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豹子可以不管糊涂蛋的死活,然而他決不是這種人。
更何況他決不能坐視小星星陷入「辣手」賈裕祖的手中,而等到三天後再去救人。
望著糊涂蛋直愕愕的跪在月夜里,小豹子拉起了他說︰「糊涂蛋,我幫你撐著,回去後我一定把一切編排的很好,可是目前小星星,唉——」
臉上浮現一絲喜色,糊涂蛋連忙道︰「少主,你放心,只要有時間給我,我一定找救出小星星,一定——」
「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定,這第一步——」
「這第一步咱先找家客棧,把你和尼克森安頓好,然後把馬牽到客棧里,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客棧里,其它的就是我的事了。」
「客棧?」小豹子古怪的瞪著糊涂蛋問︰「告訴咱實話,你下午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有,媽的你口中所說的‘馬殺雞’到底是什麼玩意?」
「我……這……馬……」
「算了,算了。」小豹子看到他那吞吐的樣子,實在沒心情逗他︰「糊涂蛋,這‘馬殺雞’我勸你以後少‘馬’,馬多了總會出毛病的,媽的,虧你想曲這種新鮮名詞,明明是玩女人還讓人以為是種‘馬術’哩。」
「少……少主你知道啦?」涎著臉,糊涂蛋靦然問。
「廢話。」
「你……你怎麼知道?」
「我……媽個巴子,下午我跑到‘怡紅院’找你,差點成了‘唐僧’。」
小豹子沒好氣的也實話實說,把在「怡紅院」的糗事全告訴了對方,直听得糊涂蛋笑彎了肚子,差些岔了氣。
天亮的時候,小豹子已一骨碌爬了起來。
望著窗外,他突然感到一種莫明的心悸。
他夢見了血,好大、好大的一灘灘鮮血,血里面更有著一張張似模糊,又遙遠的臉龐。
擦了額際的冷汗,他再也睡不著了,糊涂蛋還沒有回來,他也不知道他出去了一夜到底有沒有收獲?有沒有找到一絲珠絲馬跡?
滿天的繁星不再,推開窗,他心里暗自禱告自己心中的那顆星星千萬千萬不能損落或消失。
這是一間早點店。
店不大,里頭卻擠滿了客人,客人中有趕路的行人,有早起的主婦,以及練完身體,溜完狗和鳥的平常人,當然也有一兩位看似江湖客的漢子。
小豹子等了一會,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下。
店小,客人多,他是和人合用一張桌子,趁著燒餅油條還沒端上來,他打量著同桌的客人。
這個人穿著像個讀書人,眉宇間卻似乎籠罩著一層深深的憂郁,仔細點可發現他的衣服已讓汗水浸透,同時也有許多地方稍微破損。顯而見他一定趕了不少路,就不知道他晝夜趕路到底有什麼急事。
小豹子打量著人家,人家也打量著他,當這個人看到小豹子身旁蹲踞著的大狼狗時,他的眼晴一亮,然後察看一下別人開始低下頭啃著他手上的饅頭夾蛋。
燒餅油條來了,小豹子拿起一套夾著油條的燒餅丟到腳下,尼克森卻望也不望一眼。
「怎麼?你不吃?」
尼克森仍然動也不動。
「媽的,你的嘴還刁得很,今非昔比,我身上這十兩銀子還是糊涂蛋留下的,如果給你買了牛肉,那我豈不連燒餅都沒得吃了?」
那中年文士一听「糊涂蛋」三字,眼楮又是一亮,剛想張口說話,看到另外一桌兩名江湖漢子直朝著這邊揪著,立刻警覺的又啃了一口饅頭,慌張中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頭一齊啃掉。
「不吃,不吃餓死你。」小豹子嘀咕一句後,自顧自己埋頭苦干。
可憐這尼克森平常大塊肉吃慣了,如今要它干啃這連肉沫渣子也沒的硬燒餅,它又哪咽得下?
