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飄雪真能沉得住氣,鐵無情那樣夸耀他,不管他心里有何想法,絕不形露在面上,這就是他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只是面色極冷的凝視著鐵無情;此刻,他由鐵無情的論點里才知道眼前的人更是個可怕的敵手,因為對方僅從他的架勢上就已知道敵手的深淺了。
雪飛狐臉上漾起一抹詭秘的笑意,老實說,他所往來的這群人,在他心里只有西門飄雪和金輪法王才是個人物,尤其西門飄雪,在劍道上所浸婬的功力可說是能敵者不多。他不相信鐵無情能應付得了,至少西門飄雪帶給鐵鷹組合的威脅不少……
空氣是寒疑的,氣壓也低沉得彷佛有一件東西卡在喉嚨里使人透不過氣來,西門飄雪已跨了出去,那步子是輕緩而一致的,每個步伐都有一定的方寸,阮二嫂突然緊張起來,一張臉靨變得好白好蒼涼,那細柔的嬌軀開始抖顫了,她和西門飄雪認識的太久大久了,她知道西門飄雪每要殺人之時,都是這種步伐和表情,那是他一貫的動作……
蠍子一挫腰,飄了出來,道︰
「少主,我要會會西門朋友……」
西門飄雪目光一掠,道︰「你不是對手。」
蠍子嘿地一聲道︰「未必——」
蠍子的劍如水樣的灑了出來,那真是快速而利落的一劍,快中帶狠,狠中含霸。這才是蠍子的真正功夫,利刃眼看已到了西門飄雪的胸前,他站在那里連動也沒動一下,當劍光已近他衣衫的剎那,他的手僅是一晃,誰也沒看清他的劍是怎麼出手的,可是卻听到當地一聲,蠍子的劍被擋開了,蠅子的劍不但被擋開了,手臂上還多了一條血槽,一股鮮血自手臂上流下來,他握劍的手已垂下來,那一劍是怎麼中的,別人是沒看出來,卻曉得那是西門飄雪的劍給傷的。
蠍子冷漠的道︰「好劍法!」
淡淡一笑,西門飄雪道︰「你也不錯,剛才那一劍尋常人是躲不過的,我雖然躲過了,那是因為我了解你的劍勢,因為一個高明的殺手劍法講究的是快利和狠厲,只要了解這點,避開你的劍法就不難了。」
蠍子肅然的道︰「高明!」
西門飄雪瞄了鐵無情一眼,道︰
「對這位鐵朋友,我就沒那麼大的把握了……」
淡冷的臉上,浮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鐵無情道︰
「客氣,西門兄,我知道你是雪叔的朋友,目的是來對付我,咱們功夫不會差太多,是死是活全靠運氣,你可以出手了……」
西門飄雪點點頭,道︰
「你是個爽快的人,唯有爽快的人才能將劍練到最高境界,看來咱們這一場很難論勝負了。」
他的眼神集中,將全部精力集中在鐵無情身上,只見西門飄雪的肩頭略略一動,一溜冷光破空而出,如空中閃過的疾電,一閃而沒——
而鐵無情動作也不慢,在對方的劍式發動的同時,他那柄神兵利器,業已如昂首半空的蛇信子,那麼敏銳的疾飄而逝,雙方的劍都是稍沾即走,絕不踫擊在一處,那浮游的身子,真如空中的燕子,穿梭而快速。
剎那間,兩人的身子在空中盤旋而去——
只有兩個影子,而居然無法分辨哪個是哪個。
場中俱是武學的行家,他們似乎已忘卻了仇恨,俱被這一場激烈的交手而吸引住了,目光隨著他們那翻動的身影而移轉。
阮二嫂手心里已捏出了冷汗,她連口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的呼吸聲破壞了兩人的交手,她臉上的神色卻隨著那激烈的劍影而轉幻,因為她也是個劍道高手,她可品鑒出兩人功力的深厚……
雪飛狐臉色愈來愈凝重,已沒有先前那麼輕松了,因為西門飄雪所給他的倚恃太重要了,這是唯一能克制敵方的高手,如今這位高手卻尚未佔上半點上風……
驀地里——
兩個人身形突然一分,雙雙自空中曳落下來,鐵無情還是那股朗朗的表情,灑月兌的含笑而立,那柄劍已歸進劍鞘之中,而西門飄雪卻面色蒼白,長袍的前擺已裂開了一道口子,他凝注在鐵無情的臉上,拎澀的道;「你才是真正的劍手……」
鐵無情淡淡地道︰「哪里,我僥幸——」
西門飄雪嘴角一掀,道︰「我將永遠否再用劍……」
只見手中那柄劍深陷泥地之中,暗中一震,強大的勁力已折斷了他心愛的那把利劍,那是一個劍手的悲哀,舍了自己最順手的利器,而終生不再用劍,這是多麼悲愴的心境——
