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嘯!暴雨砸地!沉雷轟轟!大地,飛沙走石!一片迷離!風嘯、暴雨,交織成一幅悲慘畫面!夜!
是這樣恐怖驚心!
是這樣混沌淒涼!
突地,一抹閃光,照亮了大地南海之濱,有一條雙桅小船,在驚濤駭浪中顛簸前進!船上僅有兄弟二人,大的年約十八九歲,小的約有十二三歲,兩人已被怒濤暴雨,打得濕淋淋的正在拚命的掌帆把舵,隨浪而行。
陡然!一波翻山巨浪,把小船掀了起來!
年幼的弟弟,對這滔天巨浪,早已心驚,一見船被巨浪卷起,驚心的叫道︰「哥哥,咱們!怎……麼……辦……」
話未說完,一股海水沖入他的口中。
他的哥哥並沒有听到他的驚叫之聲,因為,他的叫聲,早已被滾滾巨浪和劃空的風嘯之聲,遮蓋過去了。
年幼的弟弟,見哥哥不理自己,不禁心中大急,把海水吞入肚中,又自叫道︰「哥哥,我們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這時,船忽然降低,他的叫聲,又被沖過帆頂的巨浪聲遮住。
年長的哥哥,生怕弟弟被巨浪吞沒,一見弟弟被滾滾巨浪撞擊的身子亂轉,不由心中大急,月兌口叫道︰「弟弟,再支撐些時候,我們很快就可以到嘉定府啦!」弟弟听到哥哥的話聲,應道︰「哥哥,我不行啦!我一點力氣也沒有啦!」年長的哥哥听了心中一震,叫道︰
「弟弟,無論如何,再忍耐一些時候,弟弟,你不記得爹說過,要替他老人家報仇,就要忍耐的嗎?」
弟弟听到哥哥的話聲,精神陡然一振,叫道︰「對!對!
爹說過要我們忍耐,忍耐一定會成功!」
年長的哥哥,雖然以父仇激起了弟弟的天性拗勁,但他卻感到一陣無比的難過,雙目中,淚水泉涌而出,不由心中暗暗的祈禱道︰「蒼天,我求求你!求你保佑我的弟弟,蒼天,我求求你,求你使風平浪靜,使我們兄弟,平安到達嘉定……」
一股復仇的願望,又支撐著兩個年幼無知的孩子航行了半個時辰,漸漸地,已感到筋疲力竭了。
兩人在這狂風暴雨、驚滔巨浪之下,已航行了五個時辰,任憑兩人的毅力再大,也禁受不住巨浪狂飆的摧殘,漸漸的手臂酸軟,帆,舵,已把持不住了。
年幼的弟弟,雖然極力的忍受著,但他心中已感到絕望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蒼天呀!你忍心嗎?爹爹的仇還沒有報,你忍心讓我和哥哥葬身在這茫茫大海里嗎?爹爹,你保佑我們呀!爹爹,我要報仇!仇!仇!仇!」他失聲的叫著,拼命的叫著!
但是,海仍然在嘯,風,仍然在吹,暴雨,也仍然在傾瀉不停……就在他說話、叫喊的剎那。
一道山崩似的巨浪挾著驚人銳嘯,席卷而至。
年長的哥哥大吃一驚,方自月兌口叫了一聲︰「弟弟當心!」
只見弟弟的身子已被巨浪卷起,人隨浪花,消失在驚天的海濤聲中。
年長的哥哥,心頭如受錘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不由己摔倒在舵把之旁。
他心知勢必葬身在這滔天巨浪中……會和弟弟一樣,被巨浪卷在海底……但他仍然掙扎著,極力的叫著!
「天呀!你就這樣殘忍嗎?叫我們兄弟都葬身在這個苦海中嗎?我們的大仇誰替我們報呀,求求你留下我吧!求求你……天呀!」
他的叫聲,不過是僅有的力氣……一股不甘心的心願,化成一股悲壯的力量,使他極力掙扎著……但,他的叫聲,誰也听不到……只有風嘯,海濤,暴雨,沉雷,交織成一個恐怖的夜晚除此之外,就是海水滾滾!別的,一無所有。
突地,雙桅小船又被山一般的巨浪掀起!
它已失去了主宰,隨著浪花,旋轉而下。
但聞「砰」的一聲,那旋轉的小船,已被巨浪撞擊粉碎!
一聲慘厲銳叫,敢情這少年人也被巨浪吞食了!
風,仍在呼號。
海,仍在暴嘯。
巨浪滔天,海水滾滾。
暴雨,沉雷,仍然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大地示威!
天,是這樣的無情。
夜,是這樣的驚心。
海,是這樣的殘忍。
但,這殘酷的時間,並不很長,就在小船被撞擊粉碎後,狂風漸漸靜止,暴雨沉雷,也隨著消失了。
海,又現出它的碧綠色彩。
天,也恢復了它的面貌。
雖不時的有一撥撥烏雲,遮住了皎潔的月光,但滿天繁星,卻在向大地扮幻著鬼臉。
轉眼之間,太陽,已向東方的天際中,緩緩升起。
大地,一片光明。
一抹橘黃的陽光,透過婆娑的枝葉,照到南海之濱。
在一株垂柳影下的沙灘上,橫臥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全身濕淋淋的,衣衫襤褸,緊抱著一片木板!
從他那黃腫的臉龐上,知道這幼童受盡風吹雨打,千辛萬苦,被海潮送到岸上。他已經死了嗎?不!
那為什麼他躺在這沙灘之上呢?……強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緊閉著雙目!
緊鎖著劍眉!
緊咬著牙關!
看樣子,他正在死亡的邊緣掙扎著,他似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已被折磨的毫無人形,衣服一條條的散披在身上,暴露出斑斑的血肉!他已不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苦!
因為此刻的他,已是朦朦朧朧,進入迷糊狀態之中……突然——一陣海鷗的銳叫之聲,把他從昏迷朦朧中,喚醒。
他有氣無力的,緩緩啟開了昏花的雙眸,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頭暈目眩,使他啟開的雙眸,又自不禁的閉了起來。
他緩緩的蠕動了一下手臂,忽然覺得軟軟的,溫暖暖的,自己並沒有泡在海水之中,這不同的感覺,給他一股潛在力量,驅使他極力的掙扎,坐了起來。
他持命的揉著那雙發花的雙眸,極力的看著……漸漸的,視線也逐次開闊,眼前的景物,使他心里明白,自己並沒有被那巨浪吞沒。
一股激發的生命力量,使他奮力掙扎著站立起來。
他雖然知道自己並沒有葬身在大海之中,可是哥哥呢?雙桅小船呢?凝目望去︰只見青波滾滾,海天相連,哪里有哥哥和小船的蹤影?「哥哥已經被巨浪吞沒了嗎?如果沒有死,為什麼我看不到他呢?」
他默默的想著︰「還有那條雙桅船,是爹爹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來的,爹說︰要我和哥哥坐船去找和尚伯伯教我們武功,如今船不見了,哥哥也失蹤了,叫我如何去找和尚伯伯呢?
誰還會教我武功,替爹爹報仇呢?……」
想到這里,他急得眼冒金星,泫然欲泣!
塵世的一切,對他,都已不復存在,他,只覺得孤苦伶仃,無限淒涼!
