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綜拿著金牌令箭,前往天津水師,調得數百戰船,數萬大軍,化整為零,分批出發。
他且知朱小全,石士寶等一干日月神教徒,有的武功不差,非一般士兵所能對抗,故又請求粘桿處支援百名大內高手,此事雖讓李衛知曉,然顧綜以捉拿要犯為由,李衛雖有疑惑,卻也料想不及是要出航攻打異教徒總壇,在顧及京城安危下,不全跟去瞧瞧,坐失立功機會。
航行兩日後,終抵達日月島附近海域。
已近九月下旬,星月無光,且起濃霧,幾乎難視五步開外,若非丁幻追蹤經驗豐富,恐將迷失了方向。
待丁幻說及「到了」二字,顧綜仍楞︰「一片沉霧,你怎知到了?」
丁幻神秘一笑道︰「飛鴿知遠路,靈犬聞遍天下,至于在下自有專長,算得距離,自知目標位置。」
顧瓊頓首道︰「只要方向不變,確有此可能,可是本帥見不著目標,如何作戰?」
丁幻道︰「暫且隱軍外頭,先派出粘桿處高手,收拾船哨,再潛近窺探不遲。」
顧綜道︰「既有船哨,當先處理,可知數量位置?」
丁幻道︰「分東南西北四哨,距日月島約十里,但濃霧下,可能縮短為五里。」
顧瓊道︰「你熟悉,且由你引人先行帶路。」
丁幻額首,顧瓊二話不說,分配大內高手共剩二船,隨丁幻潛去。
傅桓首臨戰役,緊張得身手是汗,卻裝鎮定,道︰「模黑混霧作戰,的確讓人模不著頭緒。」
顧綜道︰「既是戰爭,任何狀況皆可能發生,咱乃主攻,目標清楚,已佔盡便宜,待戰事展開,你則留在我的身邊,提供意見便是。」
傅恆知此「提供意見」乃對方為自己鋪的台階,畢竟首次參戰,腦門一片混亂,莫要礙事已是萬幸,豈還出得傻主意?然對方既已說出,只能應諾感謝,且靜觀其變再說。
顧綜並未大意,仍小心翼翼指揮大軍,漸行迫近。
丁幻則帶著粘桿處高手潛近五里,果然見及火紅星點般燈光,大內高手欣喜,暗道模對目標。
丁幻道︰「一船約二十余人,得無聲無息撲殺,且不得弄熄那盞燈,因為起霧,對方以燈為信號,若熄滅,必定引起疑惑。」
大內高手有的曾和左仲儀,丁幻並肩作戰,多少信其能耐,故甘心受指揮,于是在其分配下,二十余人不畏寒冷,潛身落水,泅行而去,待至敵船處,數了人頭,各個相準目標,齊展突襲。身若翻江龍蛟,直往敵船撲去,由于全是大內高手,船哨等人全非敵手,一個照面盡被刺穿咽喉,未能出聲即已身亡。
丁幻最重視八角蓮花燈,一手殺人,一手扶向燈籠,終未讓其滅去,眼看輕易得手,復要大內高手月兌下死者衣衫,穿妥身上,再將尸體拋入水中,留得四名守船後,復往他處船哨潛去。
由于事出突然,敵方又自恃多年來未出狀況,皆疏于防守,丁幻花一更次光景,竟爾輕易收拾四方船哨,此時已近三更,霧氣較散,終可見著日月島燈光點點,旌旗無數,丁幻遂通知顧綜等人將船迫近。
顧綜乍見島嶼,詫道︰「果然人數眾多,是個大賊窩。」
傅恆道︰「目標既已清楚,可要用火炮轟擊?只要圍堵成功,對方根本毫無退路。」
顧瓊搖頭道︰「島嶼比做城池,孫子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攻城乃最為吃力不討好者,只要對方躲入山洞,恐有千萬炮彈也傷之不了,且對方屯糧充足,拖個三五長月料非不可能,貿然搶攻,將打草驚蛇,事倍功半。」
傅恆恍然,拱手道︰「學生受教了卻不知顧總有何妙策?」