鐵無情愣了一愣,道︰「西門兄,你這是何苦?」
西門飄雪長吸口氣,道︰「我一生練劍,與敵交手,從未敗過,連平手的機會都很少,今日敗在你手里,證明我的劍術沒有練到家,既然不能成為天下之最,那還練它干什麼?」
雪飛狐急聲道︰「飄雪,勝敗不能論英雄,你不能這樣就罷手,咱們曾約定好,你要幫我除了他……」
一轉頭,西門飄雪冷冷地道︰
「你可以自己動手,我西門飄雪決不干了………」
此人是個劍客,劍客有劍客的傲氣,他似乎有許多不屑和悲愴,狠狠的瞪了雪飛狐一眼,然後向鐵無情拱拱手,低冷的道︰
「你剛才很可以殺了我,為什麼故意手下留情?江湖上都說你是劍冷心酷的人,,這種做法與你個性不合……」
臉上一片肅然,鐵無情正色道︰
「一個真正的高手是值得尊敬的,你不但會劍,更懂得劍,僅這點已非普通劍手能比,我敬佩的是這樣的漢子,是你這樣的的高手,如果殺了你,我內心會一輩子悔恨,一輩子抱憾……」
西門飄雪終于有些激動了,聲音略高的道︰
「好,鐵兄弟,知我者你,懂劍道者也是你,我們雖然在這種情形下認識的,這輩子,我永遠把你當朋友,隨時隨地都會恭候大駕,咱們痛飲幾杯——」
說完話,他仰頭一陣暢快爽朗的大笑,阮二嫂那顆心終算是放下了,可是她忽然全身打了一個冷顫,因為她感覺出有股陰影突然掠進了心頭……
雪飛狐嘿嘿地道︰
「你們是朋友了,老夫還能在道上混麼?」
一只手已快速的貼在西門飄雪的背後,那是個致命的死穴,西門飄雪哪料到雪飛狐會在眾目睽睽下突然向自己下手,他冷冷地道︰
「老雪,你想干什麼?」
雪飛狐嘿嘿的道︰「我是個愛才如命的人,是人才就得甘為我用,既然不听我的,我決不會留他讓別人使用……」
好毒的心,好低俗的手段,西門飄雪嘴角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他彷佛根本不想分辯什麼,雙目緩緩垂下,而四周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出手救人,因為在那種情況下,無人能救得了他。
滿面的憤怒和殺氣,鐵無情怒聲道︰
「雪叔,這手段卑劣——」
雪飛狐嘿嘿地道︰「你懂個屁,現在我給你上一堂做人的道理,人無橫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用人也是一樣,能用者就用,不能用者就殺,免得將來成為敵人,像西門飄雪這樣的人,留下是個禍,如為別人所用,必將後患無窮……」
話聲方落,阮二嫂已格格嬌笑起來,她輕緩的移動著細碎的步履,緩緩貼近雪飛狐身邊,道︰
「老雪,我還真虧跟了你,當年你金屋藏嬌的買下我,如果我不答應,只怕是早活不過今日了……」
雪飛狐苦笑道︰「夫人,這是兩碼子事,跟這個扯不上邊……」
阮二嫂一張臉輕輕挨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萬一有一天你玩夠了,會不會,連我也殺了……」
搖搖頭,雪飛狐叱道︰「胡說,我哪舍得……」
這個老狐狸一輩子都跟人玩陰的,誰會想到有個人比他還陰,阮二嫂突然抽出一柄匕首,猛向腰眼上刺去,這種變化只怕連雪飛狐都沒有想到,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會出手殺他,只見他哎呀一聲,人已半蹲下去,西門飄雪借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已移閃出去。
雪飛狐顫聲道︰「你,你……」
阮二嫂冷冷地道︰
「枕邊人殺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老雪,你應該先去打听打听,飄雪和我的關系,當年如果不是你拿大把大把的銀子從老鴉子手里強行把我買過來,我會依了你麼?我和飄雪是從小長大的,我們青梅竹馬,共許終身,阮二嫂雖是個婊子,但,決非忘情背信之人,如果不是你,我和飄雪早成了夫妻……」
