烏合之眾呀?怎麼……」
捷度自豪地道︰「……若說到理由的話,始終是格里弗斯呢……」
他仰頭,深吸一口氣道︰「一些人心底非常仰慕他,一些則認為跟著他定有一番作為。」
格斯似乎明白了,道︰「你是說,這些人在一起全是因為格里弗斯了。」
捷度肯定道︰「是的,總而言之,這里的同伴也是被格里弗斯吸引而聚合起來的。」
捷度嘆了口氣,道︰「單就我們每一個人來看的話,結果只是引進微不足道的東西,」
格斯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這樣說了,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價值呀!」
捷度接著說道︰「其實,我們和其他佣兵團沒大分別,但是,我們不是好像其他佣兵那麼放蕩,」
格斯很感興趣的問道︰「為什麼會這樣了?」
捷度解釋道︰「他們只是想著延長自己生命和錢的事,我們跟那樣的家伙有少許不同呢!」
這些都是他的心里話︰「在鷹之團……每天在殺人和被殺的血腥日子里,不可思議地……還能夠擁有喜怒哀樂。」
這些也是鷹之團每一個人的心里話。
旭日慢慢升起來,普照大地。
城牆上一片燦爛,照得人十分舒服和酣暢。
格斯問道︰「格里弗斯是個怎麼樣的人?」
「唔?……唔……」
捷度猶豫道︰「不清楚……」
格斯緊逼著問道︰「你不是說被他魅力所吸引而聚合?」
捷度忙笑道︰「是了……是了……」
「听我說吧!」
卻想了好久才道︰「怎麼說好呢,當你以為他是個世故的人時,他卻似個小孩般……」
捷度頓了頓,說道︰「當他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之余,卻又像小孩般露出無邪的笑容。」
格斯的頭腦浮現出格里弗斯的影子來。
平靜的笑容,令你覺得溫暖無比。
睿智的笑容,令你覺得他好象是個哲人。
溫和的眼神,令你覺得這個人好象毫無氣勢和架勢。
尖銳的眼神,令你覺得這個人根本無法接近。
格里弗斯……難道這就是格里弗斯的魅力所在。
捷度仍繼續道︰「他是個大人或是小孩,是個好人或是大壞人,我都不清楚呢!」
格斯問道︰「難道格里弗斯都沒有讓你們了解的地方……」
捷度無奈的說道︰「我們確實不了解他,實在是因為那家伙在某地方和我們是不同的!」
格斯緊接著問道︰「他究竟和你們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呢?」
捷度想了想,道︰「譬如,對我們一介佣兵來說,許多只會當是酒後傻話的事,那家伙好像覺得是理所當然地考慮而實行!」
格斯真是困惑了,捷度已跟隨格里弗斯多年,但仍只能說出這些是事而非的話。
如此這些,足見格里弗斯的莫測和神秘。
格斯繼續聆听著捷度的訴說︰「雖然我不大懂得說……」
捷度看了看,格斯道︰「但格里弗斯他不單用劍和用兵之術出色……
而且,他的心思也很怪的。「
格斯問道︰「難道說,格里弗斯就是神了嗎?」
捷度沉思道︰「格里弗斯是有一種我們凡人不會明白……也許花一生也得不到的……」
格斯好象突然感興趣了,問道︰「你能舉個例子嗎?」
捷度想了一會兒,道︰「好像信心那般的東西吧……信心?一定是!」
捷度肯定道。
捷度仿佛明白了自己許久不明白的事情。
他心里很高興,是格斯開啟了他的思路,他終于明白了格里弗斯的不同之處。
格斯卻被搞得一頭霧水,獨自思索道︰「信心……信心是什麼……」
實在忍不住了就問道︰「那麼信心是對什麼而言的……」
捷度仰頭笑道︰「對所有的……東西啊!」
格斯不高興了,道︰「請你具體一點好吧!」
捷度抱歉道︰「譬如,對于是好人或是壞人,那些事,不用深入去了解!」
捷度好象煩躁了,不耐煩的說道︰「你想,能將男子漢聚合一起之男人不都是那樣嗎?」
格斯正要繼續問下去。
但是,這時有人來了,格斯被一聲呼喚打斷。
「喂,新來的!」
一個士兵急急地跑過來︰「波士召喚你!叫你快點去一下!他在等你……」
沒有辦法,格斯只得離去。
但是,格斯心中仍滿是疑問,他仿佛不願意去似的。
「格斯!」
身後的捷度叫道。
「待會見……你先去見格里弗斯吧!他單獨見一個人可是頭一回呀,是個殊榮呀!」
他歪著頭,笑著預言道︰「你一定能在鷹之團找到……你的所在的!」
他肯定道︰「你會干得很出色的,一定會的……」
格斯一邊走一邊回想著捷度說的話。
格斯匆匆的去找格里弗斯,听那個士兵說得很急,格斯以為有什麼大事了。
卻不料——當他找到格里弗斯的時候,格里弗斯正在淋浴!