顧瓊道︰「看來目標清楚,或可用‘請君入甕,、‘聲東擊西’、‘里應外合’、‘虛張聲勢’等計混合運用,以瓦解其士氣,再求勝戰。」
傅恆道︰「願聞其詳。」
顧綜道︰「敵軍乃以教徒為主,既是教徒,最喜發動聖戰,有者甚至以神符附身,可刀槍不入之說而應戰,故要對方逃跑,恐得花落流水之態不可,既是如此,只有分化對方兵力,再一一收拾,咱把日月島畫為葫蘆肚,然後在海上畫個葫蘆圈,引他們上船,需知海戰以船為主,若船沉了,戰力幾乎完全消失,故只要引人上船再鑿沉,勝券也已掌握了一半。」
傅恆喜道︰「妙招。」
丁幻亦覺妙計,自己原以為火炮轟個天昏地暗即能勝仗,沒想到兩軍對陣,學問竟然也不少,不禁對顧綜另眼相看。
顧綜道︰「請君入甕之後,敵軍必激怒,反而號召聖戰,即‘虛張聲勢’,乃對方在虛張聲勢,我軍按兵不動,且虛張弱勢,讓對方傾巢而出,最好全數引出洞外,我軍再聲東擊西擾亂對方,然後派遣大內高手混入敵陣,從里面反殺,迫其避往海灘,隨即火炮猛攻,將必收奇襲之效果。
傅恆佩服道︰「與顧總一席話,勝讀十年兵書。」
顧綜笑道︰「經驗罷了,以你資質,日後必青出于藍。」
丁幻道︰「時不宜遲,沉船任務且由在下負責。」
顧瓊道︰「甚佳,其實若非你的身手了得,此計未必能成功,你且帶了五十名大內高手,潛伏敵船附近,見對方上船即跟緊,待離岸數里後始鑿船,成功後趁亂潛往島上,以施展里應外合之計。」
丁幻道聲得令,已和先前大內高手取得了默契,翻身落水,潛游而去。
顧綜乘機遣退戰船三里,並交代暫掩身形,不得動彈,只派十艘于敵哨船附近,盤算丁幻等人可能潛至地頭,始暗示冒充敵船哨兵之大內高手開始發難。
赫見大內高手喝道︰「不好,有滿清賊船偷襲。」除了揮動燈籠示警,且已大打出手,刀槍互擊,鏘鏘震破冷夜,格外刺耳。
戰事乍起,傳回島上,霎時激動,哨兵回話道︰「不好,有滿清賊兵偷襲,準備備戰。」另有人喊道︰「快亮火柱,有幾艘,多少人?」亦敲得鑼鼓掀天,引來騷動。
那哨兵不解︰「火柱?是啥火柱?」以為是暗語,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島上哨兵又吼道︰「敵船多少?快亮火柱,難道連火柱皆無?」那船哨兵這才明白火柱另有東西,往船艙尋去,終見幾束如信號彈東西,立即抓于手上,快速點燃,火光泄去,照得數十丈方圓亮如白晝,急喊道︰「只十余艘,快快出兵啊。」
那島上哨兵噓喘大氣,喝道︰「只十余艘,小事一件,挺著挺著,馬上派兵收拾。」隨又齊聚多人聲音喊向島內︰「敵船十余艘來犯,快快備戰,一舉殲滅。」
日月神教徒听得船數,軍心大定,不禁有人喊起了口號,以壯聲勢,一時「反清復明,朱武揚咸」宣聲撼天,教徒亦訓練有術,直往巨船掠去。
此事已驚動了朱小說全,石士寶,快速趕至岸邊高岩,瞧及戰況,心神大定,朱小全冷笑道︰「只有十余艘,未免托大,來人派出三十艘,一舉殲滅,不留活口。」
石士寶喝道︰「蓮華聖戰已起,菩薩慈悲……」伸手打出白蓮符錄,化若火箭,射向空中,霎顯神跡。
日月神教徒受及鼓舞,登時亂打符錄,咒語連連,一時符火滿天飛,似若千萬神靈下凡,引著教徒直往戰船沖去,豈只擠滿了三十艘,而是四十余艘,全數沖向了官船,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岸上教徒見聲勢浩蕩,實若神跡,登又激情喝喊,迎神接佛,莫過如此熱鬧,更激動者,亦化戰童起戰,跳得威風八面,絲毫不知危機已伏。
