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嗜殺為雄
傍晚,張夸正在院子里種植園藝。
忽然,他听到廚房的紗門有聲響。
「比比,」他沒有回頭,「拿殺蟲水來。」
後面的人沒有回應。
張夸的動作忽然僵住。
然後他很快的又恢復了手上的工作。
那人就在他的背後,抱肘看他。
張夸把小鏟子插入土里,微吁一聲,緩緩回身︰「你好。」
他認得出來人是李大鱷的得力手下一「武膽」金童川頁。
武膽一只手已插入西裝內。
「有何貴干?」張夸鎮定地道。
「沒啥貴干,」武膽說,「我來是要干點便宜了你的事。」
張夸鎮定的說︰「是李大鱷叫你來吧?」
「你知道李大爺,」武膽有些為他惋借的說,」他要舉火燒天,都非難事,更何況你這一家子!而你現在,連一把槍也沒有,嘖嘖嘖。」
張夸突然動手。
武膽迅速拔槍。
他拔槍的速度雖快,但張夸鏟子兜起一抹泥,已撲到他臉上。
他用肘部擋著視線,開槍。
張夸卻趁這剎那間撲近,擊倒了他,奪去他手中的槍。
然後立即沖迸紗門,邊大叫︰「靈靈、比比……」
他一沖進去,就釘死當堂,動也不敢動。
因為他看到︰他的太太和孩子,全給人用槍指著,哀憐的望著他。
「張先生,」文膽揶揄的說,「你的動作好快,可惜……」
然後他吩咐︰「把槍扔掉。」
張太太哀叫︰「不要,不要……」
文膽迎面給她一巴掌。
張夸雙眉一軒,三四名打手立即圍了上來,有的槍口對準張夸,有的瞄準孩子。
張夸只好棄槍。
文膽司空神經吩咐,「把槍踢過來。」
張夸只好照他的吩咐。
「李爺說,他要給你一些禮物,」文膽說著,開槍,比比額頭中槍,血漿四濺,倒地。
靈靈慘叫︰「爸一媽一」
張太太激動莫能已,沖去去抱住地上的比比痛哭。
張夸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
他正要動,大膽的槍口指張太大的背影。
張夸不敢妄動。
「這是第一個禮物,」文膽笑說,「這禮物是提醒你,任何人都不能跟大佬大大作對。」
張夸整個人已被怒火燃燒。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放開他們!」
「好,好漢就是好漢!」文膽無奈地道,」可惜你已落我手里,已沒有本錢討價還價。你不但要死,就算你太太和你弟弟,都不例外。」
「你不能不顧湖上的道義!」
「江湖上的道義?現在江湖上只講實力,嗜殺為雄,成王敗寇;」文膽好整以暇的說,」何況,就算我殺了你全家,人都死了,又有誰知道我們不講江湖道義了哈哈哈……」
「你——!」
「這樣吧,不殺光他們也可以——」文膽說,「可是,有個條件——」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你太太和你女兒,」文膽嘿嘿笑︰「兩個之中,你只能選一個。」
張夸昏眩欲裂。
文膽哈哈大笑,突然開槍。
靈靈小小的身軀後背穿了個洞。
血洞。
她哀叫半聲,撲地倒下。
張太太瘋了似的上前摟住,哭道︰「靈靈,靈靈……
文膽笑道︰「這是大佬大大給你的第二件禮物︰在沒有實力之前,永遠不要和敵人談判。你的太太我還有用,所以只好……」
張太太忽然不顧一切,上前纏住文膽,要奪他手上的槍。
文膽怒叱,一時也甩不月兌。
張夸趁亂出手。
他肩上吃了一槍。
可是他如同瘋虎,擒住一名打手,讓他的身體擋著自己,連挨了四五槍,同時,張夸也奪了他手上的槍,以膽捕膽,迅雷不及掩耳。一連格殺另外三名打手。
他霍然返身,發現文膽的槍口已指住張太太的額角。
「你開槍,」文膽獰笑,「我先殺她。」
張夸氣如牛喘,滿身血污。
他的手緊握住槍。
他的手在劇烈顫攔。
他不知道後面已出現了人影。
一個如幽魂般的身影。
張太太急欲呼叫,張夸發現有異,倏然回身,可是已來不及——。
他的手被砍斷、掉落在地上。
「砰!」
斷手仍扣動扳機,開了一槍。
後面的人是MR.COOL。
他的黑傘沿彈出利刃,刃口帶血。
張夸痛極,全身抽搐,如一條曝曬于干地上的魚。
張太太嚎哭。
文膽笑著一把扯住她,然後槍口瞄準張夸。
「他反正是死定了。」MR.COOL不許他開槍,「他的右手已斷,他已經完了。這個人據說常留人後路,我也留一條後路給他,他要是燒也燒不死,那他就來找我們報仇吧。」
說罷一腳踏在張夸的後腦上。
張夸撞在牆上,登時昏死過去了。
文膽狂笑。
MR.COOL收起傘邊的利刃,冷笑。
張太太哀泣。
二、報仇就跟我走!
