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樓的掌櫃姓呂。
呂掌櫃道︰"那兩位蒙著黑紗的姑娘,這三天的確每夜都來,叫了一桌子菜,卻又不吃不喝,每天都要等到打烊時才走。可是他們給的小帳很多,所以每個伙計都很歡迎她們。"冰冰道︰"帳是誰付的?"
呂掌櫃道︰"是跟她們來的那位年輕後生。"
冰冰又問"你知不知道這三天來,她們晚上都住在哪里?"呂掌櫃道︰"听說他們在連雲客棧包下了個大跨院,而且先付了十天的房錢。"冰冰還不放心"你這消息是不是可靠?"
呂掌櫃笑了"當然可靠,連雲棧的掌櫃是我的大舅子。"連雲棧的掌櫃姓牛。
牛掌櫃道︰"那兩位臉上蒙著黑紗的姑娘可真是奇怪,白天她們連房門都不出,連飯都是送到屋里去吃的,到天快黑的時候就上牡丹樓,來了這三天,這里還沒有人听她們說過一句話。"冰冰道︰"她們住在哪間屋子?'牛掌櫃道︰"就在東跨院,整個院子她們都包了下來。冰冰又問"今天晚上她們回來了沒有?"中掌櫃道︰"剛回來!"他搔著頭,又道︰"她們既然是從牡丹樓回來的,本該吃得很飽才對,可是她們回來了,偏偏又叫了一整桌酒萊。"冰冰笑道︰"那桌酒萊也許是叫給我們來吃的。"牛掌擔道︰"她們知道兩位會來?"
冰冰道︰"不知道。"
牛掌櫃吃驚地看著她,他忽然發覺這地方的怪人越來越多了。
屋子里燈火輝煌,鋪著大紅桌布的圓桌上,果然擺滿了酒菜。
剛才像奴才般站在身後的、那個很年輕、很好看的少年,現在已換了身鮮明而華貴的衣裳了正坐在那里斟酒。
他倒了三杯酒忽然拾起頭。對著窗外笑了笑,道︰"兩位既然已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喝杯酒?"蕭十一郎的確就在窗外。
他笑了笑︰"有人請我喝酒,我是從來不會拒絕的。"門沒有拴。
桌旁邊擺著二張椅子。
花如玉含笑揖客"請坐。"
蕭十一郎目光如炬般盯著他︰"這兩個位子就是為了我們準備的?"花如玉道︰"正是。"
冰冰忽然笑了笑,道︰"沈姑娘她們跟著公子,難道公子從來也不讓她們坐下來吃飯的?"花如玉嘆息了一聲道︰"我沒有替她們準備位子,只因為她們已不在這里。"蕭十一郎臉色變了。
他本不是時常會變色的人,但現在臉色卻變得很可怕"難道她們已走了?"花如玉點點頭,道︰"剛走的。"
蕭十一郎道︰"你就讓她們走了?"
花如玉苦笑道︰"在下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差,她們要走,在下怎麼留得住她們。"蕭十一郎冷笑。
花如玉道︰"蕭大俠莫非不相信我的話?"
蕭十一郎道︰"你看來的確不像土匪,只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你想必也知道。"花如玉道︰"在下有什麼理由要對蕭大俠說謊?"蕭十一郎道︰"因為你不願意讓我看到她。"
花如玉道︰"在下若不願讓蕭大俠見著她們,為什麼要回到這里來?為什麼要在這里恭候蕭大俠的大駕?"蕭十一郎說不出話了。
花如玉嘆了口氣,道︰"在下在此相候,為的就是要向蕭大俠解釋剛才的誤會。"蕭十一郎冷冷道︰"剛才有什麼誤會?"
花如玉道︰"沈姑娘本來一直都在跟著櫻、柳兩位老前輩。蕭十一郎動容道︰"紅櫻綠柳?"花如玉點點頭,道︰"蕭大俠若是不信,隨時都可以去問他們,這兩位前輩總是不會說謊的。"蕭十一郎道︰"她怎麼又跟你到這里來了?"
花如玉遲疑著,仿佛覺得很難出口。
蕭十一郎道︰"你不說?"
花如玉苦笑道︰"不是在下不肯說,只不過…。︰"蕭十一郎道︰"不過怎麼樣?"花如玉道︰"只不過在下唯恐蕭大俠听了,會不高興。蕭十一郎道︰"你若不說,我才會生氣,我生氣的時候,總是很不講理的。"花如玉又遲疑了很久,嘆道︰"江湖傳聞,都說連城壁連公子已到了這地方,沈姑娘听見了這消息。就一定要隨在下到這里來。"蕭十一郎的臉色又變了。
花如玉的話,就像是一把刀,把比割鹿刀更可怕的刀。
他忽然覺得全身都已冰冷。
沈璧君若是為了別人而變的。他還有話說,可是連城壁…
花如玉嘆息了一聲,似也對他很同情,勉強笑道︰"她的人雖己不在,酒卻還在,蕭大俠不如先開懷暢飲幾杯,遣此長夜。"蕭十一郎道"好!我敬你三杯。"花如玉立刻舉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請。"蕭十一郎道︰"這酒杯不行。"
花如玉怔了怔︰"為什麼不行?"
