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歸鴉馱著已逝殘光,投向那密密的山林之中,濃濃的烏雲擁集向山的那一邊,黑壓壓的一團……
遠處,那山腰中已透著一絲微弱的燈光,遠望那盞風燈下,他們手握劍柄,目光冷厲的投落在山下……
而他們身影卻斜斜的投落在地上……
突然——
黑灰的空中沖起一縷紅光,照得這里一片紅……
然後一個聲音道︰「是他們嗎?」
山腳下已響起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是冬大爺嗎?」
那位冬大爺站在半腰中一揮手道︰「進來吧,紫師叔已等你多時了!」
但見數個漢子向山道上走來,當先一個正是那身受重傷的袁大炮,他滿面盡是頹唐之色,路上走得相當慢。
那姓冬的一層手勢,道︰「怎麼?掛了彩!」
袁大炮喘聲道︰「甭提了。」
冬姓漢子哼了一聲道︰「真有那麼嚴重!」
袁大炮道︰「待會兒你要是知道誰下的手,就不會這樣輕松了……」
冬姓大漢子冷笑道︰「你可是給嚇破了膽。」
袁大炮苦笑道︰「這是什麼話?」
冬姓漢子道︰「那你為什麼這樣狼狽……」
袁大炮苦澀地道︰「冬爺,你是不曉得那個場面,否則,你也不會說這種話了,他們都是咱們百毒門最頭痛的人物……」
冬姓漢子一震道︰「你是說他們……」
袁大炮道︰「不錯,正是他們……」
冬姓漢子道︰「進去吧,紫師叔還等你的報告呢。」
袁大炮道︰「請冬爺帶路……」
姓冬的漢子,亦不客氣,大步跨了出去。
山路上,他們轉了個彎,一大片瓦舍浮現出來。
瓦舍中,燈光隱隱透了出來。
冬姓漢子在一間屋前停子,只見那間較精致的屋子四周站滿了勁裝的黑衫漢子,他們筆直而立,對來人視若無睹。
袁大炮回身道︰「你們在這里等我……」
那幾個隨他來的漢子應了一聲,各自散開,閃身一旁,冬姓漢子輕聲一笑,大步行了進去。
袁大炮隨在身後,直朝這屋里打量。
但見這屋子里擺設得簡簡單單,竹桌竹椅,全是南海綠竹精編而成,壁上掛著幾幅字畫,倒是相當雅致。
冬姓漢子輕呵一聲道︰「紫師叔……」
一個身穿大黃袍的精矍老人聞聲自里面轉了出來,他長袍上繡著兩條百足大蜈蚣,栩栩如生,面上不怒而威,冷峻的目光似乎沒有一絲情意。
袁大炮急忙跪下道︰「參見紫師叔……」’
紫姓老人一揮手,道︰「罷了……」
他輕輕坐在竹椅上,目光陰冷的注視在袁大炮臉上,袁大炮只覺心弦一顫,恍如觸電似的,面色剎那間變得蒼白。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你是負責什麼工作?」
袁大炮道︰「弟子負責巡察隊第一小隊……」
「嗯」紫姓老人嗯了一聲道︰「听說你遇上……」
袁大炮喘了口氣道︰「弟子為看看那個老怪物是否還關在洞中……」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當然關在洞中,世人誰不知「千年蛟筋」堅韌無比,寶刀利刃皆不能毀,那個老鬼雖然使我們毒門坐立不安,但他要月兌出洞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袁大炮連忙道︰「是,是……」
紫姓老人道︰「你這一胡鬧不要緊,可將咱們百毒門的仇家給引上門來了,金雷這個人掘起江湖雖然僅有兩三年間,可是他給我們的壓力卻不小……」
袁大炮苦笑道︰「是!」
紫姓老人面上一冷,道︰「那老怪物可曾向你交代過什麼?」
袁大炮顫聲道︰「他說要血洗毒門……」
「什麼?」紫姓老人怒聲道︰「他真說過這種話……」
袁大炮嚇得不敢吭聲,只是道︰「這……」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這幾年我們毒門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太好,可是以咱們毒門的勢力,連唐門也不敢輕視咱們,不過……」
冬姓漢子道︰「不過什麼?」
紫姓老人繼續道︰「那個老怪物如果一日不死,咱們便……」