被人跟著的滋味很不好受。
就好像如芒在背的感覺,模又模不著,拿又拿不下來。小豹子倏地轉身,他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拔掉那根在背上的刺。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雙手抱胸,頗有怒意的問。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文師爺有些懼怕他身旁的「尼克森」。
「如果你有斷……斷‘臂’的痞好,我告訴你,你很快就會真正的‘斷臂’你相信不?」拍了拍「尼克森」的頭,小豹子怒極的說。
有這麼一只凶惡的狼犬,文師爺當然明白莫說斷臂,就是斷頭都有可能。然而他實在不明白好好的這個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莫明其妙的話來。
露出一臉茫然文師爺說︰「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當然不明白,「斷臂」與「斷袖」根本就是兩碼子事。也只有小豹子這種人才會說出這種怪話,在他想斷袖己夠讓人惡心的想吐,那麼斷臂定當更令人難以忍受。
「見鬼,你跟著我難道不是想撕斷我的衣袖?」
「我……我撕你的衣袖干嘛?」驀然腦際靈光一閃,文師爺已然意會。
突地老臉一紅,他哭笑不得的說︰「你……你誤會了。」
「那麼你跟著我干嘛?我又不是大姑娘。」
「我……我只想請問你可是‘小豹子’?」
「你認識我?」
有一種掩抑不住的興奮,文師爺結舌道︰「你……你真的就是小豹子?天可憐,終……
終于讓我找到了你……哈哈……終于讓我找到了你……」
「我看你才有點可憐,你是不是真的這里有點毛病?」小豹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說。
也難怪他會這樣以為,因為文師爺在說話的當兒,不止激動的難以自制,甚至老淚都流了出來。這種又哭又笑的表情恐怕只有腦筋有問題的人才會這樣。
「咕咚」一聲,文師爺涕泗縱橫,突然雙膝跪地,他硬聲道︰「小王爺,文亦美見……
見過小……小王爺。」
小豹子人小,可是他跑起來的速度決不比大人慢。
踫見一個瘋子豈有不跑之理?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把在後頭追趕的文亦美文師爺甩得老遠。
躲在一處轉角,小豹子探頭看看不見了文師爺的影子,他用手輕拍著心口喃聲︰媽的,真衰,大清早就踫到了一個逢人下跪的瘋子,好在咱溜得快,要不然等會他說不定連丁三猴六(注︰牌九里丁三猴六合稱皇上)都喊了出來。
心里想著那瘋子又哭又笑的表情,小豹子帶著尼克森往客棧走去,愈走愈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突然想到那個瘋子怎麼會先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是個心里放不下一點疑問的人,因此他停了下來,轉身,開始往回頭的路上走。他己決定要暗中瞧瞧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一個瘋子。
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卻沒再看到那瘋子跟來。「女乃女乃的那個瘋子怎麼沒跟來了」自言自語了一句後,他不再走了。
因為他已找到了一個最好的理由,那就是像他這麼有「身價」的「四瘋堂」少主,當然有許多人會認識他。
另外他己肯定那個人絕對是個瘋子,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干嘛要下跪對著自己猛喊什麼「小王爺」。
回過頭,正想回客棧。二名剛才在豆漿店踫到過的江湖漢子,像于夜霧中出現的幽靈,靜靜地,瞬也不瞬的直視著一臉驚恐的小豹子。
「你……你們是誰?」
「你姓趙?小名叫小豹子?」
這兩個人長得並不可怕,然而說話的那個人聲音卻像鋸木一樣刺耳、冰冷。
「不,我不姓趙,也不叫小豹子,我姓李,叫士珠。」小豹子恢復了鎮定,他用手模了模耳垂,眯起眼說。
「你不姓趙?」
「我為什麼要姓趙?」對沒有好感的人,小豹子說出來的話連鬼都不會相信。
「你當然可以不必姓趙,不過我決不是豬——」話說完,一只布滿茸茸黑毛的大手已摑向了小豹子的臉。
自以為聰明,也以為別人真的是豬,決不可能听出自己話里的意思,當眼楮里看到揮來的大巴掌,小豹子才知道夜路走多了終于踫上了鬼。
前一天臉上的浮腫還沒消呢,五道清晰的手痕又印在左頰,這一耳光不重,聲音也不響,可是小豹子多災多難的臉頰卻經受不住。
一甩頭,他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跡,裝出一付有種的樣子。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小星星還有你那寸步不離的護衛‘糊涂蛋’到哪去了呢?
‘你是豬’小弟弟?」
小豹子決不笨,他也細道當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仍然敢賞巴掌的人,不是瘋子就是仇家。
這兩個人既然連一點發瘋的跡象也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仔細的記下了這兩人身上的共同點——黃綢鋼刀,小豹子傲然道︰「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可是別人可不知道他說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三記耳光,二正一反,連閃躲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有,小豹子又狠狠地捱了三下。
恐怕這一生加起來,他也沒有這兩天所掛的巴掌多。
憤怒之火明顯的在他的眼中燃起,他不知道這淮中一帶竟然還有人敢與「四瘋堂」作對,他更不明白這兩個像是屬于同一組織的人怎麼會綴上了自己。
「小鬼,你要再不說的話,我們會讓你永遠也說不出話來。」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那人說話了,聲音也同樣刺耳。
小豹子突然再也忍不住了,他發動了攻擊,不!是「尼克森」發動了攻擊,在他用拇指與中指「波」的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後。
毫無預備動作;雖然這兩個人一直防範著那條凶惡的狼狗,可是當他們看到「尼克森」
突然發難,猛撲而上,也不覺弄了個手忙腳亂。
很少人會明白一只狗居然會被人訓練得那麼精良,甚至它的攻撲已俱備了一流高手的架勢。
突發的狀況往往較難控制。
就算兩個人打一條狗,這兩個人一時之間都被狗逼得團閉亂轉。
五、六個回合後,人抽出了鋼刀,同時已扳回了主動。
漸漸地,「尼克森已被那兩柄鋼刀圍困一隅,開始低吠。」
「老梁,用暗青子招呼它,小心它的困獸之斗——」有著毛茸茸大手的那人一面招呼同伴,一面伸手入懷。
「好,我圈住它,你出手吧!」叫老梁的揮舞著鋼刀縮小了包圍的圈子。
人急了懸梁,狗急了當然是跳牆。
這兩個「黃綢鋼刀會」的人暗器尚末出手呢?尼克森巴一躍上了它後頭的圍牆,再一躍消失在這一戶人家的後園里。
目標既不是狗,這兩個人當然不可能去追。
可是當他們回過身來的時候,哪里還有小豹子的影子?
