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由人口的隧道中傳來。
郭曉涵心中一驚,知道又有高手前來。
同時,也恍然大悟,那人為何倉惶隱去的原因。
繼而一想。
心頭又是一震,萬幸方才沒有對那人貿然出手,根據他靈敏的听覺,那人的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那陣衣袂破風听得更清楚了,並且不時挾著一聲沉重物體觸地的聲音。
人影一閃,燈光輕晃,稍頃沉靜,突然暴起一陣厲笑聲。
郭曉涵趴在地上。只覺得笑聲震耳,氣血翻騰,幾乎忍不住叫聲來。
來人笑聲突斂,毫無忌憚的快意朗聲說︰
「郭渭濱,想不到你‘金錐銀彈」郭大俠也有今天,試問你昔日的雄風何在?有了那東西又有何用?」
說罷,又是一陣快意狂笑。
接著——
咚咚的走了過來。
郭澆涵知道來人認識父親;並且是與父親有過節積恨的人。
那人已走向父親的尸體前,咚咚的觸地聲,震得地面有些顫動。
郭曉涵這時已沒有了恐懼。
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復仇的怒火,和如何才能查出殺父仇人是誰?
他覺得有看看這人的必要,也許將來由這個人的身上查出那個高鼻子和稀胡須的是誰。
郭曉涵剛剛睜開一道眼縫,來人已向他走來。
于是,又趕緊將眼閉上。
因而,他僅看到來人左腿已斷助下撐著一柄沉重的鐵拐。
根據來人方才那聲大笑和說的話來判斷,來人的年齡也在四十歲以上。
來人走至郭曉涵身邊,即以手中鐵拐在他的身上亂搗一氣,雖然意在搜索,但已不太經心。
因為——
來人已斷定擊斃「金錐銀彈」郭渭濱的人,已經將他們搜過了,這時只是下意識的胡亂搗幾下泄恨而已。
郭曉涵被鐵拐搗得痛人心肝,只得咬牙苦挨,但是他心中卻暗暗發誓,將來定要討回這筆血債。
驀地——
來人的鐵拐一頓。
接著——
暴聲喝道︰「什麼人?」
喝聲把古墓震得發顫。
暴聲喝問中,人影一閃,身形頓時不見。
郭曉涵被這突如其來的震耳大喝。驚得渾身一傾,頓時忘了自己假裝穴道被制,急忙翻身坐起,舉目一看。
只見床側隧道中,兩道黑影,一前一後,正在風馳電掣追逐中。
郭曉涵知道前面的人即是掌斃父親,用手搜模自己的那人。
手持鐵拐的那人,再度一聲大喝︰「朋友,不留下那東西想走嗎?」
大喝聲中,掄拐就向那人打去。
只見——
前面那人一聲不吭,飛奔中身形一側,右手突然一揚——
一道亮光,疾如月兌箭,直向持拐那人射至。
持拐那人哈哈一笑,鐵拐一橫,當的一聲閃出幾點火花,在漆黑的隧道中,看得格外分明。
緊接著。
傳來一陣清脆的「格啦啦」的暗器滾地聲,兩道追逐的高大人影,隨之一閃而逝。
郭曉涵突然躍起,但覺渾身酸痛,他決心忍痛追出去,也許藉著自己地形熟悉,可以看到殺父仇人的真面目。
心念已畢。
正待舉步,墳外隱約傳來持拐的怒極喝罵道︰」狗娘養的,得到便宜想獨吞嗎?沒那麼簡單,你就是上天入地,老子也要追到你!」
郭曉涵一听,知道兩人都走遠了。
回頭看倒臥血泊中的父親,又忍不住跪在地上撫尸大哭起來︰
「爹……你知道涵兒回來了嗎……你知道涵兒已經完成的心願,將小錦盒交給橫波姑姑了嗎?……」
郭曉涵越哭越傷心,簡直不想活了。
他的確想到死,他要和父親母親死在一起,但一想到血海深仇,又覺得既然有死的決心,何不以必死之心找那個高鼻子的人報仇呢?
