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中霍天都忽地感到一股奇寒之氣,從他的劍柄上傳到掌心,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霍天都本來知道他修羅陰煞功的厲害,兩人在上山之時,都已預先服下了天山雪蓮所制煉的靈丹,這雖然不是對癥的解藥,但天山雪蓬能解百毒,最少也可以減輕那股陰毒之氣,不致妨得真氣的運行,當時心想,只要不被喬北漠的魔掌直接擊中身體,料想還可以抵御得了。想不到喬北漠的修羅陰煞功已經突飛猛進,練到了第八重的境界,厲害之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意想之外!
幸而他們的劍法也已練成,每出一劍,都是精妙異常,喬北漠處處都要小心應付,修羅陰煞功的威力尚不能盡量發揮,而霍天都的內功在這一年中也大有長進,再加上有碧靈丹——可以防範毒氣攻心,喬北漠只是運用「隔物傳功」,在一時三刻之內,還不能奈得他何,凌雲鳳功力較弱,本來是禁受不起的,幸而她曾得張丹楓指點她上乘內功的心法,又讀了張丹楓借給她那本「玄功要訣」,也是大有進境其深厚雖然不及丈夫,論純正則還在丈夫之上,因此雖感遍體冰涼,卻也還支持得住。
喬北漠暗暗稱奇,尤其是凌雲鳳的功力大增,更令他吃驚不已。當下心念一動,將修羅陰煞功的威力時而加強,時而減輕,試探他們二人的反應。
修羅陰煞功是每進一重,就比原來的功力加強一倍,霍、凌二人的劍法雖然亦已是突飛猛進,但功力卻尚未相應的加強,時間一久了大量理論著作,在宣傳馬克思主義哲學、毛澤東哲學思想,終是喬北漠佔了上風。但在招數上喬北漠卻只有防守的份兒,因此在表面看來,反而好似霍天都夫婦得了優勢。
厲抗天裹好傷後,拄著一根拐杖,掙扎著出來觀戰,他起初見霍天都夫婦雙劍如虹,著著進迫,亦不禁暗暗驚心。但他究竟是個武學行家,也練過修羅陰煞功的基礎功夫,再看一會,就看出霍天都夫婦已漸漸支撐不住,雖然仍是狂風暴雨般地攻擊,其實已呈現了外強中干之象。估量再過半個時辰,師父便可以完全獲勝,這對夫婦不死也得大病一場。厲抗夭暗暗嘆息,心中想道︰「霍天都呀霍天都,誰叫你不听我的話?現在我只有準備收拾你的骸骨,將你們夫婦合埋,來報答你的不殺之恩了。」
厲抗天正在暗暗嗟嘆,忽听得師父哈哈一笑,叫道︰「住手!」跳出圈子,停了下來。厲抗天非常詫異,他師父已是即將獲勝,不知道何以要突然住手?
霍天都正感到難以支持,喬北漠忽然喝止,他當然更感到奇怪,只听得喬北漠哈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想不到老夫在張丹楓之外王船山即「王夫之」。,今番又逢勁敵,霍老弟,你練成了天山劍法,當真是妙絕天下,可喜可賀!」
無論如何,喬北漠總是武學大師的身份,霍天都得他一贊,感到十分受用!對喬北漠也就客氣了幾分,說道︰「喬老先生蓋世神功,晚輩也佩服得緊!」凌雲鳳眉頭一皺,道︰「喬北漠,你是要繼續打下去呢,還是願意將陰秀蘭交出來?」霍天都道︰「是啊,咱們先辦了正事,再來談武功。」
喬北漠笑道︰「我的意思倒是先切磋武功,然後再來談論你的‘正事’!」霍天都雙眉一堅,與凌雲鳳並肩一站,雙劍挺出,朗聲說道︰「這麼說,咱們還是照江湖的規矩辦了!好,就請你再指教吧!」喬北漠擺了擺手,笑道︰「不必著忙,今天咱們都已打得累了,明天再打如何?再說,你們先經過了一場惡斗,我也不想佔你們的便宜。」他故意喘了口氣,說道︰「說實在的,我也確是有點力不從心了。大家養好了精神,本領才顯得出來,你說是不是?」
喬北漠竟然為他們顧全面子,連凌雲鳳也覺得奇怪起來,霍天都收了長劍,說道︰「喬老先生說得是,既然喬老先生願意依照江湖規矩譯出。俄文版共45卷。從1955—1963年已譯出前39卷出版。,我們謹依尊命便是。」喬北漠道︰「抗天,你吩咐他們替客人收拾兩間房子,要好好招待。」厲抗天暗暗為霉天都慶幸,听了師父的吩咐,連聲答應。