但這幼童,乃是個性倔強之人,此刻,他雖然感到絕望,仍然沒有流淚,也沒有呼號!
他只是怔怔的望著大海,望著這大海的深處……陣陣秋風,吹飄著片片黃葉,此情此景,更為這海南之濱,平添了無限悲慘意味。
正當這幼童怔怔發呆的當兒……忽然听到了爹爹的聲音,一句,一句的,囑咐自己道︰
「余夢秋呀!你有著血海深仇,你有著重大的責任,爹爹,一定會保佑你找到和尚伯伯,助你報仇,只要你忍耐,听話,也就不辜負爹爹的一番期望之心了……」這番充滿了愛的話語,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有如利劍一般,刺痛了這幼童的心靈,一幕幕的往事,血淋淋的呈現眼前,滿腔傷心之淚,如泉水般,一涌而出,不由慘痛的失聲叫道︰「爹爹,秋兒一定听你老人家的話,一定要找到和尚伯伯,學好武功,替你老人家報仇!」
「爹爹!秋兒一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一番養育之恩,就是秋兒爬過劍山火海,也要手誅親仇,以慰您老人家在天之靈!」
「爹爹!您老人家請放心吧!秋兒雖然只剩下了一個人,一定會忍耐听話……爹爹!若您在天之靈有知,就請您老人家幫助……秋兒……」
說到這里,他已泣不成聲……突然——他身後響起了一陣冷冷笑聲。
這笑聲來得太過唐突,余夢秋不禁吃了一驚。
他舉手一抹臉上的淚痕,猛的轉頭看去。
只見一丈以外,站著幾個頑童和兩個彪形大漢,正指手劃腳,擠眉弄眼的笑個不停。
忽見一個頑童手指著自己,咧著嘴笑道︰「快看呀!這個小瘋子衣服破了,多難看的人呀!」
余夢秋是天性倔強之人,一見人家恥笑自己,不由怒火陡起,正想喝罵那頑童幾句,突然爹爹的聲音,又在耳際中響起!
「秋兒呀!你要忍耐呀!一定要听爹爹的話,就是人家罵你,打你,也不要還手,這樣才是個好孩子!」
余夢秋想起了爹爹的教言,不禁把一股怒氣強壓下去,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心里想道︰「這些人真是豈有此理,……」
他雖然對這些人的諷言諷語置之不理,但不是瘋子就是傻瓜的胡言亂語,仍然不斷的傳在他的耳中。
余夢秋越听越是有氣,不由狠狠的一跺腳,喝道︰「真是豈有此理!」
說罷,拖著蹣跚的步伐,順著堤岸向東走去。
突听身後傳來一陣喝罵聲道︰「小瘋子,你罵哪一個豈有此理呀!」
四個年約十四五歲的頑童,跑到余夢秋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余夢秋氣的目眥欲裂,怒道︰「哪一個是小瘋子,我看你們才是瘋子哩!」
忽見當中的一個頑童怒罵道︰「好小子,你敢罵我,真是膽子不小?我黑虎子若不好好的揍你一頓,你大概還不知厲害!」
說罷,呼的一拳擊在余夢秋的胸口之上。
余夢秋本已筋疲力盡,毫無力氣,這一拳,把他打的踉蹌後退三步,一跤摔倒在地上。
「沒有用的東西,還敢在我黑虎子面前逞凶道強嗎?你以為裝死就算了嗎?沒有這麼便宜!」
一聲呼哨,四個頑童撲擊而上。
一時間拳打腳踢,把個倔強的秋兒,打的血跡斑斑,鼻青眼腫。
樹旁的頑童,幸災樂禍的拍手大笑道︰「丑八怪沒人愛,瘋子瘋子光……」「快來看呀!那小瘋子多難看呀!他的衣服也戴上眼鏡啦……」
「那小瘋子學狗爬啦!嘻!嘻嘻!……」
「黑虎子,你們家養的狗真奇怪呀,怎麼沒有尾巴?……嘻……嘻……」
「他們家的狗不但沒有尾巴,而且上還沒有毛呢?余夢秋早已被這四個頑童打的頭昏腦脹,身上的破衫褲,被撕的粉碎,雖然他咬著牙,想拚命還擊,但因力不從心,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黑虎子本是個性野的頑童,見夢秋在地上拼命的掙扎著,猛的一腳,向他上踢去。
余夢秋早已不知東南西北,這一腳,直把他踢的滾出三四步遠,哇的一聲,口吐鮮血,昏厥地上。
黑虎子一見自己闖了大禍,驚叫一聲,拔腿就跑!
其他的三個頑童,也看出苗頭不對,跟在黑虎子的身後,拚命狂奔!
剎那之間……七八個頑童和兩個彪形大漢,跑的無影無蹤!
堤岸上,只剩下這個體無完膚的孩子——余夢秋。
他已不成人形……頭發蓬張……滿面血跡……襤褸的衣衫,也變成了碎片……不知為什麼,蒼天專和這可憐的孤兒作對,難道他不應該在這世界生存嗎?他已失去了知覺……不知什麼是苦,什麼是痛!
他沒有淚!
也沒有申吟!
只是緊握著雙拳,緊閉著雙目,神色冷漠地,默默躺在地上。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秋風,吹拂著他的碎衫!
世上的一切,對他已似毫無關系……此刻——他已是奄奄一息。
但他,卻不肯放棄這最後的一口氣。
誰不想生存?更何況是他……尤其是一個心願未了的人,豈能默默地死去。
一股生命的潛力,又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但他,深怕這是噩夢,他心知自己已經死了,所以,不願再睜開眼楮!
他忽然覺得心口在跳,手觸之處,也是熱烘烘的……同時耳際中,也听到「嘩啦啦」,「嘩啦啦」的海潮之聲。
「難道真的沒有死嗎?……」
他不禁狠狠的咬了一下舌頭……痛……痛,使他猛的睜開眼楮,不由失聲叫道︰「爹爹?我沒有死!仇!仇!我要報仇!……仇……仇……」
他拚命的叫喊著!
一聲,又一聲!
直到他聲嘶力竭,才雙手支面,停止了叫聲!
海風吹拂著他的凌亂長發,悲慘的遭遇,使他無所適從?他感懷往事,一幕,又一幕,在腦際中現出!
他心中一陣無比的難過,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哥哥失蹤了!如今剩下我一個人,叫我怎麼辦呢?……」
「爹說要我們去嘉定府找和尚伯伯,叫我怎個找法呢?「如果找不到和尚伯伯,爹爹的仇,怎麼報呢?難道這世界上,只有和尚伯伯才可以幫我復仇嗎?……」
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反復的想著,想著,人也沉沉的睡去!
海水發出清脆的旋律,好像播送出催眠之曲……一抹陽光,爬過了西山頭,映出萬道彩霞……大地,是這等幽美、恬靜!
突然一陣冷風,把他從憩夢中吹醒!
他覺得全身發抖,不由得連打了兩個寒顫,吃驚的坐了起來。
定神望去!
青波滾滾,太陽已下西山了!
他突然想起剛才挨打的一幕情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如果再不離開,就是不被人家打死,也會被活活餓死!
「那麼我到哪里去呢?頑童把我看成瘋子、傻瓜,別人看到我不也是一樣嗎?……」
「不會有人同情我這瘋子的,尤其我這樣衣不遮體的慘象,到底應該怎麼辦呢?……」他不知所措的想著,眼望著西方的山頭,怔怔出神!
