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極了的少女對他笑了一笑。這時候,午時剛過,李布衣正在道上,盤算多走一程,在前鎮落腳,還是在這大方門的小莊院先做生意?但那少女明眸皓齒,偏著頭側看瓜子臉這般一笑,像玉墜扇子在金花花的陽光下一映,煞似盛暑熱大的一陣冰涼清甜。李布衣想︰也罷,就在這莊里先替人解解凶吉再說。
那女子十分年輕,因為貌美的關系,更越發嬌滴滴,很有一種驕氣,好像一座園子里的花都教她這一朵開盡了似的。李布衣笑笑,往大方門的城樓走去,那少女對他眨眨眼楮,摹地掠上了樓上。
李布衣笑道︰哦,輕功真不錯忽然之間,他看到城樓上貼滿了幡旗。黑字白布。都是些追悼的句子,顯然是治喪期中。李布衣斂了一下心神,知道此處乃吊祭一莊顯要之人,就在這時。幾聲呼嘯,兩道人影,飛襲而下,前面一人,一刀剁向他左足腿腔。後面的人,十指扣向他雙肩臂腫。
這兩下突擊都十分之快。就算面對面的出手,只怕能躲得開去的人也不多。但在這剎那間。前面人,一刀砍向後面那人,後面那人。雙手扣向前面那人,這都是因為中間的李布衣倏然不見了。
那兩人也確是好手,後面人一抬足,及時踏住了單刀;前面的人左臂一架,擋住了十指制穴。
李布衣滑開七尺,笑道︰兩位話未談到半句,淬地頭頂上又掠起一道風聲。
刀風。
李布衣一低頭,刀風貼後腦而過,但另一道刀風又向他腦袋劈下來!
前面那兩人出手暗算,但都未曾下殺手,李布衣故也沒有還手,這人一刀不著,競惱了火,下一力就是要命的,只听那出手點穴的人叫道︰三妹,不可但刀光一斂,那把刀已到了李布衣手里。
李布衣倒飛九尺,微微笑道︰女孩兒家,出手忒也狠辣原來這居高臨下劈他兩刀的人,就是那個才對著他笑,明媚得春花也似的穿白衣黑花邊服的女孩。她手中有兩柄短刀,正是武林中女子慣使的蝴蝶雙刀。只是此刻她手中只剩下一柄刀。
另一柄卻在李布衣手里。
這女子跺足道︰大哥。你看,你叫我停手,刀卻給人家搶了廠那空手的男子比較持重,便說︰你明明沒停手嘛一一一人家只奪了你的刀,也沒傷害你。
這女子啄著櫻唇嘴裝哭道︰大哥,做妹妹的給人欺負,你還讓著人家。
那男子臉色整了整,道︰問清楚再打未遲另一個手執單刀的男子卻說︰還問什麼?這人佯扮相士,身懷武功,潛入方門.還有什麼意圖?讓我三五招把他擒下,到時由不得他不說!這人刀眉斜飛入鬢,白淨高大,相貌堂堂,顯然比那空手的男子年輕,但神態間越發倨傲。兩人都穿著麻衣,那女子也戴著白花。
李布衣干咳一聲,道︰借問一聲,兄台說喬裝打扮相士的人,是不是在下?
那年輕男子冷笑一聲,仰鼻游目一掃,冷冷地道︰難道這兒還有第二個假算命的不成?
李布衣說︰那是說在下。不過,在下替人消災解難已十幾年,被人說過騙飯吃、不靈光,卻沒听人說過相師這一門也有人冒充的。他笑笑又說︰做這行的,不見得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年輕漢子怒道︰你還狡辯!踏步沖前,單刀一起,身形陡止,李布衣一看,不禁也打從心里喝了一聲好!