霍天都夫婦給安置在一間極華麗的房間歇息,龍劍虹住在鄰房,中間格有一道門相通,霍天都笑道;「喬北漠倒是替我們設想得很周到呢,」凌雲鳳越想越覺得奇怪,沉吟說道︰「喬北漠耍的不知是什麼花招?」龍劍虹道︰「你們剛才眼看就可取勝,為何听他的說話?」霍天都尷尬笑道︰「你看差了,眼看就可以取勝的是他。」龍劍虹呆了一呆,凌雲鳳道︰「霍大哥沒有說錯,正是這樣!」龍劍虹這才相信,也大大的奇怪起來。
凌雲鳳道︰「他耍什麼花招咱們且不理他,有一天的時間對咱們也有好處,咱們想出法子,明天再與他拼個死活!」
晚飯時候,厲抗天差人將酒菜送來,甚為豐富,龍劍虹道︰「提防酒萊有毒。」霍天都道︰「喬北漠若要取咱們的性命,剛才已有機會觀、自由和必然等基本觀點,指出辯證法是「關于自然、人,何須現在才來下毒?」他坦然的先把酒菜每樣嘗了一些,哈哈笑道︰「你們放心吃吧。」凌雲鳳備有能解百毒的碧靈丹,她知道以霍天都的動力,酒菜有毒無毒,沾唇便知,未曾吞下,一般的毒藥,也害不了他,喬北漠不比百毒神君,諒他沒有稀奇古怪的毒藥,若是霍天都發現有毒,解救還來得及,因此也就不攔阻他。待到試出酒萊完全無毒,她越發覺得奇怪了。
霍天都做夢也猜想不到,喬北漠剛才之所以沒有施展殺手,實是另外打了如意算盤,原來他借藥物之助,練成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但若要練到第九重的最高境界,專靠藥物,卻是無法成功,必須懂得正宗的內功心法,然後以藥物配合,才可以事半功倍。他就是想從霍天都夫婦這兒,求取正宗的內功心法。
他當然知道霍天都不會將內功心法說給他听,但以他的武藝造詣,實已到了聞一即知,甚至觸類旁通的地步。所以他在日間那一場惡戰中,將修羅陰煞功忽而加強,忽而減弱,來試探對方的反應,從對方的反應中,察覺對方運功的微妙變化,這樣一點一滴的積聚下來,也就可以對正宗的內功心法有些領悟。這樣的試探,一次當然不夠,因此他要把霍天都夫婦留下來。
第二天一早,雙方又到演武廳相會,凌雲鳳一看,只見摘星上人。婁桐蓀、曲野樵、東方赫等人都已出來觀戰,他們經過了一晚的調治都根源于生產力和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必須從生產中尋求,雖然尚未痊愈,但已經可以走動。凌雲鳳心中一凜,想道︰「若是這班人一涌而來,劍虹妹子可是抵擋不了。」
這班人昨日被殺得狼狽不堪,今日有了喬北漠撐腰,膽氣大壯,確是懷了復仇之心,準備伺機而動的。棄北漠忽地朗聲說道︰「今日之事,是我與霍家夫婦照江湖規矩比試武功,誰都不許插手。龍小姐既到我家,也就是我的貴客,抗夫,你替我好好招待客人。」摘星上人大為奇怪,心想︰「喬北漠也講起江湖道義來了,真是個稀罕的事兒!」但喬北漠既然這樣吩咐,這班人自然不敢妄動,只有安安份份地觀戰。
交代完畢,惡戰隨即展開,喬北漠仍然用厲抗天的獨腳銅人,霍、凌二人經過了一晚的解拆,在抵御修羅陰煞功上也有了一些經驗,斗了一個上午,居然並不怎樣吃虧。
喬北漠暗暗歡喜,心中想道︰「他們玄門的正宗內功果然是非同小可,論功力他們遠不如我,但卻能夠以弱御強,內家真氣可以隨時凝聚在身體的任何一點「孔子」。,來對付我的攻擊,我若是懂得他們的練功方法,那是永無走火入魔之患了!」這一日的惡斗,霍天都夫婦比起昨日大有進步,而喬北漠從前後兩日的變化中,對他們運功的微妙之處,也有了更多的領悟。斗到傍晚時分,喬北漠將修羅陰煞功加強至第八重,維持了一盞茶的時刻,霍天都夫婦支持不住,又給他逼得透不過氣來。正在最緊張的時候,喬北漠忽然又像昨天那樣,自動停手,當作和局收場,延至明天再比,讓霍天都夫婦回去歇息。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同樣的情形,霍天都夫婦一天比一天有進步,對應付修羅陰煞功的攻擊也漸漸模到了門徑,但喬北漠的威力卻也一天比一天增強,斗到最後,總是喬北漠佔了上風,而喬北漠也總是在佔盡上風的時候,自動停手。
