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第二十章 你是我的溫柔 作者 ︰ 溫瑞安

一此時,此地,此情

「想什麼?」

「沒,沒想啥。」

「不說就算了,才不稀罕!溫柔扁了扁、噘了噘小嘴兒,回頭找螢,螢都不見了,就改了目標去仰望天空,「我找流星。」

王小石也坐著,等流星。

兩人坐在草地上。

挨著。

風很涼。

雲很急。

這些都可以感覺的到的︰

兩人更感到對方的心跳聲、桃花落的聲音、桃子落的聲音、桃葉落的聲音、桃樹上蟬知了知了的聲音,還有心跳的聲音……

王小石覺得這一刻很好。

月黑風高桃花夜,他但願就此坐到天明,哪怕坐上一生一世也無妨。

溫柔也很溫柔。

她平時是個活月兌月兌的女子,難得如此文靜溫馴。

現在她很乖。

還哼著歌。

听得出來她是開心的。

王小石問︰「怎麼不唱出來?」

溫柔答︰「因為我五官姣好,但五音不全。」

王小石笑了。

溫柔也笑了。

王小石見她嬌秀動人,忍不住說︰「你真是個溫柔的女子。」

溫柔也第一次听人這樣說她,臉上發熱,「因為我是你的溫柔。」

王小石听得心口一蕩,忍不住伸出手臂來摟她靠近自己。

——他以前失戀多次,每次都虧在太早表了態,錯用了真誠,輸掉了自己,沒了神秘感,全得不到回報,換不回真情。

但他卻沒意思要改。

這點白愁飛笑過他。

王小石只說︰「二哥,談戀愛還要裝模作樣搶傲慢扭六壬的,我可吃不消,還是你勝任,你來;我啊,要這樣折騰法,我寧可這輩子獨身過活算了。」

連蘇夢枕也勸過他。

他只撒手擰頭說︰「大哥,不行,談情說愛還得斗智斗力斗功夫的,我搞不來。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可以了,只是我一直是遇上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的。大家逗著玩,可以;要是斗計謀,那在一起又有何用?與敵同眠,不如失眠。」

不過,因為失敗、失意、失戀多次,他也少了那一份一鼓作氣的勁兒了。

就在而今,他不知該不該摟溫柔,應不應抱她一抱?

——或許她願意?

——許或她不願意?

——她可是正等自己?

——萬一翻臉怎麼辦?

——該抱她嗎?

——還是慢一步吧,小石,你去得太急了。

——該摟她嗎?

——你想歪心了。

——不,是因為風大,怕她冷。

——她不正覺得冷嗎?

——小石頭,你怕什麼?你還是男子漢麼?

——她剛才還親過自己呢,自己卻連踫也不敢踫一下!

——不如就親回她吧!

——這樣做、好嗎?

——應該嗎?

——親?

——親還是不親?

「我的天!」

——王小石低低哀鳴了一聲。

「嗯?」

溫柔眼皮微抬,瞄著他,睫毛長得輕顫著許多未剪未斷要續待續的夢。

「我——」

王小石欲言又止。

「什麼?」

「我想——」

王小石清了清喉頭,已蓄勢待發,心中一直鼓舞著自己︰

——小石頭,小石頭,你身遭十七次失戀,這次千萬不要又衰了!

正把自己煽風撥火得惡向膽邊生之際,忽听溫柔「哈」的一聲叫了起來︰

「我倒有個好建議!」

「什麼建議?」

王小石只好問。

「留個紀念。」

溫柔興致勃勃的說。

「紀念?」

溫柔站了起來,奮悅得像啄食到平生第一條蚯蚓的小雞︰

「此時,此地,此情,怎能沒留個紀念?我們各在桃樹兩處刻字,你寫你的,我寫我的,都四個字,可好?」

可好?

