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剛撲向于苓的去勢極快,但退得也不慢,石承先話音甫落,他已縮回了手,怔怔的望著他,怒道︰「公子為何阻止老奴下手?」
石承先目光在于苓身上一轉,接道︰「大叔,小佷認為,那于堡主縱有不測之心,和于姑娘應是沒有關系,以暴凌寡,豈是俠義所當為?所以,小佷要大叔住手!」
雷剛雖然覺得石承先這等想法未免有些迂腐,但也沒有說出口來,只苦笑了一聲,道︰
「老奴遵命!」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之中。
于苓顯然對石承先這等行徑,大為感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飽含著淚珠,望著石承先欲言又止。
葛天森這時卻微微一笑,道︰「簡兄,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簡鵬道︰「葛兄有話,不妨說出。」
葛天森道︰「那本過山拳譜,不知屬哪位所有?」
簡鵬看了雷剛一眼,道︰「葛兄這是何意?」
葛天森道︰「兄弟認為,各位如想安全退出神機堡,應是越快越好,那本過山拳譜,不妨容待日後再來索取,否則,今日之事的結局,兄弟就不敢設想了!」
簡鵬沉吟道︰「這個……」
雷剛忽然大聲道︰「葛老弟!」
葛天森一怔道︰「雷兄有什麼指教麼?」
雷剛道︰「那過山拳譜,本是甘大俠贈給了雷某,如是不取回拳譜,就能換得我家公子安全,雷某寧願挨那甘大俠的責罵,日後再來索取便是。」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雷兄忠義之心,叫人敬佩!」
但齊逖忽地冷哼了一聲道︰「此事不妥!」
雷剛呆了一呆,道︰「哪里不妥了?」
齊逖接道︰「那拳譜要不要,並不重要,只是咱們是否真能出得了神機堡,卻是可慮!」
葛天森笑道︰「依齊兄之見呢?」
齊逖冷笑道︰「龍潭虎穴,咱們好歹也得闖上一闖!」
葛天森听得一怔。
雷剛可是禿頂連搖,大笑道︰「齊兄,你這等鹵莽的做法,雷某不干!」
這話如是出自他人口中,也許不會教人驚訝,但因出自這位剛烈如火的雷剛口中,不由得不使人奇怪了。
簡鵬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雷兄,你不要那本過山拳譜了?」
雷剛點頭道︰「只要不使雷某的小主人涉險,縱然教雷某陪上一條老命,那也算不得什麼!」
石承先只听得大大不安,忙道︰「大叔,過山拳譜決不可留在于堡主手中,大叔對小佷關懷的心意,小佷已然心領了!」語音一頓,突然向于苓道︰「于姑娘!」
于苓在耳聞目睹之下,已然明白,自己今天要想平安的置身糾紛之外,已不可能,當下低頭應道︰「石公子有何指教?」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想去那書房與令尊一晤,不知姑娘能否為在下引見?」
于苓呆了一呆,柳眉蹙起,遲疑的說道︰「公子,你一個人前去麼?」
石承先剛剛點頭,那雷剛已然大聲道︰「自然是咱們全去的了!」
于苓面現為難之色,半晌不曾說話。
石承先卻是向雷剛抱拳一揖,道︰「大叔,你看于姑娘沉吟不語,那是不能容咱們全去的了!小佷尚盼大叔放心,不妨由小佷獨自一人前去吧!」
雷剛大吃一驚,道︰「去不得!公子,要去的話,至少也得容老奴同往!」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這回小佷可不能從命了!」
雷剛聞言,只急得獨臂連揮,大聲道︰「公子,老奴一定得隨侍公子身側……」
余音未已,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冷笑,道︰「雷剛,你不用發急,爾等俱都不必前來書房了……」
語音甫落,只見那于逸,已然在三名老者伴同之下,緩緩的向大廳行來。
雷剛本就悶了一肚子火,這時忽然見到于逸走來,不禁滿腔怒氣,全部涌了上來,暴喝一聲,便向廳外沖去。
他這等狂怒而出,連石承先都未料想得到,但他關心雷大叔,恐他有失,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于逸二人剛行抵達大廳之前天井,忽見雷剛沖來,大笑道︰「閣下果然性急得很……」
突然一抬左手,只見他身側的三名老人之中,迅快的閃出一人,擋在于逸身前。
雷剛獨臂一揮,一招「天外來鴻」,當胸向那擋在于逸身前的灰衣老人擊去。
那灰衣老人年歲甚大,滿頭白發蕭蕭,臉上皺紋遍布,遠遠看去,有著垂垂老去的龍鐘之感!