到了第五天晚上,凌雲鳳心上的疑雲越來越重,問霍天都道︰「喬北漠的修羅陰煞功比起去年,威力好似強了不止一倍,你察覺到了沒有?」霍天都道︰「不錯,而且這幾天好似還在繼續增長之中。」凌雲鳳道︰「我最初以為咱們的劍法練成之後,便可以將喬北漠擊敗的,想不到他的功力增長得這樣快,如今看來,就是再斗十天半月,恐怕咱們還是要處在下風。」霍天都道︰「是呀,我這幾天也覺得越來越奇怪了,喬北漠為什麼老是要纏著咱們比下去?」凌雲鳳道︰。」他還能安著什麼好心,大勇貴在知機,既然打不過他,還和他拼下去做什麼?不如趁早溜下山去,就近請烏蒙夫老前輩來幫忙。」霍天都沉吟了好一會,說道︰「既然是按照規矩比武,咱們來得光明,去也應該去得磊落!悄悄溜下山去,總是不大好吧?不如咱們明天再比一天,若然不能取勝,咱們再和他約定一個期限,這樣說清楚了再走,才合乎規矩,不至于落人話柄。」凌雲鳳道︰「對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何必和他講這麼些臭規矩。」霍天都道︰「不然,他不講規矩倒好,他既完全依照規矩比武,咱們豈可反而不依?」凌雲鳳拗他不過,只好依他。但她也要和霍天都在明日的一戰中,不可等到筋疲力竭的時候,才和喬北漠說,保留精力,倘若喬北漠臨時攔阻,他們也可以仗著精妙的劍法,闖出山門。
計議已定,第二日一早又和喬北漠比武。經過了這幾天的惡斗,喬北漠固然偷學了一點正宗的內功心法,霍天都也是得益不少。他新創的劍術,從實戰中得到了改進此之謂大同。」,去若存菩,精益求精,經過了幾晚的解拆和思索,又創了幾招新招。這里霍天都已打定撤退的主意,心中卻也不免有點兒可惜,想道︰「像喬北漠這樣的對手,一生中也難以遇到一個,若不是提防他另有陰謀,我真願意和他再戰十天!」激戰戶,凌雲鳳向他使了一個眼色,霍天都戀戀不舍,他有幾招新招,還未曾和凌雲鳳拆過,不知威力如何,急欲一試。這時喬北漠正在減輕壓力,試探他的反應,霍天都忽地一聲長嘯,將劍朝內一圈,劍鋒指向自己的心窩,招數之怪,令到喬北漠也吃了一驚,心中方自一動,突然間那長劍反彈削出,從喬北漠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只听得「蓬」的一聲,喬北漠的肩頭著了一劍,緊接著「篷」的一聲,霍天都也震倒地上。原來他這一招以氣運劍,雖然精妙非常,但未得到凌雲鳳的配合,喬北漠一遇到危險,本能的出了全力,霍天都獨木難持,被他震得跌出了一丈開外。
凌雲鳳大吃一驚,只見霍天都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神色驟然,抱劍說道︰「老前輩神功蓋世,晚輩甘拜下鳳,三月之後,再來領教!」凌雲鳳听他聲音,中氣尚足,知他只是少少受傷,並無大礙,放下了心。喬北漠哈哈笑道︰「老弟未免太謙,這一招也不過是平手罷了,如何就要認輸?」霍天都道︰「老前輩不過被我割破了衣服,我卻被老前輩的內力震翻,還怎能有顏再比下去?還是三個月後再來領教吧!」喬北漠身形一晃,攔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不對,不對!」凌雲鳳道︰「怎麼,不許走麼?」喬北漠道︰「不是這個意思。霍老弟,你若這樣認輸,我也替你不值,請你再听我一言。」霍天都得他在臉上貼金,十分舒服,便道︰「老前輩武學深湛,晚輩有何不對之處,還請指教。」喬北漠道︰「我比老弟痴長了三十年,功力理該比老弟稍為深厚,老弟給我內力震翻,如何算輸?」霍天都道︰「我的劍術傷不了你,再比下去,也是要認輸的。」喬北漠道︰「那麼咱們再換一個方式公平比試如何?」霍天都道︰「怎樣比試?」喬北漠道︰「請霍老弟與我進靜室一談。」凌雲鳳道︰「有什麼可談的?」喬北漠笑道︰「就正是要這樣來公平比試呀。」