突然——他面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原來他隱隱約約的看到西山頂上,有座偌大的廟宇!
一縷淡淡輕煙,自廟寺之中,冉冉升入空際!
他如同在沙漠中獲得甘泉一般,不禁高興的叫道︰「那山上不是有廟宇?廟里自然也有和尚伯伯啦!爹說過到嘉定府去找和尚伯伯,但,這里的和尚伯伯,不也是一樣嗎?和尚伯伯都是好心人,他教我武功,不是一樣可以替爹爹報仇嗎?「對!對!我這就去找和尚伯伯,他們知道我是個苦難的孩子,一定會答應我的!」
心念一決,毫不遲疑的爬了起來!
當他吃力的站起來後——突然覺得軟綿綿的,四肢一點力氣都沒有,尤其是腰部、頭部,奇痛無比!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家打傷!但他仍然勉強的,忍耐著疼痛,蹣跚的向西山走去。
他不申吟,也不叫痛,只是一步又一步的,慢慢走著!
當他勉強支持著疼痛,走到山下之時,已是筋疲力盡,走不動了!
舉目望著面前的山道和滿山的黃葉雜草,不禁躊躇不決,不知應該走哪一條路才好!
天……又漸漸的暗了,馬上就是黑夜的來臨。
曠野風嘯,一片淒涼景象。
他心知,此地不能久留,如果自己不能趕到那廟院,說不定會被猛獸吃掉。
一想到猛獸,不由心中冒出一股冷氣,趕忙以手代足,向上爬去。
眼光到處,重山峻嶺,樹木林立,剛才的偌大寺院,已然不見!
心中不禁大為詫異,暗道︰「怪!怎麼那個寺院不見了呢?難道它會跑嗎??……」
「不會的,不會的!寺院怎會跑呢?大概是我的眼花了,看不清楚了……」
他一面想著,一面揉著眼楮,又向前爬去。
驀地——蒼林之中,走出一個年邁的樵夫,肩頭扛著一捆干燥的樹枝,哼著山歌,迎面而來。
余夢秋心中突地一震,暗道︰「樵夫伯伯太辛苦啦!這大的年紀,還上山砍柴,難道他也和我一樣,也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嗎?……」
他一面想著,一面望著樵夫,倏然伏在地上。
那樵夫,一見迎面的山路上,伏臥著一個血跡斑斑的小孩,也不禁大吃一驚,猛然止步。
他定了定神,仔細的打量了秋兒一陣,問道︰「小孩子,你伏在地上做什麼呀!
受傷了嗎?」
余夢秋強忍怨憤之氣,說道︰「嗯,受了一點小傷,沒有關系!」
樵夫見他衣不遮膚、滿臉血痕的狼狽之相,知他受傷不輕,不由惻隱之心油然而起,輕嘆一聲,道︰「小孩子,別多說啦!我知道你受傷頗重,荒山深夜,猛獸成群,你一個人,難道不怕麼?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跟我一塊下山吧!」
余夢秋听他要帶自己下山,不由心中大急,叫道︰「樵夫伯伯,我不能跟你下山呀!我要到山頂上找和尚伯伯呀!你……」
年邁的樵夫,不待他說完,嘆息一聲,道︰「你也看破紅塵,想出家當和尚嗎?」
余夢秋根本听不懂他是什麼意思,有氣無力的叫道︰「我一定要找和尚伯伯呀!
老公公,求你不要帶我下山好嗎?」
老樵夫又道︰「你已經下了決心嗎?」
余夢秋懇切的道︰「我爹爹叫我找和尚伯伯,只有和尚伯伯才能救我。」
老樵夫听得大感奇怪,不禁問道︰「你的爹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的家在哪里呀?」
余夢秋泫然欲泣的道︰「我已經沒有家了,我的家被海潮吞沒了!」
老樵夫幽幽一嘆,欲言又止。
余夢秋見他不堅持帶自己下山,心境大寬,說道︰「老公公!你的心太好啦!
但是我非要找和尚伯伯不可,請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和尚伯伯好嗎?」
老樵夫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就要出家當和尚,不禁長嘆一聲,道︰「唉!你既然決心要當和尚,老夫也不便勉強帶你下山,從這條路,走過前面的狹谷,就可以看到和尚廟了!不過,這條路猛獸很多,你要當心一點!」
說罷,又是長長一嘆,肩著木柴,下山而去。
天,又暗了不少……荒山,一片冷暗淒涼……四野,籠罩著恐怖氣氛!
余夢秋听說荒山之上,是猛獸聚集之地,心中早已大急,見那老樵夫一走,自己也拼命的往前爬去。
漸漸的,已感到精疲力盡!
但他為了要完成自己的心願,仍然奮力的爬著!
踉蹌蹌,一跤一跤的摔著,用僅有的力氣,掙扎著向前爬行!
他喃喃的念道︰「老天呀……讓我活下去吧!幫助我吧!
我……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呀……」
「老天呀……可憐我吧!賜我力氣!幫我找到和尚伯伯吧……」
「爹爹呀!秋兒要報仇!……若你在天有知,就幫助秋兒吧!秋兒要完成心願呀!就是要秋兒死,也要替爹爹報了仇呀……爹……爹……你听到了嗎?……」
他一聲一聲的念著,眼淚也一顆一顆的滾著……嘴角間的鮮血未干,眼角間又汩汩出血……但他不理會這些,仍然用那雙無力的小手,抓著亂石雜草,爬著……漸漸的,膝蓋也擦破了!血紅的女敕肉,露了出來……可是,他已失去了知覺,不知什麼是痛,什麼是苦,只是喃喃的念著︰「仇!
仇!我要報仇……」
終于——他爬過了一道峻嶺,到了一道狹谷之前。
舉目一瞧。
只見怪石嵯峨,遍地雜草,不知這狹谷有多長多遠……余夢秋怔了一怔,心想︰「這谷中不會有猛獸藏身吧!如果被它們吃了,仇就不能報了……」
心里想著,不由冒出一股冷氣!
忽然一道靈光從腦際中閃過。
隱隱約約的,又听到爹的聲音︰「秋兒呀!要忍耐呀!遇到困難的事情,不要怕難,要勇敢要听話,這樣才是好孩子「對!對!」余夢秋毅然叫道︰「爹說的對!秋兒一定听爹爹的話。」
他一面叫著,一面鼓起勇氣,向前蠕動!心想︰「就是有毒蛇猛獸秋兒也不怕,爹爹會保佑秋兒的!」
這樣一想,精神陡然大振,猛一用力,人也站了起來!
眼看就要不支的他,此時,卻精神抖擻,想著美好的遠景,快步向前走著。
這道狹谷並不很長,余夢秋本是一個平常的小孩,自然無法看出這谷有多長,多遠!他走了一陣,不大工夫,便越過谷口的盡端!
突地……一陣歌唱梵音劃空傳來。
他抬頭一看。
只見山峰的頂端,射出一道紅色火光,那歌唱之聲,也是由山峰的頂上傳播過來。
余夢秋毫不猶豫的循著火光,奔了過去!
漸漸的,他發現山頂之上,是座偌大的廟宇,那歌唱的梵音,越听也越覺悲壯!
他心里明白,知道這梵音,是和尚伯伯在念經,不禁為之自言自語道︰「好啦!