火光熊熊。
丈膽穿好褲子,露出滿意的笑容,放了把火,揚長而出。
他吩咐守在屋外的阿炳,「我們把武膽先送回去。你們在這里,要是那姓張的還能沖出火團,你給他一刀。」
阿炳即應︰「是!」
他和一名手下在屋外留意著。
屋里滿是濃煙與火光。
張夸有點知覺,可是爬不起來。
領居們已報了警,可是救火車仍未至。
鐵,有兩個女子排開眾人,一見屋里起火,立即沖了進去。
她們正是方心如和方巧爭。
她們不畏火餡,沖入內廳。
眼前的慘狀令她們赫然震住。
兩個小孩,被槍殺慘死。
張太太身無寸縷,慘被奸殺。
方心如別過頭去,見斷了臂的張夸,正艱辛的爬向張太太伏尸處。
方心如一把扶住他,心痛如絞。
方巧爭見此慘狀,哭出了聲。
方心如見勢危急,忙道︰「快走!」
張夸不肯離開張大大,他只反復申吟出一句話︰「我要報仇!」
方心如叱道︰「要報仇就先跟我走!」
她不理張夸是否同意,抱著他沖出火海。
方巧爭為她用棉被雜物,在火焰中打出一條路。
方心如等一沖出來,阿炳立即發現。
他在人叢里悄然拔刀,正要拽出,忽手背吃了一塊石子,登時因吃痛而刀月兌手落地。
他的手下也要拔槍,但額角又著了一粒石子,撲地倒下。
人群騷然。
阿炳惟恐給人發覺,匆匆忙忙扶著手下離去。
火光中,有一個人,義憤填膺。
正是游白雲。
李大鱷正在大發雷霆。
阿炳手背里著傷。
「你們怎能斬草不除根!?」李大鱷又咬斷了雪前︰「姓方的竟敢跟我作對!」
文膽乘機建議︰「凡是阻您的路的,都要連根拔起,我看那姓方的也不如……」
李大鱷陡然止步,問「阿COOL,你有什麼意見?」
MR.COOL淡淡地道︰「我們現在想不收手也不可以了。」李大鱷笑,妄笑。
「張夸已斷一臂,他是神槍手,現在已跟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差不了多少,不足患為;」MR.COOL補充,「不過,方心如倒是一個人物,別小覷了她是女流之輩。」
李大鱷旋身,轉向他︰「你的意思是說……」
「那也沒有什麼,」MR.COOL做了一個耍木偶的手勢,道︰「方心如的一舉一動,已全落在我手里。」
李大鱷向他嘉許地頷首。
三、復仇者永不快樂
醫院。
方心如和方巧爭急去探病,腳步匆匆。
有警察守在病房門口,正在打磕睡,忽被吵醒,便堅持不允她們進去。
游白雲聞聲過來,跟那警衛說︰「兄弟,是自己人。」
方心如幾乎是沖入病房。
張夸在病床上,全身裹傷,臉孔也包孔起來,還滲著血漬。
他的眼神完全變了。
幾許凜然變成頹然。
他見是方心如進來,眼神才有一點改變。
方心如有無盡意的喚了一聲︰「張夸——」
張夸點點頭,表示知道她的心意。
「那天,我听阿珍說,阿浩詳細的向MIMI問起你跟我的關系,我覺得不對勁,便過來通知你,沒想到……」
張夸沒說話。
「你想要什麼?」
張夸搖頭。
「你想做什麼?」
張夸嘴唇嗡動。
方心如湊過臉去,只听到四個字;
「我要報仇!」
方心如嘆了一口氣︰「張大哥,報仇的人是不會開心的。」張夸別過臉去,可能因太用力而牽動傷口,繃布上的血跡擴染得更大了。
「不過,你有朋友,你還有我;」方心如握著他的手,誠摯地道︰「你放心,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張夸眼里泛起了淚光。
又過了一周。
晚上,方心如和方巧爭再去探張夸。
她們發現門口的警員又睡了覺,她們走進去之後,阿珍換花瓶的花,方心如問床上的張夸︰「好一點沒?」
張夸已度過危險期,他臉上綁的紗布已較少,方心如正想過去替他撫平一條月兌落下來的紗布,驀然發現︰
——怎麼張夸竟仍有兩條胳臂!?