兀自氣得跳腳,再看看己有人在遠處駐足觀望這里,叫老梁的漢子一拉另一人的衣袖後快速的離開了現場。
小豹子一口氣奔回了客棧,就發現「尼克森」仲著殷紅的舌頭,也喘吁吁的蹲在自己的門口。
「媽的,兩條腿還是沒你這四條腿管用。」推開門,把「尼克森」帶到房里,小豹子張望了一下就把門緊緊關上,同時插上了栓。
「我的兒,過來,讓老爹瞧瞧你受傷了沒有?」喝了一口茶,小豹子對「尼克森」招了招手說。
搖著尾巴,「尼克森」一付「忠犬救主」表功似的靠了過來。
輕輕撫著黃褐色的背脊,小豹子仔細的端詳︰「嘿,咱就知道那兩個老小子奈何不了你,乖乖,咱現在窮得很,等‘糊涂蛋’回來後,咱一定掏干他的口袋,買幾斤上好牛排犒賞你護主有功可好?」
窗戶倏開即合,說曹操曹操到。
「糊涂蛋」一雙鼠目泛了紅,臉上寫滿了驚懼、惶恐,一比唇阻止了小豹子正欲大聲的責罵。
「你一夜沒回,該不會老毛病又犯了吧?」雖然有些驚異對方的神態,小豹子還是忍不住小聲的責問。
「少……少主,大……大事……不……不好了。」
相處久了,小豹子明白一定有重大的事情發生,要不然「糊涂蛋」決不可能說話如此結巴。
憋了一肚子氣,可是一見「糊涂蛋」這付德行,小豹子心里一跳,緊張的抓住他雙臂,也開始結巴起來︰「什……什麼事?
該……該不……不會小星星……她……她死了吧?」
「不……不是,小……小星星她很……很好,也……也很安……安全……」
松了一口氣,落下了心中一塊石頭,小豹子微怒說︰「媽的,她既然很好,你結結巴巴干什麼?」
「她……她很好,可……可是有人不……不好了……」糊涂蛋的聲音已變得有些哽 。
「那干我屁事,這年頭每天都有人不好,早上我出去吃豆漿的時候還踫到了個瘋子」
不敢隱瞞,也無從隱瞞,「糊涂蛋」說出了「四瘋堂」夜來的巨變。
「你……你……你說什麼?」小豹子魂都快沒的說。
「我……說大當家的生……生死未明,‘四瘋四衙’無…無一生還……」
小豹子刁鑽、頑劣,雖然有時候他常令趙威武頭大如斗,然而他卻頗為孝順,驟聞巨變他那顆小小的心靈又怎堪承受?
「哇」的一聲,他哭了出聲,也可慌了「糊涂蛋」,畢竟「糊涂蛋」明白這令許多人頭疼的「豹子」,從記事以來就沒再見他哭過。
「少……少主,你……你先不要難過,事情可……可能沒有那麼糟……」
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小豹子擦干了眼淚,默不作聲眼晴一直盯著某處動也不動。
「少……主。」一聲。
「少……主。」又一聲。
「糊涂蛋」再也忍不住,在喊了兩聲後走到他的身邊,伸出雞爪也似的手,在小豹子的眼前輕輕晃動。
「你干什麼?」小豹子的聲音十分陰沉。
「我……我……我以為你中……中了邪……」糊涂蛋囁嚅的說。
不再有一絲一毫的不正經,小豹子的態度十分嚴肅︰「‘糊涂蛋’,不只是總舵我爹遭遇到凶險,我己發現有人對我也開始了追殺。」
「你……你怎麼知道?」糊涂蛋一下子還不能適應對方像換了個人似的嚴肅態度。
接著小豹子便把早上發生的事頗為詳細的說了一遍,直听得糊涂蛋連連皺眉冷汗直冒。
對「四瘋堂」二當家東方起雲,「糊涂蛋」可說是知之甚深,就連小豹子也知道這位東方伯伯平日里是如何把小星星拱若珍寶。
既然「四瘋堂」現在是由他主事,在沒救出小星星以前,這兩上人誰也不敢回去,尤其糊涂蛋更明白現在回去只有一條路好走——死路。
所以事情有了唯一的決定,那就是先救出小星星。
據糊涂蛋夜來的探听,他查出了「辣手」賈裕祖多年前即與「四瘋堂」有過磨擦,雖然只是微小不足道的事情,然而他是一個睚眥必報,心胸極為狹窄之人,所以當他發現他手中握著的是「四瘋堂」二當家的千金後,一方面為泄恨,一方面抱著狠敲一筆的想法,所以開出了苛刻的贖金。
坐在渡江的船上,小豹子一直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紅衣女孩。
這女孩也三八合分的拿著她那對大小不一的眼楮,直瞅著小豹子,並不時露齒一笑,笑得樣子就像撿到了一個大元寶似的那麼高興。
「糊涂蛋」輕輕用肘頂了一下小豹子,然後小聲的說︰「少主,對面那女的好像對你頗為友善哩。」
小豹子側過臉看到糊涂蛋似笑非笑,以及賊頭賊腦的模樣,不覺有氣的說︰「怎麼?你有意思?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哈拉’兩句?」(哈拉︰搭訕的意思。)