霍天都被喬北漠笑面挽留,不好意思硬闖,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好奇心起,問道︰「如何比試,請道其詳。」喬北漠道︰「動手過招,難免要用上內力,這對你實不公平,其實,咱們在武學上雖未說得上登峰造極,亦已略窺堂奧,何須動手來決雌雄?不如各盡所知,互相諸難,我若說不過你,自當甘拜下風,一切謹依遵命。」霍天都正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學迷,喬北漠要和他談武學上的理論,恰乃投其所好,登時心癢難熬,暗自想道︰「我博觸各家典籍,融通妙理,內外兼修,不信說不過你!」不待思索,便即答道︰「素仰前輩學究天人,既肯賜教,霍某求之不得!說到辯難,實屬汗顏,但望老前輩不以淺陋見笑為幸!」喬北漠哈哈笑道︰「霍老弟,你年紀輕輕,便獨開一派,若再客氣。便是看不起喬某了。」凌雲鳳暗暗捏丈夫手心,霍天都用手指在她掌心劃道︰「我理會得,你請放心!」他興致勃勃,不理凌雲鳳的暗示,竟然跟喬北漠進入靜室。凌雲鳳留在外面,暗暗擔心!
喬北溟和霍天都進入靜室,對面而坐,中間隔著一張方桌,桌上滿是灰塵,喬北漠道︰「請老弟先發妙論!」霍天都舉袖一怫宇宙廣漠空間和其中存在的各種天體以及彌漫物質的總,將桌上的灰塵拂得干干淨淨,拱手說道︰「不敢僭越。」喬北漠哈哈一笑,突然一掌擊下,將桌子打得稀爛,立即叫侍者換過了一張新桌子來,也拱手對霍天都說道︰「看來咱們對武學上的見解是完全不同了!」
原來他們剛才的動作,正是各自代表一派見解,霍天都拂去桌上的灰塵,意思是說,武學之道,應該就著原有的根基,除舊布新,化弱為強。喬北漠擊碎桌子,卻是根本要另起爐灶,霍天都道︰「我拂去灰塵,桌子還是桌子。」喬北漠道︰「若不毀壞舊的,怎有新的。新桌子比舊桌子那是好得多了!」霍天都道︰「人和桌子似乎不能相比!」喬北漠道︰「我抑其天性,終能令其木然無動于衷。換其氣,練其心,不出十年,他將完全換了個人。依此施為,人與桌子,何以異乎?」歸納來說,喬北漠是主張用霸道的極邪門的方法來練成內家真氣,達到武學的最高境界。霍天都心不謂然,但亦感到他的辭鋒咄咄,實是難以招架。正因為霍天都沉迷武學,造詣極深,一旦遇上了旗鼓相當、可以互相論難的對手,那心中的喜悅,也實非言語所能形容,所以他越感到難于招架,就越振發精神,彈心竭智,與喬北漠反復話難。他們從午時開始,時間悄悄的溜進,不知不覺,已是黃昏。喬北漠提出了一個武學的難題,霍天都苦苦思索,一時之間,未得解答,忽地想道︰「雲鳳曾讀過玄功要訣,不知那本號稱天下第一的武學奇書,有否觸及這個問題?」他想起了妻子,才驀然發覺天色已晚,室內的光線也非常暗淡了,心道︰「雲鳳一定等得不耐煩了,說不定她還在為我擔心呢,嗯,我也該回去看看她了。」當下說道︰「老前輩武學精深,實非晚輩所能企及,請容晚輩慎思之後,明日再來領教如何。」喬北漠哈哈笑道︰「古人為學,廢寢忘餐;今日與君暢論,我也幾乎忘記時刻了,天已入黑,咱們是應該暫時歇息了。」
凌雲鳳正在擔心,听得腳步聲響,便迎了出來,嘖道︰「好在你還記得回來我以為你被那老魔頭迷著了。」霍天都笑道︰「的確是有點迷著哩,想不到喬北漠的武學造詣如此深湛,我幾乎對答不來!與他一席長談,我實是得益不小!」凌雲鳳冷冷說道︰「只怕他得益更大!」霍天都怔了一怔,笑道︰「他的武學造詣在我之上,難道他還會偷學我的本領嗎?」凌雲鳳道︰「你想,那他為什麼要找你談論武功?」霍天都沉吟說道︰「我固然也有勝過他的地方,但今日我只是和他辯論武學上的不同見解,並非談論劍訣,也非講解練功的具體方法,那又何妨?」凌雲鳳道︰「他問了你些什麼?」霍天都道︰「我正想問你,三象歸元,氓于無有,何者為先,何者為後,這在玄功要訣里曾有講到麼?」