她陡吃了一驚,但床上的人已然搶先動作。
那人一手箍住他的頸,閃到她身後,一槍抵住她的右太陽穴。
阿珍發現情況不妙,抓起花瓶想扔,已來不及了。
那人低叱︰「別嚷!吵就一槍殺了她!」
方心如強作鎮靜,「張夸呢?」
「他在床底下,」那人說,」我把他弄昏了,正要結束他,就听到你們跟外面的警員攀談的聲音,我只好先干掉你們。再殺他。」
他干笑一聲又說︰「是你們送上門來的,怪不得我。」
他得意洋洋,沒發現方心如已暗中自袖里掣出一枚金針,一針扎進他手臂上的穴道里。
待他發現時,手已麻痹,甚至扣不動扳機。
方心如立即把他甩了出去。
方巧爭也馬上與他展開搏斗。
這殺手凶猛異常,以一敵二。
外面站崗的警員這時沖了進來,雙手握槍,大叫︰「別動!」
那殺手猛抄起花瓶,要摔警員。
警員只好開槍,正中心窩。
殺手僕倒。
花瓶碎裂。
方心如自床底下拖出張夸,見他無恙,只是昏了過去,她忍住了淚,撫著他的發,喃喃自語道︰「就算你不報仇,人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又回過頭來輕斥那名警員︰「叫你保護張先生你卻睡覺,現在一槍殺了凶手,怎麼找人來指證李大鱷干的好事!?」
警員也覺後悔。
張夸蘇醒過來,唇邊只說著幾個字,沒有聲音;
「我要……我要報仇……」
又隔了幾天,方心如再去探張夸。
張夸病房門口,軍裝、便衣警員都有,如臨大敵。
方心如開門,只見張夸站在窗邊。
他在看窗外。
方心如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去搔擾他。
「你來了?」張夸沒有回頭。也知道是他。
方心如問︰「你好多了?」
張夸點點頭。
百時窗的簾子把他的臉色隔得一明一暗。
方心如視線落在小幾上的隻果,被整齊的切為四半。
她問︰「誰跟你切的?」
「什麼?」張夸沒听清楚。
「那隻果。」
張夸緩緩的舉起了手。
左手。
方心如想弄好氣氛,「你快可以出院了。」
「總探長說,我無憑無證,不可冤誣李大鱷,告他也沒用,反正是告他不了的。」張夸激動起來,然後又強行平伏下來,「我要回去。」
「這樣也好,」方心如想了一想,毅然道︰「俟你出院,你來我那兒住,反而安全些。」
張夸深深的望著她︰「只是……那要連累你了。」
「朋友自是拿連累的、利用的。」方心如笑了,「連有事的時候也用不著,哪還是朋友!」
張夸的臉因被火灼傷,留下可怕的疤痕。
但他眼里總算已有了一絲溫暖。
溫暖的笑意。
四、人到窮途應一笑
在方心如住宅對街的一棟大廈時,窗邊人影幢幢。
為首的是武膽主童川頁,他在監視方宅。
另一人是閻麻皮,他正拿著望遠鏡。
那「黑仔」忍不住問︰「我們為啥不直接攻進去?」
「方心如不是易惹的腳色,直來直往,恐有傷亡;」武膽指了指額頭,「你別光用手,不用腦。」
黑仔嘀咕道︰「這句話明明是大佬大大罵你的嘛——」
武膽在他頭上就擊了一記︰「你說什麼?」
黑仔連忙改口︰「我奇怪你為什麼不直接到酒樓下手?」
「上次跟她交手,輸了,答應過絕不再上她酒樓鬧事的;」武膽忿忿的說,所以這回直接殺入她的家里,干淨利落。」
只見閻麻皮忽然一震。
武膽要拿他手上的望遠鏡,閻麻皮竟然不肯,望遠鏡就似是黏在眼眶上了。