本想說兩句玩笑話,沖淡一下小豹子一直陰霾的情緒,沒想到小豹子用認真的口氣和自己說,糊涂蛋可就慌了。
「少……少主,小……小祖宗,這……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人家可是朵帶刺的玫瑰,你沒瞧見她背上還背著劍,何況……何況這種節骨眼,咱們……咱們還是莫惹閑事的好。」
「怎麼?你不是一向喜歡多刺的玫瑰嗎?」
「可是她……她怎麼能稱得上玫瑰呢?你瞧瞧她那付模樣,連鬼看到她恐怕也會讓她嚇跑……」
用眼一瞄,小豹子發現那女的確長得不敢恭維,袖子臉,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再加上略塌的鼻子,配上頗厚的嘴唇。
乖乖,現在她沖著自己這邊露齒一笑,可還真有些嚇人。趕緊收回目光,閉上眼晴,心里真怕人家會錯意,萬一起了誤會可就應了一句俗話「飛來橫禍」。
「小……小弟,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是不?」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愈怕它來得還愈快。
一陣香風沖鼻而入,再加上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小豹子已然明白真正的「誤會」
開始了。
仍然眼觀鼻,鼻觀心,小豹子老僧人定般動也不動,竟然也不作聲。
「喲,干嘛,人家看你面熟,好心過來打個招呼,何必擺出一付不理人的樣子?」
「人家」的手已經推向了自己的肩膀,小豹子再能裝死,也不得不睜開了眼晴。
望著她臉上的雀斑,不覺想起了早上的芝麻燒餅,故意的「啊」了一聲,小豹子說︰
「你……你說什麼?」
笑了,那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該是這女孩身上唯一還算美的地方。
「我說我們好像面熟的很,你貴姓呀?」
「我……我姓趙,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可是從來就沒見過你……」小豹子有些「難過」
的說。
「趙?……讓我想想……噢,我記起來了,去年、去年我們曾在‘蓮花集’的‘春風樓’見過面對不?」
見你個大頭鬼,你還真會瞎說。
心里暗罵了一聲,小豹子說︰「我去年一整年都待在京里,至于你說的‘春風樓’,我這位大叔常常去,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你見到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用手指了指身旁偽睡的「糊涂蛋」,「糊涂蛋」一個呼吸不暢,開始嗆咳了起來。
「大……大叔,這位小姐說她見過你也。」小豹子輕拍著「糊涂蛋」的背,挺會做人的說。
「是……是嗎?咳……咳……」「糊涂蛋」翻著白眼,恨不得把小豹子丟入江里。
紅衣女孩的年紀看來只有十六、七歲,十六、七歲的女孩好惡是不會隱藏的。
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已失,冷哼一聲說︰「我怎麼會見過這種人?」
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糊涂蛋」一听這女孩話中帶刺,再一見她那付鄙夷的態度,心中頓時怒氣上升。
「咦?小妹妹。怎麼,我這種人有什麼不對?瞧你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鬼一般。我還差點讓你嚇了一跳呢?真是的。」
「老不死的,你說什麼?」紅衣女孩突地後退一步,臉上已變了顏色。
「哎,哎,風度,風度——我說一個女孩首要的就是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嘖,嘖,你這樣子也不怕嫁不出去?」搖了搖頭,「糊涂蛋」淡然的說。
強忍住氣,紅衣女孩指著「糊涂蛋」對小豹子說︰「他是你什麼人?」
「他是咱的少爺。」糊涂蛋搶著道︰「怎麼?你有什麼意見?」
「噢,原來是個奴才。」鄙夷的斜瞪了一眼「糊涂蛋」,紅衣女孩對著小豹子說︰「趙公子,你怎麼找了這麼一付尊容的奴才?」