袁大炮低聲道︰「師叔,咱們何不乘那個老東西尚沒有反抗能力之前將他先行干掉,那時咱們後顧之憂便沒有了……」
紫姓老人哼了一聲道︰「你能進得了那個洞里嗎?」
袁大炮一呆道︰「這……」
紫姓老人道︰「那老東西雖然被困在洞中,他的行動並沒有完全不自由,憑他那身高強本領,有誰是他對手……」
袁大炮急聲道︰「那怎麼辦?」
紫姓老人道︰「金雷真和那老東西扯上關系了嗎?」
袁大炮道︰「他是那老東西的義子……」
紫姓老人咬牙切齒道︰「設法將金雷毀掉!」
袁大炮低聲道︰「師叔,咱們要干就快……」
紫姓老人瞪了他一眼道︰「憑你一句話便能成功了?」
袁大炮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此刻屋中已點燃了油燈,縷縷燈光照得屋子里通明,那紫姓老人目光倏地一冷,道︰「你是什麼意思?」
話語剛落,陡地一振手臂,只見一蓬寒光直朝那屋頂上射將過去。
他身子隨著掠了起來,穿窗而去。
只听他叫道︰「何方朋友?」
屋外一片灰黯,僅有那稀疏疏的燈影將這一片地方照得尚算稍微明亮,不過遠處的人影十分模糊。
毒門弟子已各自分開,圍著一個圓圈。
人圈中一個混身白衣的青年斜著依靠在一棵小樹上,他神態瀟灑清逸,絲毫也不顯得驚慌。
紫姓老人怒目而視,沉穩的不露痕跡。
他停了一刻,嘿嘿地道︰「朋友,今夜的天相當黑呀……」
那青年人仿佛沒有听見,眼光飄向遠處。
紫姓老人怒聲道︰「我說的話你听見沒有……」
那白衣青年一回頭道︰「你說什麼?」
袁大炮隨著奔了出來道︰「我師叔問你,今夜的天相當黑……」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道︰「不黑,你們尚能看見我……」
紫姓老人哼了一聲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白衣青年道︰「我是從路上走來的……」
冬姓漢子喝道︰「朋友,何必在我們面前假裝學子,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們是誰?你心里自會明白,為什麼事?說實話,何苦在那里裝模作樣……」
白衣青年哈哈一笑道︰「這話我可不懂了!」
冬姓漢子冷笑道︰「你不懂,我懂,咱們的眼楮都揉不進沙子。」
白衣青年淡然的道︰「你且說說看!」
冬姓漢子道︰「報上你的名來。」
白衣青年道︰「姓胡……」他雙目一掃道︰「你呢。」
那漢子冷冷地道︰「冬奇!」
白衣青年嗯了一聲,道︰「江湖上好像沒听過你這麼一號人物……」
冬奇怒聲道︰「你敢輕視我!」
那胡姓青年道︰「不敢,我只是說良心話而已!」
冬奇嘿嘿地道︰「好,你說說看,來這里有何指教……」
白衣青年道︰「指教倒不敢,只想問問路……」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問什麼地方?」
白衣青年道︰「這里是哪里……」
他仿佛是突然了解了什麼,自言自語的又道︰「哦,原來是毒門的朋友……」
紫姓老人道︰「你現在說這話未免太晚了!」
白衣青年笑道︰「不晚,咱們正好打個交道!」
紫姓老人道︰「閣下到現在還沒報上你的名呢!」
白衣青年笑聲道︰「胡中玉……」
紫姓老人心神似乎震顫了一下,道︰「原來是大鬧少林的胡朋友……」
胡中玉搖頭笑道︰「過獎!」
紫姓老人道︰「胡朋友今夜有何見教!」
胡中玉道︰「個性散漫慣了,今夜還像少林一樣,想見識見識毒門的朋友,閣下大概不會使我失望吧……」
紫姓老人嘿嘿地笑道︰「胡朋友和我們有過節!」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談不上過節,不過我有個朋友和你們倒是有點……」
紫姓老人面色一變道︰「貴朋友是誰?」
胡中玉淡然地道︰「說起這個人來,你們毒門決不會太陌生,甚至于你們比我還要清楚,他是貴門極欲置于死地……」
紫姓老人怒聲道︰「你說誰?到底是誰?」