到啦!找到和尚伯伯啦!……」
心念未了,驀見眼前灰影一閃。
余夢秋大吃一驚,倏地止步。
定神瞧去。
不知什麼時候,身前已站著一個灰袍僧人!
那灰袍僧人,一見他這副衣衫襤褸的慘相,不禁怔了一怔,問道︰「小施主,你半夜來此,有什麼事嗎?……」
余夢秋不待他說完,「 」的跪在地上,說道︰「我是來找和尚伯伯的,求和尚伯伯收我做徒弟……」
灰袍僧人聞言又是一怔,道︰「我佛雖然慈悲,但不度無緣之人。小施主,你滿身血跡,衣不遮膚,只怕……」
余夢秋本是聰明透頂之人,听他的話音,不禁心中一怔,月兌口叫道︰「和尚伯伯,請你答應我吧!你不答應,我就跪在這里不走了!」
灰袍僧人長眉一軒,嘆道︰「你既然有此心願,就帶你去見主持方丈,看看你的造化吧!」
說罷右手輕輕一拂,一股綿綿勁力,把秋兒托了起來,人也轉身向峰上走去。
秋兒吃了一驚,忖道︰「奇怪,他怎麼右手一揮,就有一股力道把我托起來呢?……听他說要帶我見主持方丈,看來那主持方丈的本領,一定比他還要大啦!如果答應收我做徒弟,爹爹的仇就可報了!……」
一股驚喜之心,使他心境大開,一見灰袍僧人已走出二丈以外,趕忙拔腿從後追去。
這時……他感到無比的甜蜜,未竟的心願,也有了無限的希望……夜幕……籠罩著山野的一切……月光溶溶,他臉上也掛著難得一見的笑容。
那灰袍僧人雖是慢步而行,但,余夢秋卻跑的氣喘如牛,所幸這段路並不太遠,越過一處窄小的隘道,便到了寺院之前。
余夢秋用手一抹臉上的汗水,定神向寺院望去。
只見這座偌大的寺院,是由紅磚搭蓋而成,院中花木扶疏,寺堂鱗次櫛比,巍峨壯觀,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廟門之上,橫列著三個斗大金字——清心寺。
余夢秋,一心想著主持方丈答應自己留在此地,略一張望,立即跟隨灰袍僧人,進入寺院之中。
灰袍僧人把他引至院中,轉身向他說道︰「小施主,你先在此稍待,老衲去去就來!」
說罷,也不待秋兒回話,人便轉入通道之中。
這時——清心寺的眾僧,作課已畢,見慈超大師帶著這樣一個狼狽不堪、血跡斑斑的小孩而回,不禁心中都大感奇怪,紛紛向秋兒投過驚異的一瞥!
秋兒見眾僧都好奇的看著自己,心中感到無比難過,但,自己弄成這等慘不忍睹的怪象,又有什麼辦法呢?不自禁的低下頭去。
他這一低頭,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自己的衣衫破碎不堪,身上血跡片片,皮肉已完全暴露出來。
用手一模自己的褲子,不禁又是一驚!
原來娘給自己做的藍緞夾褲,也有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後面,一道長長的裂縫,變成幼童穿的了!
突感到臉上一陣燥熱,趕緊的蹲子。
他這驚奇舉動,引起眾僧一陣哄然笑聲,同時,大家也在竊竊議論……因為︰這所寺院,有個規矩,凡是來到寺院的客人,都被引到客房,不知慈超大師為何要這小孩在院中等待,而且又是衣衫襤褸、血跡斑斑?……正在群僧竊竊私議之際!
突然,通道之中,走出了主持方丈、慈元大師和上院方丈慈超大師兩人。
慈超大師向主持方丈合十說道︰「就是這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的兒童!」
慈元大師雙目神光一閃,凝眸在秋兒的身上打量了一陣,搖搖頭道︰「此子根骨雖佳,卻非我佛門中人,而且華蓋發暗,殺情兩孽過重,若是收留下來,無疑自找煩惱!」
說至此頓了一頓,又道︰「夜深山寒,叫他離去多有不便,留他過了今宵,明晨下山去吧!」
說罷,正待轉身而去,蹲在地上的秋兒,突地跑到主持方丈身前,跪在地上祈求道︰
「和尚伯伯,求你答應收留秋兒吧!
秋兒一定听話!……」
慈元大師倏地面色一肅,道︰「並非老衲不願收留你。只因你不是佛門中人……」
秋兒聞言心中大急,又自祈求的說道︰「和尚伯伯,求你答應我吧!只要你傳授我武功,我什麼苦都可以受,秋兒一定听話……」
他本要將爹爹的慘死、哥哥的失蹤,一切經過說了出來,但,胸口中的怒氣,壓得他無法啟口,話說了一半,人便感到一陣昏厥。
慈元大師莊重的說道︰「我知道你身世可憐,遭遇悲慘,因為你我佛門無緣,就算老衲有收留你之心,卻不能破了我佛戒律!」
秋兒知道和尚伯伯不願收留自己,不禁心中一陣無比的難過,眸中淚水,突然泉涌而出……慈元大師倏忽軒動雙眉,冷屑的說道︰「我佛雖然慈悲,但不度無緣之人,小施主,你起來吧!」
秋兒的心中,如受錐刺,不由大聲叫道︰「和尚伯伯,你若是……不……答……應我,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啦……」
慈元大師突地面色一變,冷聲喝道︰「這小孩,真是豈有此理……」
秋兒突地雙臂一伸,抱住了慈元大師的雙腿,祈求的叫道︰「和尚伯伯,求求你發發慈悲心腸吧……」
慈元大師怒道︰「好個頑皮的幼童,還不給我滾開!」
突地一股彈震之力,把秋兒彈摔出數尺以外!
秋兒本已筋疲力竭,完全靠一股希望的力量,支持著他,這一跤,摔得非常慘重,他幾乎無法再爬起來。但他,仍然拚命的翻身跪在地上,極力的叫道︰「和尚伯伯,你答應我吧!老天……老天呀……你勸勸他呀!可憐我……吧……幫助我……吧,我要報仇……
仇……仇……」
一聲,又一聲,聲音嘶啞微弱,使人無法听清他是在哭,還是在叫。
忽然慈元大師冷聲一笑,道︰「就算你跪上四天四夜,老衲也是不能收留你!」
說罷,拂袖而去。
慈超大師一看心中大為不忍,見師兄去後,走到秋兒身前,幽幽一嘆道︰「小施主,快起來吧!你緣盡于此,主持方丈是不會答應收你做徒弟的!」
秋兒有氣無力,仰起了淚痕斑斑的小臉,搖搖頭道︰「不!
不!我不能起來,就是跪上四天四夜,我也心甘情願……老天一定會感動和尚伯伯,他會收留我的……」
慈超大師聞言一陣感傷,本想安慰秋兒幾句,忽的念頭一轉,暗道︰「主持師兄,向來行事怪異冷傲,說不定,是考驗他的毅力如何?……」
這樣一想,不禁輕聲一嘆,道︰「一切看你的造化吧!說不定主持方丈,也會留你的!」話未說完,忽听「當」的一聲鐘響,慈超大師幽幽一嘆,轉身而去!
群僧听到鐘聲,如奉論音一般,鴉雀無聲的進入佛堂之中!
夜。
已深了!