——當然好。

王小石雖有惘然若失,但還是極樂意去刻這幾個本來就縷在他心里的字。

不過,就算他不同意,溫柔也早不理會了。

她已意興勃勃的掏出小刀。

趁著客棧里微微透露過來的燈色一映,只見那是兩把精致的緋色小刀。

——就像溫柔手上多了兩根指頭的小小刀兒。

溫柔將一把遞給王小石,一把自己拿了,還興高采烈的耍動了幾下。

王小石贊嘆道︰「真精巧,原來你還有這樣兒溫柔的刀!」

溫柔「哼哼」的仰著秀頷,臉有得色,「要不然人家只以為我溫柔只會舞大刀?是你我才告訴;這刀兒我用來削竹、切箋、批果皮、刮指甲兒,不知多好呢!」

然後她瞧著桃樹,瞑目合十,虔誠的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道︰

「咱們各在一方,挑下要說的話吧!」

突然又問了一句︰

「卻不知刀尖刻在上邊,桃樹會痛嗎?」

王小石笑了,把玩著刀,說︰「那無們的字就挑小一些吧。比桃花還要小的字,這樹便不介意的吧!」

溫柔卻在前想後想,想想覺得不妥︰「太小的字,又挑得太輕,可還能紀念嗎?」

「怎會沒有?」王小石在桃花樹下,揚了揚小小的刀,朗聲道。

「我們的字雖小,但只要深刻真誠,每字都力勝萬多鈞,永存不忘!」

二挑

以王小石的功力,當然就算不用刀,他也能以內力刻得出字來。

但他還是乖乖的、極願意也極誠意的用手上的這把小巧的刀去挑。

挑上他要寫的字。

刻下他心里的話。

——因為那是溫柔的刀。

同時他也不想拂逆溫柔的意思,不願意使她有一丁點兒的難堪。

所以人輕輕的用刀尖挑掉了樹皮,像生怕弄痛了樹身似的;兩人直刻得樹身簌簌的響,花葉都落了不少,連知了也歇了歌聲,但他們宛如未覺。直至溫柔也刻好了,退開了,他才表示雕完了,也退了幾步,含笑去觀賞自己刻下的字。

然後他們會心的笑著,帶著乍驚乍喜的心情,一個負背著手,一個踮著腳尖兒,去看對方為自己刻下的字。

映著店棧里一點點的微芒,他們各自瞧見仿佛前世約定的四個字。

溫柔細細柔柔的念︰

「不離不棄。」

然後她「咭」的一聲,笑了出來,只覺得自己指尖發冰。

王小石待她念完,才誦︰

「不分不散。」

兩人不覺一起吟哦起來︰

「不分不散」

「不離不棄。」

溫柔高興得什麼似的,只說︰

「哈!我們寫的意思是一樣的,真是不約而同呢!算你得有意思,刀就送你一把吧!」

「千謝萬謝。」

王小石也逗興兒說︰「還好我臨到挑樹皮的剎間,還是決定用這四個字。」

溫柔听出味兒來了︰「怎麼?你原想還有別的字呀?」

王小石直說︰「我原本想挑下‘一生一世’這四個字。」

溫柔想了一下,道︰「那也很有意思呀,為啥不刻下?」

王小石直直的道︰「後來就回心一想︰一生一世?只一生一世?來生來世呢?咱們那未有緣,說不定前生前世咱們也是在一道兒的呢!」

「快別在桃李樹下說有緣,他講散掉的呢!」溫柔噓聲制止他,又說,「那你為何不到三生三世呢?」

王小石直乎乎說,「刻七生七世也行——可是,你可願意下輩子都跟我過麼?會不會這輩子已怕了我了?刻下去,可不能改哦!改了,樹會疼唷,也許還會生氣呢!」

溫柔嬌羞的捶他一下︰「小石頭,你這個傻鬼,連刻句話也作鬼作怪的,小心我又不理你了——你就老沒真心的!」

忽听一個語音自天下一清二晰的傳來︰「他不是沒真心,也不是愛做鬼作怪,他這個石頭大俠,只愛逗孩子笑鬧開心,就像他對我一樣。」

乍听這句話,不禁會錯以為是女媧天神在黑沉沉的蒼穹里說話。

其實不然。

是人。

她是人。

她當然是人。

而且還是熟人。

——王小石的「熟人」︰

蔡璇。

她的衣肩衫裙,還沾了好一些花葉花瓣。她的神情很是帶了一點慵懶,懶得幾近不屑,懶得也只有不屑,而進不起勁去恨。

她連拔去衣裾上的花葉手勢,都是不屑的。

她身段很好,霎眼乍見,溫柔還幾疑她是朱小腰。

但她不是小腰。

她是蔡璇。

「你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嗎?」蔡璇說,「這是我跟你會合之處。現在我可來了。你的神情怎麼這般逗?」

