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四待喘息平定下來之後,才回答「青竹老人」的問話。
「白雲堡毀了!」
短短五個字,令幾個怪老人全為之震驚莫名,瞪大眼望著金老四,這的確是想不到的變化,情勢無疑將因這而改觀。
「怎麼毀的?」
「神火教發動突襲,一些藏在暗處的白雲堡弟子全被燒了出來,沒人抵抗,只顧著逃命,神火教徒夠狠,逐屋破壞,聲勢顯赫的中原第一堡已經變成丁空殼。」
「嗯!一山不容二虎,稱尊當王只能有一人,再加上管寒星那小于冒充司徒明月戲弄了神火教主,這是遲早必然發生的事,這麼一來,我們的目標可以放在孟津了,他們這一斗,對我們相當有利。」「青竹老人」頻頻點頭,話鋒一頓又道︰「小子,多賣點力氣,再去探。」
「好!」金老四擦了一把汗又奔了出去。
「你們慢慢商量,我跟打鐵的非得爭取時間趕辦正事不可。」說完,離開桌子向南宮宇道︰「我們快走!」
南宮宇點頭。
二老相偕離去。
小愣子的茅屋蝸居。
月華似水,四野寂靜無聲。
小愣子與二呆子兄弟坐在門外籬笆邊,表面上看,真的是一對土寶,其實,兩個都不是等閑人物,一個是在開封字號響亮的公子封子丹,另一個是易釵而弁的洛城之花白水仙,而現在,兩個都是被迫獵的對象。
兩人依偎得很緊。
—小愣哥,你會要我?」
「為什麼不?」
「我是敗柳殘花。」
「二呆,我們是同類,最好的配對。」
「你真的不嫌我?」
「我該嫌我自己,為了圖享受而出賣靈魂,成了江湖上最不肖之徒,也是天地間最不孝之子,老父……因我而枉送性命……」頭垂下,淚光瑩然。
「小愣哥!」她靠得更緊。「不要太過自責,人,難免會走錯路,我呢?父母眼中的寶,卻自我作踐,羞辱門楣,縱使回頭,能洗清污穢麼?」
「唉!人不能走錯…步路,否則便遺終生之憾。」
「好,我們不談這些,過去的已成過去,永遠無法改變,追悔只有徒增痛苦。二老要創奇跡何時才「竟功?」
「至少得四個時辰。」
屋里。司徒明月盤膝坐在床上,風不變和南宮宇一前一後跌坐,各以右手拳分附司徒明月的「月復結」與「命門」。
三人已聯成一體。
司徒明月的身體不停地戰顫。
昏昧的油燈下,只見二老面如白蠟。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村雞三唱,司徒明月的頭頂冒起白霧,不久,白霧聚成了一個頂蓋,司徒明月的身體已經停止了戰顫,變成了一尊石雕,二老徐徐收掌調息。
燈光變成了一粒紅豆,天已經大亮了。
二老收功起立,神情肅穆地望著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頂上的白霧呈漏斗狀朝頭頂心緩慢地回注,面色一片湛然,盞茶工夫,白霧收盡,司徒明月張開眼,兩道冷電沖射而出,像兩根成了形的銀錢。
南宮宇興奮地月兌口叫道︰「成了!」
風不變接著道︰「這是百年難遇的機緣,想不到你打鐵的除了冶鐵喝酒還有這一套,真虧你老謀深算,下了這著妙棋。」
司徒明月下床,眸光收斂,除了澄澈之外,毫無精芒,就像——雙普通的眼楮,這叫神儀風斂。練武者一個至上的境界,人的形象也有了改變,不再是以前逼人的冷芒,而是一種秋水般的清光。
南宮宇連連點頭,像藝匠欣賞一件得意的作品。
司徒明月抱拳躬身道︰「謝兩位前輩成全。」
風不變悠悠地道︰「真正成全你的是那紀大妞。」
司徒明月驚異地道︰「怎會是她?」
南宮宇朝床邊凳子上一坐道︰「小子,听我老人家說,那小妞練的是一種至上陰功,我趁在地牢里替你打通偏穴的機會,,在你體內儲集陰陽二氣,糅合你本身內元,完成一種極少人練成的玄功,稱為‘混元神功’……」
「混元神功?」司徒明月月兌口呼出。