原來這青年沖過來時,確是氣沖沖,但一沖近敵人,立即保持高手相搏氣度,既不心亂也不氣亂,獨劈華山之勢儼然名門正派子弟風度,李布衣說了一聲好!那人已一刀劈下。
這一刀劈下,看似一招,但內中隱含犀牛望月雪花蓋頂、喝斷長橋、師姑擔傘、白蛇吐信、伏手旋風、小鬼拿旗七式,李布衣一看,倏一伸手,竹竿搭在刀頭上,這小小一把竹竿,在那青年感覺里重逾千斤。別說那七式一招都攻不出去。而且連出刀收刀也毫無辦法。他強力撐著,一張臉已漲得通紅。
那赤手空拳的大漢,見勢不妙,也抽出掉刀撲來。李布衣忽叱道︰好攔門寨刀法!三位少俠可是刀氣縱橫方信我方老俠的高徒!?
李布衣這一聲叱,果然生效,持掉刀的漢子和拿蝴蝶刀的女子,都對望了一眼,住了手,拿悼刀的沉穩青年漢子抱拳問︰尊駕是誰?如何認得先父?他見李布衣一招間道破來歷,心中不免暗自驚訝。
那倨傲青年運力提刀,卻舉不起,滿臉漲得通紅,想破口大罵們生又一口氣喘不過來。
那女子卻叱道︰有什麼稀奇!那老賊派來的人,自然知道我們是誰了!大哥你別信他的胡謅
李布衣一笑,違然收回竹竿。那倨傲青年猛覺阻力一空,他正全力拔刀,當時呼地一聲,沖起丈高,他這腳未沾地,便罵道︰他媽的妖邪話來說完,一口真氣周轉不過來,叭地摔了個仰八叉!
大哥卻搖頭說︰尊駕是誰?若不說明,恕在下等無禮。李布衣望了望自己旗桿上的字,苦笑道︰我早寫明字號了,方少俠又何必再問。
那漢于看看旗桿上神相李布衣.道︰你真的是江湖相士?李布衣笑道︰如假包換,除了看面相手相,也略涉堪輿佔卜缸批望氣,貴莊山勢秀麗端莊,水流曲折緩秀,山環水抱。拱護有情,藏風得水,不論日觀氣察,盡得巒頭。理氣之吉我因未知貴莊辦喪,無意冒犯,便向各位請罪。說著,長長一揖。
李布衣說出大方門的山水形勢,算是露了一手.那女子卻听不懂,間︰他說什麼?
那大哥也回札道︰卻不知閣下如何認得先父?
李布衣笑道︰令尊翁將刀法修練成無形刀氣,行俠仗義。天下皆知,我這等跑江湖的,若未听過,那就寸步難行了再說;令尊協從李東陽大學士普行德政,人所尊仰,在下自是欽儀了。
孿布衣這一番贊美,三人大是受用。那大哥道︰我們也有不是之處。因知有好邪之徒趁先父悼喪之日來犯故此設下重門,以誅妖邪,卻不料驚擾先生。
李布衣微注目訝道︰有妖徒來犯麼?令尊大人他?
那大哥哀嘆一聲道︰爹他老人家不幸在前臼謝世。今日治喪,料他仇家必來奪三妹故此一一一
李布衣奇道︰三妹?是怎麼一回事?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向大哥道︰哥哥,別理他。咱們應付得了,不要人幫忙。
那大哥道︰這位先生好身手,若有他仗義相助,不愁那倨傲青年卻重重哼了一聲道︰大哥你也忒沒志氣!咱們的事,咱們料理,誰知道別人明說幫助,暗里是何居心?別看我們年輕,以為咱們十二三當家啥事不懂,嘿,嘿!
李布衣笑道︰方少俠哪里的話心想元謂惹這股閑事。但又見三人年輕俊秀,奇難將臨,未必能度災劫,不禁便嘆了一聲︰可惜我與方老俠難緣一晤,今日想瞻仰老俠遺容,亦不可得
那大哥道︰先生快莫如此說。請上莊去。晚輩等薄備茶水李布衣正容道︰這兒是大方門.那麼便是在江湖上飲譽已久的大方莊吧?