官方戰船早有計劃,見及敵船追來,佯裝俱懼,有人喊道︰「不妙,對方養有大軍,快走快走。」放棄打斗,調著船舵即想走人,然戰船不小,想調頭豈是容易,一陣努力,仍顯手忙腳亂。
那敵船領軍者正是總掌舵董天陽,他怎將官船放在眼里,為立戰功,窮追不舍。見人想逃,登時喝令︰「火炮伺候。」
日月神教已有組織,船上裝有火炮亦非難事,命令下達,登見教徒裝填火炮,一一轟出,幸其速度太快,穩度不足,故炮彈東飛西竄,未能擊中官船,盡管如此,亦引得島上教徒每見水柱沖起即歡呼連連,官船弟兄卻嚇出了冷汗,萬一被轟著,實在不好玩。
顧綜人下令穩住陣腳,照計劃再退三里。
雙方一追一逃,形成有趣的畫面。
待敵船追行五里以上,顧綜始下令反擊,戰船調頭,並未攻前,而是火炮伺候,轟得火光泄天,震聲連連。
藏在水底下的丁幻等人知時辰已到,登時展開鑿船行動,配合官船攻擊。
敵船怎知早已中計,仍自強轟猛攻,一副戲耍模樣,根本未料及水底另有伏兵,再追里許,忽見倉下冒出水花,這才覺得不妙。
教徒喊道︰「不好,漏水啦,中彈啦。」另有人不信喊道︰「豈有此事,哪來中彈?」
想要斥責,然海水越涌越多,戰船已斜,這才慌心急道︰「快補漏洞,快舊。」
不喊尚妥,這一喊,教徒齊往漏洞擠去,重量一偏,船身更斜,且激烈晃動,一個晃深,艙面進水,競然整個翻覆,嚇和教徒棄船逃命,船長急喊著登往他船,誰知其他船支照樣出狀況,亂成一團。
朱小全,石士寶但覺異樣,已覺不妥,喝著戰船快速回航,然丁幻勢在必得,配合大內高手鑿得甚是勤快,數十艘無一幸免,遇有落水者甚至展開偷襲,數人被殺後,教徒更慌,直喊著︰「水底有刺客。」爭相又往沉船擠去,一來一往,亂上加亂,死傷擴大。
顧綜見狀,喝令火炮密集轟擊,一排十彈,十排百彈,齊聚而擊,效果核是顯著,亂軍教徒簡直難以抵擋,一一被炸得肢離肉碎,死傷慘重。
朱小全見狀簡直嗔目欲裂,喝道︰「另派船支救人。」
石士寶難以忍受潰敗事實,喝道︰「我來。」一馬當先搶往另處戰船,教徒受到激勵,鼓起勇氣跟進,霎又出航數十艘,除欲救人,且想跟官船擠戰到底。
丁幻見敵船又攻來,猶豫著是否立即展開偷襲,畢竟若引往外海再鑿沉,效果更佳,然思考後,仍決定按計劃行事,先潛入島峰以配合里應外合為是,故仍命大內高手乘混亂出擊,往新船隊,拼得全勁又鑿沒十余艘。
石士寶作戰經驗豐富,見狀方知道海底潛伏敵軍,登時令水功高手潛入水中抗敵。
數十人霎時落水,欲找敵軍拼殺,然丁幻等人早換得教衣衫,混在亂陣中,根本難以區分,水功高手實難發揮功效。
丁幻等人且耍花招,遇及水功高手逼近,即裝受傷教徒扎呼救,待其不備時,復又偷偷出手殺人。
水功高手雖水功厲害,那亦只是閉氣,潛游功夫較佳,混戰撲殺,實也不及大內高手厲害,幾個照面亦受損連連。
石士寶見教徒不斷折損,兩眼更紅,猛又喝令搶攻,心只要收拾十余艘官船,大勢抵定,危機可解。
由于敵船快速駛去,丁幻等人倒被拋于岸邊不遠,如若外海游去,必泄行蹤,只好放棄鑿船任務,配合受傷教徒擠往岸上游去。
至于顧綜一方,知真正決戰即將展開,官船佯攻向前,卻暗作準備,待敵船迫近百丈後,突地下令調頭逃命,副統帥傅恆知此乃請君入甕第二回合,亦配合調度,準備摧毀敵船。
海面雙方一進一退糾纏不斷。
島上教徒但見自家戰船突圍追去,直覺戰勝一局,歡呼起,一掃方才陰霓。