胡中玉一瞪雙目道︰「金雷,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紫姓老人冷煞地道︰「胡朋友何必要強出頭,金雷和本門的事,決非三言兩語所能解決的,他不會饒過我們,我們亦不會放過他,雙方已水火不容,你又何苦來趕這個混水……」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閣下知道為朋友兩肋插刀這點義氣……」
「呸,」紫姓老人呸聲道︰「這叫義氣……」
胡中玉道︰「天下只有貴門不講義氣、道義……」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那也未必見得,我們毒門也有毒門的規矩……」
胡中玉冷笑道︰「見利忘義,狐群狗黨,這是哪門子……」
「住嘴,」紫姓老人怒吼道︰「你是存心找碴了……」
胡中玉道︰「不錯,今日是存心找碴子……」
紫姓老人冷哼道︰「咱們毒門可也不好惹的!」
他目光一寒,朝旁邊一個漢子施了一下眼色,那漢子立時轉身奔進屋內去。
不多時,由里面傳來一陣金佩叮咚之聲,隨著一陣輕吟,只見一個少女踽踽行來,她長得明眸瓊鼻,編貝皓齒,嘴角自始至終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冬姓漢子和袁大炮一見這個少女行了出來,面上俱掛著一絲詭秘之色,悄悄的朝後面退去。
胡中玉望著那神秘少女,忖道︰「她是誰?」
那少女朝胡中玉一笑道︰「你便是胡中玉。」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不錯,姑娘是……」
那少女淡淡地道︰「媚娘!」
胡中玉自語道︰「媚娘,媚娘!」他低呼道︰「魔女……媚娘!」
那少女輕笑道︰「不錯呀,你還能知道我的名字!」
胡中玉冷冷地道︰「咱們是河水不犯井水!」
媚娘搖頭道︰「是呀,咱們應該是互不侵犯!」
胡中玉道︰「那麼你……」
媚娘一瞪杏目,道︰「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地方……」
胡中玉一愣道︰「不是百毒門的分壇……」
媚娘冷哼一聲道︰「這是我媚娘的秘密行宮,你也不打听打听這是誰的地盤,就來撒野,顯然是沒將我魔女放在眼里!」
胡中玉冷冷地道︰「既是你的地方,怎會有毒門弟子……」
媚娘道︰「這不同。」
胡中玉怒道︰「有啥不同?」
媚娘橫了毒門高手一眼,道︰「他們是我請來的。」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媚娘竟會和毒門勾結……」
紫姓老人怒吼道︰「放肆……」
說著一揮掌,一股無形勁力直直推了過來。
胡中玉冷笑道︰「你是自討沒趣……」
斜掌微微一拍,瞬快的揮勁迎上。
「 ——」
雙方掌勁在空中一踫,立時傳出一聲大響,那紫姓老人的長袍直抖,腳下已連著退出三步。
而胡中玉只不過是晃了晃,依然穩立當地。
這一較力,兩人心中已各有了數,紫姓老人雖然在毒門中地位甚高,但若論功力,他與胡中玉相較,實是尚差一大截。
魔女媚娘斜睨著那雙媚眼,笑道︰「胡兄的功夫不錯呀……」
胡中玉淡淡的道︰「夸獎,夸獎。」
媚娘微微地笑道︰「胡兄有這麼好的功夫,若是願和我媚娘合作一番,我相信不但能榮華富貴還能稱雄武林。」
胡中玉道︰「合作什麼?」
媚娘道︰「創一番事業!」
胡中玉大笑道︰「我雖有心和你合作一番,無奈你媚娘在江湖上的名聲太臭了,誰不知道雌蜂魔女耿媚娘是個又毒又婬,又狠又貪的女魔頭,我若和你合作,哈哈,江湖上怕不將要當作笑話講……」
媚娘變色道︰「你敢取笑我……」
胡中玉冷笑道︰「我說的句句是實……」
媚娘大聲道︰「好,你既然不識時務,亦休怪我出手無情,胡中玉,咱們出去,今夜我就要你毀在我手里……」
胡中玉大步行去,道︰「你有那個本事嗎?」
媚娘冷冷地道︰「待會兒你便知道了!」。
滿空烏雲,冷風颯颯的吹在身上,多少有點寒意,胡中玉在那風中一站,一股殺機倏地布滿在臉上,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冷然地望著那媚娘。
媚娘風騷的在那里一停,道︰「咱們是一個對一個……」
胡中玉道︰「隨閣下高興,在下奉陪便是……」