于是——
他流淚望著父親滿面血液的遺容,默默祈禱,希望父親在天之靈,保佑他早日手刃仇人。
此時——
夜已三更,墳外響著間歇的雨聲和勁疾的風聲。
郭曉涵一人躲在荒墳內,伴著一盞如豆油燈,在昏沉暗淡的燈光中,為父親擦試著灰白臉上的血漬。
他的眼楮里,噙滿了淚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業已布滿了血絲。
貓頭鷹淒厲駭人的叫聲又響了起來。
但是——
他已不覺得害怕,因為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早日手刃親仇。****
夜更深了。
風愈大了。
雨仍在間歇的下著。
郭曉涵悲痛的流著淚,細心的輕拭著父親灰白的面孔上的血漬。
突然一聲淒厲驚心的長嘯,竟由墳外劃空而至。
嘯空怪誕,入耳心驚。
尤其處身荒林古墓中的郭曉涵,在昏暗的燈光下,伴著慘遭掌斃的父親,更增加了幾分恐怖。
但是郭曉涵神情木然,似乎毫無所聞。
這時他的內心非常悲痛,因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父親那雙怒目暴睜的眼楮闔上。
怪嘯漸漸近了,嘯聲中充滿了焦急和忿怒。
郭曉涵依然不為所動,仍不停的撫著父親圓睜的眼楮。
怪嘯震耳,令人驚心,來人似乎已到了墳外。
郭曉涵心中一動,這次他決心要看看來人的真面目,他非常不解,為何這些年從無一人前來,而今夜卻都紛紛的趕到了。
還有——
持拐人說的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嘯聲戛然停止。
接著——
飄來一陣衣袂破風之聲。
郭曉涵心頭一震,覺得這人來的好快,根據他的卓越輕功判斷,來人必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心念未畢,破風之聲听得更真切了。
郭曉涵暗吃一驚,覺得來的人輕功精湛,而且對墓墳的地形也甚熟悉。
于是慌忙起身,游目一看,覺得只有高大石案後面可以暫時藏身,因而毫未思索,立即躲了進去。
就在他躲進石案與牆壁間的空隙內的同時,人影一閃,風聲颯然,燈光微晃中,飛身進來一人,身形絲毫未停,直撲向父親的睡床前。
郭曉涵心情緊張,雙手滲汗,強抑著心中的怒火和狂跳,在石案的裂縫中悄悄露出一只眼楮……
只見——
那人身穿黑袍,徒手未帶兵刃,頭發全灰,直披肩後,由于那人面對睡床,看不清他的面目。
但見那人慌亂的翻動著父親的被褥和枕頭,斷定那人這時的心境,必定正充滿了忿怒、焦急、和不安。
接著那人將被褥忿怒的一一拋在地下,又倉慌的用手去模索著床下……
郭曉涵心中一動,覺得這人也許就是剛才乘他暈厥之時,點了他的穴道,而又搜索他全身的那個人。
繼而一想。
這人進得墳來,看也不看父親的尸體一眼,逕自奔至床前翻動父親的床褥,可見他在暗下毒手之後,還沒搜索室內。
也許他正待搜索之際,自己正好從外面匆匆回來,他立即隱身暗處,乘自已悲痛暈厥,再來搜索。
當然,他戟指點了他郭曉涵「黑憩空」的原因,是怕在他搜索之際,自己蘇醒過來。
看他充滿忿怒的表情,必是那斷腿持拐的人追了一陣,心中仍在怨恨……
郭曉涵愈想愈覺得不錯,這人正是擊斃父親的凶手。
因而怒而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立即力資雙臂,準備如法炮制,背後偷襲。
可是——
黑袍那人突的轉過身來。
郭曉涵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只覺心脈狂跳,呼息急促,加之強抑激動的情緒,幾有窒息之感。
只見那人滿臉青疤,兩顆獠牙,一雙獨眼圓如銅鈴,炯炯如燈,好不駭人。
右邊瞎眼蓋著一雙黑皮眼罩,加上一字濃眉,愈顯得猙獰可怖。
那人轉過身來以後,獨眼銳利的搜尋著室內每個可疑的角落,神色焦急,額角上已滲出了汗水。
郭曉涵大氣兒也不敢喘了,生怕獨眼人發現他的藏身位置,他不是怕死,而是死了如何為父親報仇!
黑袍獨眼人怨毒的看了全室一遍,接著恨恨的說︰「怪,那東西究竟隱藏在何處呢?……」
郭曉涵一听聲音,頓時又迷惑了,他听得出此人的聲音與搜模他身體的那個人聲音迥然不同,沙啞中挾帶著低沉。
同時——
他發覺這獨眼人的身軀也不如那人生得魁梧,而且又似乎穿著短衣。
郭曉涵緊蹩著眉頭,雙目盯著那獨眼人,心中不由迷惑的問自己——這個獨眼人是誰呢?難道父親是死在他的手里?