朱小全仍關心手下,指揮教徒快救受傷弟兄,海灘上搶者東奔西掠,受傷者哀嚎連連,斷肢殘臂比比皆是,一片雜亂若在白天,必能見及海水腥紅一片,尸首無數慘況可想而知。
丁幻等人冒充受傷教徒,或抱或背或撫,盡往內陸移去,每遇守衛即喝著︰「讓開讓開,弟兄穿腸破肚,哪里有靈藥?」
守衛怎分得敵我,幾乎直道蓮花聖殿有靈藥,原是平常教徒以聖殿香灰治傷,效果竟也不差(可能朱小全等人偷偷將藥物混入香灰中)情急中始有此言。
丁幻倒是來個將計就計,硬是抱著受傷大內高手,混在教徒中,直登萬階石梯,往蓮花聖殿沖去,準備進行里應外合之計。
朱小全怎知敵軍計劃如此鎮密,且未料及官船集結數百艘,他只顧日月神教徒眾多,且觀念中聖殿具無上神通,非一干人所能擊倒,故仍神氣話現,盡以菩薩之名惑眾,喝得神氣沖天,不可一世,早將先前戰船受擊,死傷干人之慘狀拋諸腦後。
沉迷至此,注該敗亡,尤其呂四娘又因等待段天城不及,早于多日前先行離去,否則或可給予朱,石二人些許意見,然人既離去,難挽命運。
左仲儀、青逸飛亦因呂四娘離去,無法替兩人多說好話,終被餓了七天之久,幸左仲儀于第四天深夜,實忍受不了,拼得小命,再次潛往崖下海灘,偷得山果數顆,燒雞一支,雖仍被追殺連連,總算安然過關,只受輕傷,為此石士寶已下令海灘崖面布下刺網,以絕後路,如此一來,左仲儀的確黔驢技窮,山果、燒雞兩人分配,亦只能撐個兩天,如今肚月復又已咕嚕喊餓。
左仲儀只能面對心上人苦笑,準備再次冒險作賊。
青逸飛卻表示︰「投降吧,逃不出去,且不知丁幻何時前來,只為食物拼命,實也不值,畢竟救兵若到,武功被封亦能得救。」
青逸飛幾乎說動了左仲儀,在不忍心上人挨餓下,他終向石士寶求情,誰知石士寶想挫兩人銳氣,故意再餓一天,待明日再送上食物,兩人無奈,只好強忍,誰知三更未到,戰事突起,登讓兩人精神大振。
左仲儀喜道︰「丁幻來了,我有預感,實是老天有眼。」
青逸飛亦喜道︰「快快殺出去,我餓死啦。」
左仲儀雖餓,卻也不失理智,道︰「不能殺人,也不能闖出去,畢竟咱仍得經商,不能讓教徒余孽認為我們是主謀、幫凶,日後將後患無窮。」
青逸飛恍然道︰「可是,餓啊。」
左仲儀道︰「趁現在大亂之際,我再去偷幾支燒雞回來補補身子。」
青逸飛道︰「行麼?下頭有刺網。」
左仲儀道︰「只要無人看守,什麼都行。」不想多做耽擱,勁吸氣後,後往高崖潛去。
果然見得崖下一團亂,且一致面海邊,正是大好良機,遂小心翼翼潛往崖底。
及近五十丈處已罩滿了尖刺網,左仲儀運功于指,一一戳去,終能突破封鎖,落于海灘,此時見得灘面傷息處處,海中死尸連連,不禁感慨萬千,朝廷恐怕想一舉殲滅叛軍。
然又能如何,明朝已亡百余年,江山早改朝換代,如此聖教惑眾或自我催眠,實若顆顆不定時炸彈,隨時將爆發,死人更多,尤其朱小全更以真命天子自居,若不毀其勢力,實後果不堪設想。
左仲儀暗嘆,既是兩國互不相容斗爭,又豈能怪誰殘忍,他只能袖手旁觀,靜待命運安排,肚月復突又哈哈鬼叫,無暇多想,潛入教徒帳營,偷得兩支燒雞,隨又潛返困洞中,一支丟向青逸飛,惹嘲道︰「啃吧,從未發現燒雞如此可口。」
青逸飛甚餓,怎麼顧得形象,狼吞虎咽吃個夠。
整個燒雞落肚,饑餓始解,青逸飛仍貪婪舌忝著手指,欣喜道︰「真是人間美味。」忽見心上人邪樣眼光瞄來,登覺困窘,斥道︰「笑我麼?你可比我饞多了,嘴巴且油油的,還粘著肉屑。」