蕭十一郎道︰"這酒杯太小。"
他忽然將桌上的一海碗魚翅,一海碗丸子,一海碗燕窩鴨絲,全都潑在地上,在三個碗里倒了滿滿三海碗酒。
"我敬你的,你先喝。"
花如玉苦著臉,看著桌上的三碗酒,終于長長嘆了口氣道︰"好,我喝。"他苦著臉,就像喝藥一樣,總算將三大碗酒全都喝了了蕭十一郎也喝了三碗,又倒了三碗︰"這次該你敬我了,主人當然也得先喝。"花如玉好像吃了一驚︰"再喝這三碗,在下只怕就不勝酒力了。"蕭十一郎瞪眼道︰"我敬了你,你難道不敬我?你看不起我?"花如玉只有苦笑道︰"好,我就回敬蕭大俠三碗。"他硬起頭皮,捧起了一大碗酒,就像是喝毒藥一樣喝了下去。
可是等到喝第二碗時,他喝得忽然痛快起來了,毒藥像是已變成了糖水。
一個人若是已有了七八分酒意時,喝酒本就會變得像喝水一樣。
等蕭十一郎喝了三碗,花如玉居然又笑道︰來,我們再來三碗,蕭大俠請。"蕭十一郎瞪著他,忽然道︰"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花如玉道︰"好,我所。"
蕭十朗道︰"第一,我既不是大俠,也從來不做大俠,第二,我若發現你對我說了一個字謊話我就把你這很大舌頭割下來,你明白了麼?"花如玉的舌頭果然已大了,拼命地點頭,道︰"我明白了,可是我還有點不明白。"蕭十一郎道︰"什麼事不明白?"
花如玉吃吃地道︰"她既然是為連城壁來的,現在想必也是為了連城壁走的,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反而找我來出氣?"一句話沒說完,他的人己倒了下去。蕭十一郎鐵青著臉。
忽然將桌上的十來碗菜全都用那大紅桌布包起來,道︰"你既然有心要請我,吃不完的我就帶走了。"花如玉沒有反對,他的人已倒在地上,爛醉如泥,蕭十一郎仰面大笑了三聲,居然真的提起包袱,拉著冰冰揚長而去。
等他們去遠了,晚風中忽然有一陣蒼涼的悲歌遠遠傳來。
後面的門簾里一個人卻在輕輕嘆息︰"這樣的惡客,倒還真少見得很。"門簾掀起,心心走了出來,忽然向地上的花如玉笑了笑,道︰"現在惡客已走了,你還不醒?"花如玉居然真的立刻就醒了,從地上一躍而起,搖著頭笑道︰"這個人好厲害。居然真要灌醉我。"心心嫣然道︰"只可惜你的灑量遠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花如玉大笑道︰"我這個人卻比他想像中要壞得多。"心心道︰"江湖中若再選十大惡人,你一定是其中之一。花如玉道︰"你呢?"心心道︰"我當然也跑不了的。"
花如玉道︰"沈璧君是不是已走了?"
心心點頭,道︰"我已叫白老三帶著她走了,也已將你的吩咐告訴了白老三。"花如玉道︰"那個女瘋子呢?"
心心道︰"我怕男瘋子到後面去找她,所以只好先請她到床底下去休息休息。"花如玉道︰"現在你可以請她出來了。"
心心道︰"然後再請她干什麼?"
花如玉道︰"然後再請她洗個澡,好好地替她打扮打扮。心心又笑了,道︰"我也听說一個人要進棺材的時候,總是要先打扮打扮的。"花如玉道︰"我還不想讓她進棺材。'心心板起了臉,道︰"為什麼?"花如玉遭"因為她還很值錢。心心道︰"你難道想賣了她?"花如玉道"嗯。"
心心的眼楮亮了起來"賣給誰?'花如玉道︰"據我所知有個老色鬼想她已想了很多年。"心心道︰"是什麼樣的老色鬼?"