但雷剛拳力甫出,那老人突然變得十分矯捷,身子向前一欺,揚手一掌,疾掃而去,力道之強,竟然不在雷剛拳力之下!
拳掌接實,但聞砰的一聲,那灰衣老人似是有些立身不穩,向後退了兩步。
雷剛也全身一陣搖動,但他腳下依然原地屹立!
石承先在旁瞧的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于逸從哪里找來了這等高人?居然連雷大叔的過山拳均傷他不了?今日局面,果然是十分凶險的了!」
突然听得雷剛大喝一聲,回手又是一拳擊出。
這回那灰衣老人卻不再硬接,大袖一翻,身形已斜斜飄退三尺,容得雷剛拳力擦身而過,竟是快速絕倫的一連向雷剛拍出三掌!
這三掌力道之猛,較之先前那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
石承先驚叫道︰「大叔當心!」
雷剛也似沒有料到灰衣老人手法這麼快速,聞得石承先警告之聲,立即雙膝一挺,倒躍而回。
于逸睹狀,哈哈一笑道︰「雷兄莫走,你們還沒有分出高低呢!」
雷剛是何等個性,縱然于逸不用這等激將之法,他也不會就此罷手,何況,于逸這兩句話,正是在挖苦他不應該被灰衣老人迫得後退呢。
剎那之間,雷剛只氣得暴跳如雷,厲喝一聲,舍卻了那灰衣老人,揮拳直奔于逸擂出!
雷剛的本意,乃是想逼那于逸和自己動手,孰料于逸比他狡猾得多多,雷剛的拳勢離他尚有八尺,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黃衣老人,驀地一搶而前,揚手接了雷剛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這黃衣老人的武功,似是比那灰衣老人還要強上幾分,只因這一掌與雷剛的拳力一接,雷剛竟然被迫得一連退了三尺,方始站穩!
雷剛怔得一怔,月兌口說道︰「好掌力!」
黃衣老人一掌震退雷剛,並未再行出手,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閣下的掌力也不弱啊!老夫出道以來,還沒有人敢于硬接老夫的天雷掌力哩!」
黃衣老人說的倒也十分輕快,但听在雷剛耳中,可就不是味道了!
顯然,這黃衣老人把自己瞧扁了!
雷剛哪能忍得下這等氣?怒喝一聲,就待揮拳再戰!
驀然,耳中听得簡鵬大聲道︰「雷兄且慢!」
一道人影,飛快的掠了過來!
雷剛雖是心中甚為惱怒,但因簡鵬已然趕了過來,當下只好收拳後退,口中卻是余恨不已的接道︰「簡兄,你這是為何?」
簡鵬抱拳道︰「雷兄,兄弟忽然想起這三位老人的來歷,覺著咱們大可不必上了于逸圈套,樹此強敵,是以攔阻雷兄……」
不等雷剛說話,轉身向那黃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兄台可是呼延侗呼延大俠麼?」
那黃衣老人聞言,似是一怔,道︰「閣下是誰?怎知老夫名姓?」
簡鵬笑道︰「武林之中除了你天雷神翁呼延大俠以外,尚有何人能使天雷種掌?兄弟果然沒有走眼了。」
呼延侗白眉微微一揚,道︰「閣下很會奉承人啊!但不知大名可否見告?」
簡鵬明知他先前那句話乃是在譏諷自己,此時此地,為了不樹強敵,他卻當作沒有听到一般,呵呵一笑,道︰「兄弟乃是豫州鐵膽簡鵬!」
簡鵬在武林之中,名頭不在天雷神翁之下,那呼延侗想是也曾早已听說過他的名號,是以,簡鵬說出姓名之後,呼延侗臉上神色大變,接道︰「簡大先生麼?」
簡鵬連忙抱拳道︰「不敢!」語音一頓,目光在另兩位老人身上一轉,接道︰「這兩位想必是麥兄和張兄了!」
呼延侗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錯!」
向那灰衣老人和藍衣老人一招手,接道︰「麥二弟、張三弟,快些過來見見這位鐵膽簡大俠!」
灰衣老人和藍衣老人大步走了過來,齊齊抱拳向簡鵬一禮,道︰「見過簡大俠!」
簡鵬急忙回禮,道︰「不敢當,兩位兄台好說……」
這時呼延侗給三人略略引見,原來那灰衣老人乃是五行樵子麥沖,藍衣老人卻是紫霞劍叟張耀!