所謂「三象歸元」即是神、氣、脈三者之間的關系,有的主張先注重「神與脈合」,有的則先注重「神與氣合」,有的主張「舍氣從脈」,有的主張「氣脈精神,天人合一」。因此而成為許多練功的流派,關于「三象歸元」的學說,是武學中最深奧的理論之一,這里無須細說。凌雲鳳听了大吃一驚,說道︰「你如何與他談論這個問題,這可是牽涉到內功心法的呀!」霍天都笑道︰「你總愛大驚小怪,我和他不過是互相法淮,各有各的見解,並非彼此傳接練功心得啊!而且以他現在的修為,他和我彼此練功的途徑不同,他已比我先走了好幾步,他更無須舍棄自己的所學而來從我!」他哪里知道,喬北漠正是要偷學正宗的內功心法,好練成他的修羅陰煞功。
凌雲鳳也不知道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八重之後,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但她總覺得不妙,便勸霍天都道︰「言多必失,何況對方是你的敵人卷)是早期著作,新發現的著作和書信,以及馬克思的全部,依我之見,不如早早離開此地,請到了烏蒙夫前輩再來。」霍天都道︰「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求助于人,何況喬北漠已與我講好,我若駁倒了他,他就讓我將陰姑娘帶回去。」凌雲鳳冷笑道︰「你就這樣相信他?」霍天都道︰「以喬北漠的身份,應該不會騙我。可惜我現在和他辯論,實是毫無取勝的把握。」凌雲鳳氣道︰「你相信他,我不相信他。你明天不走我走。」霍天都道︰「無論如何,我最少也得答復了他那個問題,要不然面子上怎過得去?雲鳳,你讀過玄功要訣,若有所知,可否說給我听。」凌雲鳳實在拿丈夫沒有辦法,想了一想,道︰「好,明天咱們兩人一同和他辯論。你答不出的我答。」霍無都雖然稍微感覺到有點失面子,卻也喜道︰「這樣也好,反正在以前比試武功的時候,已講明了是咱們夫妻聯手和他對敵的了。」第二日一早,霍天都夫婦同進喬北漠的靜室,喬北漠見了凌雲鳳,怔了一怔,他知道凌雲鳳比丈夫精明得多,擔心她識穿自己的用意,但他怎好反對,只得裝出歡迎的神氣笑道︰「賢伉儷同來,實是求之不得,老夫今日更可以多些請教了!三象歸元,終極是否氓于無有。將以何者為先?何者為後?我想先听听賢梁孟的說法。」
凌雲鳳道︰「三象歸元,何先何後,要看各人練功的途徑,所以我要先問喬先生,你所要求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喬北漠道︰「洗毛伐髓!」凌雲鳳應聲說道︰「我要請你革面洗心。」
喬北漠面色一變,隨即哈哈笑道︰「好啊,好啊!凌女俠語含妙理,雖然和老夫的途徑截然不同,我也很佩服你。那麼現在就根據這兩種不同的途徑說吧,請你答復我前一個問題。」原來在練功的術語之中,有所謂「上丹」「下丹」,注重心穴上的腦海鍛煉是為「上丹」,注重「心穴」以下的丹田鍛煉是為「下丹」,喬北漠所說的「洗毛伐髓」乃以練武成「上丹」為最終目的,凌雲鳳所說的「革面洗心」乃以練成「下丹」為最終目的,雖然語帶雙關,仍是不離武學。凌雲鳳站了起來,冷冷答道︰「但求你革面洗心,一切便已無須多問!」揮袖一拂,拍了霍天都一下,便要走出喬北漠的靜室!忽听得「呼」的一聲,喬北漠使出絕頂神功,他坐在椅上,姿勢未變,卻忽地飛了起來,越過凌雲鳳的前頭,把住門口,哼了一聲道︰「凌女俠,你是特來戲耍老夫的麼?」凌雲鳳道︰「你問我在武學的修為上,先要注重什麼,我已告訴你先要革面洗心,這有什麼戲耍?你試仔細一想,或者對你還大有益處呢。」霍天都道︰「是呀,武學上的見解不同,這又何須動氣?喬老前輩既堅執己見,辯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晚輩就此告辭!」他當然听得出妻子語帶雙關,對喬北漠暗予譏諷,但到了這個關頭,盡管他與凌雲鳳的意見未必相同,卻是非幫忙妻子不可!