那大哥逐︰一引介道︰是。我叫方離,二弟方休,三妹輕霞,冒犯先生處,請恕罪。說著抱拳行札,方輕霞水也似的眼楮向他瞟了瞟。方休卻哼了一聲,收起了刀。
方離喊了一聲︰才叔,有客來了。上面有人應了一聲。大概是執理喪事的僕人。方離當先引李布衣而行,穿人一所領土堂,李布衣便問︰方老爺子一向清健,怎會忽然間,,
方離這時眉字問現出憂憤之色,方休啪地一聲,一掌擊在牆上悻悻道︰都是劉破那老賊!李布衣一听,微微吃了一驚。
劉破跟方信我。古長城,當年赦血為盟,並稱霹靂三義。以方信我為老人,劉破是老麼,古長城排行第二,為人魯直固執。又十分粗獸,一身武藝,但仍躬耕田園,不理外事。
方信我為人正義,跟李東陽大學士是舊交,一在廟堂,一在江湖,相應作事,很得民心。李東陽是天順十八年進士,歷任鈞林院編修、左庶子。侍讀學士、太常少卿,孝宗弘治八年人間,拜文淵閣大學士,加禮部尚書、太子少保,長謀略、善文章,時上疏前朝孝宗,痛陳黎民疾苦,多事改革。
但孝宗死後,武宗即位,這位正德皇帝品格尚在一般市井酒色之徒之下,除遠賢臣,親小人的德性外,外加好大喜功,這才勞民傷財,斷喪國家元氣。他對正事不理,至于顧命老臣劉健、謝卷、李東陽的奏疏,全文給大監劉遭受理。劉謹、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樣,魏彬。邱聚、高鳳八名大監,重要事務是拍皇帝的馬屁,並陪正德去捉蟋蟀。趕兔子唱戲,到民間逛窯于,嫖妓女,外加強暴民女,私下對異己趕盡殺絕,暴斂私財,例行逆施。
無所不為。
劉破覓得時機,成為谷大用的太監門生,他雖一把年紀。但有了這等靠山,縱叫爹叫娘也不臉紅。谷大用跟其他七人合稱八虎,待劉健。李東陽、謝卷等三位大學士聯合九卿諸臣上疏,求請罷八虎以振朝綱而挽國運,八虎一齊向十六歲的皇帝哭倒,表示因忠心待主致遭人所忌,皇帝一听︰豈有此理,若殺了這八人。跟誰玩去?今日我做皇帝的不再下馬威,別給你們欺上頭了!于是對八虎大封特封,其中一個官職,便是任用谷大用提督兩廠。
這一來劉健。李東陽、謝卷見皇帝如此倒行逆施,只好上疏求去,八虎當然高興地放過這些眼中釘。其中郎中李東陽暫被皇命作個意思的挽留,但亦完全失勢。劉破附隨谷大用,登時猶如水漲船高,以前跟他稍有嫌隙者,可謂給他報復個夠。他對方信我,卻是最恨︰你得意成名時,我還連門兒都沒有,所以才結義攀交情,今朝教我給熬出頭來了,不好好整治你?
可是李東陽內方外圓,還在官場中留下來敷衍場面,劉破雖仗恃各大用,但忌于李東陽名威,不敢直接抄方信我的家。方信我因此也退出江湖,隱于家中,希望能以此避禍。沒想到。這一避。連世都避了。
李布衣心里感慨,來到靈堂前,默默行禮,心想︰方老俠留下這幾個年輕孩子,在劉破虎視眈眈下,可謂死難瞑目。想到這里。便向棺中的尸體深注乙只見棺停里方信我銀眉白須,身形巍巨,臉耳居然似涂上一層白粉似的;五指直伸,拇指微翹,戴了只翠綠戒子,想是方氏三兄妹未忍封棺,對老父遺體要多看幾眼。
李布衣退過一旁,垂手默然,方離這時才答他剛才問的話︰劉破見爹爹得病,便過來提三妹的婚事
李布衣雙眉一展︰婚事?他想到方輕霞雖活潑可愛,但也刁蠻得緊,誰娶了她;有得受了,心中不禁暗笑。
方離恨聲道︰劉破的兩個兒子,一個愚呆白痴,一個奸婬良家婦女,爹怎會同意?但劉破說︰這是谷大用谷公公的意屬,爹既不能公然違命,只好拖下去,拖得幾天,心情又氣又急,便唉!