「糊涂蛋」長得是不好看,他最怒的也就是別人批評他的容貌。
他站了起身,擺出一付打架的模樣說︰「小丫頭,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干嘛呀!想打架?我說你長得就和七月半貼在門上的門神差不了多少。」紅衣女孩不著痕跡的說。
「七月半?門神?」「糊涂蛋」一下子沒意會過來,有些模不著頭腦的自語。
「對,連鬼看了都怕。」紅衣女孩接著說。
這條渡船本不大,船艙里的客人早就留心上了這邊的一言一動,這會兒大家全忍不住「轟」一聲齊笑了出聲。
于是再也按撩不住,「糊涂蛋」像只暴跳的公雞,頭發根根豎起,舉起手想一巴掌打過去,一想人家是個女的,而且年紀又小,急得差些吐血,久久後方又放下了手。
「我說趙公子呀!你這下人脾氣還真壞,我看你干脆辭了他,姐姐我給你找一個,保險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你說好不?」
紅衣女孩還真熱絡,她現在說話的語氣仿佛就和小豹子認識了好長一段時間。
「糊涂蛋」低罵了一聲「不要臉」,紅衣女孩正欲發作,小豹子適時說話,把她的注意力給引了回來。
「這……這不太好吧!」
「為什麼?他只不過是個下人罷了,這年頭有錢還怕找不到人侍候?」
「問題是……」
「是什麼?」
「問題是我現在不但沒錢,而且……而且我還得靠他養活我……」小豹子一付可憐兮兮的說。
「有這回事?」紅衣女孩難以相信的問︰「你不是他的小主人嗎?」
搖了搖頭小豹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紅衣女孩這時候簡直已經把小豹子看成了親人。突然,她瞪起眼楮,怒目相向的對著「糊涂蛋」說︰「吠,你這惡奴,不管怎麼說,你也不應有欺侮幼主的行為……」
這才是禍從天降,「糊涂蛋」糊里糊涂的背上了惡奴的罪名,他正想頂了回去,一看小豹子對自己便了個眼色,硬把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氣得差些炸了肺。
「趙弟弟,我姓賀,叫賀如美,‘賀蘭山莊’不知你听過沒有?我就住在里面。」紅衣女孩見「糊涂蛋」沒再哼聲,就又和顏的對小豹子說。
小豹子眼晴一亮,一顆心幾幾乎從口腔跳了出來。因為他和「糊涂蛋」此行就是要到對面「賀蘭山莊」去救小星星。
「糊涂蛋」是老油條,當他一听紅衣女孩自稱是賀如美時,也同樣嚇了一大跳,然而面上卻一點痕跡也不敢表露,畢竟他知道賀如美是賀見愁的唯一掌上明珠,換言之,她也正是「賀蘭山莊」的莊主之女,精神所依。
真怕小豹子沉不住氣,抖露出些什麼?「糊涂蛋」開始一連串的咳嗽著。
人小,心眼並不一定小。小豹子滑溜得像條泥鍬,甚至精得可以出油,當他听到「糊涂蛋」的咳嗽聲時,他伸出手模了模自己的耳垂,然後說︰「賀姐姐,‘賀蘭山莊’在哪呀?
瞧你說的,好像我非得听過才是,然而,好可惜,我卻從沒听過呢?」
「糊涂蛋」不咳了,不但不咳反而呼吸順暢的很,因為他已然明白這個令人人頭疼的小祖宗,已經準備讓「賀蘭山莊」頭疼了。
「什麼?連‘賀蘭山莊’你都沒听過?」賀如美已經被那一聲「賀姐姐」給叫得暈頭轉向,這會兒靠到小豹子的身旁,興奮莫明的說︰「也難怪你不知道,看你的樣子是個富家公子當然不會明白‘賀蘭山莊’代表的意義……」
「意義?賀姐姐,你住的那個地方會代表什麼意義?」小豹子一派天真,讓人愛煞的問。
「你……你這小土蛋,哪,我們現在渡的這條河劃分了兩個勢力範圍,江湖中有一句話‘北有四瘋,南有賀蘭’指得是兩個勢力龐大的幫會,這兩個大幫會就以這條河為界,哎呀,說這些我想你也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賀姐姐是‘賀蘭山莊’莊主的女兒就行了……」
小土蛋?
小豹子沒想到對方叫得還真親匿,偽意的有些驚愕,故意結舌道︰「賀……賀姐姐,這……這麼說你……你是山……山大王的女兒,強盜頭的千金小姐……」
「呸,什麼和什麼嘛。」嬌嗔一句,賀如美說︰「瞧你說的,好像江湖人個個都是土匪、強盜一般,我告訴你,幸好你踫上的是我,要是換了別人,恐怕你這條小命就會為了這一句不知輕重的話而白白葬送了呢?」
伸了伸舌頭,小豹子說︰「有……有那麼嚴重啊!」
「當然,不過那是指一般江湖人,像我們‘賀蘭山莊’的人,還不至于那麼蠻橫不講理。」
才怪,你們要講理怎會包庇那賈裕祖?