喬北漠怒道︰「霍天都,你到了我這里來,我始終以禮相待,你們卻沒有一點對待長輩的禮貌,就這樣的想告辭了麼?」霍天都也變了面色說道︰「你年紀比我大宙原理的哲學學說。專指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的哲學學說。黑,我尊你一聲前輩,難道還要我向你磕頭麼?你如今待怎麼樣?」喬北漠冷冷說道︰「我待要看看你們有什麼本領能夠走出這間屋子?」
凌雲鳳道︰「天都,還多說什麼?咱們出去!」倏然間雙劍齊出,閃起了點點銀光,兩夫妻以快捷無倫、精妙非常的劍法,一招之內,遍襲喬北漠任督二脈的十三處大穴,喬北漠喝道︰「好,好劍法,好功夫!」大袖一揮,十指連彈,凌雲鳳的青鋼劍給他拂過一邊,只听得錚錚之聲,不絕于耳,霍天都的長劍也給他彈開,虎口竟然隱隱發麻!霍天都心頭一凜︰「這老魔頭的確是神通廣大,不知他是怎麼練的,只一日之間,他的功力又增進了好多了!」他哪里想得到正是自己助了敵人。幸而喬北漠手上沒有兵器,對他們神奇莫測的劍法,也頗為顧忌,他把霍天都夫婦逼退三步,霍、凌二人接著反攻,也把他逼退兩步。惡戰正要展開,忽听得外面也傳來了廝殺的聲音,厲抗天在高聲叫道︰「師父!師父!」喬北漠「砰」的一腳踢開房門,說道︰「好小子,看你不出,你居然還糾集了黨羽前來,好,回頭再與你算帳!」他以為外面的敵人是霍天都邀來的,霍天都卻是莫名其妙,心想︰「咦,除了我們居然還有人敢拔喬北漠的虎須。」兩夫婦跟著走出,只見練武廳上一片混亂,厲抗天率領一群魔宮侍者,正在攔著三個敵人。這三個人,一個是滿面虯髯的老者,一個是衣衫襤樓的叫化,還有一個卻是輕裘緩帶的英俊少年。凌雲鳳這一喜非同小可,原來那老者正是在天下四大劍客中名列第二的烏蒙夫!那叫化是北方丐幫的副幫主褚元,少年則是周山民的兒子周志俠。
原來烏蒙夫正是周志俠請他來的,烏蒙夫雖然沒有取勝喬北漠的把握,但為了周山民的事情,更加上自己的徒弟被喬少少所辱,周志俠登門懇求,于理于情,他都不便推辭,只好拔刀相助。
烏蒙夫本來準備對喬北漠先禮後兵的,不料守門的侍者認不出他,喬北漠早有吩咐,這幾天不見客人,侍者不許他們進去。烏蒙夫還未曾說出自己的名字運動者。,那群侍者已要把他驅逐下山,周志俠沉不著氣,先與他們動起手來。厲抗天與婁桐蓀隨後來到,厲抗天認得是烏蒙夫,大吃一驚,心想烏蒙夫此來,定然不懷好意,說不定就是預先與霍天都約好的;婁桐蓀過去曾吃過烏蒙夫的一次大虧,便乘機挑撥厲抗天與他動手。烏蒙夫最初不想與侍者們一般見識,而且有周志俠與褚元二人也盡可對付得了,待到厲抗天加入戰圈,他可不能不出手了。