雪飛狐愣了,阮二嫂這一番話,比那一刀還讓他痛苦,他驚悸的望著這個風情萬種又能讓男人動心的女人,幾乎不相信這番話是出自她的嘴里,也許現實太冷酷了,這掩不住的事實令這個快近中年的人突然蒼老了許多,他悚然的道︰
「怪不得你要我請他來助我呢……」
阮二嫂冷厲的道︰
「我請飄雪來幫助你,倒是出自肺腑的助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要殺飄雪,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下手傷你……」
雪飛狐厲聲道︰「婊子貨,此仇我雪飛狐必報……」
阮二嫂不屑的道︰「省省吧,眼前的大禍你就月兌不過,鐵公子得血海深仇你就交待不了,念在咱們夫妻一場,我不想說的太難听,希望你能月兌過這一次劫難。」
說完話再也不看雪飛狐一眼,她滿面痴情的望著西門飄雪,他輕輕挽著她的手臂,緩緩而去。
雪飛狐憤怒的吼道︰「婊子,你別走……」
他雙目凶光大露向他身後的那些漢子望了一跟,只見這些人俱寒冷的望著他,他想不到顯赫一時的他,此刻連一點威風也擺不出來,黯然的嘆了口氣,腰際一陣一陣劇痛傳來,他伸手一模,只見一片鮮血,雪飛狐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栽在自己人手里,他惶亂的突然扯出了劍……
鐵無情冷冷地道︰「雪叔,你還能動手麼?」
雪飛狐嘿嘿的道︰「怎麼,你要跟我交手?」
點點頭,鐵無情道︰「雪叔,父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能不報麼?」
雪飛狐顫聲道︰「你殺我吧。」
搖搖頭,鐵無情愴然的道︰
「你受了傷,現在殺你並不是件光榮的事情……」
站地一旁的屠一刀嘿地一聲道︰
「少主,你有那份容情,我老屠可沒有那麼好的心腸,咱們兄弟千山萬水的來到為里,可全是為了這雜碎,如今他想死,嘿嘿,我就成全他……」
老屠果然揮刀躍了過來,鐵無情伸手一攔,道︰
「老屠,先讓他療傷,等他傷好了,我自然會給他一次機會,目前咱們不要乘人之危……」
雪飛狐一呆道︰「你不殺我……」
鐵無情面色一寒,道︰「只是讓你多活幾天而已……」
在那棟黑屋子里,只有一盞油燈散發著一縷昏黃的燈火,這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雪飛狐滿頭的蓬發凌亂的已糾結在一起,他雙目赤紅的瞪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尋覓不出有哪個地方可讓他鑽出這間屋子,一連七天,七天雖然已將身上的傷給養好了,可是等死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已親眼看見過鐵無情那身功夫,決非他一人所能對付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困在這里,就無法逃月兌死亡的命運。
剎那間,他將這一切的後果全歸咎于阮二嫂,如果不是娘們,他不會落到如此地步,如果西門飄雪不是臨時抽腿,他更不會敗到這種程度,此刻,他將所有的恨全怪罪在這兩個人身上,所以,他發誓,他只要能月兌離這里,他必要手刃這兩個人,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付出多高的代價,他都要親手追殺他們……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月兌離此困,如何溜掉,四周都是守著他的殺手,要從這間屋子走出去,真比登天還難……
他看過整個屋子的四周,明樁暗樁不下十幾道,要從囚籠里月兌困出去,除非有神仙之能,遁土之功,否則,雪飛狐當真要死在這里了……
堂堂東王,舉天下之首富,有永遠花不完的財富,享不盡的富貴,如今卻在這里等死,他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他忽然想到了那條系在腰上的腰帶,那是一百二十顆寶石瓖成的金縷玉絲帶,舉世就這麼一條,價值能買下半個洛陽城,這是他身邊唯一最值錢的東西,隨便摘下一顆寶石都能過上一輩子,他模了模那條帶子,假如這條帶子能換取他的那條命,他願意……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窗欞,屋外立刻有人喝道︰