心念未畢。
只見獨眼人忿怒的飛起一腳,將就近的一只瓷凳踢飛起來。
嘩啦一聲大響,瓷凳已撞在牆壁上。頓時瓷片橫飛,隧道中響著嗡嗡的回聲。
接著,黑袍獨眼人急步走了過去,在一堆碎瓷中用腳一陣撥動,希望那里面有他要找的東西。
獨眼人失望了,又滿臉怨毒的去看頂上的幾個通風孔,他的撩牙咬得格格直響,愈發顯得怕人。
郭曉涵在石縫中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打心眼兒里直冒涼氣,驚得都不敢呼吸了。
片刻——
那人肩頭一動,獨眼一亮,丑惡的臉上立即掠過一絲喜色,身形一動,飛身縱至石案跟前。
郭曉涵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顆心猛然提到了腔口。
所幸石案高大,與牆壁間的空隙窄小,加之那人身形未停,伸手拿起案上的「精金剛柔錐」又飄回原地。
郭曉涵略一定作,忙由石縫中再看,只見獨眼人正用父親成名的「金錐」搜索著頂上的四個通風孔!
但是獨眼人又失望了,因為四個通風孔內一無所有,他緊緊握著金光閃閃的「金錐,臉色變得更難看怕人了。
驀地——
獨眼人怒喝道︰「氣死我也!」
「也」字方一出口,手中無堅不摧的「金錠」已泄忿的猛力擲出。
「嘟」的一聲,「金錐」已直透牆壁。
就在金錐貫穿牆壁的同對,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悲嚎,竟由隔室中響起。
郭曉涵渾身一顫,險些驚叫起來,作夢也沒有想到,他的臥室里竟隱藏著人。
再看獨眼人,也驚得一楞,丑臉大變,身形一閃,飛身縱進隔壁石室中。
接著——
就听獨眼人震驚低呼道︰「啊!是你?」
稍頃,又響起一陣衣袂破風之聲,直向墳外奔去。
郭曉涵一定心神,不知那人是誰?是否已經死去。
他希望那人已經死去。
因為——
他斷定隱身在隔壁的那個人。一定听到他對父親所祈禱的話——他已將小錦盒親自交給了橫波姑姑。
郭曉涵這時已斷定這些人今夜前來、全都是為了那個小錦盒,只是那個小錦盒里藏的究竟是什麼了令他百思不解。
獨眼人的匆匆離去,令郭曉涵非常焦急,他不希望獨眼人將那個人救走,那會給橫波姑姑留下無窮的後患!
雖然——
他們並不知道橫渡姑姑的真正名字,如果他們耐心的打听,當不難查出橫波姑姑的下落。
郭曉涵如此一想,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他覺得如果這些人是為了那個小錦盒的話,應該火速通知橫波姑姑.讓她知道父親已經遇害,她和圓圓姐姐也應該特別小心防範才對。
繼而一想,心中又寬暢了不少。
因為——
獨眼人如果將那人救走,也許會懷疑他希求的東西在那個人的身上。
郭曉涵對那聲淒厲刺耳的慘嚎,心中仍有余悸。他不知道這座定墳的附近是否仍藏著有人。
心念之間.
他本能的轉首向身後望去。
就在他頭部剛剛轉動的同時,忽然一團黑影,挾著一陣勁風襲來。
郭曉涵大吃一驚,不由月兌口一聲驚呼!
就听——
「蓬」的一聲,一件富有彈性的物體,已猛擊在他的後腦上。
郭曉涵一陣天族地轉,兩眼發黑,金星飛舞,頓時暈了過去。
在他被擊暈倒的那一剎那,模糊的看到身後那個人的一蓬如銀白發。
他無法分辨那個人是老公公。抑或是老婆婆,總之他是一個年事很高的人,而且是個身材並不太高的人。
他並沒有沉重跌倒的感覺,也許已被身後那人將他扶住放在地上。也許他已失去了知覺。
郭曉涵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神志驟然一清,緩緩睜開了眼楮。****
眼前一片昏沉沉的燈光,似乎還有一個黃色的身影!