「對,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用之于雪劍,不但意動即能傷人。而且能御‘無火之火’,因為雪劍天生奇寒,我老人家現在給它取名叫‘無劍之劍’,我曾經拜托那癩臉的指撥你原先劍法上的缺點,熟練了麼?」
「熟練了!」司徒明月現在才明白「秘魔」毫沒來由指點自己劍法的原因,原來是受南宮宇之托。
「很好,現在你必須以另——種面目出現……」
「前輩的意思是易容改裝?」
「對!」
「晚輩認為……」司徒明月皺起了眉頭。
「你小于認為什麼?」
「一個堂堂正正的武士……」
「我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南宮宇抬手止住司徒明月的話頭。「小子你听著,兵不厭詐,何況我們做的是堂堂正正之事,拘小節,重虛名,並不算真正的英雄,除魔衛道乃武土天職,如果不能竟功,英雄會變成狗熊,你目前是眾矢之的,各方為了謀你將不擇手段,一個疏失便終生飲恨。同時你也是我們這些老不死希望之所寄,只能贏不能輸,對付非常的敵人用非常的手段,斗智為上,斗力次之,否則便是匹夫之勇,你懂我老人家的意思?」
「……」司徒明月無言地點點頭。
「先易容,行動的細節再慢慢商量。」
「晚輩從命!」
無劍公子。
很古怪的外號,江湖上前未之聞,只號而不名,不知是打從哪兒冒出來的,既不俊,也不美,一臉的胡碴子,體型像一頭矯健的野豹,公子二字之稱,對他而言是完全沾不上邊,如果勉強硬搭,那就是他那一身華貴的打扮,別看臉,他是可以被稱為公子的,而且還是貴介公子。
號稱無劍,他卻佩著劍,制作得非常精巧的魚皮鞘,劍柄瓖滿了寶石,尤其一顆垂珠足有核桃大,最名貴的黑珍珠,珠光寶氣,能吸引任何人的眼楮,使人忘了那是一柄殺人的劍,並不是用以炫耀的飾物。
折柳為劍,擊敗了名列當今十大年輕高手的「太原三英」
兄弟,使他一夕之間名動洛陽,成為新聞人物。
他的跟班卻很俊,叫小安,一臉機靈相。
日薄西山。
主僕倆出現在白雲堡外,另帶一匹通體無半根雜毛的純駿馬。
堡門緊閉,四下一片岑寂,已不見雄赳赳的把門武土,堡樓上「白雲堡」三個巨型大字似乎也黯然失色。
「公子,白雲堡莫非已搬了家?」小安指著堡門。「廢話,一方霸主怎能輕易放棄基業。」
「可是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那你看堡樓上是人還是鬼?」
「啊!」小安仰面啊出了聲。
堡樓垛口上有個人影露出上半身,看形象是個老頭。
「下面是什麼人?」老頭發了話。
「回答他!」無劍公子吩咐小安,自己連頭都不抬。
「無劍公子!」小安大聲回應。
「無劍公子?」
「不錯!」
「何事?」
「我家公子要會你們堡主。」
「噢!請道來意?」
「比劍!」
「比劍?」
「不錯,管堡主號稱‘金劍無敵’,而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劍,不希望江湖上有‘無敵’二字的稱號,所以專程拜訪,確定誰該取消名號。」
「哈哈哈哈……」笑聲激蕩排空。
「這有什麼好笑的?」小安高叫了一聲。
「非常好笑,太好笑,管堡主成名多年,居然有人狂到要他取消名號,成名有成名之道,不是靠亡命行險,人必須活著才能享成名之榮,要是沒了命,名歸何處?徒在江湖留一個笑柄而已,無知莫此為甚。」
這老者不知是何身份,竟然還抖出一篇道理。
無劍公子悄聲道︰「把話說得難听些。」
「啊哈!」小安怪笑了一聲。「成名與浪得虛名是兩回事,如果是名實相符,就接受我家公子挑戰,否則就主動除名。」
「你們公子如此急于成名?」
「無劍公子已經成名,只是要清除浪得虛名之輩。」
「報上出身來路,老夫好作處理!」
「無劍公子四宇足夠。」
「江湖上從沒听說過這字號。」言下之意,無劍公子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