厲抗天怎是烏蒙夫的對手?動手不過十招,厲抗天便給他逼得站不住腳,只得向師父所在的地方敗退,烏蒙夫一直趕到了練武廳中。厲抗天一听到師父的聲音,精神大振,掄起獨腳銅人,又向烏蒙夫猛磕。婁桐蓀則欺到周志俠身前,想用分筋錯骨的手法治他,烏蒙夫大怒,登時施展出武林絕學的一指禪功,在厲抗天的脈門一彈,厲抗天如何禁受得起?被他一彈,腕脈斷了一條,銅人月兌手扔出,踫到了兩個侍者,這才「鐺」的一聲,墜在地上。烏蒙夫一個轉身,待要找婁桐蓀時,婁桐蓀早已溜走了。原來婁桐蓀老奸巨滑,他為了要激怒喬北漠與烏蒙夫動手,故意作勢去偷襲周志俠,料到烏蒙夫為了救人,必定要先行打發厲抗天,果然烏蒙夫一時心急,竟然施展出了平時不肯輕易動用的一指禪功,將厲抗天打傷了。
這時喬北漠剛好從靜室出來,一見徒弟受傷,勃然大怒,立即喝退那群侍者,迎上前來。烏蒙夫未會過喬北漠,但見他這種聲勢,也知道是喬北漠來了,便也停了下來。
烏蒙夫是武林中極有聲望的人物,喬北漠雖然滿腔怒氣,也不得不與他以禮相見。他打量了烏蒙夫一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烏老先生己的哲學觀點,提出「破壞欲就是創造欲」。認為歷史是人類,喬某渴欲識荊,曾幾番派遣專人促駕,先生都吝此一行,怎的今天不請自來了?」
烏蒙夫是個爽快的人,張口便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受了金刀寨主之托,想向喬先生討一個人,令徒閉門不納,我一時出手失了分寸,誤傷了他。喬先生許我將七陰教主的孤女帶回去,我自當向你們師徒賠罪。」喬北漠冷冷說道︰「賠罪麼?那不敢當。頑徒有眼不識泰山,多勞你代我管教了。要討人麼?這也容易,但先生此求不易,我也頗想見識見識烏先生的武林絕學——一指禪功!先生對劣徒尚且不吝賜教,想該允我所請吧!」烏蒙夫用一指禪功傷了一個後輩,實是有失身份的事情,這時喬北漠用說話一擠,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說道︰「微未之技,怎敢當武林絕學之稱?武林絕學這四個字,只有喬先生的修羅陰煞功才配得上,我誤傷令徒,容後賠禮,還望喬先生不要耿耿于心。」喬北漠衣袖一拂,阻止了烏蒙夫的賠禮,哈哈笑道︰「先生此言,令我好生失望,彼此印證武功,事亦尋常;難道先生以為喬某不配向你討教,或者是你的一指禪功只是拿來向後輩逞威風才用的麼?」言下之意,烏蒙夫若果不肯與他較量,那就是欺軟怕硬了。
烏蒙夫涵養再好,也忍受不了,何況他除了師父與張丹楓之外,平生也未曾佩服過第三個人,現在被喬北漠一激再激,亦自有點火起,當下說道︰「既然喬先生定要賜教,我也好趁此機會見識見識你的修羅陰煞功。好,客不凌主,請賜招吧!」
喬北漠一掌拍出,輕飄飄的,烏蒙夫絲毫也感不到勁力,心中一驚,隨即恍然大悟橫貫中西。發揮王夫之「道不離器」之說,強調器變而道必,那是喬北漠不願佔先,故意虛拍一掌。烏蒙夫不想領他這個情,左掌劃了半個圓弧,護著前胸,右手中指也向空中虛戳,左掌用實而右指用虛,那是表示志在防守,讓他「半招」。喬北漠哈哈一笑,說道︰「烏先生,你真是半點也不肯落人話柄。」陡然間踏上一步,掌力突然發出,熱若奔雷!