郭曉涵感到眼皮子極重,看了一眼又無力的闔上了,他昏沉的腦海里,竭力在回想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片刻——
耳畔響起一個慈祥的聲音,關切的向他︰「孩子,你醒了嗎?現在覺得怎樣?」
郭曉涵這時恰好想起被擊的情景,突然從地上躍起來,睜眼一看,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于是——
內心積壓的怒火暴發了,大喝聲中,功貫右臂,呼的一聲,直擊向那人的前胸。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老人再想躲閃,已經不及了。
就听——
「蓬」的一聲,郭曉涵的右拳,已著實擊在老人的前胸上。
郭曉涵大吃一驚,一連倒了三步。
他擊在老人前胸上的右拳。真如棉似絮,勁力全失。
而前面的老人毫不為意的笑了笑,依然親切問他︰「孩子,你是受了誰的委屈,在我的身上出氣呀?」
邊說邊慈祥的笑了。
郭曉涵趕緊收斂紊亂的心神,暗中盤算,以他的動力和這個老人相比,不啻天壤之別,他暗暗警告自己,絕不可輕舉妄動。
同時。
他認為只有這個老人的功力,始能一掌擊斃父親。
他讀了揉眼楮,怨毒的望著身前的老人。
只見他須發皆白,壽後如銀,紅潤的面推上。閃射著祥和的光輝,一身黃袍。腰系絲帶。顯得超塵月兌俗。
郭曉涵著後,覺得這個老人不像是惡人,心想,方才在自己後腦上擊了一記的人又是誰?
他看了老人如銀的白發,眼,心說︰有些像。一定是他。
只是——
他猜不透這個面目和善,心地險惡的老人,將自己一擊暈厥之後,為何不急于離去,尚敢等待自己醒來、」
他的靈智忽然一動,頓時大悟,這老人不走的原因必是等著詰問他橫波姑姑的下落。
于是——
他暗哼一聲,心說︰你就是將我粉身碎骨,我也不會告訴你!
黃袍老人見郭曉涵目光閃動,神色數變。
久久不答他的問話,忍不住呵呵一笑,又關切的問他︰「孩子,你是被何人擊倒在地上的?」
郭曉涵滿月復怒火,他認為這老人的表情愈慈祥,聲音愈關切,心地也愈險惡,于是怒哼一聲說︰「我被何人擊倒在地上,你自己明白!」
黃袍老人听得一楞,壽眉一蹙,茫然望著郭曉涵。
良久。
似有所悟的莞爾一笑,忙岔開話題,依然祥和的問︰「孩子,郭渭濱可是你父親?」
郭曉涵心中充滿了仇恨,他決心對這個偽善老人毫不稍假詞色。
于是——
冷冷一笑,極輕蔑的說。「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哪!」
黃袍老人霜眉微蹙,郭曉涵如此蠻橫無禮,似乎令他頗感意外。
郭曉涵自知功力不如黃袍老人,但他深信對方絕不會一怒之下,將他擊斃。
他認為黃袍老人為了想知道小錦盒的下落和橫波姑姑的現在在何處,勢必要強行忍下這口怒氣。
果然——
黃袍老人壽眉一展,憐憫的一嘆,慈祥的說︰「孩子,我了解體現在的心境,必是痛心父親被害,因而情緒朱復,我不怪你,至于你父親慘遭暗算的原因,我可能要比你清楚些……」
郭曉涵一听,愈加相信方才擊暈自己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黃袍老人。
于是——
暗哼一聲,心想︰你是共謀,當然清楚父親被殺的原因。
黃袍老人神色黯然的繼續說︰「唉1痛心的是我今夜來遲了一步,否則必可擒住暗殺你父親的凶手……」
郭曉涵心中暗暗罵了一聲——好狡猾的老東西。
黃袍老人繼續黯然說。「孩子,快將今夜你父親被殺的經過,搏斗的情形,以及來了幾個人,那些人的衣著相貌—一告訴我,也許我能助你找到那些人,將他們搶去的小錦盒追回來。」
郭曉涵冷冷一笑說︰「被殺的經過,搏斗的情形,以及來了幾個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黃袍老人一听,紅潤的雙頰。微微一變,銀須輕輕顫抖,老人顯然已經有些不悅,但是他瞬即又恢復平靜。
他望著郭曉涵正容說︰「孩子,我不了解你這種近乎蠻橫,毫無理智的沖動為了什麼,須知你如此做只有壞事,與大局毫無補益,你應該節哀順變,頭腦冷靜,要知道你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郭曉涵未待黃袍老人說完,立即發出。聲怒極大笑,接著恨聲說︰「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怕這時還有人怕我死呢!」
黃袍老人壽眉一蹙,雙目冷電一閃而逝,似有所悟的撫髯頷首說︰「唔,不錯,方才我听到慘叫進入墓陵之際,發現那進矮瘦人影,直奔正北,快如電掣……」
郭曉涵「听「矮瘦人影」四字,心中不禁一動,頓時想起背後擊暈自己的那人,正是個身材矮瘦的人。
于是——
再一打量面前的黃袍老人,雖然身軀並不高大,但若隱身石案後面,必被自己發現無疑。
一念至此。
郭曉涵又迷惑了,心說︰方才擊暈自己的莫非不是面前的這個黃袍老人?