媚娘道︰「好,我要領教!」
冬奇一跨步,道︰「我冬奇想先討教幾招。」
胡中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夠看嗎?」
冬奇怒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中玉輕視道︰「我怕你走不過五招。」
「呸!」冬奇大吼道︰「放屁!」
他是個脾氣暴躁而又沖動的人,被胡中玉拿話一激,頓時克制不了自己,揮掌沖了過去。
胡中玉冷冷地道︰「憑你亦配?」
他觀準來勢身子一個旋轉,斜掌切了過去。
這一切之勢,當真是快速得殊出意料。
招式之奇,更是所料不及。
胡中玉那瞬快的一招,簡直是無懈可擊,攻守俱佳,登時使冬奇陷于困厄之中,退守俱不由己。
冬奇心弦一顫忖道︰「他的功夫竟出我的預料……」
這一剎那他忽然清醒了過來,但此刻他欲退已是不及,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大吼一聲,忽然挫腰一擰,朝圈外躍去。
「嘶——」
他退得雖然奇快無比,無奈胡中玉那雙手掌仿佛是魔手一樣,怪異的抓著他的衣衫,只听嘶地一聲,冬奇身上衣衫整個被撕下來。
他呆了一呆,道︰「呀!」
胡中玉淡然地道︰「咱們還可再斗斗……」
冬奇顫聲道︰「你好毒……」
他急忙將衣衫拉將起來,掩著身體,雖是這樣也引起百毒門弟子低低竊笑,而那魔女媚娘更是笑得前仰後跌,好像從沒見過這種事一樣。
胡中玉道︰「你也可以撕我衣服呀!」
冬奇吼道︰「你當我不敢……」
他實在是氣急了,忘了剛才所受的侮辱作勢便要撲了過來。
紫姓老人低喝道︰「還不去換衣服……」
冬奇臉上通紅道︰「換好衣服再找你姓胡的算賬。」
胡中玉道︰「隨時奉陪!」
冬奇充耳不聞,急忙奔回屋中。
媚娘一掩笑容道︰「胡兄真好功夫。」
胡中玉道︰「獻丑獻丑……」
媚娘笑道︰「我也想領教!」
胡中玉笑道︰「這在我意料中!」
媚娘嗯了一聲道︰「你倒頗為聰明。」
胡中玉道︰「哪有姑娘那麼伶俐!」
媚娘笑道︰「我發現你滿可愛的。」
胡中玉搖手道︰「我若可愛,那你還會放過我,江湖上誰不知道魔女媚娘看上的人有誰能活過三天,所以我不希望你說我可愛,倒不如……」
媚娘婬聲道︰「我有那麼可怕……」
胡中玉冷冷地道︰「世人畏你有如蛇蠍……」
媚娘怒聲道︰「我哪里可怕。」
胡中玉道︰「你的心和你的手段!」
媚娘道︰「你好像並不怕我嘛!」
胡中玉自傲地道︰「因為我沒將你放在眼里!」
媚娘叱道︰「輕狂,居然連我都不放在眼里!」
胡中玉大聲道︰「有損閣下自尊心了……」
媚娘笑道︰「不錯。」
胡中玉身子一移,道︰「在下恭候閣下賜招!」
媚娘道︰「我不希望傷了你!」
胡中玉道︰「你並沒那個本事……」
媚娘冷笑道︰「別太自信,我就傷給你看……」
她突然自懷中拿出一根白玉笛子,輕輕在空中一晃,一縷笛音立時從那渾圓的笛孔透了出來。
胡中玉道︰「這大概便是九天魔笛了!」
媚娘輕笑道︰「不錯,這便是那根魔笛。」
胡中玉道︰「在下能見識九天魔笛,亦不虛此生了!」
媚娘道︰「動刀動掌在我輩看來,實是下下之策,文雅一點,在江湖上才能傳好佳話,胡兄,我以這根白玉小笛,向你討教了!」
胡中玉道︰「好說。」
他長長吸了口氣,盤膝坐在地上,道︰「姑娘請……」
媚娘道︰「你注意了!」
她將九天魔笛輕輕撮在嘴邊,玉指輕輕壓在笛孔上,一縷笛音仿佛欲震破白笛似的飄了出去。
「嗚嗚……」
那笛音恍若一泓柔柔的情流,如怨如訴的傳進各人的耳中,每個人都有一種不同的感受。
胡中玉起先還沒覺得怎麼樣,漸漸的,那平靜的心神被笛音擾亂的有些不寧,仿佛是相當紊亂……
他駭忖道︰「果然厲害!」
他運起少林的內家正宗功夫,眼觀鼻、鼻觀心,硬是將那奇異的笛音給壓了下去。
但是這只是短時間的壓制,時間一久,他又覺得不對勁,眼前開始浮現一段前塵往事。
他像是看見了死去的爹娘,那兩個老人含著慈祥的微笑,正朝他走來,雙方好像隔得並不遠。
這幻景如真如幻,使人分不真切是真是幻。
一縷悲哀的情緒涌進胡中玉的心中,此刻他心中只一個念頭,忖道︰「我好想哭一場……」