李布衣本來想這小姑娘刁蠻,教訓她守婦道也好,但對劉氏父子的仗勢欺人,怎能坐視?當下微微笑問︰所以幾位就在大方門埋伏劉破派來的人口?
方離垂首道︰是。
李布衣問︰那麼你們又何以得知劉破會沖在今天來呢?
方離道︰他說過,今天要爹把女兒交出來
方休冷笑道︰他那種人,擇日子也會擇著今天來的!
李布衣點頭道︰這倒是。微游目囚周,只見效個老家丁,其中一個相貌淳懦敦厚,便是方才。因問︰方老俠的訃聞,沒有發出去麼?怎麼憑吊的人都沒有來?
方休恨恨地道︰當大學士輔先王理朝政時,庭若鬧市;被黜後,門可羅雀。劉破來尋後,連莊里門客都走個干淨;而今爹已過世,誰還敢來?
李布衣嘆道︰這也難怪,人在人情在,人死兩分開,人少不免多為自己著想,免惹是非的了。
方休傲慢地瞅著他道︰你是怕事,就請及早走。
李布衣轉過去問方離道︰古長城古二俠呢?他古道熱腸,理應不是見刊忘義之徒。
方離說︰古二叔當然會來,他還請得京師大俠司馬挖一道來呢。
李布衣哦了一聲,只見方輕霞飛紅了腮邊,暗忖︰難道這小妮子跟司馬挖?想想又絕無可能,司馬挖已是四十來歲的人了,區縱情聲色,這小妮子雖刁潑,但不失純真,理應不致喜歡那一種人。
李布衣心中如此尋索,忠良之後,不能眼見他們遭人欺凌,這事也只好管定了。
方休卻對李布衣大不順眼,向方離道︰大丈夫生死何足畏?劉破那老匹夫若是敢來,我們方家的人就和他拼了。最多不過一死,留得百年身後,豈不磊落?大哥你又何必向外人嘈叨求救呢廣說著一副大氣凜然的樣子。
李布衣看看他,問︰你著是英勇犧牲了,那你妹妹呢?
方休怔了一怔,回首看看他妹妹,大聲道︰我妹妹寧死也不落入賊人之手的!
李布衣注視他問︰那你要她怎麼做?
方休略一尋思,把胸膛一挺道︰方家英豪,自作了斷,我絕不怕死!
李布衣微笑笑道︰我知你是好漢,不怕死,但你妹妹總不能陪你去死
方輕霞忍不住,眼淚盈眶,忍哭大聲道︰要是落人他們手中我寧可一死。
李布衣點了點頭,道︰那你們死,誰來保護尊嚴遺體呢?方休、方輕霞都為之楞住。
方離長嘆道︰但願古二叔。司馬大俠早些前來,憑我們之力,實難招架劉破等
方休怒道︰大哥,我們方家于弟,是何等蓋世英雄,豈怕劉破那老賊!
方輕霞道︰我們三兄妹,打他一個老賊,還真不怕他!她生氣時腮邊的肌肉拉得如一張紙、飛抹酡紅,更是美麗。
方離愁眉不展地道︰單憑劉破,我還不擔心,但他的死黨關大鱷,武功也恁地高絕,加上他那兩個兒子,也真不好應付哪
方輕霞便說︰我們也有人。我們有才叔!
方休冷笑道︰沒有人又怎樣?我可不怕。他每一句話都說出自己不怕,倒像惟恐有人說他怕似的。
李布衣向方離問道︰要是如此;老爺子一過身,為何不早些暗自撤離此地?
方離道︰這里是祖業,不能撤離的。
方休挺胸道︰爹以前在此創立大方門,我們要在此建起小方派。說著一副拔刀而出,與人相斗的樣子,李布衣瞧在眼里,暗嘆一聲,問方離︰那為何不廣邀武林人物,來助你們主持正義?
方離微弱地道︰發也沒用,我知道沒有人會來的。
李布衣搖首道︰難道你們就在大門口伏擊幾個人便算是防衛麼?