繼而一想。
即使不是他.也必是預謀暗算父親的人,不然他又怎麼知道那些人意圖得到父親那個小錦盒呢?
由此可見。
他也不是局外人,能找到這兒來的人,十之八九不是什麼善良之輩。
雖然從外表上看,他是一個年高慈樣的老人,但這個世界上,心地險惡,面帶忠厚的人,可以說比比皆是。
思忖之間。
黃袍老人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有听進去。
這時——
黃袍老人又關切的說︰「所以你必須隨我去‘豐漁村’暫時避一避,然後再設法去找那幾個人,索回那個小錦盒。」
郭曉涵一听,知道黃袍老人確實進來不久,如果他听到自己已將小錦盒交給了橫波姑姑的話,他當然不會再這樣說。
可是——
他怎麼會來遲了呢?于是不解的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父親隱居在此呢?」
黃袍老人立即有些埋怨的說︰「你這孩子,方才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
郭曉涵毫不隱瞞的說︰「你方才說些什麼,我都沒有听進耳朵里!」
黃袍老人微一搖頭,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重新說︰「七年前,我曾見過令尊一面,是在華山的玉女峰下。
由于今尊給我的印象頗深,所以剛才我一進來便認出倒在血泊中的尸體,就是昔年名滿天下的‘金錐銀彈’郭渭濱
郭曉涵一听,心痛如絞,不由轉首看了父親的尸體一眼,雙目熱淚,再度籟籟滾下來。
黃袍老人繼續說︰「我僅知令尊‘金錠銀彈’郭渭濱,近年隱居在鄱陽湖附近,並不知道就在這座‘墓陵’中。
半個時辰前,我因事經過此地,忽然听到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嚎,心中一驚,立即循聲奔來。
剛至前面殘破的門樓,便發現群墳後面,一道矮瘦人影,電掣馳向正北,待我追至此地,始發現大墳後面有座圓門大開著,因而我便走進來了。
我第一眼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就是你父親,伸手一模,尸體已冷,早已氣絕多時,剛才那聲慘叫,似乎不是由你父親口中發出的……」
郭曉涵本能的輕輕頷首,他知道黃袍老人听到的那聲慘叫,定是被「金錐」透牆刺中的那個人口中所發出的。
因而——
雙目忍不住膘了仍釘在牆上,閃閃發光的「金錐」一眼。
就听黃袍老人又繼續說︰「當時我覺得很奇怪,游目一看,發現你倒在石桌夾縫間的暗影中,我過去一看,才發覺你並沒有死。」
于是——
我先將你移出來,才知道你便是被震暈厥,這卻令我非常不解,不知道掌斃你父親的那個人為何輕易放過你……」
郭曉涵當然知道他沒死的原因,只是他不願說出來。
片刻——
黃袍老人又說︰「這人為何沒有殺你,目前我不得而知,不過那人覺得你仍有利用價值是無可諱言的,但最後他仍然要殺你。所以說你目前必須離開此地……」
郭曉涵未待黃袍老人說完,立即拒絕了︰「不,我不離開此地!」
黃袍老人感到非常意外,不由驚訝的問︰「為什麼?」
郭曉涵劍眉如飛,星目圓睜,咬牙恨聲說︰「我要等那人回來,我要殺了他替父親報仇!」
黃袍老人听得一呆、略一沉思,居然同意的說︰「好罷,你在此地等吧!現在我必須走了,希望你凡事謹慎,量力而為。」
說著,舉步向來時的隧道中走去。
郭曉涵冷冷望著走出去的黃袍老人,既不挽留,也不相送,因為他對黃袍老人說的那一番話。仍在懷疑。
黃袍老人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來,望著郭曉涵慈祥真誠的說︰「孩子,如果有任何疑難,或者需要我幫助你,可到豐漁村,‘浪里白條’家來找我,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令尊被那些人追殺的真正原因。」說罷轉身,黃影一閃。頓時不見。*****
郭曉涵看了這份駭人輕功,頓時驚呆了。