心里這樣想而已,小豹子嘴上卻說︰「乖乖,這以後我可得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則下一回可就沒那麼運氣踫上賀姐姐這樣講理的江湖人嘍。」
這一記馬屁拍得適切,賀如美暈淘淘的說︰「趙弟弟,你放心,姐姐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這一過河也到了‘賀蘭山莊’的勢力範圍,以後只要你遇上了什麼事,只要說出我的名字,包準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真的呀!」
「當然是真的,莫說別人,就連我爹他都有時候要听我的話呢!對了,你可願去我家玩?」
小豹子的念頭已經轉到如何利用人家來營救小星星了,他有些呆呆的低語︰「真是天賜良緣,天賜良緣……」
他又用錯了成語,明明該是天賜良機,他卻說成了天賜良緣。
聲音雖小,可是賀如美靠得頗近,當然這句話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她有些嬌羞、扭捏道︰「趙……趙弟弟,你……我……我們才第一次踫面……」
也沒搞清楚狀況,小豹子順口就接著說︰「一回生,二回熟嘛……」
「說……說得也是,到今天我才相信‘一見鐘情’這句話……」賀如美好小聲,好小聲的說。
「你說什麼?」小豹子已然回過神。
「我說沒想到你……你也一眼就看上了我……」這回聲音更小,可是小豹子卻一字也沒听漏,他瞪大了眼晴,就像踩到了一團狗屎,「蹬」「蹬」「蹬」一連後退三步。
「糊涂蛋」的耳朵一向很尖,現在他已憋紅了臉,緊緊咬住牙齒,否則他真會忍不住大笑出來。
一個有心,一個偽意。
下船的時候,丑姑娘賀如美緊緊抓住小豹子的手臂,生怕他會溜掉。
「少……少爺,你真的要去‘賀蘭山莊’做客呀……」「糊涂蛋」在獲知小豹子準備去「賀蘭山莊」後,不覺憂心仲仲的問。
「是呀,咱怎好拒絕賀姐姐的誠心邀約。」小豹子回過頭對著跟在後頭的「糊涂蛋」擠擠眼晴。
「那……那我呢?」
四顧一下這個繁華的城鎮,小豹子說︰「你可以找個地方好好‘馬’一‘馬’,我帶著尼克森,等咱從‘賀蘭山莊’出來時應該很容易就找到你。」
嘆了一口氣,「糊涂蛋」不再說話,他知道就算說也是白說,因為這個小祖宗有的時候決定了一件事,是听不進別人說的話。稍為沉思一會,「糊涂蛋」也做了一個決定,他說︰
「少爺,預祝你回來的時候是成雙成對。」
賀如美打一開始就討厭「糊涂蛋」,可是當她听到了他現在說的這句話後,不覺浮現了一種親切的笑容。
她說︰「沒……沒想到老管家也……也會說笑話,人……人家不來了……」
簡直「愛寵若驚」,「糊涂蛋」看到對方擰腰作態,差些岔了氣,嚇得頭也不回的趕忙離開現場,心里卻想︰「我的媽呀,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這種二百五的女人。」
干過癮也可以說成過干癮。
不管是干過癮或者是過干癮,那種如萬蟻鑽心的癢麻感覺有時候能讓人近乎呆狂。
當一個人有了「癮頭」,不管是毒癮、酒癮,或者是賭癮、色癮,只要癮頭犯了,往往就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甚者丟命入獄,輕者挨揍吃癟。
「糊涂蛋」有「寡人之疾」,而且毛病還不輕,在小豹子離開了他後,他就開始一個人在這個城鎮里大街小巷的亂逛,像只發情的公狗。
一來地兒不熟,二來不是做生意的時候,逛了許久,他的兩條腿都快軟了,最後正準備拉下臉皮找個路人問問的時候,他突然眼晴瞪得好大好大,然後拼命的用手搓揉,再瞧。
沒錯,對街藥鋪的門口,那個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瞧著自己。更要命的是人家淺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春蔥似的食指向內勾動了兩下。
急速左右察看,除了自己外前後左右連條狗也沒有。
糊涂蛋仍然不敢相信,他用手指指鼻尖發出了訊問的信號。
那女的輕輕點了一下頭轉身進人藥鋪旁邊的茶館,這下子「糊涂蛋」血脈債張,全身像失去重量般開始飄飄然。
他一面過街,一面想起了一句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話「飛來艷福」。
難怪大清早眼皮就跳,敢情咱今天走桃花運啦!