方離唉聲嘆氣︰除了這樣,又能做些什麼?隔了一下,又說︰我們已發出了訃聞,要是連吊喪也不敢來的人,又如何膽敢拔刀相助呢?說看望了一望冷清的靈堂。
方休冷笑道︰你若怕死,現在可以走了。
李布衣笑問方輕霞︰姑娘今年貴庚?
方輕霞沒料他這一問,退了半步,答︰我不告訴你。
李布衣便向方休道︰待你妹妹告訴我幾歲才走。說罷悠悠然坐了下來。
方休怒按刀柄,罵道︰你算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高按著他的臂膀道︰弟弟,不可如此魯莽卜方休氣憤難平地道︰大哥,你想要這種跑江湖騙飯吃的來攪擾我們麼!
方離跺足嘆道︰爹說過,憑我們幾人之力,是沒法子抵御劉破的你得罪武林人物,做哥哥的我可擔不起場面!
方休氣忿地插回了刀,道︰我總有一日要爹知道,我能光大方家!
方輕霞忍住眼淚悄悄補上一句︰可惜爹不曾看到了。
李布衣心里更多感慨︰看來方家三兄妹,大的優柔寡斷,中的傲慢魯莽,小的刁蠻惹事,又如何光大門櫥呢?自保亦足堪可虞。
只听那老僕方才加了一句道︰大少爺、二少爺、三小姐不要忘了。還有老僕一柄刀!
方離苦笑道︰才叔,你忠心耿耿,老爺子役錯看你。
方休便挺胸說︰你看,憑方家這回張刀,還怕姓劉的不成!
忽听一人笑道︰方家四張刀麼?那我姓司馬的連珠雙鐵鞭算什麼?方離、方休、方輕霞一起大喜,只見三人不沾地。已掠上樓,直入靈堂,當先二老,先向靈樞拜了三拜,另一少的當即跪倒,鳴咯咯叩了三十響頭。
這少年叩頭發出好人聲響;李布衣不禁有些詫異,果然那少年叩頭時額上已腫起了一個大泡,虎目卻都是淚。
那少年長得黝黑粗壯,方臉闊口,一身是汗。來的兩個老人。其中一個扶棺哭道︰他女乃女乃的熊;方老人,你怎麼不等等兄弟。撒手就去了。說著號吻大哭,哭沒幾聲,反手一抓,將方離揪近胸前,瞪目厲聲問︰你爹是怎麼死的!?他雖老我一大截,但他媽的身子比我還壯朗,怎會
方離苦著臉道︰都是教劉破逼婚逼死的。爹知劉三叔狼子野心,終日茅飯不思,憂心怔忡,從樓上摔下,破了條腿,不久便
那黑臉老者莊稼漢粗布服,猛喝一聲︰去你女乃女乃的!那種人還叫他三叔!說著把方離大力一放,氣呼呼的道︰誰不知我兒子跟你妹妹自小指月復為婚,他那兩個兒雜種來湊什麼勁兒!
李布衣這才大悟,難怪方輕霞听人提到古長城同來的人時飛紅了臉,腮角含春,原來是古長城,有這個兒子。這時只見方輕霞和那黑少年偷瞥了一眼,一個羞紅了臉,一個低垂了頭。李布衣見一個嬌俏,一個老實,樂得看這麼兩心相悅情景,心里也舒暢。
這時同來的一人,約莫四十來歲,扎儒士中,臉帶微笑,但臉色卻隱隱發青,像是隨時都在與人決斗一般,只听這人間道︰怎麼來的只有我們三人?
古長城慣說粗話,禁不住一句便罵了過去︰老鷹吃雞毛。填滿肚子算啥事口有你有我父子加方家四張刀,不夠那姓劉的直人橫出麼!這人便是京城大俠司馬挖,他素知古長城的脾氣,便道︰夠!夠!只不過,方老爺于真算是有錢有酒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了!
古長城又瞪眼楮叱道︰娘的!我不是人麼!我千辛萬苦把你從京城里請出來,你也不當自己是人麼!