于是——
略一定神,心說︰這些人俱是武功高絕之人,我要想為父報仇。看來勢比登天還難。
心念之間。
不由悲戚的望了父親一眼,熱淚再度泉涌流下。
他緩緩走至父親的尸體前,俯去,雙臂運勁,正待將父親抱起。
突然——
發現父親右手食指下,畫有一個模糊的花紋,似圖案,也像字……
于是——
心情一陣激動,他斷定這是父親在氣絕前利用僅余的一口真氣,以食指刻在地上的。
郭曉涵智慧的眸子一陣閃動,忙奔至桌前,伸手將油燈拿過來,重新蹲在父親的尸體前。
他舉袖拭干了眼楮中的淚水,凝神細看,他知道這關系著殺父仇人的線索,和父親被殺的秘密。
郭曉涵看了許多,發覺花紋散亂,似乎不像是圖案,也許是個字,他又以字體的形狀細加判斷。
果然——
是個字,極像是「獨」字。
他呆呆的望著那個潦草的「獨」字,心里在想。這個「獨」字很可能就是指殺害父親仇家的綽號,當然是指那個人的姓名。
他竭力去想,父親平素談論江湖,是否曾提及一個綽號以「獨」字起始,或者是姓「獨」的人。
但是他失望了。
因為——
在他腦海里,竟無一絲這樣人物的記憶和耳聞,而且他也不知世界上是否有姓「獨」的人。
他將油燈放回桌上使勁兒將父親的尸體抱起,平放在床上,他坐在床邊,望著面目悲忿的父親,又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
同時——
他不時向父親哀禱著,讓他早日找到這個姓「獨」的人,或綽號以「獨」字開始的人。
獨眼!那個身穿黑袍,一臉青疤,兩顆獠牙獨眼人的影子,閃電掠過他的心頭。
郭曉涵頓時不哭了。
他的心中充滿了怒火。恨恨的自語道︰「不錯,一定是那個獨眼人……」
接著——
他又想起在自己悲痛暈厥時,搜模他全身的那個人,他又是誰呢?難道他不是暗殺父親的那人?
于是心中一動,他認為要想知道誰是殺父仇人,必須找到藏身石案之後,將自己擊暈了的那個瘦削老人。
一念至此。
他猛的由床上立起來,飛身撲進了自己的石室中。
從石室的通風口,透進一絲日光,原來天已經亮了。
這一剎那,他忽然猜想獨眼人將那個人擄走,不但懷疑此人身上藏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且懷疑此人看到他擊斃了父親。
郭曉涵望著透過石牆的那半截柔軟如繩,金光閃閃的「金錐」,怔怔出神,他第一次發現父親的「金剛柔雄」竟是如此的銳利。
他走出室外,運足勁力將金錐抽出來,接著用手繞了幾圈,順勢放進懷里,他決心要用父親的金錐手刀擊斃他父親的仇人。
越想他越覺得獨眼人殺害父親的可能性最大,其次就是搜模自己的那個人,至于隱身在隔壁和石案後面的那兩個人,以及那個獨腿撐拐的人,可能性較小。
不過那個面目和善的黃袍老人,是否就是隱在身後,將他擊暈的,卻不得而知。
因為只有那個人曾暗中看到擊斃父親的凶手是誰。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豐漁村找那個黃袍老人問個清楚,何況他曾表示,願將父親被殺的原因告訴給自己!
心念已定。
急步走至床前,準備將父親的尸體移至古墳,和母親的尸體並肩放在一起。
就在這時。
一絲衣袂破風之聲,隱約傳來。
郭曉涵心頭一震,心說︰又是誰來了?就听一聲嚎啕大哭,竟由進口處響起。*****
郭曉涵嚇了一跳,轉身一看,但見一道黑影,挾著蒼勁沙啞的痛哭聲,疾如風馳般撲了進來。
郭曉涵神志慌亂,再想藏躲,已是不及。
那黑影一見床上的尸體,悲嘶聲中,飛撲上前,手上的東西亦散落在地上。
郭曉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忙低頭一看,地上滿是香燭箔紙,一只竹籃已滾到了牆邊。
再看伏在父親尸體上大哭的人,竟是一個身穿灰衣,白發白須,左耳已失的干瘦老人。
只听干瘦缺耳老人嘶啞的悲嚎道︰「渭濱老弟……你死的好慘呀……老哥哥找你找的好苦噢……」
郭曉涵一听,原來是父親的老友,不由悲從心起,宛如見到親人似的,「哇」的一聲,撲倒在那人身側,放聲痛哭起來。
良久。