簡鵬朗朗一笑,向三人抱拳道︰「兄弟早在二十年前,就曾有心前來終南拜晤三兄,只因听說三位矢志歸隱不見外客,蹉跎至今,不想終能在神機堡中把晤,實是生平一大快事……」
笑聲微微一斂,竟然露出不解的神色,接道︰「今日見到三位兄台,倒教兄弟忽然間懷疑那武林傳言,十有九虛了!」
此人神清氣朗,白髯拂胸,說話慢條斯理,不僅有著一派長者風範,而且隱隱間使人望之生敬!
簡鵬笑道︰「呼延兄,別的不講,就拿三位矢志歸隱而言,恐就不大實在了!」
石承先聞言,不由在心中暗道︰「我只道簡叔父在跟他們套交情,原來他是套他們的話啊……」
耳中只听得呼延侗大笑道︰「簡兄,兄弟等矢志歸隱之說哪里不實了?」
簡鵬道︰「武林傳言,三位矢志歸隱,不見外客,但兄弟卻在神機堡中見到了三兄,那不是與矢志歸隱,不見客之言抵觸了麼?」
呼延侗驀地仰天大笑道︰「簡兄,這是錯會了話中之意了!」
簡鵬一怔道︰「兄弟錯會了意麼?錯在哪里?」
呼延侗道︰「兄弟等隱居避俗,確是不假,至于避不見客,也是不假,只是,倘若有人在兄弟等隱居之處生事,兄弟又豈能束手受欺?」
簡鵬听得心中一動,暗道︰「听他此言,莫非是指的我們麼?」
心頭轉念,口中卻道︰「什麼人這等大膽,敢在呼延兄臥榻之旁撒野?這事兄弟有些不信!」
呼延侗目中精光陡現,大笑道︰「誰說沒有人這等大膽?這位獨臂老兒不就是跟麥二弟動過手了麼?」
雷剛本來在旁就不主張簡鵬與他們套交情,但因無題可借,自也不便無理取鬧,此刻呼延侗這麼一說,可正好予他以可逞之機了!
呼延侗語音剛落,雷剛頓時大聲接道︰「怎麼樣?你如覺著被人欺侮,何不與老夫見個高下?」
他這等出口挑釁,只把簡鵬听得白眉連皺,心中直呼不妙但又攔阻不及,只好回頭喝道︰
「雷兄,可否看在兄弟薄面,莫再意氣用事……」
余音未已,只听到呼延侗朗朗大笑道︰「好啊,你們果真是有心滋事來的了!」
雷剛冷笑道︰「是又如何?」
呼延侗陡然臉色一沉,道︰「閣下永遠莫想再離終南一步!」
雷剛震聲狂笑道︰「老夫不信!誰能留得下雷某一毛一發,何不前來一試?」
呼延侗寒著臉道︰「老夫兄弟三人皆可!」
雷剛一怔道︰「三位一齊上麼?很好!請啊!」
舉步向三人行去。
別看他口中說的十分豪氣,但適才一掌,他已領教了呼延侗的武功,決不在自己之下,如若他們真是三人同上,那可是輸定了!
是以,他一面向三人走去,一面卻在暗中調勻了真氣,準備盡出過山拳中絕招,先打傷他們中一位再說!
簡鵬心中千回百轉,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解勸之方,就在雷剛行至自己身旁之際,情急之下,不禁伸手抓住了雷剛,道︰「雷兄,你可否暫時忍耐一番……」
這等時刻,雷剛哪里還忍耐得了?只見他雙目一瞪,大聲道︰「簡兄閃開了……」
一轉身,掙月兌了簡鵬之手,仍然向那呼延侗行去!