「現在你有幸听說了,這是你的光榮。」
「哈哈哈哈,那就進堡吧!」
「打開堡門。」
「堡牆並不高。」
「我家公子不作興跳牆逾垣。」
「架子還不小!」
「本來就不小!」
垛子口人影隱去。
黃昏已經來臨。
「公子,管彤雲敢應戰麼?」
「難說,白雲堡經過這劇變,他不會輕率現身。」
「我們采取第二步行動,立即趕赴盂津,金老四最精江湖門檻,他一定有辦法能挖出對方的密窩。」
無劍公子其實是司徒明月的化身,而小安則是原來的小愣子封子丹改扮的,明知白雲堡內部已被神火教所毀,但為了確定管彤雲是否舍白雲堡而就金劍幫總舵,同時刺探「鬼中鬼」甘十斗的行蹤,再方面借機傳揚無劍公子之名,所以兩人才會演這出戲,封子丹承父業,對易容一道是堪稱翹楚的。
「剛才那老者我沒見過,不知是什麼路數?」
「當然是金劍幫的人,不然刁;會在堡里現身。」一頓又道︰「會不會是甘十斗,他一向不以真面示人……」
「只要面對面,我就能判定是否易容,比如說,‘飄萍過客’和紀大妞就是易了容的,不過,功夫已經到了家。」
「他甥舅是易了容的?」司徒明月大感意外。
「對,非常高超的技巧。」封子丹點頭。
「這麼說……我們豈非也有可能被對方看出來?」
「不可能,這點我有自信,比如說,管寒星冒充你就沒入能看出破澱,連‘青竹老人’他們都被蒙過。」
「不對!」
「什麼不對?」
「管寒星的面目是被白水仙揭穿的……」
「不是揭穿,是披識破,白水仙沒這份能耐,她之所以能識破,是憑她那種女人對男人的敏感,不是她精諳此道。」
「這怎麼說?」
就在此刻,堡門邊平時專供少數人出入的小小便門突然打開,開門的是名勁裝武士,側身抱拳道︰「請!」
兩人步了進去。
便門隨即關上。
一眼望去,堡里黑沉沉沒半星燈火,但月亮已升,照亮了廳前廣場的一段,由于檐前一段有月光,是以走廊顯得更暗,暗影中,五條人影一字式排列。兩人步近階前,這時可以看出站在走廊上是一個錦衣蒙面人外帶四名武士,從八只閃亮的眸子可以判定這四名武土身手不弱。
這黑袍蒙面客會是管彤雲麼?
雙方隔著階沿相對。
司徒明月略一抱拳。
「閣下是誰?」
「白雲堡目前的主人!」
錦衣蒙面人這句話有了文章,如果是管彤雲本人,便不會說是目前的主人,而且听聲音對方是個中年人。
「目前的主人如何解釋?」
「沒解釋的必要。」
「在下要會管堡主。」
「稍待再說,朋友叫無劍公子?」
「不錯!」
「分明佩劍,何謂無劍?」
「在下之劍從未離過鞘,有劍等于無劍。」
「听說朋友以柳枝代劍擊敗‘太原三英’?」
「有這回事。」
「要會管堡主有何目的?」
「比劍!」
「既然劍不離鞘,又號稱‘無劍’,比什麼劍?」
「在下之劍並非永不離鞘,遇到特定的對象就會。」
「誰是特定的對象?」
「目前暫時列了三個對象,頭一個是‘不見血’司徒明月,他的劍法可算十大年輕高手之冠,可惜我在開封沒找到他。
第二個是管堡主,因為他號稱‘金劍無敵’,在下要證明他是否真的無敵。第三個是金劍幫主,以劍為幫派之名,劍術造詣必然非凡。至于是否還有第四個要看情形而定。」司徒明月說的煞有介事。
「除此三人,朋友你不拔劍?」
「完全正確。」
「意思就是說朋友自命為天下第一劍?」
「對!」狂傲之態溢于言表。
「也是天下第一狂人?」
「不否認!」
「嘿!」錦衣蒙面人冷笑了一聲。「如果區區要問朋友你的師承來歷,朋友大概是不會說的了?」
「不會!」司徒明月答得挺干脆的。
「如果有人要向朋友討教,可列為第四麼?」
「誰?」
「就是區區本人!」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這錦衣蒙面人既敢挑戰,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物,他是誰?