郭曉涵感到一只干枯的手輕輕撫模著他的頭,同時听到缺耳老人悲痛的說︰「涵兒,可憐的孩子……」
以下的話,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郭曉涵一听那聲親切的「涵兒」,哭的更厲害了。
雖然——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听父母提起他有這麼一個缺耳朵的伯伯。
然而——
這是他驟然失去父親之後,所听到的第一個親切聲音。
因而在他心理上,對于這缺耳干瘦老人,感到無比的親切。
缺耳老人極端慈祥的撫著他的肩頭。悲切的說︰「涵兒,不要哭,快起來,讓老伯伯看看你,整整十年了,沒想到你已長得如此高大了……」
郭曉涵的淚,像決堤的江河,兩手不自覺的將缺耳老人抱住。
缺耳老人黯然一嘆,近擬顫抖的悲聲說︰「涵兒……可憐的孩子……」
邊說邊伸出兩只干枯的手,將郭曉涵抱扶起來。
郭曉涵依然悲痛的嗚咽著。
缺耳老人親切的舉袖為他拭著面頰上的淚水。
郭曉涵還沒看到這位老伯伯的面貌,才一仰臉,不禁渾身一顫,心中立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
只見缺耳老人削瘦的馬臉上,禿眉邪眼,薄唇無須,高聳的兩顴中,嵌著個鷹鉤鼻,竟是一幅十足的奸邪陰險相。
滿布皺紋的臉上,雖然沒有老淚縱橫,但是狡獪的邪眼。卻也紅紅的。
郭曉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楮,像這樣親切慈祥的老人,居然生了一副陰險邪惡的面孔。
當然,世界也有很多面貌奇丑,心地善良的好人。
如此一想,他的心情又寬暢多了。
缺耳老人見郭曉涵望著他不語,立即以親切的聲音問︰「涵兒,不認識老伯伯了?」
邊說邊用干枯的手,不停的撫模郭曉涵的肩和背。
郭曉涵望著缺耳老人,坦誠的點點頭!
缺耳老人苦澀的一笑,黯然說︰「這也難怪,整整十年了,那時你還是個娃兒。」
郭曉涵不便說沒有,立即回答說︰「父親時常談及許多叔叔伯伯,只是涵兒生性愚魯,一時記不住那麼多。」
缺耳老人一听,滿意的笑了。
但是當他看到郭曉涵的眉一皺時,忙又悲痛的說︰「涵兒,快把香燭撿起來,讓我們為你父親焚化……」
話未說完,當先俯身撿起地上的香燭箔紙。
郭曉涵看到滿地的香燭箔紙,心中一動,異常不解,不由月兌口問道︰「老伯伯一別十年,如何知道家父和涵兒住在此地,又怎麼知道家父已經遇害身亡?」
缺耳老人一面整理箔紙,一面毫不遲疑的說︰「涵兒,老伯伯已整整找了你父親十年,昨夜宿店在前面鎮上,三更時分,忽然听到店外有人大喝,老伯伯奔至店外一看,竟是與你父親有過嫌怨的‘獨腿大王’陳振東……」
郭曉涵心中一動,不由月兌口問道︰「老伯伯說的可是一個左腿已斷,撐著一根鐵拐的人……」
缺耳老人神色一楞,接著不解的說︰「怎麼,你認識他?」
郭曉涵一听,頓時想起「獨腿大王」熊振東曾用鐵拐在他身上猛搗一陣的痛苦,因而,劍後一豎,恨聲說︰「兩個時辰前,他曾來過!」
缺耳老人偷偷看了仇怒的郭曉涵一眼,不由面色微微一變,心想——這小子煞氣好重。
于是——
邪眼悄悄覷著郭曉涵的瞼色,黯然一嘆,又繼續說︰「不錯,我知道你們住在此地和你父親被殺的事,就是他告訴伯怕的。
當時我心痛如絞,問明路徑,買了些香燭就趕來了……」
郭曉涵心中怒火逐漸高漲。
驀然——
轉首望著缺耳老人,悲忿的怒聲問︰「伯伯可曾問他擊斃家父的人是誰?」
缺耳老人見郭曉涵雙目如電,心頭不禁一震,覺得郭曉涵雖然小小年紀,但至少已有十年的內功火候了。
于是——
藉著去油燈上引燃香燭,沉痛的說︰「伯伯就是再糊涂,也知道問這個重要問題,他說自己一進來就發現暗中隱著一個人,等他追出荒林後,才發現是‘獨臂閻羅’沙似道……」
郭曉涵听「獨臂閻羅」四個字兒,心中一動,頓時大悟,難怪那人點了自己的「黑憩穴」之後,一直用右手在搜模自己,原來他是一只獨臂。
一想到「獨臂」,立刻記起父親在地上劃的那個「獨」字兒,一個是獨腿,一個是獨臂,另一個是獨眼。
郭曉涵在這一剎那,簡直弄不清楚父親所寫的那個「獨」字兒,指的是誰?