就在雷剛離那三位老人尚有五尺距離,突然,石承先飛身躍了過來,向雷剛大聲叫道︰
「雷大叔請止步!」
別人說話,他可以不听,但石承先說的話,他卻不能不听,當下果然停來,皺眉接道︰「公子,老奴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生死事小,弱了老主人的聲望事大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叔,以一敵三,你老可決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雷剛縱聲大笑道︰「不妨事,老奴如是死在三名一代高手圍攻之下,那也是十分痛快的事,公子莫要阻攔了!」
石承先搖頭道︰「不成,大叔死不得!」
雷剛一怔道︰「誰說老奴一定會死呢?」
石承先忽然笑道︰「小佷說的!大叔如是不听小佷之勸,那就是死定了,而且……」
雷剛接道︰「而且什麼?」
石承先道︰「誤了小佷的大事!」
雷剛呆了呆,道︰「誤了公子大事?什麼大事?」
石承先道︰「報仇的大事啊!」
雷剛聞言,頓時臉色一黯,道︰「真的這等重要麼?」
石承先道︰「大叔,小佷今後報仇之事,仰仗大叔之處極多,何況當日目睹大變之人,到如今為止,小佷也只見到過大叔一人呢?」
雷剛忽然沉吟了一陣,道︰「不錯,老奴還不能隨便死去,否則老主人就要沉冤莫白了!」
石承先道︰「大叔答應了?」
雷剛長長一嘆道︰「老奴想通了……」
石承先雙手抱拳,激動的向雷剛長長一揖,道︰「大叔請退下,這兒的事,由小佷處理!」
雷剛雖然不願,但因心有所慮,只得搖頭一嘆,緩緩向後退去,口中接道︰「公子小心啊!」
石承先道︰「水佷知道……」
忽然掉頭向呼延侗拱手為禮,笑道︰「老前輩請了!」
呼延侗白眉一皺,道︰「小娃兒,你可是代那獨臂老兒出頭的麼?」
石承先听得心中有氣,暗道︰「他們自從現身,就是一付高高在上的神情,對咱們同來之人,彷佛連姓名都不屑一問,這等自以為是的人,實是應該受些教訓……」
心念轉動之間,口中應聲笑道︰「是又如何?」
他說話的神情,倒也謙和,但這句話中的含意,卻又十分強硬,只見那呼延侗雙目精光陡現,不住的在石承先身上打量了半晌,竟是點頭大笑道︰「精氣內蘊,神態清奇,果然是一付練武的好胚子!倘得名師指點,十年之內,不難成為武林第一高手……」
他目無余子,是以這番話雖然說的聲音甚大,但仍然有如自言自語一般的口氣。
五行樵子麥沖忽然接道︰「不錯,這娃兒資質之好,百年難得一見,大哥如是有惜才之心,何不將他收歸門下,作我們的衣缽傳人呢?」
呼延侗沉吟道︰「美質難求,這娃兒果然有資格承受你我衣缽,不過……」
麥沖道︰「不過什麼?」
呼延侗搖頭道︰「此子未來成就之高,決非你我所可望其項背,如果咱們收他為徒,那是糟塌了他了!」
石承先暗道︰「此人倒也還有自知之明!」
麥沖聞言,怔怔的道︰「大哥的意思,是咱們不配作他的師父麼?」
呼延侗道︰「愚兄正有此感!」
這時,紫霞劍叟張耀忽然哈哈大笑道︰「大哥,合咱們兄弟三人之力,武林之中,還有人強得過麼?大哥眼看這等上佳弟子,竟然猶豫,倘是他被別人收到門下呢?豈不更糟塌了這塊璞玉?」
呼延侗道︰「三弟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咱們還得先問問這娃兒!」語音一頓,向石承先笑道︰「娃兒,老夫呼延侗,武林朋友叫我一聲天雷神翁,你可曾听說過?」
石承先心中暗笑,口中卻道︰「老前輩大名,如雷貫耳,晚輩心儀久矣!」
呼延侗臉上有了喜色,指著身邊灰衣老人和藍衣老人道︰「這是老夫結拜的二弟五行樵子麥沖和紫霞劍叟張耀!」
石承先抱拳道︰「晚輩景仰得很!」
張耀呵呵一笑道︰「娃兒,你的名姓呢?」
石承先道︰「晚輩石承先!」
呼延侗道︰「石承先?這名字取得很好!」
麥沖接口道︰「石娃兒,你一身武功,想必也不錯了,否則,大概也不敢前來神機堡!」
石承先笑道︰「江湖末學,武林後進,家傳幾套武功,自是當不得三位方家法眼!」
呼延侗笑道︰「家傳武功麼?尊大人是武林之中的哪一位高人?」
石承先肅容道︰「先父石嘯風,人稱乾坤一劍!」
呼延侗聞言,驀地大笑道︰「原來是石嘯風的兒子,難怪有著這等資質了!」
麥沖也呵呵笑道︰「這麼說,也算不得外人的了!」
張耀接道︰「不錯,想那石兄與咱們相交數十年,他的兒子,應是算得咱們的世佷才是!」
石承先听得三人提及與自己父親有多年交往,原來心中打著戲弄三老的主意,便不得不略作改變,連忙雙手抱拳,長揖拜道︰「石承先拜見三位叔伯!」
呼延侗揮手一笑道︰「罷了!」忽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接道︰「石賢弟乃是一代奇才,老夫與他相識,已是五十年前之事……」
雙目向天,一片悠然神往,緬懷往事的神情。
麥沖笑道︰「不錯,那時咱們三人剛剛結拜不久,大哥只是二十出頭,老夫與三弟都還只有十七八歲,令尊石兄,則比老夫大了一歲……」語音頓了頓,接道︰「人在年輕的時候,總不免血氣方剛,喜愛逞強好斗,當日也是合該要與石兄相遇,咱們本是取道天台,遠游南海,不料為了一樁奇事,竟然轉赴雁蕩,終于在清風岩下,見到了石兄……」
他說到此處,也不禁沉思于往事之中,住口不語!