月光已經升高,湊冷的白光灑滿了整個廣場。
「閣下什麼身份?」
「算是挑戰者吧!」
「挑戰者三個字還沒資格要在下的劍出鞘。」
「朋友不拔劍便是自誤。」說著,步下走廊。
四名勁裝武土仍在原地沒動。
司徒明月寸步未移,連正眼都沒看對方。
錦衣蒙面人取好位置,拔劍,亮開架式。
司徒明月眼角掃去,心中又是一動,從對方的架式與氣勢可以看出是第一流的劍手,難怪他敢于挑戰,現在的問題是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他要決定是否下殺手。如果是金劍幫徒,當然格殺以引出管彤雲和「鬼中鬼」。
如果神火教徒,則暫時不正面為敵。若是第三者,那該是什麼來路?不過,這種可能性極微。
「拔劍!」錦衣蒙面人沉喝了一聲。
「在下不對無名之輩拔劍。」司徒明月有心激對方。
「無劍公子,你自認為是有名之輩?」
「對,在下已經亮出了字號。」
「在此之前,江湖有誰听過這字號?」
「可是你閣下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進門之後一直不曾開口的封子丹現在發了話︰「公子,我們時間寶貴,既然見不到您選定的對象,虛耗下去實在沒意思,我們上路吧,看樣子此地真正的主人早已搬了家,這位閣下想來只是替人看房子的,何必耽誤正事。」
以他現在一個跟班的身份而言,這番話對錦衣蒙面人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但司徒明月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激將。
「那我們走吧!」司徒明月立即應和。
「無劍公子,你不敢接受挑戰?」錦衣蒙面人抖了抖手中劍,劍芒暴吐六尺,顯示他的內力修為已爐火純青,就事論事,這等好手在江湖上還不多見。
「不是不敢,是你閣下不配。」
「那你就看看是誰不配。」
劍攻出,沉穩玄厲,絲毫沒有因受激而浮躁,這是—個高段劍手必須具備的條件,如果養氣工夫不夠便先居了敗著。
森寒的劍芒挾著怵人的殺氣像爆開的光束罩向司徒明月,仿佛無數支利刃同時刺向所有的要害大穴。
封子丹看得心頭泛了寒,他自問接不下這一擊。
司徒明月原地不動,身軀極其怪異地一旋,從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扭開,避無可避的一擊,像是故意為他留了這麼一個隙縫,使無懈變成了有懈,這一擊便在極不可能的狀況下落了空,但他沒有反擊。
沉哼聲中,錦衣蒙面人接著攻出第二招;司徒明月再旋,移了半步,輕易地閃過第二招。
錦衣蒙面人劍沒回收,就勢變勢,攻出第三招,這一招較之前兩招更見凌厲玄詭,可以說是一記罕見的殺著。月光下劍芒如幻,劍氣撕空有聲。
封子丹下意識地退下兩步。
司徒明月依然閃過,但已離立腳的位置兩步,心頭起了強烈的震撼,並非震于對方的高深劍法,而是這式殺著他太熟悉,如果不是因為熟悉,可就難以避過。對方究竟是誰,何以會使出這一式劍法?
錦衣蒙面人三擊無功,而且是在對手沒反擊的情況下,心頭不由泛了寒,收劍後退了五尺,目芒如炬,直盯著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心里迅快地作了一番盤算。
「閣下何以會這—套劍法?」司徒明月沉聲問。
「你認得這劍法?」錦衣蒙面人反問。
「不但認得而且精熟。」
「噢!」錦衣蒙面人滯了一滯,才撇了撇口角道︰「難怪你能輕易避過,原來你精熟這一套劍法。」
「如果在下反擊,閣下已經不能站著說話。」
「你怎麼會精熟這套劍法?」
「這點不必告訴閣下,請閣下報出真實來路?」
「無此必要。」
「那在下就要動手了!」
「拔劍?」
「還不至于。」
最後一個「于」宇出口,左掌一圈劇出,錦衣蒙面人長劍疾揮,但只揮出…半,一股無形的力道使他的招式無法展開,登時心頭劇震,就在這瞬間,司徒明月右手虛虛一抓,蒙面巾應手而落。
「啊!」發出驚叫的是封子丹。
司徒明月內心震驚至極,但忍住沒發出聲音。
做夢也估不到的意外,錦衣蒙面人赫然是開封古月世家的主人胡天漢,也就是火鳳凰胡鶯鶯的兄長。
世家主人怎會當了白雲堡的臨時主人?