司馬挖知這古長城說話便是這樣子,便笑笑不去理他,微注向李布衣,便問︰尊駕怎樣稱呼?
李布衣笑答︰算命的,路過貴地而已。
司馬挖當然不信。望向方離,方離說︰這位先生武功很高。我們差些兒暗算錯了人,後來
司馬挖哦了一聲,向李布衣走近;微笑他說︰尊駕要是奸細。還是早些離開的好,何必吃不了兜著走呢。
古長城見狀便走過來,大聲問︰你是奸細?
李布衣咄一聲道︰若我是奸細。你這麼一同,我也不能認了。
方輕霞這時禁不住道︰、他人不錯若他要加害我們,早就加害了。
方休不服氣,又哼一聲,冷冷地道︰那也未必。
司馬挖淡淡地笑著,但額上青筋,一閃兩現︰你若不是奸細,而今京城姓司馬的和古二俠來了。你也該走了。
李布衣微笑反問︰哦?司馬先生認為有你們在,就抵御得住劉破父子了麼?
司馬挖的臉忽然青了。就似一張攝著鬼的臉譜。
古長城大聲道︰司馬,留著他吧,他女乃女乃的,要是敵,也不走的,遲早都要交手;要是友,咱們不能錯怪了好人!他雖然說話粗魯不文。但畢竟是在江猢上見過大風大浪的,抓得穩舵看得準。
司馬挖一笑,道︰對付劉破父子,有我們幾人,也就夠了,就不知那關大鱷有沒有同來,關大鱷的平稜雙 ,可不是浪得虛名調說著舌忝舌忝干唇。
方離見狀,揚聲叫︰才叔,倒茶。
方才巍巍顫顫走過來,為各人都泡了一杯茶,忽听一人笑道︰多斟一杯,遠道而來,渴得緊!
在座的人見了,都喜上眉梢,司馬挖起座笑道︰鄭七品來了,天大的事,也擱得住了。方離、方休、方輕霞等都喜出望外,鄭七品好歹也算是一個官,而且在八虎中魏彬麾下吃得住,而且是方老爺子的摯友,這次有他出面,諒劉破父子也不敢怎樣。
這鄭七品既不是什麼高官,最高曾任中書舍人。但交游廣闊。出手豪綽,而且武功也很不俗,黑白兩道元有不買他情面的。
鄭七品一至,司馬挖便道︰鄭七哥遠道而來,大駕光臨,我們以茶作酒,就敬他一杯。鄭七品和司馬挖對飲,方離見鄭七品不先拜祭老父,但有求于人,也沒辦法,他是方家長子。便以茶為酒作為敬禮。古長城生性粗豪,毫不理會繁文縟節,也一喝干盡。
鄭七品飲罷說︰我收到訃聞,很是難過,便趕來看看,沒想到司馬大俠和古二俠也在這里。李布衣望去,只見鄭七品的人長得福福泰泰,眼尾如刀,笑時法令深而下齊,看夫人卻很隨和。
古長城道︰我不來,誰來?!
鄭七品笑道︰我是沒料司馬大俠也在。
司馬挖趕緊陪笑道︰我更設想到鄭七哥不辭勞苦,趕來這里。
鄭七品笑道︰司馬大俠最近保的鏢,都很罩得住,我也常听江湖人提起司馬。無不豎起指頭的。
司馬挖笑得臉上的青氣也沒了,哪里,哪里。能討碗飯吃。還不是朝廷賞的,江湖漢子給的。
鄭七品左足搭在右膝上,悠閑地道︰也不光是這樣,司馬的靠山也穩實得很。
司馬挖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麼?在江湖上混,靠山越扎實越好。
鄭七品撾掌笑道︰你這樣說,做哥哥的我,整天在朝廷廝混。豈不愧煞?
司馬挖忙不迭地道︰江湖上的靠山徐水縣的那股劉家軍,可要不是御史果竄大人罩住。還有劉謹劉公公
鄭七品笑著打斷道︰這些事。我們哪可議論的。
司馬挖作揖道︰是,是,七哥說的是,小弟多嘴了。
古長城听到這里,憋不住便大聲道︰你們兩個,撂下拐杖作揖的,老兄老弟一番,今個兒我們可是應敵,可不是吃飯飲茶來的!