花如玉微笑道︰"當然是個有錢的老色鬼,而且也舍得花錢的。"心心看著他吃吃地笑道︰"你真是個大惡人。"花如玉淡淡道︰"我本來就是的。"
心心笑道︰"你在打什麼算盤,蕭十一郎只怕連做夢都想不到。"蕭十一郎什麼都沒有想。
他只覺得腦袋里交空蕩蕩的,整個人都空空蕩蕩的。走在路上就好像走在雲堆里一樣。
他堅持不肯坐車,他說這條路就像是剛被水洗過的,仲秋的夜空也像是剛被水洗過的,能在這樣的秋空下,這樣的石板路上走走,比坐八人抬的大轎還愜意。
所以他們坐來的馬車,就只有先回去,所以冰冰也在旁邊陪著他走,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問︰"你餓不餓?"冰冰搖了搖頭。
蕭十一郎搖著手里的包袱道︰"我只不過想提醒你這里面有炖雞、燒肉、水晶腸子、糖醋魚、還有一整只八寶鴨子,你若是餓了,隨便你想吃什麼這里面都有。"冰冰看著他手里這個湯汁淋灕的包袱,想笑卻笑不出。
她了解他現在的心情,她知道他現在也許連哭都哭不出。
蕭十一郎忽然在路邊坐了下來,看著星光燦爛的秋空,痴痴地出了半天神,喃喃道︰"我剛才應該弄他一壇酒出來的,在這里喝酒真不錯。"冰冰在听著。
蕭十一郎笑了笑,又道︰"其實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有酒喝都不錯。"他笑得也不像是在笑,這種笑令別人看了只想哭-
她既然是為了連城壁而來,現在當然是找連城壁去。
他本來就是溫良如玉的君子,他們本就是恩愛的夫妻,她雖然一時糊涂,現在總算已想通了-
她終于已發現他本是值得自己依靠的人。
蕭十一郎從包袱里抓出只炖雞,看了看,用力摔了過去。
冰冰也坐了下來,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忍不住問道︰"那個人說的話,你真相信?"蕭十一郎道︰"我連一個字都不信。"
冰冰道︰"既然不信,為什麼要走?"
蕭十一郎說道︰"他難道要我陪著他躺在地上睡覺?"冰冰道︰"你為什麼不到後面去找?"
蕭十一郎道︰"找也找不到的。"
冰冰道︰"你還沒有找,怎麼知道找不到?"
蕭十一郎道︰"像他那種人,若是不願讓我見到她們,我怎麼找得到。"冰冰道︰"你看得出他是個很狡猾的人?"
蕭十一郎點點頭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想到了一個冰冰道︰"誰?"蕭十一郎道︰"小公子,那個比毒蛇還毒一百倍的小公子。只要一提小公子,他好像就忍不住要打冷戰。冰冰道︰"那個人當然不是小公子。"蕭十一郎點點頭,道"他是個男人。"
小公子卻是個女人,是個看來就像是只小鴿子,其實卻是食尸鷹的女人。
直到現在沈璧君做噩夢的時候,還常常會夢見她,雖然她已經死了,死在連城壁的袖劍下。
蕭十一郎道︰"那個男人長得雖然娘娘腔,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冰冰道"你能確定?"
蕭十一郎道︰"無論他是女扮男裝也好,是男扮女裝也好,我有個法子,一試就能試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來。'冰冰道︰"哦?"蕭十一郎笑道︰"我這個法子也是獨門秘方,次次見效,從來也沒有失靈過一沈。?冰冰忍不住問道︰"是什麼法子?"蕭十一郎道︰"模他一下。"
冰冰的臉紅了。
蕭十一郎道︰"剛才已乘你不注意的時候,模了他一下。'冰冰紅著臉道︰"我看你一定也醉了。"蕭十一郎瞪眼道︰"誰說我醉了,我現在簡直清醒得像貓頭鷹一樣。"冰冰道︰"你不醉的時候,沒有這麼壞的。"
蕭十一郎瞪著她,忽然露出牙齒笑一笑,道︰"你真的以為我是個好人?"冰冰輕輕地嘆了口氣,柔聲道︰"不管別人怎麼樣看你,只有我知道,你是個……"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听見一陣車輪馬蹄聲。
一輛黑漆大車從他們面前的道路上,急馳而過。
冰冰失聲道︰"這就是剛才那個人的馬車。"
蕭十一郎道︰"哦?"
冰冰道︰"三更半夜的,他們如此急著趕車,是去干什麼呢?"蕭十一郎道︰"也許車上沒有人。"
冰冰道︰"有人。"
蕭十一郎道︰"你看見了?'冰冰道︰我只要一看車輪後帶起的沙塵,就知道車上是不是有人了。"蕭十一郎苦笑道,"看來你的眼楮比大盜蕭十一郎還厲害些"冰冰終于笑了笑,道︰"至少比一個喝醉了的大盜蕭十一朗厲害些。"蕭十一郎道︰"我們追上去看看好不好?看那小子究竟在玩什麼花樣?"但這時馬車早已消失在黑暗中,連聲音都已漸漸听不見。
蕭十一郎跳起來,又坐下。
——追上了又怎麼樣?看見了又怎麼樣?