「干什麼?不怕吵死人……」
那是錐子的手下,是他道地的殺手。
雪飛狐低聲道︰「兄弟,我想請你幫點小忙……」
說著,他將戴在手上酌藍玉戒子避了出去,一顆藍汪汪的戒子呈散著奪目的光芒,那漢子鼻子里哼了一下,冷冷地道︰「這是什麼意思?」
雪飛狐嘿嘿地道︰
「不成意思,給小兄弟一點小玩意……」
那漢子將藍玉戒子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道︰
「別想用這玩意讓我放了你,我沒那個膽!」
搖搖頭,雪飛狐道︰
「老夫不會那麼不上路,我只想問你幾句話。」
那漢子哦了一聲道︰「說吧。」
雪飛狐嘿嘿地道︰「我只想知道這里由誰負責……」
那漢子想了想,道︰「黑三、黑大爺……」
雪飛狐眼珠子一轉,道︰「告訴他,我想見他……」
那漢子一愣,道︰「就這麼簡單——」
雪飛狐嗯了—聲道︰
「大家都在外面跑的,我不會過份要求你,你只要傳話給黑三,這顆大內藍玉戒就是你的……」
那漢于哼地一聲道︰「等著——」
雪飛狐根本沒有選擇,只有等,他听見那漢子吹著口哨離開了,雪飛狐那兩只手在緊緊的握著,他不知道這漢子會不會把話傳到,黑三會不會來,一剎那,各種紛亂的思緒紛至沓來,腦子里幾乎連一刻也不停下……
他在焦慮中等得,等待這唯一的希望,連晚飯他都沒有心思吃,哪知正在他失望而不安中,那扇門忽然被推開了,黑三面容冷肅的走了進來。
雪飛狐激動的道︰「黑三——」
黑三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
「你找我,什麼事……」
雪飛狐揉揉手,嘿嘿地道︰
「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黑三不屑的道︰
「你不會想叫我放了你吧……」
雪飛狐那顆心幾乎要跳出去,道︰
「正是要你放我……」
黑三哈哈大笑道︰
「老雪,鐵少主的為人怎麼樣?你是見過了,他的武功如何?你也很清楚,我如果把你放了,鐵少主會饒了我麼?而我又如何交待這件事……」
雪飛狐嘿嘿地道︰
「黑三,別人不了解你,我卻相當清楚,當年你是個綠林大盜,被王者之尊給降服了,願終生為奴,可是如今王者之尊換了主,你心里並不服氣,時時都在動那個金面王的念頭……」
黑三神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
雪飛狐嘿嘿地道︰
「別忘了,你有個女人……」
黑三真的震顫了,他沒想到雪飛狐的消息這麼靈通,靈通得啥事都很清楚,他那曉得雪飛狐為了對付鐵無情,不惜花下巨資,搜集鐵無情和身邊那些人的資料,老雪在這方面很下了一些功夫,黑三,哈多每個人的過去,他都有一套完整的資料……
黑三冷冷地道︰
「那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听你的……」
雪飛狐嘿嘿地道︰
「如果我能幫你拿到金面王,了卻你多年的心願……」
黑三冷笑道︰
「你死在眼前,又能幫我什麼?」
雪飛狐揚一揚手中那條瓖滿一百二十顆寶石玉的帶,那確實是條讓人看了心動的寶物,紅藍黃綠,各色各樣的寶石散射著各種不同的光華,金縷玉綠,價值不菲,黑三在綠林道上多年,什麼樣的寶貝沒見過,就是沒看過這樣名貴的玉帶子。
雪飛狐雙手遞過去,道︰
「送給你……」
黑三一縮身子,道︰
「這個還動不了我的心……」
雪飛狐嘿嘿地道︰
「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如果,你放了我,除了這個外,我願將我全部的家當分給你一半,洛陽的寶興行,北京的通順樓,還有天壇的驛運行……」
哼地一聲,黑三冷冷地道︰「誰又信得過……」