鄭七品笑笑,投日向李布衣笑道︰那位是
李布衣一笑道︰李布衣。
鄭七品隨便哦了一聲。舉杯道︰咱們沒見過,喝了這杯。算是江湖兄弟。
李布衣笑笑︰一介草夫,怎敢高攀?
司馬挖也舉杯道︰我也敬先生一杯。
李布衣笑著喝了,古長城再也忍不住,啪地一掌擊在桌上。罵道︰你們來喝茶飲酒,還是來議事的?!
鄭七品笑道︰是,是,方老爺子的死,下官也很難過。想方老爺子在世,下官和他相交莫逆對了,那位可就是方輕霞方姑娘?
司馬挖就說︰方姑娘貌勝春花。真是匹配。
古長城這下可是奇道︰跟誰匹配來著了?
鄭七品和司馬挖對望了一眼,兩人笑笑。還是由司馬挖道︰據說西廠有個營總劉幾稀,人品樣貌,俱屬上選,跟方姑娘倒是大選地設的一對人兒。古長城嗯了一聲,方家三個年輕人卻臉色都變了,古長城這才醒覺,喝問︰劉幾稀?豈不是那劉破老賊的大兒子!?
司馬挖說︰是呀廠
古長城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兒子一步上前,向司馬挖︰你是我父請回來對付劉破父子的,怎麼在伯父靈前說這種話!
鄭七品眉開眼笑問︰他是誰?
司馬挖笑道︰古長城的兒子,叫古揚州。
鄭七品笑道︰據說古長城的兒子對方信我的女兒.也痴心妄想一一一
司馬挖說︰便是他。
鄭七品嘴里嘟嘟嘟了幾聲,說︰古世佷,幾句話,如你听得了,我倒要勸勸你。
古揚州氣唬唬地道︰你盡說無訪。
鄭七品道︰江湖上的詭橘風雲,不是你這種耕田務農的人消受得來的;金粉紅顏,世間何處沒有?你們父子為一個女人,得罪劉破父子,可是大大劃不來的事。
古長城瞪著眼,指著他︰你,你下面的話還未說出。就听一人自外掠人,一面說︰怎麼啦?二哥又動那麼大的火氣。
這叫二哥的人,三絡長髯,臉色赤紅,古長城一見,幾乎氣炸了心肺,吼道︰劉破,你你可來了!
劉破卻笑道︰讓二哥久侯,真不好意思。他前後有兩個少年,一個氣高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一個眼神呆痴,只會傻笑。便是劉破的兩個兒子,外號自稱花蘭世的劉幾稀與玉面郎劉上英。這兩人一個傲氣,一個喪氣,但樣貌姣好,普通女子部不及他們眉目娟秀白皙。
劉破身邊還有一人,這人血盆大口,閉著時嘴角伸及耳根,一咧開來簡直像要攫人而噬,這時他正張嘴笑道︰鄭七兄。司馬大俠,久沒見了!
鄭七品慌忙站起,向劉破父子和這人行禮道︰劉大人,關大哥,二位公子來得真好,可想煞小弟了。這大嘴老人便是中州一怪關大鱷。
劉破悠然道︰方大哥真的是逝世了麼?
司馬挖躬身道︰是。他尸首還停在那邊。
劉破搖首嘆道︰可惜可惜。便向靈樞走去。
方休大喝一聲︰狠心狗肺的東西,你們惺惺作態可惜什麼?
劉破冷笑道︰可惜方哥未見他的女兒跟我兒子完婚就瞑目不醒了。
說著回首問司馬挖︰我叫你跟方家的人再提一下,並說服古老二,你做了沒有?
司馬挖垂首道︰回京大人,小弟說是說了,但方家的人,明明是井底之蛙,卻自視過高,而古二俠便又剛愎自用,食古不化
劉破微笑打斷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他們不慣也會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