只听耳邊傳來一聲輕呼道︰「你要哭就哭個夠……」
他當真說哭就哭,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
但見他哭得頗是傷心,一幕幕前塵往事俱涌現在腦海之中,九天魔笛果然不凡,居然能使一個功力極高的人,都受不了其笛音感染。
媚娘目光一斜,魔笛在空中一劃,道︰「紫老,你還等他什麼?」
說完又將短笛撮在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紫姓老人低聲道︰「好!」
他身子一移,自懷中拿出一個烏金樣的小網,深沉的一笑,拿著那個網一步一步的朝胡中玉行去。
袁大炮低聲道︰「師叔,這是……」
紫姓老人道︰「這是五毒網,只要乘他沒有反抗能力之時,用五毒網將他套住,那時他姓胡的有十個腦袋也活不了!」
袁大炮道︰「咱們何不殺了他!」
紫姓老人道︰「暫時先留下他的命,那姓金的如果知道胡中玉落在咱們手中,我相信他定會心存顧忌……」
袁大炮詭秘的道︰「師叔果然厲害……」
紫姓老人哈哈一聲大笑,陡地一展大袖,那個金光閃閃的五毒網忽然張開,照著胡中玉套去。
胡中玉只是流淚根本不知大禍已至。
眼見那個含有奇毒的網子便要落在他的頭上。
突然。
半空中飄來一股劍光,照著紫姓老人的身上射了過去。
這道劍光又快又輕,殊出每個人的意料。
紫姓老人低呼道︰「誰?」
他退得雖然快速已極,那個五毒網仍被那顫閃的劍光絞得粉碎,僅差一點便傷了這個紫姓老人。
袁大炮揮掌吼道︰「哪里來的野小子敢管百毒門的事……」
定眼望去,只見一個青年冷煞的站在地上。
袁大炮心頭一涼,忖道︰「慘了,他怎麼來了……」
笛聲倏地一斂,媚娘怒眸瞪著那個持劍的青年。
胡中玉精神一震忖道︰「我怎麼啦!」
他忽然發覺自己是被那九天魔笛所惑,心中立時涌起一股羞愧,知道若非是那笛音停了,此刻自己恐怕非血濺當場不可。
他恨恨的望了媚娘一眼,道︰「閣下的魔笛果然厲害!」
媚娘冷冷地道︰「若不是他來搗蛋,我相信你早就完了……」
胡中玉朝那青年一望,道︰「是金兄……」
那青年淡淡地道︰「這全是那個笛子把我引來的,胡兄,咱們今夜又可攜手合作一番了,百毒門的小丑可全在……」
媚娘冷冷地道︰「有我媚娘在這里,豈能容你們撒野……」
胡中玉冷笑道︰「我還要領教……」
身形一閃,揮手一掌擊了過去。
媚娘一移身子道︰「我會怕你!」
兩個人各展奇學大動其手。
突然——
遠處傳來一股怪異的聲音,草叢之中簌簌直響,但見一大群黑蛇直朝這里涌來。
那紫姓老人用長竿敲著地面猙獰的笑著。
那紫姓老人在夜色下持竿而行,在他兩側各跟著二個漢子,手中長竿有節奏地敲著地面,發出——種怪異而又使人難听的聲音。
「吱吱!」
那黑壓壓的草叢中,閃射著一縷縷青磷毫光,碧藍的星芒像一顆顆小星星,顯然這些蠕蠕而動的東西,使這里驟然罩上一層寒氣。
「蛇——」
這個「蛇」字自那微微喘息的媚娘口中發了出來,恁她有那樣高強的武功,當她突然發現紫姓老人指揮著一大群毒蛇奔了過來之時,也不禁嚇得變了顏色。
胡中玉凜然忖道︰「百毒門的大蛇陣……」
他怒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沒什麼意思,老夫只想和你斗斗而已!」
媚娘道︰「快將這些惡心的東西弄走……」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老夫要擺下這五龍大陣,將那兩個小子困死其中……」
媚娘怒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最討厭這種東西……」
紫姓老人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為了毀掉這兩個小子,只有請你委屈一下了,嘿嘿,我這五龍陣一發動,那姓胡的和姓金的便休想再活著出去……」
媚娘身子一飄,道︰「我要先離開……」
此刻那遍野全是綠光閃閃的毒蛇,毒門能在江湖上闖出毒名,而歷久不衰,不但有無數毒技,而且對控馭毒蛇上,更有獨特之功夫,只要一施馭蟲之技,可立使那群毒物自動出來,听其擺布,至死而後已。