烏雲。
遮住了溶溶月光和閃耀的繁星!
倏忽之間……大地一片漆黑!
秋露寒霜,已濕透了秋兒的破碎衣襟,但他卻毫無所覺。
山風吹拂著他滿頭蓬發,他毫無怨言的跪在地上,睜著兩顆紅絲滿布的小眼,望著佛堂,默默發呆!
突地!
遠處傳來一陣兒啼鳥鳴,劃破了夜空……叫聲淒厲驚心,令人听來,不寒而凜!
秋兒听到叫聲,不由得打了兩個寒顫,人也從痴呆中清醒過來。
他突覺身上有些冷,但卻沒有挪動一下,只是僵挺的跪著,心里默念著……「老一呀!
求你保佑我!幫助我!克服這四天的困難……」
「佛祖呀!求你顯靈吧!感動和尚伯伯,把我收留下來他念了一遍,又一遍,漸漸的進朦朧狀態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雄壯的歌唱之聲和「砰砰砰」的脆響聲,把他驚醒!
極力的定了定神,側目瞧去︰只見群僧,在佛堂之中,手敲木魚,朗聲誦經,寺院之中,時有僧人從他前面走過,對他,卻是一眼不瞧!
這些,秋兒卻不在意,他只是想著,老天使和尚伯伯回心轉意,把自己收留下來,學到本領替父報仇。
四天的時光,轉眼即過。
但秋兒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這四天當中,不但寺中的和尚對他一眼不瞧,而且滴水碗飯他都不曾用過,平時那副俊美的女敕臉,此時卻瘦骨嶙峋,除了尚有一口氣外,簡直和死人差不多了!
他不知這些和尚伯伯為何對自己這等冷酷無情,難道人世間,都是這樣嗎?……「娘說過,和尚伯伯都有慈悲心腸,但這些和尚伯伯為何這樣古怪呢?……」
「難道我不是人麼?和尚伯伯都和頑童一樣嗎?是欺善怕惡的人嗎?」
他伏在地上,心里這樣想著。
漸漸的,他心里起了很大的變化,眼楮里,射出憤怒的火焰……心頭的怨氣,突地化成一股憤恨力量,不自知的抬起頭來,望著來來去去的和尚叫道︰「有慈悲心腸的人都是這樣冷酷狠毒!可見人世間沒有一個好人了……」
突地——秋兒的身旁,響起了一陣蒼老之聲,說道︰「小施主,你快走吧!這兒,是不會收留你的。」
秋兒轉臉一瞧。
只見一個老和尚站在身旁,不禁氣憤的哼了一聲,說道︰「老和尚,你不趕我走,我也會走的,哼!如果我秋兒不死,誓必報這凌辱之仇,我要把你們殺光,把這座寺院夷為平地!」
說罷,劃動著小手,向寺外爬去。
老和尚見秋兒跌跌爬爬出了寺門後,嘆息一聲,轉身而去。
秋兒拚命的爬著,拚命的叫著︰「仇!仇!我要報仇!我要把人世間的壞人殺光,我要把這座寺院夷平……」
「世間沒有一個好人,沒有一個好人……」
「有!有!除了爹爹、哥哥之外,其他的,都是壞蛋……」
憤恨的他,已失去理性,小心靈中,充滿了血、淚、仇……秋陽照在他的身上,他像瘋狗一樣,爬著、叫喊著……不知覺間,他已爬過了兩座山頂。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嘯聲,響自對面的峰腰之間。
秋兒也不知道什麼聲響,心中卻感到奇怪,不自知的停了下來,定神望去。
但見黃光閃動,腥風過去,一個龐大猛獸,撲落他的身前。
當他看清這飛撲而至的龐大猛獸之時,不禁大吃一驚,霍地向後退了數尺。
原來是一只斑額吊楮,長相威猛的奇大老虎。
虎兒見他吃驚的後退,搖首翹尾,低聲嘶嘯,張牙舞爪,作勢欲撲。
秋兒吃驚的叫喊道︰「虎兒朋友呀!你不能吃掉我呀!我是一個可憐的人啊,我身負血仇,你吃掉我,仇就不能報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他叫喊著,那虎兒卻輕嘯驚人的通了過來。
一個人在瀕臨生死邊緣之時,自然會拼力掙扎,秋兒自然也不例外。
他見猛虎漸漸逼近,一股生命潛力的驅使,猛然的一躍而起……身子還沒有站穩,突覺雙目一花,一陣天旋地轉,身不由己的跌倒地上。
他本已數日未進飲食,這掙扎的力量,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當他跌倒地上之後,心想這條小命要送在猛虎口里了但他,仍嘶聲的叫喊道︰「虎兒朋友呀!你不能吃我!不能吃掉我!放過我吧!
放過我吧,……」
他驚急的叫著,身子也拼命的後退,一個不慎……忽覺身後懸空,人便向山峰下滾跌下去!
削石踫破了他的頭,荊棘刺破了他的腿,但他,仍然把持不住,向下滾翻。
那驚心的怪嘯,繚繞在他的耳中,如同魔鬼一般,緊緊的跟隨著他……秋兒萬念俱灰,叫喊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就是虎兒不吃掉我,也會跌個粉身碎骨,爹爹的仇,不能報了,我秋兒也完蛋了!」
但聞「砰」的一聲,秋兒跌在一個水潭之中。
所幸,這水潭並不深,他略一掙扎,便抓到一塊突石爬到潭邊。
他突覺全身奇痛,低頭一瞧,腰腿間,鮮血汩汩而出,襤褸的衣衫上,剎那間,染了血紅一片……他吃驚的叫道︰「血!血!我的血!我會死嗎?我會死嗎?突然——那怪嘯之聲,又在耳中響起!
秋兒驚心的抬頭一看!
只見那只斑額吊楮猛虎,不知何時,又到了水潭之旁。
秋兒知道自己無法逃過虎口,不禁幽幽一嘆,道︰「我是一個垂死的人了,你要吃就快點吃吧!反正我是無法逃走了!」
說罷,閉上雙目,靜待著死神的降臨。
此刻——他腦際中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就是身上隱痛部分,他也毫無所覺。
陣陣山風,吹飄著他的破衫。
夕陽余輝,映射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臉上。
一雙小手,扶在地上,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活像一具僵尸般,挺伏在潭邊的烏石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那怪嘯之聲,已听不到了,敢情那只萬獸之王——虎兒已經離去啦!
他緩緩的睜開雙目,伸了伸疲乏的雙腿,打量四周的形勢。
眼光到處,突地心頭一跳!
那只威猛的虎兒,並未離去,正瞪著兩只火眼金楮,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秋兒的心情,先是無比緊張,但見虎兒並不像剛才那等凶獰驚心,漸漸的也就平靜下來,有氣無力的向虎兒問道︰「虎兒!你為什麼不吃我呢?你看我衣衫破碎,怪可憐嗎?……」
但聞虎兒低嘯兩聲,四腿一彎,伏臥石上,似是在學秋兒伏臥的樣子。
秋兒心中大感奇怪,又遭︰「虎兒!你懂我的話嗎?」
虎兒聞言,突然點了點頭!
這一來,卻把個倔強的秋兒嚇了一跳,付道︰「奇怪!這個畜生怎麼也懂人語?難道它是成了精的妖怪不成?……」
這樣一想、不由心中冒出一股冷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見虎兒並沒有吞食自己之意,不禁又好奇的問道︰「你當真不吃我嗎?」
說也奇怪,那猛虎又點了點頭!