胡天漢被揭開真面目頓時怔住。
司徒明月冷冷一哂。
「想不到會是胡堡主,今晚幸會!」
胡天漢的眼楮里逐漸現出猙色,這是要準備施展殺手的先兆。
「無劍公子,快報來路,以免誤殺。」
「誤殺?」司徒明月笑笑。
「不錯,我已經說得夠清楚。」
「看來堡主有什麼厲害的殺著可憑?」
「嗯!這點算你說對了。」
「那就表演吧!」
胡天漢伸手從衣襟里模出一個小白葫蘆。
「無火之火?」司徒明月月兌口便說了出來,他沒經驗過「無火之火」,但「青竹老人」
已對他交代得很明白。
「你也識得‘無火之火’?」
「小門道而已!」
「嘿嘿嘿嘿,你知道這小門道的威力麼?」
「胡堡主,你迫在下殺人?」
「你沒機會殺人,永遠沒有。」
就在此際,大廳里傳出一個沉窒得像是發自地底的聲音道︰「胡總監,你犯了極大的錯誤,豈可擅作主張!」
「屬下知罪!」胡天漢躬身後退。
司徒明月又一次震撼,想不到胡天漢竟然作了「神火教」
的總監,是他自願投靠還是被迫歸順?記得「神火教」曾派特使到胡家堡威逼胡天漢接受將胡家堡改為該教分舵,是自己仗雪劍解危,看來是被迫歸順的成分居多。
總監位分不低,暗中發話的公然出言斥責,是神水教主本人麼?胡天漢出手被指為極大錯誤,錯在何處?
「無劍公子,報上來路?」廳中發問。
「在下一向不對人提名道姓。」
「你知道本座是誰?」
「應該是教主閣下。」
「你說對了,現在可以報名了麼?」
「如果教主先示來路,在下可以考慮。」
「你狂得相當可以!」
「好說!」
沉默了片刻。
「你是新近出道的?」
「不鍺!」
「你急于一雷天下響,成為天下第一劍手,所以選定了三個當今拔尖劍手作為挑戰的對象,對是不對?」
「在下不否認。」口氣相當狂傲,但內心卻是相當沉穩而切實際的,他明白現在面對的是江湖上沒幾人敢招惹的人物,而且是一教之主,當年在各大門派與武林顯達聯手之下,神火教土崩瓦解,師父「萬壽老人」與神火教主同歸于盡,十年後死灰復燃,領導人是誰不得而知,當然也是非鏟除不可的對象,但目前急于要解決的是金劍幫,神火教列為其次,所以暫不撕破臉為原則。
「你自信能斗得過司徒明月的雪劍?」
「身為劍手,不揚名便當飲劍。」
「好志氣,司徒明月現在行蹤不明,你如何能找到他?」
「只要人還活著,遲早一定可以找到。」
「你知道管彤雲的真實身份麼?」
「白雲堡主!」
「非也,他便是金劍幫主,志在稱尊中原武林。」
「哦!這倒是初聞。」司徒明月故意裝渾。「在下不解,白雲堡怎會成了貴教的地盤?