胡中玉和媚娘動手過招,根本不知自己已身陷大蛇陣中,一旦發現情況有異之時,他們已陷于大蛇陣的重重圍困之中。
紫姓老人搖頭道︰「我現在無法使你出來……」
媚娘道︰「為什麼?」
紫姓老人道︰「五龍大陣一發,便無人能夠破解……」
媚娘哼了一聲道︰「你居然敢不顧我……」
紫姓老人道︰「非我不顧你,實是因為……」
媚娘怒聲道︰「我不管你怎麼樣,總而言之,這種東西我最討厭看見,你立刻將五龍大蛇陣給我撤去……」
紫姓老人一愣道︰「什麼?你要我撤去五龍大陣……」
媚娘道︰「不錯……」
紫姓老人搖頭道︰「不行!」
媚娘道︰「為什麼?」
紫姓老人道︰「五龍大陣一經發動,非使陷于陣中的人受傷不可,如果我此刻貿然將這蛇陣撤去,那兩個小子……」
媚娘怒聲道︰「你敢不依我?」
紫姓老人陰沉地道︰「為了毀掉金胡兩人,老夫只有得罪了!」
媚娘氣得全身一顫,道︰「好,好,你敢……」她玉手一指紫姓老人,道︰「過了今夜,我非宰你不可!……」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姑娘自信能活著逃出五龍大陣……」
媚娘心中一寒,咬牙道︰「希望我能活著……」
胡中玉沉凝地看了一眼四下的環境,他突然發現這個蛇陣擺在這黑夜里,當真是比千軍萬馬還要厲害。它們皆是難得一見的苗疆花蛇,一滴毒汁可毒殺數百人之多,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雖可在千軍萬馬中殺敵陷陣,但若與這些毒蛇相搏,那可真是無異雞蛋踫石頭,不要說讓這些蛇咬上一口,就是說讓那些毒蛇噴上一點毒汁,也非命喪黃泉不可。
他低聲道︰「姑娘可有方法退去蛇陣……」
媚娘苦笑道︰「我不要說擊退它們,就是看著它們,我已全身發抖,老實說,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見這玩意……」
胡中玉急聲道︰「那怎麼辦?」
媚娘道︰「你難道也沒辦法!」
胡中玉搖頭道︰「目前這個大蛇陣尚未發動攻勢,尚不覺得可怕,如果它們一展開攻勢,我相信咱們三個人不會支持太久,那時……」
媚娘急聲道︰「那怎麼辦?」
胡中玉道︰「你那根笛子可否借我一用?」
媚娘愣愣地道︰「干什麼?」
胡中玉低聲道︰「有一次我偷偷溜進少林寺藏經樓,無意中發現一本天竺馭蛇絕譜,那上面載明以笛馭蛇之法,我雖沒有研究,當時也看了一下……」
媚娘道︰「你有把握……」
胡中玉搖頭道︰「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幾分把握,但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可想,現在只有死馬當著活馬醫,暫時一試了!」
媚娘道︰「好!」
她將那根短笛遞給了胡中玉。
胡中玉道︰「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的幫忙」
媚娘道︰「幫什麼忙……」
胡中玉道︰「當我吹笛退蛇之時,你們要在我身邊守護,不論是什麼東西靠近我的身邊,都得設法擊退它……」
媚娘道︰「現在你我生死與共,我們不這樣干也不行了!」
胡中玉盤膝坐在地上道︰「等那蛇陣一發動,我就吹笛……」
蛇圈外的紫姓老人一見他們在重重的群蛇中低低細語不知談些什麼,心中登時涌過一絲殺意。
他嘿嘿一笑道︰「姓胡的,有一條路你可以走……」
胡中玉道︰「什麼路?」
紫姓老人道︰「投效百毒門!」
胡中玉笑道︰「投效百毒門有啥意思?」
紫姓老人道︰「好處多的不可枚數!」
金雷始終沒開過口,他默察目前環境似是已有御蛇之策,但在此刻見那紫姓老人那副嘴臉,實是看不過去,他冷冷地道︰
「胡兄和這種人有啥好商量的……」
胡中玉大笑道︰「不錯。」
那紫姓老人卻給氣得目眥欲裂,他恨聲道︰「金雷,我原諒任何人也不原諒你!」
金雷淡淡地道︰「同樣道理,我放過任何人也不放過你!」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今日你說這話未免……嘿嘿……」