王小石道︰「你來了。」

他心中頓大生警惕,自己正與溫柔濃情蜜意,又信任溫六遲在這兒的機關布置,以致一時沒察覺那樹花間有過幾次異響異動,而知了也忽沒了聲,若蔡璇是敵,可大是不妙了。

蔡璇的語音竟有一種「吹彈得破」的感覺。

「我來了」

「你來早了」

「我只是讓你少等幾天而已。」

溫柔左望望右望望,終于忍不住問,「她是誰?」

主小石一時不知如何說好,蔡璇抿嘴笑道,「我叫蔡璇。」

溫柔狐疑地道︰「你是……?」

蔡璇氣定神說︰「我知道你是溫柔。」

溫柔不與她說話,只銳聲問王小石︰「你把我們大伙兒兜兜轉轉的引來此地,一住數天,為的就是等她!?」

王小石傻乎乎的答不上邊︰「我……」

溫柔氣得只問︰「我只要知道︰是也不是!?」

王小石一時答不上來,蔡璇又」拔刀相助」的替他答了︰

「我是他一個不敢忘記的女子,他當然不能不等我了。」

溫柔氣得淚花亂顫,轉首恨聲一字一字的問王小石︰

「有、沒、有、這、回、事!?」

王小石只好答「有——可是……」

溫柔氣極反笑︰「好,好,好!我跟你說的話,挑的字,你卻苦心布置好,找人听,讓人看!枉我對你——」

她揚手就要給王小石一記耳光。

王小石沒有避。

他寧願先給溫柔摑上一掌,讓她消消氣。

由于他在感情上曾受過多次的失敗,甚至是為禍至深的慘,使他深記不忘,陰影常在,所以一旦遇上女子對他嗅怒之時,他便失卻了他平時的機伶百出、從善如流,而只會怔怔發呆,任由局面變壞,他卻只能逆來順受,祈求對方的原諒和息怒。

當然、有的時候沒有語言就是最佳的語言,所以此事無聲勝有聲︰但有些時候卻沒有反應便是最差的反應,這一刻便是一例。

溫柔本來要摑王小石巴掌泄泄氣,但見他竟閉上了眼沒有閃躲,頓想起何小河教她的話,反而不打了,狐疑的問了一句︰

「你以前給女人打過耳光吧?」

王小石老老實實也平平實實的點點頭。

溫柔只覺一股怒火往上沖,頓頓足,望望僅笑非笑像在看一場戲的蔡璇,忽然竟一笑。

她這一笑,卻不現酒渦。

一點梨渦也不見。

王小石見了,只覺心寒。

只見溫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狠狠的笑道︰「好,我們的王英雄是吃慣了女人耳光的,小女子溫柔雖瞎了眼,也無意要加上這一記掌印,只好親一親你,讓你恆存紀念。」

說著,竟當著蔡璇面前,在王小石頰邊,嗜地親了一下。

這一下,不知親的人是什麼心情,但給的人王小石,卻心驚肉跳,百感交集,跟剛才那一吻的綺旎風光,早已迥然不同,天淵之別。

三去年今日此門中

其實,這時候,溫柔也期待王小石說些什麼。

但王小石卻沒說什麼。

他一時間什麼也不出,只在心里狂喊︰

糟了糟了,又一次,自己心愛的女子要跟自己決別了,怎麼辦?怎麼辦哪!怎麼每一次都這樣子,每回都如此……!

他心里狂喊,口里卻沒了聲息。

溫柔冷笑一聲道︰「你道沉默是金。」

蔡璇拍手笑道︰「你們倒是恩愛親熱。」

溫柔反身,冷哼︰「他等你?」

蔡璇迷迷的笑道︰「不然他在這里等吃桃子?」

溫柔語冷若冰︰「你來是為了找他?」

蔡璇居然道︰「我那時還不知你在,所以千里迢迢來趕赴,卻也遇上你。」

溫柔忽一跺足,掉頭而去,只拋下了一句話︰

「好,我不礙著你們了。」

直往通往客房的月洞門里疾行而去。

王小石知道此時再也遲疑不得,正欲呼止,此際,月洞門內卻正好轉出兩人,溫柔低首疾行,幾乎撞得兩人滿懷。

兩人同時閃身,讓過。

一人身形輕巧。

一人身法奇詭。

只听上人招呼道︰「溫姑娘,發生什麼事?」

另一人卻念偈道︰「阿彌陀佛,溫姑娘可否把話說清夢了再走?」

溫柔恨恨的盯了二人一眼,又回頭來狠狠的掃了王小石和蔡璇二人一眼,再狠狠的說︰

「你們——全部——陰陽怪氣的!我恨死——你——們——了——!」

然後就走。

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外。

在這之前,這月洞門未有她的身影。

在這之後,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那兒。

她的身影,只在這一刻掠過了這門,停了一停,頓了一頓,留下了怨恨的眼光,留下那句狠狠恨恨的話不走。

可是這都留在王小石心里。

腦海里。

——怎生得忘?

不思量難忘。

細恩量,更難忘。——人,總是難以忘情的。

可不是嗎?