這樣的會見下屬朋友的方式的確少見。
明媚的陽光下。
格里弗斯的軀體健壯而白皆。
水淋過之處,閃閃發光。
格斯真有點不好意思,兩個男人之間這樣。
格斯暗自道︰「怪難為情……真不知道格里弗斯怎麼想的。」
格里弗斯一轉頭。
看見格斯來了,愉快的喊道︰「早晨好!」
格斯看見格里弗斯沒有一絲一毫的局促。
更令人吃驚的是,他不僅不局促反而對格斯建議道︰「怎樣,你也要試嗎?這樣對酒醒是最好的!尤其是在早上,很舒服的……」
格斯忙搖頭道︰「我不用了……」
格斯的樣子好象在說︰「我可沒有你那麼瘋,看你的樣子,真可笑……」
格里弗斯對這個人的樣子很感興趣,他決定戲弄一下格斯。
格里弗斯一聲不響,走到格斯跟前,就是一桶水沖著格斯潑過去。
看見滿身是水的格斯,笑道︰「不用這樣客氣嘛!我可不能虧待你呀……」
格斯手忙腳亂,道︰「我可不想像你一樣,像個瘋子……」
格里弗斯笑道︰「你的樣子已經這樣了,還不如一起來吧……」
格斯看看自己的身體,真的已經是像個落湯雞了。
格斯生氣道︰「你這人怎這樣……」
格里弗斯笑道︰「對別人,我可能不會這樣,但是,一看見你我就是想讓你變成這樣,你說了……」
格里弗斯說著,就準備再潑一桶水。
格斯忙叫道︰「嗨!不要亂來!!又不是小孩子……」
格斯突然想到捷度說得話︰「格里弗斯有時像個小孩,他有著天真的微笑……」
格斯此時才明白,格里弗斯真的有這樣的一面。
此時的格里弗斯不就是。
格斯想︰「難怪捷度說格里弗斯令人難以琢磨……」
格里弗斯看著格斯水淋淋的樣子。
格里弗斯大笑道︰「…哈哈哈!!」
格斯听見格里弗斯的笑聲,實在無法忍受了。
格斯的野性被激發了,他氣憤的罵道︰「古怪的樣子!!」
格斯也惱火了,只見他轉身提起一壺水,劈頭蓋臉的向格里弗斯潑去。
格里弗斯笑嘻嘻的擺出姿勢,好象在調戲格斯一樣。
孩子一樣地叫道︰「啊?」
「我避!」
格斯的第一桶水落空了。
格斯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第二桶水就接著向格里弗斯潑去。
格里弗斯還是笑嘻嘻的躲避。
兩人在浴室里面追逐開了。
格斯才不管這些了!他不潑到格里弗斯是不會罷休的。
「呼——」
終于,格里弗斯有一桶水躲閃不及,被格斯退到了牆角。
格斯一桶水淋過去,格里弗斯也成了落湯雞。
格里弗斯自然不罷休。
格斯也趁勝追擊。
于是,兩人圍著那個大水桶,互相追逐嬉戲,好象兩個沒長大的小頑童。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桶,我一桶,潑來潑去……
玩得不亦樂乎!
就連捷度在遠處觀戰。
捷度也不由笑道︰「大清早就這樣龍精虎猛呢。」
玩了好久好久,他們也不知道。
大概是一直到兩個人都累了,才同時休戰。
「一清早就好好松了筋骨呢。就此停下吧——」
格里弗斯舒心地道。
格里弗斯停下了手,卻不料……
格斯又一桶水潑過來。
「嘩!」
格里弗斯皺著眉頭道︰「格斯……你……你怎麼能這樣不守信用呢?
說好的停手的嘛……「
格斯笑道︰「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呀,所以那不算……」
格斯停下手中的水桶,鎮重的說道︰「好,和約就此生效!」
然後,格斯看著生氣的格里弗斯,狡詰一笑,道︰「這樣便扯平了!」
格里弗斯被格斯的強詞奪理氣到了,氣憤地叫道︰「呀……」
「呼……」
然而,格里弗斯看見格斯的樣子,終于拍著胸脯道︰「好了!我認輸了!」
格里弗斯收拾殘局,恨恨地道︰「你真太好勝呢……」。
當格里弗斯抬起頭時,卻見格斯的目光有些呆滯,很好奇的樣子。
于是,格里弗斯便問道︰「干嘛?」
原來,格斯盯著他胸前的飾物。
格里弗斯于是也將目光落到了飾物上。
在格里弗斯胸前掛的是一條項鏈。
這條項鏈的末端,懸著一個橢圓行的石子。
看得出,這不是普通的石子。
格斯看見這塊石頭,只見它有鵝蛋大小,殼上卻有唇狀突起,很像個人的面譜。
在這個小嘴里,似乎在述說著什麼秘密……
格里弗斯喃喃自己說道︰「很特別的飾物呢……」
格斯好奇的問道︰「格里弗斯,你的這個石頭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嗎……」
格里弗斯想了想道︰「它是從前從一個吉卜賽巫師婆婆那里買回來的,它叫貝萊特,別名叫霸王之卵……」
格斯驚訝的問道︰「這個石頭怎麼叫這麼一個名字呢?」
格里弗斯盯著石子,解釋道︰「據說無論是誰擁有它,就可以用自己的血和肉作交換,享有得到世界的命運。」
格斯呆住了︰「……得到世界……怎麼可能?……」
「你看。」
格里弗斯將它遞過來,格斯用手接了過去。
格斯拿在手上,仔細一看。
那石頭上竟有一只炯炯有神的眼楮!