這一來,秋兒的童心大起,緩緩的爬到猛虎的身旁,用手模著猛虎黃白間雜的細毛,問道︰「我和你交朋友好嗎?」
猛虎低嘯兩聲,翹尾點頭,狀極歡愉。
秋兒突地幽幽一嘆,道︰「你大概是太孤獨了吧?塵世間,沒有一個好人,就是有慈悲心腸的人,也是冷酷無情,我在垂死之前,能交你這個朋友,心里已經很高興啦!」
說至此頓了一頓,又自嘆道︰「不過,我是活不久啦,最多也只有兩三天了!
唉!我死了,仇就不能報啦!」
想到了仇,他的心中無比感傷,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
突地——山風送來一陣悠長清越的錚錚淙淙之聲。
這聲音奇特已極,有如歌姬曼舞一般,听得人蕩氣回腸,陶然欲醉。
那猛虎听到這奇異之音,陡然仰首一聲長嘯,嘯音未落,突地咬起秋兒,向峰上沖去。
這陡然變化,秋兒不由大吃一驚,叫喊道︰「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嗎?為什麼又咬起我亂跑呢?你想吃掉我嗎?……」
「畜生到底是畜生,我秋兒算是完蛋了……」
他拚命的叫喊著,那猛虎卻一徑飛躍著……他覺得,如騰空駕雲一般,勁風呼嘯,眼前一片模糊……漸漸的,風聲轉弱了,搖擺的身子也平穩了,不由慢慢的睜開了雙眸。
眼光到處,猛的大吃一驚。
原來他已被放置在一塊突立的烏石之上,那虎兒卻走得無影無蹤了。
這烏石,約有數尺方圓,平滑異常,懸空突立,驚險萬狀,秋兒伏身其間,早已嚇得魂飛天外,驚叫出聲!
這突石的前面,是萬丈深壑,深不見底,後面白霧繚繞,一片模糊,左面垂簾瀑布,聲驚天地;右面,削石如劍,恐怖驚心。秋兒從來未曾到過這等驚險的絕地,一看之下,怎能不叫他心驚膽寒,魂飛天外!
他知道自己到了絕地,一個失神,跌落任何一方,都非得摔個粉身碎骨不可!
他極力的壓制激動的心情,但卻無法平靜下來。
「天呀!為什麼要折磨我呀!你告訴我呀!告訴我呀!」
秋兒聲嘶力竭的繼續叫道︰「我不能被活生生的困死呀!
我要報仇!仇!我要把塵世間的壞蛋殺光,我要以血還血,手刃親仇……」
叫聲越來越小,但他仍極力的叫喊著……他憤恨世上的一切,因為……他見到的,不是冷酷,就是寡情。
他雖然是奄奄一息,但悲憤的力量,仍在支持著他!
他緊閉著雙眸!
神情木然!
但他,仍掀動著嘴角,似在說些什麼……突然——一陣冷冰冰的話聲,在他耳際中響起︰「小娃兒!你想復仇嗎?」
這突來的聲音,又使秋兒睜開了緊閉的雙眸。
游目一望。
只見白霧一片,不見一絲人影。
秋兒心中一震,暗道︰「奇怪!分明是人的聲音,怎麼看不到一點人影呢?……難道有鬼不成?」
繼而念頭一轉,心想︰「鬼有何懼呢?自己除了僅有的氣息之外,不也是和鬼一樣嗎?
反正是快死的人啦!見見鬼不也是很好玩嗎?……」
這樣一想,心境頓即坦然,掀動著嘴角,冷冷問道︰「你是人是鬼?在和我秋兒說話嗎?」
那冷冰冰的聲音,又在耳中響起道︰「不錯,我老人家是對你說話,你以為我是鬼嗎?」
秋兒只听到聲音,不見人影,不由心中大感奇怪,但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由又冷聲說道︰「哼!我管你是人是鬼?這樣藏頭藏尾,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突然一陣冷冷笑聲道︰「就憑你這分膽識,就對了我老人家的脾氣,哈……哈哈……」
秋兒根本就不懂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冷聲說道︰「什麼膽識不膽識,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好人,就連和尚伯伯也是狠毒無比!」
「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一個好人嗎?」那冷冰冰的聲音問道。
秋兒冷峭的說道︰「除了我爹爹和我哥哥之外,就沒有一個好人!不過……」
他忽然想起了爹爹的慘死和哥哥的失蹤,話說了一半,就住口不言。
那冷冰冰的聲音,又在耳中響這︰「不過怎麼樣呀?是不是你的爹爹被人害死啦?」
秋兒聞言吃了一驚,月兌口問道︰「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爹爹被人害死了呢?」
那冷冰冰的聲音說道︰「是你自己說的呀!」
秋兒不由心中冒出一股冷氣,暗道︰「怪事,我連他的人影都沒見過,他怎麼會知道的呢……」
心念未了,忽听那冷冰冰的聲音又道︰「你想復仇嗎?」
秋兒定了定神,道︰「當然要復仇啦!」
「你有勇氣嗎?」那冷冷的聲音又問。
秋兒聞言冷峭的一笑,道︰「就是赴湯蹈火,也是應該的呀!沒有勇氣,怎能替父復仇呢?」
那冷冰冰的聲音忽的陰聲一笑,道︰「很好很好!你既然有勇氣,就從上面跳下來吧!」
秋兒聞言大怒道︰「跳下去不是摔死了嗎?真是豈有此理!」
那冷冰冰的聲音哼了一聲,道︰「你如果怕摔死,怎能復仇呢?我看你死了這條心吧!」
秋兒知道自己是垂死之人了,與其活生生的困死石上,倒不如跳下萬丈深壑摔死的好。
心念一決,爬到石邊,向萬丈深壑中跳了下去!
此時——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死」字,別的,一無所有。
世上的一切,和他都毫無關系,因為︰他知道,很快就要離開這冷酷無情的塵寰了。
于是,他坦然的閉著雙目,覺得自己連翻了幾個跟頭,直向深壑中栽了下去。
他心里雖然不怕,但知栽到谷底,勢必摔個粉身碎骨不可。
陡然——一股軟綿綿的反彈之力,把秋兒的身子,懸空彈起,他覺得自己下落的身子,忽然又上升起來。
這突然的變化,使秋兒吃驚不小,不自知的睜開了血紅小眼,四周望去。
一看之下,心中又是一驚,原來自己又回到那烏石之上。
他不知所以的,伏在石上,驚心的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呀?怎麼又飄回來呢?難道真的有鬼不成?……」
忽的——一道靈光,從他腦際中一閃而過……「是爹爹在暗中幫助我嗎?……」
忽然那冷冰冰的聲音,又在耳中響起︰「別胡思亂想啦,你就從我的‘雲梯’」
上爬過來吧!」
秋兒听了心頭又是一震,還未來得及開口,忽見當面的雲梯如受風吹一般,忽化成一條坦坦道路,通到烏石之上。
抬頭瞧去!
只見七八丈外的峰腰之上,現出了一個偌大的洞口,這「雲梯」似是從那洞中鋪設過來。
秋兒心中大感驚奇,但他卻毫不猶豫的,向「雲梯」上爬去。
但覺這「雲梯」平平整整,竟和寬地完全一樣!