金雷笑道︰「憑你這幾條蛇便能奈何于我?」
紫姓老人道︰「你不相信?」
金雷道︰「正是不信。」
紫姓老人怨毒地道︰「你可試試!」
金雷大笑道︰「正要一試!」
他隨手一揮,一條綠眼毒蛇飛落在他的手中,那條綠眼毒蛇仿佛相當畏懼一樣,在他手中居然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金雷笑道︰「這就是你的毒蛇……」
紫姓老人變色道︰「你!」
金雷笑道︰「它們也不過如此!」
媚娘驚聲道︰「你不怕蛇!」
她身子緩緩移了過去,低聲道︰「我在江湖上雖然早就听過你的名聲,卻始終沒見過你的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居然連這樣毒的蛇都奈何不了你,早知這樣,我也不要怕成這個樣子!」
金雷道︰「現在你還怕嗎?」
媚娘搖搖頭道︰「有你在我不怕了!」
胡中玉道︰「金兄,咱們可以退蛇了……」
金雷道︰「胡兄可以笛試法了!」
胡中玉苦笑道︰「是否可行,尚不知道……」
金雷道︰「試試無妨,不行再說……」
紫姓老人見這三個年輕高手站在蛇陣中高談闊論,似乎根本未將蛇陣放在眼中,心中著實有氣,他凶厲的瞪了金雷一眼,道︰「好,我要你們統統死在萬蛇之下……」
他用長竿一敲地面,大聲道︰「周通,伯恆,發動吧!」
剎那之間,地面傳來一陣怪異而刺耳的敲擊地面之聲,那陣聲響傳遍了黑夜,只見那數萬毒蛇風卷殘雲般的涌了過來。
金雷道︰「胡兄,注意了!」
胡中玉將短笛放在嘴邊,道︰「大家注意腳下……」
「噓噓噓……」
一陣怪異的蛇鳴由下響起,五龍大蛇陣登時展開了攻勢,滿山遍野都是一條條毒蛇的影子。
媚娘緊緊靠在金雷身邊,道︰「我怕!」
金雷冷冷地道︰「憑你天魔女也有怕的一日!」
胡中玉心下也是一陣顫寒,他哪敢怠慢,立時吹奏出一縷怪異而使人不能會意的怪聲。
但,這種聲音雖然能使那急竄而來的群蛇攻勢稍為一緩,可是百毒門的馭蛇之法,乃是天下一絕,紫姓老人只要一聲怪嘯,那群毒蛇又前撲後繼而來。
緊接著一縷幻覺隨著大蛇陣的發動而產生,胡中玉吹笛,一面留意身邊的動靜。
突然——
一條五彩斑斕的三角怪蛇馭空而來,胡中玉嚇得一晃身子,右手一掌照著那飛來的毒蛇拍去。
「拍!」地一聲輕響,那條看似凶厲,奇毒無比的怪蛇便被擊得一翻身,倒在地上死去。
但,由于他這一出手,那笛音登時一歇,那上萬毒蛇乘那笛音一停之時,仿佛是驟而解除了禁制,突然急速的攻了過來,眼見著已靠近了他們三個人的身邊。
媚娘大叫道︰「不好,它們已到我身邊了!」
她嚇得全身一直發抖,平時那高絕的功力已不知統統跑到哪里去了,雙手緊緊地抓住金雷手臂。
金雷眉頭一皺,道︰「你先讓開!」
媚娘急聲道︰「不,我要跟著你!」
那紫姓老人看見這樣情形,不禁哈哈大笑道︰「這下你們可知道老夫的厲害了吧!」
金雷道︰「作法自斃!」
紫姓老人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雷道︰「你死到臨頭,尚且不知!」
紫姓老人大吼道︰「胡說!」
金雷長嘆道︰「你死到臨頭,尚不知厲害!」
紫姓老人怒聲道︰「憑你也配!」
金雷道︰「如果你再不見機撤回這些毒東西,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話已講明,你自己考慮一下後果!」
紫姓老人大笑道︰「僅這句話就能將百毒門嚇住嗎?」
金雷搖頭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不錯,閣下有什麼手段盡可使出來!」
金雷含笑道︰「你在百毒門多少年?」
紫姓老人一怔道︰「起碼三十年了!」
金雷點頭道︰「那你一定听過「毒宗大法」四個字!」
紫姓老人變色道︰「毒宗大法,毒宗大法!」
他嚇得一哆嗦,顫聲道︰「你怎知我們毒門秘寶?」
剎那間,臉上浮現著一股恐怖畏懼之色。
金雷冷冷地道︰「世上只要會「毒宗大法」,無論何種毒物都不足懼,我說這話你也許說我吹牛,今夜你便可見識見識毒門真正的密宗功夫!」