由這句話里,雪飛狐知道他心動了,平心而論,雪飛狐還是個很守信用的人,三十六友的素行,黑三也很清楚,他相信雪飛狐辦得到,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做了,天下要容身就難了……
雪飛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道︰
「我會畫押給你,還有一件事我都為你想好了,你跟我一塊走,江湖上要想混下去,唯有除了鐵無情,否則,咱倆逃到天涯海角,還是會被他們追上……」
點點頭,黑三道︰「不錯。」
雪飛狐嘿嘿地道︰
「要除掉鐵無情不難,咱們只要進了‘三恨園’。」
黑三大驚道︰
「那地方無人能去,去了就死……」
雪飛狐嘿嘿地道︰
「我是唯一能去的人,因為百善禪師,百惡老尼,還有無心居士,他們跟我有那麼點交情……」
黑三沉思道︰
「三恨園的三位怪人,絕不出那個谷一步,你難道能說服他們,出來殺掉鐵少主……」
眼珠子一翻,雪飛狐得意的道︰
「他們雖不會出谷,難道我們不會引姓鐵的進去,黑三,只要鐵無情進了‘三恨園’,他就甭想活著出來,那具金面王就會到你手中……」
金面王是黑三多年夢寐以求的寶物,在鐵無情從銅人堡將他們救出來的時候起,他心里就不平衡,若非哈多和他那份交情,他真不甘跟著鐵無情,王者之尊二代之主死後,他就發誓要那面金面王,如今,這個秘密給雪飛狐查出來了,他知道隱瞞下去也沒多大意思,而雪飛狐每句話似乎都說中了他的心事……
黑三想了想,道︰
「他會上當麼?」
雪飛狐一拍胸脯,道︰
「我老雪一日不死,鐵無情一日不會放過我,因為他老子的死,跟我多少有關系,況且,那批黃金大部份都在我手里——」
黑三雙眉一皺,道︰
「他果然不會放過你……」
雪飛狐嘿嘿地道︰
「你設法幫我出去,好處自然有你的——」
黑三心里一橫,道︰
「好,咱們博一博手氣——」
他伸手將那條寶石腰帶拿在手里,咬咬牙,向雪飛狐施了個眼色,然後,他拍拍手——
站在外面那個漢子走了進來,道︰
「黑爺,有事……」
黑三嗯了一聲,道︰
「把姓雪的給我捆起來……」
雪飛狐方自一愣,那漢子已提著一個牛皮繩子撲過來,而黑三卻在這漢子身子一撲的剎那,伸指點了他的穴道。
黑三急聲道︰
「快換上他的衣服——」
雪飛狐嘿嘿地道︰
「高明——」
黑三冷冷地道︰
「如果不這樣,你只怕連這屋子也出不去……」
雪飛狐動作真快,已月兌下那漢子的一身黑衣換上,而將自己衣服給那漢子穿上,然後,把那漢子放在床上,他倆看看沒有什麼破綻,雙雙踏了出去,門已關上——
茫茫的黑夜中,這兩人很順利的走了出去,那些值夜的漢子一見是黑三和自己家兄弟,紛紛揮手示意,任他倆暢行無阻——
兩個人急快的離開了那囚房、雪飛狐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放下來了,道︰
「黑兄,我這里先謝了。」
黑三冷冷地道︰
「那倒不必,只要你守信就行了。」
雪飛狐長吸了口氣,道︰
「我說過的話必定算數——」
驀地里——
一個生冷的話聲,道︰
「你說過的話就像放屁那樣,永遠是臭的……」
黑三和雪飛狐兩人悚然而驚,在這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了這樣的話聲,顯然兩大的行動已給人識破了,黑三全身功力凝聚,雙目其冷如刃,沉聲道︰
「誰?」
只見哈多寒著一張臉緩緩自黑暗中踱了出來,他雙目有股凜然的怒光瞪著黑三,森冷冷的道︰
「黑三,你對得起少主麼?」
黑三心底一寒,道︰
「哈兄,我……」
哈多冷冷地道︰
「你尚沒鑄成大錯之前,立刻押著姓雪的回去。」
黑三一呆道︰
「這……」
雪飛狐嘿嘿地道︰
「黑三,咱們眼前已無路可走了,是生是死兩條路全由你自己選擇,姓哈的,看樣子是不會放過我倆了……」
黑三苦澀的道︰
「哈兄,請原諒我……」
他和哈多有十余年的交情,見哈多那張嚴肅的臉,一股惶悚和難過的心緒掠過心坎,雙眼一轉,居然跪在哈多的面前。
哈多一呆,上前扶道︰
「起來,人活著要像象條漢子……」