經過缺耳老人如此一說,他對那個身穿黑袍,撩牙青疤臉的獨眼人,是否就是擊斃他父親的人,又有些動搖了。
因而他微蹙雙眉,竭力運用他超人的天賦和智慧,去判斷殺父仇人究竟是「獨臂閻羅」
沙似道,抑或是那個獨眼人。
不過他覺得「獨臂閻羅」的可能性極大。
可是當他想到獨眼人匆匆進來,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父親一眼,竟直撲床前翻動被褥,豈不是證明他已經來過一次了嗎?
這時——缺耳老人一面燃著香燭,一面冷眼偷看怔立沉思的郭曉涵。
恰在這時,郭曉涵哺哺自語的說︰「他為什麼又回來翻動床褥和通風孔呢?」
缺耳老人似乎不解的立即插嘴問道︰「涵兒,你說的是誰?」
郭曉涵一定神,立即轉首問他︰「老伯伯,你可認識一個滿臉青疤,兩顆獠牙,只有一只眼楮的人?」
缺耳老人听得面色一變,似乎大吃一驚,不由急聲問道︰「怎麼,這個惡魔也來了嗎?」
郭曉涵一見缺耳老人驚變的神色,知道獨眼人是個厲害角色。
于是——
點了點頭,也驚訝的問︰「老伯伯,那人是誰?」
缺耳老人毫不遲疑的說︰「此人就是黑白兩道,聞名痛惡的‘獨眼判官’左如風。」
說罷,拿著煙霧繚繞的香燭走向床頭!
郭曉涵木然糊涂了。
他已經忘了悲痛,眼楮里也沒有了淚水,他被許許多多解不開的謎弄糊涂了。
缺耳老人偷偷膘了郭曉涵一眼,接著說︰「涵兒,快把箔紙焚化了吧!」
郭曉涵略一定神,立即走了過去,定楮一看;不由驚得面色一變。
只見——
缺耳老人正將一根根的香柱,插進床頭上的本欄上,聲息毫無,宛如插上泥土上似的,這份功力,確實駭人。
郭曉涵看在眼里,不住流下淚來,痛悔的說︰「老伯伯為何不早來一步,如果有老伯伯在此,家父也就不會遭人暗算了。」
邊說邊將手中的箔紙,在白燭的火苗上引燃。
缺耳老人邪眼微一閃動,接著一嘆道︰「涵兒,這也許也是天意,如果我不遇到‘獨腿天王’熊振東,伯伯也不知道你們住在如此隱密的古墓里。」
郭曉涵一听。頓時想起久久不敢向父親詢問的問題,一面噙著淚焚化著箔紙,一面不解的問︰「老伯伯,你可知道我父親為何要搬進這座古墓里來住?」
缺耳老人遲疑的說︰「真實情形,伯伯也不清楚,不過江湖上有些人猜測,你父親在華山玉峰下得一部什麼佛門‘真’……」
郭曉涵一听「華山玉女峰下」,頓時想起那個慈眉善目,身穿黃袍的慈祥老人。他方才也說昔年在玉女峰下曾經見到過父親。
這時——
缺耳老人已將香炷插完,見郭曉涵凝神沉思,立即以祥和的聲音問︰「涵兒,你父親可是為了這個原因?」
郭曉涵一定神,將手中剩余的一些箔紙放在火堆上,起身搖了搖頭說︰「涵兒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看到父親念過什麼‘真經’……」
缺耳老人未待郭曉涵說完。
趁機問他道︰「據說佛門真經是藏在一個小錦盒里……」
郭曉涵一听,心頭不由砰砰跳個不停。
缺耳老人的邪眼中精光一閃,陰險的老臉上,充滿了貪婪之色。
接著——
又含笑問道︰「涵兒,你可曾看到過那個小錦盒?」
郭曉涵見問,心頭跳得更厲害了,他覺得這個缺耳老人雖然是父親的好友,但目前仍不宜將真實情形告訴他。
因而——
略一遲疑,訥訥的說︰「涵兒沒看到過!」
邊說邊慚愧的低下頭去。
缺耳老人一听,面色立刻大變,禿眉一挑,邪眼圓睜,嘴角兒上掠過一絲獰笑,本來就猙惡的面目,這時變得更怕人了。
他蓄滿功力的干枯右手,五指彎曲如鉤,逐漸的向上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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