武膽沒好氣,一把奪了過來。
閻麻皮竟猶未盡︰「精彩、精彩!」心神似早已飛到方宅的窗口去了。
大家都聚攏上來,隱約可見一個美麗勻稱的少女果背,在浴室里晃過,正探手出來關了毛玻璃長窗。
「車!」眾皆失望。
「好,方心如進了浴室洗澡,張夸一手已斷,阿珍身手不入流︰「
他興高采烈,「我們正好殺進去!」
「對!」閻麻皮也奮亢地道︰「報上次她奪我寶物之仇!」
黑仔忍不住又自言自語的說,「其實他們想闖進浴室去才真。」
閻麻皮,武膽一齊給他頭上一拳。
各人準備好武器,子彈上膛,武膽略一頷首,六六條漢子,下了樓,穿過長街,到了方心如宅子,入了電梯,到了寓所之前,其中一人按響了門鈴。
門里有個清脆的女音問︰「準?」
「警方人員。」其中一名殺手說︰「我是‘縮頭’。」
阿珍出來開門。
躲著的殺手一擁而入,文膽先用槍制住阿珍,挾持而進。
張夸在沙發上,正在削梨。
阿珍已受制,他不敢亂動。
閻麻皮帶兩名大漢,臉上都露著婬邪的神色,一腳踢倒浴室的門,沖了進去。
只見方心如正在沐浴。
浴缸滿是泡沫。
白得雪也似的泡沫簇擁著方心如勝雪的肌膚。
在熱氣蒸騰里,方心如眉目如畫,胸前貢起的弧度和肩膊的曲線,柔和得令人怦然心動。
方心如一聲驚呼。
閻麻皮和手下交換一個臉色,邪笑逼近。
方心如突然白泡泡里拔出一支小手槍。
「砰、砰、砰!」
一槍,一條人命。
在廳外的武膽皺了皺眉頭︰「這麼漂亮的女人,一槍殺了,多可惜,老閻夫是暴殄天物……」
忽然,見方心如姿態婀娜的倚在浴室門口,背光而立,曲線優美得像一場荒唐的夢。
他正感奇怪。
方心如已開槍。
一名殺手倒了下去。
另一名殺手與方心如駁火,仍慢了一步,給她射殺。
還有名殺手正想動手,阿珍已一肘撞倒了他,翻身滾地,抄起地上一把手槍將之格殺。
武膽有最好的機會射殺方心如,但額上不偏不倚的插了一把小刀。
他吃力的轉過頭去。
張夸手上的刀子已不見了。
「你忘了,李老板也忘了,」他伸一伸左干五指,「多年來,我的確是‘神槍’張夸,但在十幾年前,我還有個綽號,就叫‘飛刀手’。」
他作結論︰「你們不該忘了這個的,」
三人動手,干淨利落,闖入者盡皆被殺。
在外面把風的「黑仔」見勢不妙,連忙溜掉,但還是給阿珍打了照面,認出了他。
「李大鱷這次損兵折將,一定要大舉報復的;」方心如說,「這次我要跟他硬踫了。」
張夸說︰「我和他,只有一個能活下去,不然,兩個都死也無妨。」
方心如憐惜的望著他,「你要報仇,就得快快好起來。」
張夸一笑︰「我已經全好了。」
方心如也笑了︰「你心情好像開朗些了。」
「不然怎樣?」張夸說,「人到窮途應一笑。我落到這個地步,還有你們這麼好的朋友,也該無憾了,而李大鱷也活該在劫難逃了。」
「啊,」阿珍忽然發現新大陸似的叫道︰「方姊你的身材真好,難怪可以色誘他們!」
方心如這才想起自己僅用白毛巾裹住身子,就沖了出來,殺敵,而今離張夸極近,自然給看個玲玩浮凸,一覽無遺,當時飛紅了臉,輕呼一聲,退回浴室,砰地關上了門。
阿珍和張夸,微笑會心。
只听在浴室里傳來方心如的罵聲,「死八卦妹!還不叫你那干死黨來,把死人全拖出去,要等警方來找我們麻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