奇特的心情,使他睜大了一雙血絲滿布的小眼,向下望去。
只見那些如劍的削石和聲音驚天動地的垂簾瀑布,盡在身下,毫無疑問,秋兒身懸半空了。
他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怪,死也死不了,難道那冷冰冰的聲音,當真是人嗎?……」
忖思間,突然一陣低沉的吼叫聲,把秋兒嚇了一跳,幾乎從「雲梯」之上,滾摔下去。
他不禁大吃一驚,暗道︰「自己摔不死,卻不能讓怪畜把自己吃掉呀……」
心里想著,很快的爬到洞口之前。
抬頭瞧去。
發現這峰腰之上除了四株年老的古松之外,就是烏光光的怪石,別的,一無所有。
正在他仰望著眼前的景物之時……忽然一只毛絨絨的尾巴,在他的臉上一掃而過。
秋兒吃了一驚,霍地滾爬出數尺之外轉臉一瞧。
只見那只斑額吊楮猛虎,伏在洞口之旁,仰首翹尾,狀極高興,似對秋兒的來臨,表示十分歡迎。
秋兒見它並無惡意,驚心略定,說道︰「原來你也在這里呀!可把我給嚇壞啦!」
虎兒低嘯一聲,忽的轉身向洞內走去。
秋兒也毫不遲疑的跟著它向洞里爬去。
這洞並不深長,秋兒爬進去兩丈遠近,只見洞頂,高掛著一盞鹿皮油燈,照得洞中一片光明。
眼光到處,秋兒忽的大吃一驚,嚇得驚叫出聲。
原來,一個紅發血面,吊楮歪嘴,似人似鬼的怪樣人物,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秋兒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幼童,幾曾見過這等奇丑無比的猙獰人物,驚叫聲中,又嚇得後退了數尺。
陡然——那盤膝而坐的猙獰人物,眼中射出兩道似劍冷芒,逼視在秋兒的臉上。
微微一掃,開口問道︰「你怕呀?」
這聲音雖然很小,但卻有如冰山上吹起的冷風一般,使人毛骨驚然!
秋兒雖然倔強,但也不禁連打了兩個寒顫,付道︰「自己是要死的人了!他就是鬼,又何必怕呢?……」
驚心略定,說道︰「不怕!不怕!你到底是人呢?還是鬼呢?……」
他嘴里雖然說不怕,但聲卻發抖,話沒說完,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猙獰人物忽的冷冷一笑,道︰「你既然不怕,我老人家也不必嚇你啦!」
說著話,把臉上的紅發血面……人皮面具,取了下來。
這時,秋兒已看清蒲團之上,是坐著一位面如古月的年邁老者,把弄著手里的人皮面具,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秋兒心中一怔,暗道︰「這個老公公真有點奇怪,為什麼要帶上那可怕的面具驚嚇自己呢?難道他有意測驗我的膽量嗎?」
心念之間,月兌口叫道︰「老公公,你可把我給嚇壞了!」
老者吟吟一笑,道︰「秋兒!你喜歡老公公嗎?」
秋兒突然福至心靈的納頭拜道︰「秋兒是個可憐的孩子,老公公,只要你收留我,秋兒就感激不盡了!」
老者點頭一笑,道︰「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
秋兒「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道︰「秋兒願意!」
他一路上,不是遭人謾罵、挨打,就是被人唾棄,現在這老者不但收留他,而且收他為徒,內心中不知是感傷?還是驚喜!小眼中,淚水滾滾而出!
「秋兒,起來吧!大丈夫不能輕彈淚水!」
秋兒本是倔強之人,聞言擦擦臉上的淚痕,道︰「秋兒遵命!」
那老者忽的冷冷一笑,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啦!師父要把你造化成一代奇才,替師父完成一件未了心願!」
說至此,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小瓶,倒出一粒金丸道︰「這是武林人物夢寐難求的‘萬妙金丹’,師父費了五十年的心血,才煉成了六粒,別看這金丹甚小,卻有起死回生的無窮的妙用,這一粒,你就服用了吧!」
秋兒爬到師父身前,雙手接過了金丹,納入口中。
老者見他把金丹服下,微微一笑,立即閉上雙目。
金丹入肚後,化成一股清香氣體,在秋幾周身穿插游走,未消片刻,覺得全身暢舒無比,精神也為之陡然大振!
秋兒心中大感駭異,付道︰「一粒小小金丹,就有這樣大的妙用,看來師父一定是仙俠之流了……」
忖思之間,忽然師父說道︰「秋兒,你知道師父為什麼要叫你服用這‘萬妙金丹’嗎?」
秋兒定了定神,應道︰「秋兒不知,請師父明告!」
老者冷冷一笑,道︰「師父要把窮六十年心血,新近練成的‘三陽六陰兩極神功’傳授于你……」
秋兒不待師父說完,驚喜的插口問道︰「這與服用‘萬妙金丹’有什麼相關呢?」
老者一斂笑臉,道︰「你以為我那‘三陽六陰兩極神功’任何人都可以學嗎?」
說至此突地朗聲一笑,又道︰「要學這功力,不但要秉賦奇佳,而且還得有半甲子以上的內功火候,你對武功一道,一竅不通,自然更無法學習這種神功,師父為了要把你造成一代奇才,所以才叫你服用一粒金丹,這金丹妙用,足可抵擋半甲子以上的內功修為!」
秋兒听得心中竊喜,納頭拜道︰「師父對秋兒這等愛護,秋兒一定盡心學習!」
老者冷冷一笑,道︰「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自此以後,秋兒便隨老者勤練武學。
要知,這位老者,正是名震江湖的一代老魔……三面人魔韓俊。
早在六十年前,他便以心狠手辣,震驚武林,不知有多少成名高手,毀在他的詭異武學之下。
是以武林人物,大發名帖,要聯手把他除去。
哪知三面人魔機警異常,竟趁高手尚未來齊之時,把幾個武林頂尖高手毀在掌下,自此而後,他也銷聲匿跡,不知隱在何處。
但,有誰知他就是勢力遍天下的「天魔教」教主呢?時光如箭!
日月如梭!
三年的時間,匆匆已過!
余夢秋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在三面人魔細心教之下,不但長成一個瀟灑英挺少年,而且也把師父的全部武學已練到八成火候!
這一日……三面人魔見秋兒在突石之上,把一套詭異絕倫的「奪魂七絕掌」練完之後,肅然說道︰「秋兒過來,師父有話對你說!」
夢秋听到師父的話聲,倏地身子一晃,凌空而起,半空中施了個「飛燕掠波」
身法,越過萬丈深壑,飄落到師父身旁!
三面人魔突地面色一凜,道︰「秋兒,你知道跟隨師父已經幾年了嗎?」
夢秋心頭一跳,應道︰「秋兒跟隨師父已經三年了!」
三面人魔陰聲說道︰「不錯!這三年來,師父已把全部所學傾囊相授,現下,師父命你下山歷練江湖,同時,為師父完成一件未了心願!」
夢秋聞言,霍地跪到地上,說道︰「徒兒下山,就不能和師父見面了了……」
三面人魔微微一笑,道︰「傻孩子,師父並沒有說不和你見面呀!待你把使命完成以後,師父自然會和你見面的!」
秋兒知道師父素極愛護自己,所交任務,一定非常重大,趕忙應道︰「師父有話,盡管吩咐,秋兒敬遵諭!」
三面人魔突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凜然說道︰「這包裹之中,有十個密封信柬,命你按址分別投遞,同時在三日之內,把收柬之人毀在掌下!」
余夢秋對世人根本就不具好感,聞言大喜,應道︰「秋兒遵命!」雙手接過包裹,揣入懷中。
「還有!」三面人魔從項取下一塊「翠玉如意」,接道︰「這是本門中的信物,你把它掛在頸上,對你歷練江湖,會有莫大益處!」
余夢秋不知道這「翠玉如意」的妙用何在,問道︰「師父!