張耀修眉聳動,接口道︰「其實,咱們所遇的奇事,乃是在天台雁蕩之間,發現了兩位武功很強的老人,在搏斗一只蒼猿,咱們一時好奇,趕了過去,那蒼猿一見有人來了,只道是那兩位老人的幫手,便往雁蕩方向遁去,那兩位老人沒有追趕,只是看了咱們三人一眼,便掉頭離去,但咱們可就忍不住要瞧瞧那只猿猴怎會這般通靈,居然能力敵兩個武功高強之士,于是便順道追了下去,追到清風岩下,失去了蒼猿行跡,卻踫到令尊石兄了!」
他話音甫落,麥沖立即接道︰「當時咱們只道那蒼猿乃是石兄所豢養,便向他打听,石兄搖頭回答不知,試想,那等情況之下,老夫怎肯相信?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結果,老夫和三弟全都不是石兄對手,幸而大哥及時喝止,互道景慕之意,成了道義之交……」語音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向石承先道︰「娃兒,你剛才怎麼稱呼老夫那石兄來著?」
石承先愣了一愣,道︰「先父啊!」
他心中暗道︰「難道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麥沖聞言,臉色大變道︰「你爹死了?」
呼延侗也大聲道︰「石嘯風怎會就死了?」
石承先黯然長嘆道︰「先父被人暗算而死,晚輩眼下正在追查凶人!」
三位老人同時呆了半晌,張耀忽然上前一步,厲聲道︰「那凶人可曾查出來了?」
石承先搖頭道︰「沒有!晚輩……」忽而住口不語!
他突然覺得,有許多話,還不便當著于逸說出。
麥沖也大喝道︰「誰敢暗算老夫那石兄?他莫非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了麼?」
張耀卻向石承先道︰「令尊喪身何處?可有什麼目擊之人?」
石承先眼見三位老人听到自己爹爹死後的悲憤之情,完全出于至誠,不禁大為感動,抱拳道︰「先父乃是在嵩山少室峰頭與那八荒魔劍比劍之時,遭人暗算而亡……」
呼延侗陡然白發根根直立,大聲道︰「是那八荒魔劍殺了你爹?」
石承先道︰「這個……晚輩尚未查明!」
呼延侗聞言一怔道︰「不是他?」
石承先長長一嘆道︰「據雷大叔分析,那八荒魔劍決非暗算先父之人!」
呼延侗忽然望了雷剛一眼道︰「這位老當家的當時在場,難道沒有瞧明白麼?」
石承先道︰「雷大叔所立之處,瞧不清當時的變化,不過……」
他忽然沉吟不語。
麥沖忍不住接道︰「不過什麼?」
石承先道︰「晚輩曾親自去少室峰頭查勘過一次,相信當日何人暗算了先父,至少有一人能夠瞧的清楚!」
呼延侗道︰「此人是誰?」
石承先道︰「少林長老澄因大師!」
呼延侗笑道︰「那好辦,找那澄因大師一問,不就明白了麼?」
石承先道︰「晚輩去過了少林,只是……並未見到那位澄因大師!」
呼延侗臉色一變,道︰「為什麼?」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師被人劫走了!」
呼延侗驚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石承先接道︰「如是那澄因大師不曾失蹤,晚輩也不會來到神機堡了。」
張耀陡然一震,目光電射于逸,喝道︰「于兄,澄因大師現在堡中麼?」