左仲儀窘然抹向嘴巴,將肉屑收拾入月復,不甘受嘲,瞄眼道︰「誰饞?你可啃得連骨頭都不見,只剩雞頭。」晃著手中的雞骨,總算留了證據。
青逸飛這才發現當真餓得可以,連雞骨全然不知地吞咽說,臉面頓紅,然豈肯承認,斥道︰「我吃的是無骨雞,你懂什麼?」
左仲儀笑道︰「呃,無骨雞,你自個養的麼?有此品種,屆時拿到市場販售,恐獲利聖幫還多。」
青逸飛窘斥︰「你壞。」雞頭突然砸來,但覺不夠,復又追殺,追得左仲儀四處積亂竄,捉虐笑聲不斷。
正追逐中,忽聞炮聲大作,轟得全島地動山搖,兩人頓僵,趕忙探向崖邊,窺其戰局,赫然發現海上官船無數,已將日月島團團圍住,進行焦土攻擊。
青逸飛詫道︰「他們要滅了日月神教?」
左仲儀嘆道︰「不如此,又能如何?這干人留下來,徒增國家不安,我若是乾隆,恐得留不得他們。」
青逸飛道︰「我懂,但,總覺有些殘忍……」
左仲儀道︰「戰爭就是如此,萬一日月神教戰勝,官兵還不是一樣死傷遍野。」
青逸飛嘆息道︰「不知朱小全,石士寶到底如何想,殺了雍正還不夠,盡想當皇帝麼?」
左仲儀道︰「當教主也一樣威風。」
青逸飛道︰「具是迷心了。」
兩人不願趟此渾水,只能靜觀其變,留在秘洞中,不敢現身。
海中戰役尤其激烈。
石士寶原引得數十戰船追殺官船,看似佔盡優勢,然待月兌離海島六七里時,顧綜終下令全數反擊,赫見數百艘官船圍來,任日月神教徒有靈符護身,見此無數戰船,亦嚇得背脊生寒,兩腿發軟,不知如何開戰。
然顧綜絕不留情,喝令火炮齊轟,數百巨炮轟來,簡直天崩地裂,炸得敵船桅斷艙裂,沉沒無數,教徒更慘道轟頂,盡是血肉肢碎,慘烈無比。
幾個照面已死傷了數十人,轟得石士寶淚流滿面,厲吼著滿清走狗,必定討回此仇,見局勢難挽回,只好下令棄船,各自逃生。
顧綜仍不肯罷手,開始進行另一「里應外合」計策,下令船隊包圍島嶼,毫不留情轟炸,務必滅絕叛軍。
滿軍氣盛,怎肯停手,轟得更是猛烈。
朱小全見及官船竟然數百艘之多,且封鎖全島,方知對方傾巢而出,自己顯然大意,誤中奸計,為今只有保存實力為要,登時喝令︰「往聖殿退去,躲入山洞避火炮,待敵軍登岸再沖殺突圍。」
教徒已若驚弓之鳥四處亂竄,乍听及山洞可躲人,已爭先恐後的擠去,哪還顧得傷者,一時石梯相互擠踏,竟爾踩死不少自家人,任朱小全喝著照順序退走,卻無人理會。
然率先沖至聖殿者亦無好處,數十名大內高手早巳佔據該處,見人擠來,登時抽出大刀,大開殺戒,只見刀斬人頭落,劍揮殘肢飛,又是哀嚎連連,尤其石梯窄小,後頭又拼命上擠,根本退無去路,形成殺戮戰場。
朱小全至此方知大勢已去,淚水涌泉而出,砒牙裂齒厲道︰「滿清走狗,你們竟敢毀我神教?」拼命沖前,想一搏生死。
然大內高手實在高強,朱小全勉強收拾兩名,卻被砍得數道傷口,疼得銳氣全失,一時驚覺性命重要,喝道︰「各自逃命吧,天長地久,白蓮永現,來日再聚。」已無暇兼顧教徒,迫退幾名大內高手後,突然閃往聖殿秘角,正是通往左仲儀囚困之處,哪顧得可能遭受左仲儀之收拾,沒命潛去。
教徒在發現了教主獨自逃命後,已覺聖殿亦靠不住,終反沖下山,冒著重重火炮,直往海灘沖去,想擠運氣,以換一命。
混亂中,丁幻已在尋找主子下落,忽見朱小全遁入秘道,亦跟著潛追而去。
朱小全拼命奔往囚洞,敲著石門喝道︰「左仲儀快開門,我要放你出去了。」