原來喬北漠的掌力已練到了收發隨心的境界,他故意先讓一招,絲毫不用勁的輕飄飄發出一掌,料到烏蒙夫為了維持身份,最少也要讓回半招,他便在這瞬息之間,突然施展出絕世神功,要把烏蒙夫一掌擊斃!霍天都在旁邊觀戰,也不禁大吃一驚,他想不到喬北漠如此陰狠,更想不到喬北漠連那最耗損真氣的修羅陰煞功亦已練得神妙如斯,絲毫不必作運功的準備,突然間便發了出來。心中正道要糟,但見烏蒙夫面色微變,中指疾彈,「卜」的一聲,正彈中喬北漠的掌心,兩人倏的分開,烏蒙夫退了三步,打了一個寒噤,喬北漠也晃了一晃,微微的「咦」了一聲。
原來就在這瞬息之間,烏蒙夫那一指也突然由虛化實,喬北漠掌心所發的陰寒之氣,沁入了烏蒙夫的皮膚,直攻心肺,烏蒙夫的內家元陽之氣凝聚指尖,一股熱力也從指尖上傳了過去。
兩大高手各以平生絕學拼了一招,彼此都是暗暗驚心.烏蒙夫尤其多了一層詫異,他曾經听周志俠說過張丹楓挫敗喬北漠的事情,當時心想︰「張丹楓可以硬接喬北漠的一掌,這樣看來認識的形式和限度為出發點。認為數學和自然科學的判斷都,喬北漠的修羅陰煞功至多不過練到第七重,我練的一指禪功專破陰煞掌力,縱不能勝,也未必便會輸了給他。」要知烏蒙夫的功力雖然不及張丹楓,但也相差不遠,所以他才有這樣的自信。豈知試了一招,喬北漠修羅陰煞功的威力竟然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功力甚為純正,與任何邪派的內功都截然不同,竟似即將要達到「正邪合一」的境界。
喬北漠哈哈笑道︰「一指禪功果然名不虛傳,喬某再來領教?」這一次雙掌齊出,威力又增了幾分,烏蒙夫知道對方已立意迫自己一決死生,任何精妙的武功都不足以應付,只好仍用一指禪功,與喬北漠比拼內家功力!
喬北漠雙掌一合,掌力足可開碑裂石,烏蒙夫使了「千斤墜」的重身法,雙足牢牢釘在地上,僅僅翹起中指,戳了出去,只听得「啪」的一聲,喬北漠將他的中指合在掌中,烏蒙夫寸步不移,但卻似在風浪中掙扎一般,上身已是有些搖擺不定,衣角也飄了起來。但喬北漠卻也不能再向前攻上半步!
過了一會,但見烏蒙夫的面色漸漸蒼白,喬北漠的臉上則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氣,額角上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不住的滴下來。
霍天都與厲抗天各在一旁觀戰,看得驚心動魄,原來這兩大高手各以絕世神功比拼,現在實已是到了生死待決的地步,霍天都與厲抗天也都看出來了。
喬北漠與烏蒙夫都是頂尖兒的人物,當今之世,只有張丹楓的武功稍勝他們,所以若要把這二人分開,或者張丹楓還勉強可以辦得到,霍天都與厲抗天則還差得甚遠,卻是休想。除非他們合力將其中一人殺了,才可以救活另一個人。
要是沒有霍天都在這里,厲抗天一定會舉起獨腳銅人,照著烏蒙夫的天靈蓋一磕,就把他打得腦漿進流;但霍天都的武功比他高得多,厲抗天非但不敢妄動,反而擔心霍天都趁這絕好的機會,拔劍殺他的師父。
這時喬北漠正以全力應付烏蒙夫的一指禪功,霍天都若然給他來這麼一劍,縱使因他的反震之力,可能受一點傷,但卻一定可以把喬北漠殺掉,這念頭也曾在霍天都的腦海中一掠而過,但立即便想道︰「我霍天都是何等樣人,豈能干下這等卑鄙之事!」再過片刻,只見烏蒙夫額角上一條條的青筋越發豁露,手臂漸向後彎,看那神氣已是支持不住。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烏老前輩死在喬北漠的手下?」這一瞬間,霍天都心頭交戰,向前踏出兩步,手模劍柄,忽見烏蒙夫的眼光向他望來,眼光中露出極嚴厲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烏蒙夫不願他上來幫助自己,要阻止他再向前行,霍天都呆了一呆,立即省起︰「對了,烏老前輩是不想我損壞他的一世英名。」他本就有點躊躇,被烏蒙夫的眼神一阻,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心念未已,就在此時,忽听得喬北漠一聲怪嘯,烏蒙夫哼了一聲,兩個人的身軀都突然間凌空飛起,霍天都與厲抗天雙雙奔上,厲抗天奔到師父身邊,喬北漠已落在地上,厲抗天伸手扶他,喬北漠在地上轉了一圈,厲抗天的手指剛沾著他的衣袖,被他的衣袖一拂,喬北漠的余勁未收,厲抗天禁受不起,竟然一跤跌倒,喬北漠沉聲喝道︰「去將你的師弟喚來!」厲抗天跌得面目青腫,心中卻是暗暗喜歡。心想︰「照此情形,師父的傷大約不重?」
霍天都奔到烏蒙夫身邊,烏蒙夫也已站穩了身形,只听得他朗朗說道︰「喬北漠,彼此都見識過了,你怎麼說?」正是︰
絕世神功逢敵力,龍爭虎斗駭人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