難道說管堡主……」,「管彤雲棄堡而去,所以本教暫時接管。」
「唔!原來如此。」司徒明月心里暗笑,鵲巢鷲佔,而謂之接管,堂堂一教之主,竟然說出這等絲毫沒道理的話,真可以教人笑掉大牙。
「你是不是想很快找到他?」
「當然!」
「那你就得與本教合作。」
「合作?」司徒明月心中一動。
「對,本教與金劍幫已經勢同水火,合作則各遂所願,本座有辦法要他自動找上你。」
司徒明月連想都不想,立刻便意識到神火教主有心要利用自己作為對付金劍幫的工具,但自己要找管彤雲父子清算帳目是事實,各遂所願四個字倒是非常允當。
封子丹開口道︰「公子,如果五條件合作倒是可以考慮。」
他在提醒司徒明月合作可以,但必須五條件。
「合作有條件麼?」司徒明月出聲問。
「無條件!」神火教主回答得很干脆。
「在下同意。」
「好!本教的人現在撤走,你在此地當主人,靜待機會來臨,至于臨時發生的狀況本座會隨時派人跟你聯絡。」
胡天漢和四名武士默不作聲地回進廳里。
封樹人的茅屋幽居。
金老四在陪「青竹老人」喝酒,兩人的關系很微妙,既不是師徒,也不是正式的主僕,勉強說,是抓來的臨時跟班,所以在稱呼上便有些不倫不類,他叫金老四小子是習慣成自然,而金老四則稱他為老人家。
「小于,這些日子來你辦事挺賣力的。」
「小的非常樂意听您老人家差遣。」
「真心還是口頭說?」「青竹老人」斜起醉眼。
「小的怎敢對您耍嘴皮子。」
「你小子不覺得委屈?」
「小的覺得很光彩。」
「今晚你這碟子醉蝦和麻辣肚絲做得不錯,非常合我老人家的胃口。」
「嘻!小的是特別向餃子館的尤二禿子請教的。」
「嗯!看來我老人家是離不開你侍候啦?」
「這……」
「小子,我老人家這輩子什麼門道都鑽過,什麼玩意兒都經歷過,只有兩樣沒嘗過味道,說起來是大遺憾。」
「您老人家哪兩樣沒嘗過味道?」金老四大感興趣。
「頭一樣是尋花問柳!」
「啊!」金老四翻起斗雞眼,驚異老人會說出這句話。
「小子,別啊,食色性也,我老人家愛吃愛喝,只佔了一個字,另一個字沒落檻,現在年事已高,只好抱憾終身了。」說著,灌了一大口酒,咂咂舌頭。
「另一樣是什麼?」
「沒被人叫過師父。」
「您老人家從來沒收過徒弟?」
「小于,你讓我老人家過過癮如何?」
金老四一下子愣住,久久才會過意來,趕緊起身踢開椅子,跪了下去,連叩了三個響頭,激動無已地喚了一聲︰「師父!」他從來不敢存被老人收作傳人的奢望,連想都不曾想過,卻不料福分白天而降,焉不喜極欲狂。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出現門邊,是風不變。
「糟老頭子,你灌足黃湯在折騰人?」
「干你老小子什麼事?」
「這屋里我是主人,當然……」邊說邊步進堂屋。
「臭美!」金老四扭頭道︰「他老人家已經收晚輩為徒。」
風不變「哈!」了聲道︰「糟老頭子,你怎麼開竅了,居然要收徒弟?我明白,找個料理身後事的對嗎?」
「青竹老人」偏起頭道︰「老小子,君子口中出吉言,你老小于該叫老小人,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抬抬手道︰「小子,起來D巴!」
金老四再拜而起。
「糟老頭子,大事不妙。」風不變手扶桌角。
「什麼大事不妙?」
「小愣子剛剛傳回消息……」
「那小子不是改名小安子了麼?」
「反正都一樣,知道誰就行。」
「什麼消息?」
風不變把司徒明月和封子丹到白雲堡經歷的狀況轉述了一遍……
「青竹老人」瞪眼擊桌。
「胡天漢那不長進的小子做了神火教總監?」
「八成是神火教趁虛並吞的胡家堡。」
「神火教主來路仍然不明?」
「當然是教中遺孽之一,是誰並不重要,只怪當年沒有斬草除根,才貽下今日之禍。」
話鋒一頓又道︰「司徒明月的意思是對神火教虛與委蛇,先解決金劍幫,了斷幾樁重大公案,最後再對付神火教。」
「青竹老人」忽地站起身來。
「照你老小子所說的,那兩個小子處境危險了……」
「怎麼說?」
「神火教霸佔了白雲堡,管彤雲定然會采取激烈的反擊行動,神火教主利用兩個小子作擋強敵的工具,事成,等于代他除去了強敵,要並吞金劍幫便容易了,事不成,反正犧牲的是別人,與他痛癢無關……」
「可是我們主要對付的同樣是管彤雲和甘十斗,對我們而言,未始無利?」
「別說了,我們必須掌握這機會大賭一場,老小子,我倆先上路,老四立刻分頭去聯絡另外幾個老小子。」
「是,師父!」金老四現在有了名分,也等于有了地位,是以精神振奮,答話的聲音特別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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