友仲儀不想為難,不再阻擋,讓其打開石門,朱小全一身是血的闖入,且戒備著,冷道︰「官兵是你找來的?」
左仲儀道︰「我囚在此多日,如何傳消息?快走吧,要是官兵登岸,想走都走不了。」
朱小全無暇多想,冷道︰「我不會感恩。」已奔往崖邊,照著左仲儀的方法,攀崖而下。
青逸飛低聲道︰「何不殺了他,以絕後患?」
左仲儀苦笑道︰「過節未及死罪,實也下不了手。」
青逸飛嘆道︰「也罷,希望他能悔改。」
忽見丁幻沖入,乍見主子,欣喜欲淚道︰「聖爺可安好,救駕來遲了。」即欲下跪。
左仲儀不忍,扶著他,惺惺相吸道︰「沒事,倒是你受了不少傷。」
丁幻笑道︰「皮肉傷,也沒事,朱小全呢?」大有一並收拾之態。
左仲儀道︰「放過他吧,他和官兵過節,即由官兵解決。」
丁幻先時用勁殺敵,此時見主子無恙,殺氣已弱,道︰「隨您意思,只是顧綜等人不久登岸,你要見他?」
左仲儀道︰「原不想見,畢竟消息傳開,恐有誤會是聖幫主導,此對聖幫大大不利,可是人都來了,又如何能不見。」
丁幻道︰「了解,且低調處理即是。」
左仲儀道︰「出去瞧瞧吧。」
丁幻應是,立即引在前頭,帶領主子步往聖殿。
赫見大內高手撲殺不斷,教徒宛若刀組,任人宰割,腥血殘肢噴飛,慘不忍睹。
任左仲儀鐵石心腸,原不想理會此事,然見此幕,側隱之心油然而生,感慨一嘆道︰
「我又何忍見他們受此災難?」
青逸飛亦滿臉悲容,無法接受殺戮事實,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丁幻知主子心靈,然此時心軟,將有後患,低聲道︰「爺,他們中毒已深……」
左仲儀嘆道︰「原是覺得如此,且躲在洞中,眼不見為淨,可是踫上了,瞧他們逃得如此的無助,我又怎麼能坐看他們被殺?算了算了,也許他們是一時受益惑,經此教訓,當知悔過。」說完掠身欺前,喝道︰「手下留情。」已往首位大內高手攔去,憑他武功,輕易可攔住數人。
丁幻,青逸飛伯有所閃失,亦快速攔去。
大內高手詫愕道︰「聖爺?您怎麼阻攔?總督喝令殺無赦,莫要背軍令。」
左仲儀道︰「那是對異教徒而言,他們像麼?簡直如逃難百姓差不多,給我一個面子,總督那頭,我來擔。」
大內高手面有難色。
丁幻道︰「先困住他們,事後要殺要放,任由總督處理。」
此語倒讓大內高手應允,終收刀未再搶攻,一人說道︰「面子是給了,但火炮攻擊,我等管不了。」
丁幻道︰「謝了,我們來處理。」
左仲儀轉喝眾教徒道︰」日月神教主已逃亡,神跡不再,想活命,抓下衣衫,高舉白旗,可免一死。」
此語一出,果然讓喪家之犬找到了庇護,無數教徒登時月兌下了外衣高舉,有者邊喊投降,有者泣不成聲,有者跪下祈求救命。
左仲儀顧及火炮仍猛,說道︰「先到聖殿一避,免道波及。」說完掠往最高處,將烽火台引燃,且拿了白旗不斷搖晃,且以真勁咆哮︰「停戰——」聲震島嶼,傳遍數里。
遠處顧綜見狀詫道︰「誰舉白旗?」
副統帥傅恆道︰「似是聖幫的幫主,唯有他有此神功,能吼得數里能聞。」
顧綜道︰「越瞧越像,停就停吧,局勢亦已差不多了。」遂喝令停戰,火炮不再轟擊。
「卻不知他為何突然現身倒戈?」
傅恆道︰「或許不忍死傷太過慘烈。」
顧綜瓊但覺此可能,輕嘆道︰「他總也仁慈狠不下心。」既其出面,再轟下去已難交代,心中盤算,已催毀七六成異教叛徒,所剩者已不足堪慮,始下令靠岸,準備登船。
左仲儀乍見效果,安心不少,隨即掠向聖殿,要教徒安守本分,莫輕舉妄動,始和丁幻,青逸飛掠往岸邊,迎接大軍到來。