這‘翠玉如意’有什麼妙用嗎?」
三面人魔長眉轉動,冷峭的說道︰「此物妙用無窮,將來自會明白,現下不準多問!」
秋兒從來沒有見師父對自己發過脾氣,聞言趕忙伏身拜倒,道︰「秋兒錯啦!
請師父息怒!」
三面人魔把「翠玉如意」掛在秋兒項上之後,說道︰「起來吧!進洞收拾一下,你就下山去吧!」
說罷,轉身入洞。
秋兒進洞收拾好了行囊,本要向師父告別。但見他老人家盤膝行功,不敢貿然驚動他,不禁跪在地上,連磕了六個響頭,惆悵若失的走出洞外!
山風,吹飄著他的長衫,他緊鎖劍眉,緩緩的走著……他不時的留戀回頭,但,層層的重山峻嶺,早已消失在雲霧層中。
三年的荒山歲月,他已變得孤僻、沉默……新愁舊恨,卻撩起他憤怒的火焰……因為—
—他的心目中,沒有一個好人。
他所接觸的,都是冷峻無情?他發誓,以血還血,手刃親仇!
一幕幕的想著!不自知的加快了腳步。
驀地里——一聲銳嘯,劃空傳播過來。
余夢秋听到嘯聲,倏然止步,抬頭瞧去!
但見一條黃影,如同流星飛馳般,快速絕倫,迎面撲奔而來。
余夢秋目光異常銳利,一看之下,月兌口叫道︰「虎兒,我要下山啦,你怎麼也到這里來呢?」
虎兒倏地撲落到秋兒的身前,怪嘯兩聲伏在地上。
余夢秋和它三年相處,已知它的習性,見它伏在地上,笑道︰「你想送我一程呀?」
虎兒點了點頭!
余夢秋道︰「好吧!既然你有此心,咱們就走吧!」
說著話,騎在虎兒的背上。
但听虎兒一聲長嘯,飛掠奔去。
這只猛虎,乃是通靈神獸,這一放腿飛馳,倏忽間,已翻越了數座山頭,幾十里山路!
余夢秋忽的心中一動,暗道︰「三年前,虎兒送我到‘白雲峰’,現下何不叫它把我送到‘清心寺’報那凌辱之仇呢?心念一決,說道︰「虎兒,你把我送到清心寺好嗎?」
虎兒突地怪嘯一聲,向正東馳去!
不大工夫,又翻過兩道山澗、三個峻嶺,到了一個峽谷之前。
夢秋驀地躍下虎背,說道︰「已經到了,虎兒,你回山吧!
謝謝你啦!」
虎兒低聲吼叫了兩聲,狀極幽傷的緩緩而去。
夢秋見虎兒幽幽而去之後,感傷的嘆道︰「虎兒都這樣有情,為什麼人卻不如虎兒呢?……」
他話未說完,驀听……身後。噗嗤〞一笑。
余夢秋霍地一個轉身,凝目一瞧,只見一個身穿紫裝的妙齡少女,從峽谷中盈盈走來。
這少女,長得秀麗已極,鳳眼,瑤鼻,頭發鬢鬢,粉臉之上,輕起紅潮,真是艷比桃花,美賽天仙,尤其那一雙明媚照人的雙眸中,透出一股凌人的英氣。
姑娘見對方瞪著大眼瞧著自己,不禁嫣然一笑,倏然止步。
余夢秋一見對方是個少女時,不由心里忖道︰「這女子實在有點奇怪!不知她笑什麼?」
但見人家目盯著自己,不由喝問道︰「你看著我干什麼呀?」
那少女忽的驚聲一笑,道︰「奇怪!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呢?」
余夢秋劍眉一揚,道︰「哼!豈有此理!」
紫衣少女突地笑容一斂,道︰「你才豈有此理?我看你好像有點毛病!」
余夢秋本要發作,但心念一轉,冷笑道︰「我乃堂堂大丈夫豈跟你這女孩子家逗氣。」
說罷,正待向峽谷里走去。
忽見紫影一閃,那少女面罩寒霜,擋在自己的身前,嬌聲道︰「慢走!你把話說清楚點!」
余夢秋冷峭的一笑,道︰「我沒時間和你羅嗦!」
少女見他這等冷漠更是緊跟不舍!
余夢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她這樣討厭的跟著我,豈不耽擱我的大事……」
心念之間,回眸一瞥,只見俏立在數尺之外,不禁突然停步轉身,冷冷笑道︰「你老是跟著我做什麼?哼!真是討厭!」
說完縱身一躍,消失在峽谷盡端!
他這等態度,頓使這美貌少女面色陡然大變!
但她……卻沒有即刻發作。
因為……她看到夢秋的項下掛著信物……翠玉如意。
這「翠玉如意」,怎麼會到了他的身上呢?她默默的想著︰「我一定要把它弄個清楚……」
這時——余夢秋已飛掠到密林之中,只見那少女沒有跟來,倏地身形連閃,穿出密林,向清心寺奔去。
他此時的功力,異常深厚,起落之間,就有七八丈遠近!
不大工夫,人便奔到清心寺前。
「當」的一聲鐘響,劃破了寂靜的長空!
余夢秋冷峭的一笑,暗道︰「喪門鐘已經響了,廟里的禿驢,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心里想著,緩緩向寺院走去!
驀地!
一聲佛號傳入耳中,一個灰衣僧人,朗聲叫道︰「小施主,駕臨寒寺,有什麼事嗎?」
余夢秋劍眉一揚,冷聲說道︰「余某要會見主持方丈!」
灰袍僧人詫異問道︰「施主要見寒寺主持,有何見教嗎?」
余夢秋冷聲一笑,道︰「余某要報三年前的凌辱之仇!」
灰袍憎人聞言吃了一驚,道︰「你就是那個……」
話未說完,夢秋冷聲一笑接道︰「不錯,我就是那個衣衫襤褸,滿身血跡,跪了四天四夜,被你們主持方丈趕出來的幼童!」
陡听一聲斷喝,道︰「什麼人這樣大膽,敢跑到清心寺撒野!」
人隨話聲,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手持方便鏟,走了過來!
余夢秋心中大怒,冷喝一聲,道︰「好大的口氣,余某先會會高人!」
呼的一掌,直向黃袍和尚猛劈而去,同時左手也順勢向前一推。
勢如山崩海嘯,洶涌而至。
他盛怒之下,潛運兩極神功猛擊而去,威力之強,足可碎石如粉,撼動山岳!
黃袍僧人未料到這少年人出手的威力這等強猛,正待閃讓,身子已被一股暗勁卷起,人連哼都沒有哼出來,便向峰下摔去!
灰袍僧人也不虞有此,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