話聲低沉有力,字字蕩在毒門弟子心中。
紫姓老人道︰「我不信,我不信!」
金雷冷冷地道︰「當你信的時候,你已葬身無地了!」
紫姓老人顫聲道︰「世上沒有人能練成「毒宗大法」!」
金雷道︰「你也許忘了一點!」
紫姓老人一愣道︰「忘了什麼?」
金雷道︰「忘了我義父是你們毒門老祖宗!」
「呸!」紫姓老人呸了一聲道︰「他!哼!」
金雷冷冷地道︰「你像是不服氣!」
紫姓老人道︰「他雖然創了百毒門,卻不是由他手上發揚光大,若任由那老頭子當年獨斷獨行,我們毒門早就……」
金雷冷笑道︰「那麼你對毒門的事可都十分了解了!」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不錯!」
金雷道︰「好,你給我從頭道來!」
紫姓老人嘿地一聲道︰「憑什麼?」
他手掌陡然一揮,一蓬黃蒙蒙的彩霧立時洋溢在空中,那彩霞相當怪異,居然不畏夜風吹散。
那黃霧緩緩擴散,地方愈來愈大。
金雷變色道︰「注意,大蛇陣業已發動了!」
霧中傳來那紫姓老人的話聲道︰「不錯,金雷,你還有先見之明!」
金雷大聲道︰「你如果還不見好就收,後悔就遲了!」
紫姓老人大罵道︰「媽的,有本事你使出來!」
金雷面上殺機一涌,道︰「好。」
面上一凝,倏地發出一聲怪異的長嘯。
那嘯聲直傳出數里之外,激得地上沙石直揚,而那些毒門高手卻被這聲長嘯震得身子直晃。
突然,胡中玉怒吼道︰「媽的,這些該死的東西!」
但見他身影陡然躍將起來,揮動雙掌在地上直拍,擊得那躍奔而至的毒蛇,滿天直飛。
奈何那黃霧愈來愈濃,眼前視線愈來愈模糊,處此情形下,胡中玉深深曉得自己處境已十分危險,只要讓那毒蛇咬上一口,便休想活命。
他忽然覺得頭暈,心中一凜忖道︰「我莫非中毒了!」
急忙問道︰「金兄,這黃霧!」
金雷輕呼道︰「不好,這黃霧有毒……」
他急忙自懷中掏出一瓶藥丸,舒指一彈,道︰「胡兄,快服下!」
胡中玉急忙接在手中,吞人月復中,道︰「金兄,咱們得突圍……」
金雷道︰「我要施展「毒宗大法」讓那姓紫的死在自己蛇口……」
胡中玉大笑道︰「金兄,你真會。」
金雷一怔道︰「你不信。」
胡中玉笑道︰「據我所知,你為人正派,最不喜歡這些毒招毒技,今日你居然要施展毒門功夫,自然是使我疑信參半……」
金雷微微笑道︰「有時這些毒門功夫確也是武技一絕,功夫的本身並不邪,邪的只是因人而異,我雖然極不願意施展這種功夫,但偶爾客串一次又有何妨!」
媚娘急道︰「金雷,你還不快點施展?」
她被那猙獰惡毒的怪蛇幾乎嚇破了膽子,一听金雷有此絕技,恨不得立刻讓他們快將蛇殺死。
金雷自懷中拿出一個可含在嘴中的哨子,道︰「我要施展的只是毒宗大法的一個小玩意而已,全憑一口真力,用這驅毒之音發了出來,使這些毒蛇自相殘殺,這口哨足以擾亂那毒門的驅蛇大法。」
「噢——」地一聲,一縷尖銳的哨音顫空響了起來,幾乎劃破空氣,震得四周嗡嗡直響,.歷久而不絕。
怪事陡然發生,那群正自四面八方攻來的毒蛇,倏地在急行中一停,身子俱發出一陣極是不易察覺的抖顫,仿佛他們遇上了克星似的。
紫姓老人顫聲道︰「媽的,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那四面奔涌的毒蛇,突然回轉來照著他及手下涌來。
那群毒門弟子嚇得大叫道︰「師叔,它們不听指揮……」
手下各個不停,長竿直敲地面。
「篤篤篤。」
那長竿敲地之聲和那長哨混織成一片,冱相抗據,剎那間,有許多生命力較弱的毒蛇,因受不了這兩種聲音的催擊,而翻身死去。
忽然那哨音振顫而起,將那敲地聲淹沒,那些毒蛇仿佛失去了控制般,直朝那些毒門弟子飛去。
紫姓老人變色道︰「退——」
正當他身形方始躍起之時,一條毒蛇的牙痕已深深落在他的大腿上,他痛得「呃」了一聲,倒在地上。
那些毒門弟子一個個和紫姓老人遭遇了同樣的命運,竟然沒有一個能逃出死的厄運。
瞬息,那毒蛇已將他們咬得遍體鱗傷。
JOSE掃描heart78523OCR武俠屋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