顧綜可知左仲儀乃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方抵岸邊,仍以禮回應︰「不知左爺在此,差點傷著,罪過罪過。」
傅恆首次見及對方,是其一身髒,卻英挺豪邁,深具好感,雖是國舅身分,照樣拜禮相迎。
左仲儀回禮笑道︰「不敢當,總算一切平安。」
顧綜道︰「托左爺之福。」
左仲儀道︰「客套話就不談了,如今日月神教已毀,所剩下者,恐也只是受益惑且嚇破膽的小老百姓,總督可否高拾貴手,放過他們?」
顧蹤哈哈暢笑道︰「左爺多情,自古兩軍交戰,不斬降兵,對方既已投降,豈有惡斬之理,大清皇朝並非嗜殺者。」
左仲儀沒想到對方如此爽快,恭敬又是道謝︰「大清國能強盛,皆是總督等人寬慈之心始然,在此先替他們謝過了。」
顧綜笑道︰「哪里,也得左爺等人照顧才行,叫他們出來吧,一一編列,看要歸鄉或投效軍旅,隨其所願。」
丁幻聞言,喚得大內高手放人,始見無數受驚教徒揮著上衣,快速奔往海灘,隨即見得清兵頭領一一替其點名編號。
顧綜並末忘記身臨戰地,仍派出數班人馬展開搜索,免留敵人,反受其害,博恆則指示清理戰場,該埋尸體則埋之,以免瞧來觸目驚心,甚不好受,戰場殘忍悲壯,他總算親身體會,暗嘆人生無常,性命脆弱。
清算後已得知,官兵死者三百余,傷者六百余,大內高手七死十二傷,至于日月神教教徒死亡粗略估計近萬人,傷者皆已投降,約千余人,戰船毀損近百般,據獲十三艘,可謂大獲全勝。
然美中不足者,仍不見教主朱小全及護法石士寶尸體。
顧瓊詫道︰「怎麼會漏了兩頭目?」
手下無人能回話。
顧綜不禁疑惑是否左仲儀暗中放人。
左仲儀道︰「不瞞總督,在下乃和青姑娘一並被囚在石洞中,乃至方才始被丁幻救出,實不知朱小全等人下落。」
丁幻道︰「不錯,在下親自將左爺救出,此事和他無關。」
顧瓊暢聲笑道︰「左爺誤會了,我只覺可惜,並無怪罪任何人的意思,兩賊既逃,且到漕幫要人便是。」
瞧得左、青二人之憔悴,被囚之說恐也不假,實不該誤會對方,故信朱小全,石士寶乃趁亂逃亡。
左仲儀道︰「顧總遲早要回江南,屆時必能了解真相。」
顧瓊笑道︰「不談這些,戰況已畢,諸位皆勞累,快去休息,清理一事交予我等即可,左爺戰功,我等必稟報朝廷記上一筆。」
左仲儀雖回答不敢居功,顧綜卻執意要記下一筆,左仲儀不想再爭,且隨他去,但覺心上人恐也勞頓,終告別而去,暫時尋及清溫洞窟休息。丁幻則守候附近,不覺中亦已睡去。
顧綜乘機派得兩艘快船,四個搜索,以期能尋得朱小全,石士寶等人的下落,所剩官兵,就地或船上休息。
次日午時整軍,投降分子只有百余人願從軍,其他皆想返鄉,顧綜安排十艘船,載著對方,先行離去。
然在始終毫無朱小全、石士寶消息下,實是美中不足,顧綜只好兵分兩路,一則反往天津歸隊,且由傅恆引軍向皇上報戰功,一則由他親自壓陣,直往江南駛去。
左仲儀雖不願沾上官方,但孤島無援,只好搭上官船,和顧綜同返江南。
臨行前,顧瓊下令燒了日月島。
火光乍起,猛沖天際,閃閃濤掠,直若妖魂,顯得詭異。
日月神教神秘總壇,終全身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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