「糊涂蛋」陶醉般進了茶館,兩只眼楮像兩盞燈似的開始在人堆里掃射。
一把抓住提著茶壺肩頭搭著毛巾的小二,「糊涂蛋」像掉了錢包似的急惶惶問︰
「人……人呢?」
「人?什麼人?這兒可全都是人哪,客官。」小二讓他弄糊涂了。
「我……我明明看到她進來的,說,她在哪里?」
「什麼和什麼呀,這位客官你到底說什麼呀!」店小二一只胳臂險些被「糊涂蛋」捏碎,礙著人家上門是客,雖不好發脾氣,可是話里已經帶著七分不滿。
猛然醒悟,「糊涂蛋」尷尬不已的松了手說︰「對……對不住,我……我請問剛才進來的姑娘到哪去了?」
「姑娘?」小二的眼里就像看到一只賴蛤膜一樣百瞅著「糊涂蛋」。
「娘的——」罵了一聲,「糊涂蛋」候然住口,因為他不經意的抬頭,已經看到了有一座樓梯。
沒功夫和小二羅嗦,三腳兩步穿過滿座的客人,「糊涂蛋」上了樓,果不錯,二樓靠窗的一付座頭,那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巧笑著望著他。
「姑……姑娘,剛才你……你可是叫咱?」「糊涂蛋」來到人家跟前,期艾的開口。一雙手腳全沒了放處。
「請坐。」未語先笑,聲音如出谷黃鶯。
「謝……謝謝。」
就像坐在釘板上,「糊涂蛋」的背脊挺得畢直畢直。
也難怪他會局促不安,這一輩子他就從沒踫過這種事。
何況對方不但美,而且看穿著打扮絕對是正經人家的閨秀。
「貴姓?」
「吳,口天吳,吳必發,小姐幾號……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小……小姐貴姓?」
習慣使然,當「糊涂蛋」問出了這麼一句要命的話後,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也許沒注意,也許听不懂,那貌美如花的女人說︰「蕭,蕭燕。」
「蕭燕,嗯,好名字,好名字——?突然「糊涂蛋」差些坐到地上。
他的臉已經變得十分難看,同時他的聲音也已開始打顫︰「你……你說你叫什麼?……」
「蕭燕。」那女的仍然笑得像朵花。
然而「糊涂蛋」卻像看到鬼一樣的,再也難以控制住驚恐的心跳。
「你……你是……」
「不錯,你猜對了,我叫蕭燕,有人叫我‘皮條花’,也有人叫我‘四分衙’,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我原來的名字。」江湖中總有幾個令人一提起他們名字就不覺驚栗的人,無疑的,這蕭燕正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
因為「糊涂蛋」此刻不但驚栗,而且陣陣寒意直由腳底往腦門沖。他已然明白,今早眼皮直跳的原因決不是「飛來艷福」,而且,一個弄不好。「艷福」的「福」可就成了棺材前貼的「福」壽的「福」。
「皮條花」,顧名思義就知道有這種外號的女人絕對不好沾惹。
「四分衙」則是每一個江湖人都知道它的意思,那就是蕭燕替人做事的代價是以雇主的四成體重為酬庸,簡言之,你想請蕭燕為你辦事,假如你的體重是一百公斤,那麼你必須付出四十公斤的黃金來請她。
這種價碼高得離譜,但是絕對值得。畢竟無論多麼困難的任務,甚至你認為世界上已沒有人可能幫你的時候,只要你出得起這種價錢,找到了「四分衙」蕭燕,那麼你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一半。另一半則就必須看事情本身的性質,以及當事人的心態。
有人說「四分衙」從不攔她做不到的事。
也有人說「皮條花」從沒有她殺不了的對手。
或許江湖傳言稍嫌夸大不實,然而「糊涂蛋」卻真的知道,如今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女人,絕對可以在任何情況之下。不出三招,就可輕易的要了自己的老命。
因為蕭燕一個招手掠發的自然動作中,「糊涂蛋」已然覺得人家的春蔥玉指,曾有意無意間在他的心中揮動數次,而他搜盡枯腸,就不知自己有何方法可以躲過人家那不經意的「攻擊」。
「吳先生——」
「不……不敢當。」
「我想請問吳先生一件事。」
「請……請說。」「糊涂蛋」心里七上八下的說。
「敢問吳先生貴堂口是否發生了事情?」「皮條花」蕭燕開門見山的人了正題。
「糊涂蛋」是個老江湖,在敵友未分之前,他當然知道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情更不能承認。
「不……不知蕭姑娘何指?」
「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何況這麼大的事兒,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再者,貴堂二當家東方起雲已經把你們大當家失去蹤跡一事昭告同道,吳先生要想否認可就顯得……」
「糊涂蛋」不再說話了,畢竟「四瘋堂」發生事情的當兒他不在場,而且目前他更是怕提,怕見那些共事的堂內兄弟,畢竟他捅出來的漏子也不算小。
店小二靠了近來,「皮條花」自作主張點了幾樣點心後又再說︰「吳先生,我接下了一宗買賣,我想你多少該知道我這個人一點,那就是我對我的雇主所托的事情務必達成……」
接下了買賣,又找上了白己。
這意味著什麼?
「糊涂蛋」頭皮開始發麻,被「皮條花」找上的人,頭皮豈有不發麻之理?
「吳先生,我受雇的這件事情,現在只有你能幫忙,……」
「皮條花」蕭燕頓了一頓後接著說︰「請你告訴我,趙大當家的獨子——小豹子目前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皮條花」瞪大了眼晴又說︰「你不是他的護衛嗎?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再感覺對方是個漂亮的姑娘了。「糊涂蛋」真希望永遠也不要再遇見這個貌美如花的煞星。
咽了咽干澀的唾液,「糊涂蛋」說︰「你……你殺了我好了……」
「殺你?我為什麼要殺你?嗯,我想你弄錯了,吳先生,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找貴當家的獨子是要護衛他罷了……」
「笑……笑話,‘皮條花’你……你當我姓吳的是個笨蛋?」
「你不信?」
「糊涂蛋」當然不信,他只听說過「皮條花」只有殺人的份,哪有人花大把的銀子請她來保護人的?