格斯嚇了一大跳,竟然從井台上跌落!
格里弗斯笑著道︰「雖然我也不曉得有什麼機關,但簡直好像有生命似的吧?」
格斯心有余悸,道︰「很嘔心!我看著就不舒服,你還整天把它帶在身上,真是無法想象。」
格里弗斯燦爛地笑起來,道︰「很好吧?我可以通過它掌握世界,不是很好嗎?」
然而,格里弗斯卻見格斯一頭霧水的樣子。
他不由的感慨道︰「你真是個不明白的家伙……你這家伙只是個小鬼而已……人小鬼大。」
格里弗斯看著格斯的樣子很開心。
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這個傻頭傻腦的小子。
格斯卻不想再提這個話題。
格斯突然對格里弗斯發問道︰「你還未答我呢?不要說別的,快回答……」
「唔?你問了我什麼呀?」
格里弗斯莫名其妙,他實在想不起來格斯問了他什麼了。
格斯又問道︰「在那天的戰斗里……為什麼要回來救我?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格里弗斯淡然道︰「好不容易得到的優秀棋子,我不想在沒意義的戰斗中失去。」
抬起眼,他盯著格斯道︰「格斯……」
格里弗斯很鎮重又很誠懇的說道︰「你跟著我吧……跟著我一起去實現我的夢想,幫助我吧——」
他的話中有無限的氣魄︰「現在只是第一步!對鷹之團也是。」
格斯不解的問道︰「什麼第一步?我怎麼听不懂……」
格里弗斯笑道︰「我是說,在戰場中的多次勝利也只……是個開端。是一個開始。」
格斯問道︰「那麼,我能幫你什麼呢?」
格里弗斯說道︰「你對我的幫助可能是最大的,我敢肯定說,比現在的鷹之團的任何人都大。」
格斯還是模不著頭腦。
格里弗斯也懶得和他解釋了,自己說道︰「有趣的事是由現在開始!就如以生命作賭注般。」
迎著太陽,他堅定地道︰「我要得到自己的國家!!!沒有人能夠阻止我……永遠沒有……」
陽光如此強烈。
格里弗斯的光芒如此強烈。
讓格斯睜不開眼楮,他不願看格里弗斯的身影,野心太大了。
格里弗斯望著格斯道︰「而你要為我而戰!為我實現夢想而戰!」
格斯反感道︰「為什麼?我不想為任何人而戰,除了我自己……」
格里弗斯霸道的說道︰「因為你是屬于我的!你的葬身之地是由我來決定的。你沒有選擇的余地……」
這一番話,讓格斯想了好久,始終想不明白。
「你說要得到自己的國家?」
「哈!」
格斯忍不住大笑,這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說的想的嗎?
「是認真的嗎?」
格斯自言自語︰「他不是皇室貴族,連騎士也不是……竟然那樣大言不慚!」
格斯突然想起格里弗斯的樣子,他對自己說︰「但是,他是理所當然的樣子而說出來!……」
格斯陷入了沉思︰「他跟我年紀相差不大……只是一個男人……。
便可以……那樣斷定嗎……「
格斯最後給了自己一個可以接受的答案︰「他瘋了呢……」
這時,天空滑過一只大雁,雁過無痕,多麼美妙而短暫。
那麼,人生呢?偉大的人生和平凡的人生有什麼不同了……
格斯看著大雁想到了這些。
「我在這四年里干了什麼呢2」
格斯回想道︰「只是奔馳在各處戰場……」「」只是…把敵人斬殺……「「只是延長生命……」
生命……難道說,我的一生就這樣滑過去了,會留下些什麼……
格斯便不由得想起了甘卑若。
那曾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依稀之間,仿佛又回到那個夜晚……
從懸崖上跌落,是萬丈深淵,永劫不復。
格斯遍體鱗傷地爬起,站在廣袤無垠的荒原上。
他仰望滿天的星光……
那時,心里想著︰去哪里……
當時的答案,曾經苦苦的尋覓,們心自問……
如今,依然還未找到答案啊……
格斯的心中不由浩瀚。
格斯在心里輕輕呼喚道︰「甘卑若……」
一聲呼喚,能夠使格斯的空虛的心里得到一絲的安慰,那是格斯最信賴的人——
坐擁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