他伸手去拉黑三的手臂,黑三猛地一掌由下切了過來,那一掌又快又疾,又是在哈多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哈多只覺胸口如被雷殛,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人已仰身而倒。
他顫聲的道︰
「黑三,你……」
黑三嘿嘿地道︰
「我不想殺你,可是這件事被你撞見了,如果不這樣,我們決走不了,念在多年交情上,請原諒了……」
哈多顫聲道︰
「黑三,別做傻事,你會受天理……」
雪飛狐冷冷地道︰
「宰了他——」
他上前一掌拍下,哈多的身子已被劈出老遠,那噴灑的血漬濺了滿地,哈多在抖顫著,黑三怒叱道︰
「老雪,你——」
雪飛狐哼地一聲道︰
「不宰了他,咱們能逃的了麼……」
黑三一咬牙,躍起身來,拉著雪飛狐疾躍而去,黑夜里,風冷如刀,那無情的寒夜使這里更加淒冷——
昏黃的燈影下,哈多的尸體被抬了回來,那扭曲的臉龐,滿身的鮮血,都在說明他是受了沉重致命的掌傷,鐵無情那張臉顯得蒼白,他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他的心隨著哈多嘴角里流出來的血液而絞碎,哈多是個忠厚而耿直的老人,他有份執著的忠義,寬厚的心境,他默守著王者之尊的精誠,願一代代的為奴,這是他敦厚的地方,也是鐵無情最尊敬的地方……
他改變了鐵無情的一生,給了鐵無情那玄秘的功夫,也拓展了鐵無情人生的歷程,鐵無情在難過中想到了哈娃娜,他如何向哈娃娜解說哈多的死因……
錐子沉痛的道︰
「當家的,咱們追,黑三和老雪跑不出去……」
雙目中含著淚,鐵無情冷冷地道︰
「天涯海角,我也要剁了他們……」
錐子苦澀的道︰
「當家的,那個小兄弟收了老雪的一枚戒子,這是我手下,所有一切的罪都有我承擔——」
揮了手,鐵無情道︰
「別說這些,我要知道他們往哪里跑的……」
蠍子道︰
「很快就有消息了,我們的人會立刻回報……」
鐵鷹的漢子果然都是追蹤采探的好手,他們從出事到目前不過僅僅幾個時辰,但,他們卻將黑三和雪飛狐的形蹤掌握的很好,消息很快的傳了回來。
兩個漢子已奔回,錐子道︰
「大腳,有消息麼?」
那個叫大腳的漢子拱手道︰
「有,我們兄弟一路跟下去,總算將他們的行蹤弄清楚了,這兩個人行動相當隱密,時東時西,走的完全是荒山野地……」
蠍子怒聲道︰
「大腳廢話不要太多,我們只要知道他們在哪里落腳,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大腳喘了口氣,道︰
「他們如喪家之犬,哪里還敢落腳,據屬下一路追蹤研判,這兩個人是往三恨園那方面走……」
三恨︰百善、百惡、無心,江湖上三個俱與佛門有緣的三個怪人,取三恨之名,霸佔骷髏谷武林道上,誰都不願也不敢進入三恨園,黑三和雪飛狐兩人難道不怕死,硬往鬼門關闖……
屠一刀恨聲道︰
「媽的,他們倒會找個地方躲……」
蠍子沉思道︰
「大腳,通知弟兄,嚴密的監視著這兩個人,不管這兩個家伙躲在哪里,咱們也要把他倆挖出來……」
大腳嘿嘿地道︰
「請放心,我大腳別的本事沒有,追蹤采盤絕是一流的,我已命兄弟們守在那里,一有動靜,他們會立刻回報……」
鐵無情望著哈多的尸體,沉痛的道︰
「咱們先安葬了哈多……」
屠一刀大聲道︰
「對,入土為安,雖然哈多死得很冤,我們兄弟一定會替他報仇,可是,少主,咱們要不要通知哈姑娘……」
鐵無情全身一震,愴然的道︰
「當然要通知,立刻派兄弟去七絕島告訴她老爺子已經死了,請她節哀順變,咱們必將元凶擒回,再祭她的義父……」
在兩根白蠟前,幾盤素果,三炷信香,鐵無情率領全體兄弟向這位可敬的老人致敬,他們兄弟全是一條心,全是血性的漢子,誰又想到兄弟中出了個黑三,黑三居然叛離了他們的組合,而又傷害了最令人敬仰的哈多,鐵無情揮淚了,他痛心失去了一個最得力又忠厚的助手……一撮泥土掩蓋了多少千古英雄,哈多在眾兄弟扶柩下,埋進了那壞泥土里,永遠伴著清風星月,長眠于地下,而他將永遠消失于這個混沌的人世……
當喪事完畢以後,鐵無情已迫不及待的道︰
「老屠,咱們要立刻采取行動……」
屠一刀一揚眉道︰
「當然,乘大伙的心還沒冷,而在沸騰的時候,我們要將這兩個賊手砍了,給老哈雪恨……」
錐子低沉的道︰