樓上的茶座清靜。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了八名彪形大漢,分坐二桌,面八雙眼楮全盯住「糊涂蛋」與「皮條花」,
他們看人的眼光很怪,就像看到一堆牛糞上面插了一朵鮮花一樣。
每個人都有種心理,踫到了不願回答的問題,往往會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制造一些事端來分散別人的注意力。
「糊涂蛋」現在就有這種心理,他對「皮條花」的問話,既不願作答,也不能不答,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站了起身。
「媽個巴子,你們幾個毛人敢情沒見過人是不?打你們一上樓那幾雙馬眼就猛盯著老子這邊瞧是什麼意思?」
嗓門大,語氣更不好,「糊涂蛋」的話不但那八個人想都想不到,「皮條花」更是沒料到。
于是乎,那八個彪形大漢全像被人端了一腳似的,一愕之後「虎」的一聲全都站了起來。
「老雜種,你在說我們?」里面有人開吼。
「對,我就是說你們,怎麼樣?」
說擺明了是要和人家過不去。
在「糊涂蛋」來說,這八個人雖然個個壯得像頭狗熊,可是他寧願去斗這八頭熊也不願沾惹「皮條花」。
或許他想這八個人充其量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保鏢護院,有幾斤蠻力的江湖未流,自己保險可以吃得他們死月兌,更可把場面弄得混亂以便趁機開溜,躲過「皮條花」的糾纏。
哪知當他看到那八個人離開座位朝他走來時,他的心髒一陣抽搐,因為他明白他已經捅了一個馬蜂窩。
「各……各位,各位可是……可是‘賀蘭山莊’的八鐵騎?」
「糊涂蛋」直盯著那八個人袍袖上繡著的紅色蘭花,聲音里透著苦澀。
「老小子,你那雙招子還沒昏花,不錯,我兄弟八人正是‘賀蘭八騎’。」一紫黑臉的壯漢面無表情的說。
「皮條花」固然不好惹,「賀蘭八騎」更不是隨便受人撩撥的。
「糊涂蛋」已經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怎不是個啞巴,後悔自己怎沒早看到他們袍袖上的紅繡蘭花。
「老四,你還不拆了他?」有人又在開吼。
「慢……慢點,各位……剛才……」
「糊涂蛋」的話沒說完,一雙蒲大的巴掌已掀起風聲迅急的到了他的面前。
後仰、踢腿、出拳,「糊涂蛋」知道就算現在喊人家什麼都無法阻止這一場沖突。于是他也狠下了心,閃躲中也開始出招拒敵。
就在那稱做老四的一記耳光落空,惱怒的躲過「糊涂蛋」下撩的一腳,正想欺身而上,驀然——
「住手——」
聲音清脆,但這兩個字卻像兩根針,利得在場諸人耳膜一震。
「皮條花」慢慢行至「糊涂蛋」與他的對手中間,輕啟朱唇說︰「這位,你可否給小女子幾分薄面,暫息干戈?」
笑了,也酥了。
一踫到這麼美麗的女人,叫老四的壯漢豈有不酥之理?他笑得有些婬邪的道︰「哎呀呀,小娘子,既然你出面為這糟老頭說項,我‘賀蘭八騎’老四‘笑狼’敢不遵芳喻?不過,這老小子剛才出言挑釁,沖著的可是咱兄弟八個人,所以嘛……」
「笑狼」笑得還真像一頭狼,他回頭瞧瞧另外七人,意思很明顯。
「皮條花」玲瓏心肝,她當然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于是她又向另外七人福了一福道︰
「諸位大哥——」
別看這幾位仁兄表面上一付冷漠,森寒,當他們真踫上了一位標致、絕色的女人之時,恐怕各人早已忘了姓啥。
再說人家只不過說「暫息干戈」而已,可沒說等會不準開打。于是這順水人情誰不會做?可惜誰都忘了這女人剛才那一聲「住手」,聲音是那麼地尖銳,尖銳得刺得大伙耳膜一震。
「嘿嘿……姑娘,好說,好說,有什麼話姑娘直言不妨,嘿嘿……不妨。」紫黑臉的壯漢,像是這八人里帶頭的,他拱了拱手,笑得口水都快滴了下來。
「是這樣子的,我這位遠親長輩平日里本就有些怪脾氣,他總喜歡故意找人印證一下武功,其實呢?他老人家那幾下子只是普通的莊稼把式,剛才他出言冒犯諸位大哥,小女子這廂代為賠禮,尚請諸位大人不記小人過,莫以為忤是幸。」
「皮條花」的話多得體,又多讓人打心眼里熨貼。
然而就在這八個人怒意已消的同時,「糊涂蛋」覷得時機一長身越窗而去,屁也沒放一個不哼不哈的落荒而逃。
待「皮條花」驚覺想要阻攔已是不及,急促中她朝著正消失人群中的背影嬌吼道︰
「吳……吳老爹,你……你會後悔的……你……你也躲不掉的……」
「糊涂蛋」對她的話當然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可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認定了「皮條花」的出現絕非如她所言是要來保護小豹子。
他一面隱身在行人里,急速前行,一面心里竅笑︰娘的,白痴才信你的話,我只後悔不能見到那八個狗熊似的家伙,你要拿什麼去擺月兌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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