莫名其妙的是那兩人。

那在月洞門屆現的兩人,一個是三姑大師,一是客店主人溫六遲。

他這次可又多了一「遲」

——他來遲了。

「我來遲了,」這回連他一開口也是這樣說了,「我見她趕來了,就告訴她你在院子里,沒想到,卻害了你……」

王小石木然道︰「是我要你一見她就請她過來的。」

蔡璇看了一陣,觀察了一陣,又想了一陣,這時才說︰「你後悔約我來這兒了吧?」

王小石道︰「我還是謝謝你歷盡艱辛的趕來這兒。」

蔡璇眯著眼、玉著靨、柔著聲、銳著意,說︰「歷盡艱辛還不致于,莫忘了我擅于易容。但我確是一心一意的趕來這兒。」你大概是心里忍著沒罵我吧?若不是我救過你;恐怕你早就把我攆走了。」

王小石只道︰「我是欠了你的情。」

蔡璇眯著眼道︰「我的情是欠不得的。」

王小石無精打采的道︰「可是我已經欠了。」

蔡璇又迷看聲道︰「可見女人的情都是欠不得的。」

她用眼瞟向溫柔影所在,道︰「女人也是寵得的。」

王小石苦笑。

「我只沒有這福氣寵她。」

「女人一旦給嬌寵了就像駕到崖邊的馬車,不勒止,就要飛了——但只能飛那麼一陣子,可一輩子都完了,玩完了。」

蔡璇極不同意,「你難道要女人對你這樣子嗎?你難道忍心讓你寵的女人就這麼飛下去嗎?」

王小石無言。

溫六遲忽道︰「蔡姑娘,你不遠千里而來,長途跋涉,也是累了,好不好讓我給你找間上房,好好歇歇再說?」

蔡璇只笑出一只酒渦,向王小石緊迫盯人的道︰「女人是寵不得的,甚至也是贊不得的。嬌縱壞了,是男人的不好。本來就沒有不好的女人,只看男人有多壞。你喜歡她,只能喜歡在心里;你寵她,就把她給慣壞了——那時再愛護她,她不覺得厭煩,只覺得應份;一旦你對她不夠好時,她又怨你沒真情了。女人是慣不得的。」

她頓了一頓,忽然突兀的說一句︰「你是個好男人,即從來沒遇上一個好女人。」

六遲又道︰「璇姑,你累了,你不累王少俠也累了,人外房歇歇,一切明兒再說如何?

蔡璇這回「嘿」地一笑,一揚頷,像只高傲的但縴秀的鳳凰,只說︰「我會去休息的。

溫老板放十二個心,你那位陳張八妹早已張羅好一間雅房給我,我璇姑自有睡處。再說,我叫章璇,蔡璇。我原姓章,我章璇所惹起的事,自會料理妥當——我也不習慣欠人的情,更不愛看人家如喪考妣的臉!」

說著,刮起一陣桃花風。

花落。

身起。

她也走了。

飄走的。

——亦自那一扇月洞門。

王小石依然負手不語。

溫六遲看著王小石在桃花樹下的身影,只覺得這人比自己還孤獨,而且還孤獨得多了。

他實在沒辦法想像︰一個平日那麼愛熱鬧、湊熱鬧、甚至有他在就有熱鬧的小石頭,怎麼一下子背影如此淒寒起來了?

所以他很有擔憂︰「你看他會不會有事?」

他問的當然是三姑大師。

三姑答︰「他不是第一次失意了。」

溫六遲道︰「可是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三姑又答︰「他也不是第一次失戀了。」

溫六遲說︰「不過他這次是陷得很深,特別深。」

三姑一時無言。

溫六遲又道︰「據我所知,他之所以遲遲不離開京師,不是為功,不是為名,更不是為權,只為了人在溫柔鄉,放心不下這溫柔女子而已。」

三姑陡地笑了一下。

無聲的。

溫六遲忍不住道︰「你何不過去勸他一下?」

三姑反問︰「我勸?有用嗎?」

溫六遲熱誠他說︰「他比較听你的。這點說來有點奇怪。」

三姑無聲的嘆了一氣,「听誰的,都還不是一樣?傷心,是心底里的事,誰知道?誰勸得了?」

溫六遲鍥而不舍︰「可是,我們總是他朋友啊。」

三姑淡淡地道︰「那也畢竟是朋友而已。蘇夢枕就說過︰世上最艱難的時候,總是要一個人去度。」

溫六遲仍滿懷關心的說︰「——你看,這一次的事,他能抵受得了嗎?」

三姑悠悠的道︰「去年,在這兒,他因要回去探訪家人,也匆匆來過這兒一次。」

溫六遲怔了一怔,想了一想,道︰「是啊,那時咱們幾個還在這兒,聚了一聚,大家還勸他一是擺明旗幟,領兵抗遼;不然,就索性造反,換了這腐敗朝廷!省得這樣不黑不白,半江不湖的,浪廢了大好身手!可他就是沒這個大志。」

三姑道︰「他有他的用意。一個人要量才適性。不愛喝灑的,提壺猛灌,難道要醉得頭頂上開出朵花來不成?去年,今日,這兒只有我們,溫柔還沒來過這兒,章璇也未出現。」

溫六遲才有些意會,頓了頓才接道︰「是的。」

這時候,忽有一道流星,自長空掛落。

很璀璨的伊始,還拖了個艷色天下重的尾巴。可惜,這時候,誰也沒察覺、沒注意、沒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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