「當家的,兄弟那股火已在燃燒,我們就硬闖骷髏谷,看看那兩個龜孫兒子能在誰的褲襠里躲著……」
沉思片刻,鐵無情道︰
「兄弟,進骷髏谷會三恨老人,不要去這麼多人,你知道,三恨是三個古怪的人,他既然不願陌生人入谷,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拿黑三和老雪,也用不著這些兄弟,我想和老屠兩個人就辦得了……」
錐子凝重的道︰
「不行,我們不能讓當家的單獨犯險,這樣好了,老屠,蠍子和我,咱們四個人入谷,一來大伙可以照應,二來我們也想會會那三個老怪物……」
蠍子堅決的道︰
「對,替老哈報仇是大伙的事,我當然要算一份……」
鐵無情想了想,長吸口氣道︰
「好,咱們這就闖闖骷髏谷——」
當鐵鷹兄弟歷經數日快騎跋涉,又經過風雨飄搖渡船而至七絕島,將那封信交到哈娃娜手上時,哈娃娜彷佛遭到了雷殛似的站在那里,人若木雞般的呆在那里,眼淚如斷了線一樣,串串連連的自腮靨上滾落下來,她幾乎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哈多身上,那個慈祥又憨厚的老人,給了她最美好的童年時光,也付出了他一生的愛,雖然她已知道那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她還是敬他愛他,養育之恩大如天,他永遠是她心目中的父親……
送信者絲毫也沒停留,又趕了回去。
此處香花四溢,萬紫千紅的各色小花遍植島上,海風習習,碩大的海鳥在空中飛掠,浪花輕吻著岩石,濺起了點點滴滴的水珠,哈娃娜在岩邊已站立了兩個多時辰,她痴望著遠處的大海,彷佛沉緬在往昔的思緒里,站著站著,那夕陽已漸漸來臨,直到耳邊響起一聲道︰
「孩子——」
那是她爹七絕神君的聲音,她連動都沒動,七絕神君已疼愛的飄落在她的身後,他伸出那只慈愛的手輕輕扶著哈娃娜的肩頭,道︰
「孩子,你站在這里干什麼?」
哈娃娜驀回頭,面上淚痕未干,七絕神君睹狀一呆,驚詫的道︰
「你怎麼啦?」
哈娃娜只覺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泄,哇地一聲在爹爹的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七絕神君怒聲道︰
「誰欺負你,告訴爹爹,爹殺了他……」
搖搖頭,哈娃娜顫聲道︰
「我爹死了……」
七絕神君怒聲道︰
「胡說,爹不是活得好好的……」
哈娃娜苦澀的道︰
「不是你,是……」
七絕神君一震道︰
「哈多……」
「嗯!」哈娃娜清聲道︰
「爹,我要替他報仇……」
七絕神君心底一沉,道︰
「他是給人殺的……」
哈娃娜嗯了一聲,將鐵無情那封信遞給了七絕神君,七絕神君眼珠子一瞄那信的內容,驚詫的道︰
「他們要去三恨園,那里去不得……」
哈娃娜大驚,道︰
「爹,那里很危險……」
七絕神君面色凝重的道︰
「百善僧、百惡尼、無心居士是湖海三怪,殺人如吃白飯,武功高深似海,骷髏谷里盡是骷髏,進去的人沒有能活著走出來……」
這一說,哈娃娜那顆心幾乎要跳出口腔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顆心全懸在鐵無情身上,此刻,她惶恐而顫悚的望著七絕神君,道︰
「爹,我要幫助鐵少主……」
七絕神君一愣,道︰
「別胡說,你現在正在練功,要四十九天才能練成,這時候離島,豈不前功盡棄……」
哈娃娜哀求的道︰
「爹,我不要練功了,我只要替我爹報仇,鐵少主已去骷髏谷,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冒險……」
七絕神君鼻子哼了一聲道︰
「不行——」
哈娃娜只覺那顆心全碎了,哇地一聲轉身狂奔而去,然後,在狂奔中向海里躍去,讓冰冷的海水沖擊著她那嬌弱的身軀,七絕神君大驚道︰
「你,你……」
他飛躍在海面上,拉起哈娃娜彈回島岩,而哈娃娜卻已暈迷過去,眼眶里盡是那傷心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