——剛才在牡丹樓上,她豈非已明明拒絕了他蕭十一郎又從包袱里撈出個八寶鴨子,拼命似的吃了起來。
吃,有時的確可以穩定一個人的情緒。
冰冰卻在沉思著,緩緩道︰"他一定沒有看見我們,一定認為我們早已坐車走了。"蕭十一郎的嘴里塞滿了八寶鴨子。
他本來很喜歡吃八寶鴨子,但現在卻覺得嘴里塞著的好像全是木頭一樣。
冰冰道︰"剛才趕車的那個車夫,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這種事她為什麼也要注意?冰冰又道︰"車上雖然有人,但卻好像只有一個人。蕭十一郎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了"怎麼會只有一個人?"冰冰也在奇怪,忽然道︰"我們再回連雲棧去看看好不好?"當然好。
她說出來的話,蕭十一郎是從不會拒絕的。
燈光還未熄,人卻已走了。
屋子是空的,廳里沒有人,房里也沒有人。非但沒有人,連行李都沒有。
蕭十一郎道︰"他們已全都走了。"
冰冰道︰"但車上卻只有一個人。'蕭十一郎道"也許他們不是一路走的。"冰冰道︰"既然是一路來的。為什麼不一路走?'蕭十一郎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難道他們知道我們又回來了,都藏到床底下去了。"他忽然跳過去,用一只手就將那張紫檀木的木床掀了起來。
床下面當然是空的,除了灰塵外,哪里還有什麼別的東西,他只不過覺得力氣沒地方發泄而已。
但冰冰卻看見了東西,一件跟灰塵顏色差不多的東西。
她過去撿了起來,才看出那只不過是根女人用的、已經很陳舊的烏木簪。
無論誰也不會對這樣一根烏木簪有興趣的。
她正想再丟到床底下。蕭十一郎卻忽然一把搶了過去,只看了一眼,臉色已變了-
蕭十一郎並不是個時常都會變色的人。
冰冰忍不住道︰"你看見過這個烏木簪?'蕭十一郎道︰"嗯"冰冰道"在什麼地方看見過?"蕭十一郎道,"在一個人的頭發上。冰冰道︰"在誰的頭發上?沈姑娘?"蕭十一郎搖搖頭,嘆息著道,"你永遠猜不出這個人是誰的。冰冰眼珠子一轉,道︰"莫非是風四娘?"蕭十一郎又嘆了口氣,道︰"你猜出來了。"
冰冰動容道︰"那個連走路都要人扶的婦人,莫非就是風四娘?"蕭十一郎好像直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立刻跳了起來,道︰"一定就是她,她剛才一定還在這里。"這根烏木簪雖然已很陳舊,但卻一直是風四娘最珍惜的東西。
因為這是蕭十一郎送給他的。
"她的珍寶首飾,雖然也不知有多少,卻一直都在用這根烏水簪,若不是她己被人制住,連動都不能動,絕不會讓它掉在這里。""這根烏木簪既然在床底下她的人剛才莫非也在床底下?-定是剛才我們到來的時候,被人藏在床底下的。""但床底下卻只能藏一個人。"
"車上也只有一個人。"
"她們的人到哪里去了?"
蕭十一郎恨恨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只要找到那小子,總能問得出來的。"冰冰道︰"我們只要找到那輛馬車,就能找到那個人了。"蕭十一郎道︰"我們現在就去找。"
他終于摔下了手里的包袱,忽然發現一個人在門口看得怔住。
牛掌櫃剛走進來,正看著滿地的魚肉發怔,看得眼楮都直了。
蕭十一郎只好朝他笑了笑,道︰"我們都是很節儉的人,吃不完的菜,我們總是帶著走的。"牛掌櫃也勉強笑了笑。
他本是帶著伙計來收拾屋子,檢點東西的,卻想不到莫名其妙走了幾個,又回來了兩個。
蕭十一郎也實在不願再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拉著冰冰就走。
牛掌櫃忽然道︰"兩位是不是要把地上這些菜再包起來。送到對面去?"蕭十一郎的腳步立刻停下,冰冰也回過了頭︰"對面?對面是什麼地方?""兩位難道不知道?兩位姑娘已搬到對面的跨院去了?'蕭十一郎的眼楮亮了起來忽然拍了拍牛掌櫃的肩,笑道︰"你是個好人,我喜歡你,這些萊我都送給你帶回去宵夜了,你千萬別客氣。"牛掌櫃看著地上一大堆爛泥般的萊,發了半天怔,滿臉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人巳不見了。
一個伙計剛進來,準備收始屋子,牛掌桓忽然也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些萊都送給你帶回去宵夜,你千萬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