于逸神情一直非常鎮定,雖然眼下的情況,變的與他原意幾乎已是背道而馳,但他聞言卻是一怔,接道︰「澄因大師未曾來過終南呀!」
張耀似乎不信,臉色一沉,正待出聲追問,石承先業已接道︰「于堡主說的不錯,那澄因大師果然不曾前來終南山!」
麥沖忽然干笑了一聲,道︰「這就奇了!既然澄因和尚不曾來此,你們為何放了正事不做,趕來神機堡?」
石承先道︰「晚輩來此,乃是向于堡主拜求指點,好找出那澄因大師下落!」
呼延侗大笑道︰「原來如此……」語音微微一頓,掉頭向于逸接道︰「于老弟,你似乎對老夫兄弟說謊了!」
于逸淡淡一笑道︰「若非兄弟用這等激將之法,只怕三位也不會出來見到石公子了!」
言下之意,不但不以自己謊話被人揭穿為恥,反倒有著丑表功的自得之意!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暗道︰「好一個老奸巨滑之徒,毋怪葛天森說他野心勃勃了……」
呼延侗被他這解說之辭,弄得呆了一呆,道︰「如此說來,老夫倒是要感謝尊駕了!」
于逸大言不慚的笑道︰「那倒不必,兄弟只不過是表明心跡,並非誠心誆騙三位而已!」
麥沖冷冷一笑道︰「好說,這些年來,兄弟等借居貴堡,不知于堡主有多少話出自真心?」
顯然,麥沖對他業已有了極為不滿之心!
于逸接道︰「除了今日之事,迫于無奈,兄弟尚無欺騙三位之情!」
張耀大聲接道︰「于堡主!」
于逸一怔道︰「什麼事?」
張耀道︰「你這迫于無奈四字,用心何在?」
于逸眉頭一揚,道︰「區區用心,適才已然說過了!」
張耀冷笑道︰「你怎知老夫兄弟與石承先的長輩相識?此事武林之中,根本無人知曉……」
呼延侗大笑接道︰「不錯,若非三弟提起,愚兄幾乎被他騙過了!」
于逸依然神色不動的笑道︰「兩位誤會了!」
張耀冷笑道︰「咱們哪里誤會了?」
于逸又道︰「三位只知石老弟乃是石嘯風之子,可知他的授業師父是什麼人麼?」
張耀道︰「咱們大哥正想收他作為弟子,原來他除了家門武功以外,還另投了師門麼?」
于逸大笑道︰「不錯!」
麥沖沉聲接道︰「這娃兒的師父是誰?」
于逸忽然沉吟不語!
麥沖睹狀,心中大不高興,怒道︰「于堡主,你少在老夫面前賣關子,需知老夫不是好欺之人!」
張耀接道︰「二哥說的不錯,這些年來,咱們承你之情,得以安然隱居,不為他人所擾,這份情意,咱們也不會忘記,但你如想戲耍咱們,那你就錯了!」
于逸忽地長長吁了口氣,道︰「三位不用生氣,只怕兄弟說了出來,三位真要大吃一驚了!」
呼延侗聞言笑道︰「能令老夫吃驚之事,那可是不多!」
于逸微微一笑,接道︰「這石公子的師父,乃是哈哈狂劍甘布衣!」
頓時,三位老人臉色同時一變!
只听得呼延侗喃喃說道︰「是甘大俠的弟子麼……
這真是意想不到得很!」
石承先睹狀,心中一震,忖道︰瞧他們的神情,莫非跟師父之間,有著什麼不平凡的關系麼?
尋思之間,卻听得于逸笑道︰「這事大概叫三位甚是驚訝吧!」
張耀怒道︰「咱們只怕不如你想得那麼壞!」
于逸笑道︰「張兄好說!至于石公子的先人與三位交往之事,兄弟果然不知,但他授業的師父甘大俠,與三位之間一切,兄弟卻是明白得很,兄弟騙三位出來,只是要三位知曉,甘大俠已然有了傳人,三位似也不必再那等惴惴不安,避不見人了!」
呼延侗白眉翕動,沉吟道︰「這也有幾分道理!」
但麥沖卻大聲道︰「屁的道理!」
敢情這位老人心中甚為氣惱,故而說出話來,也就十分不中听。
于逸微微一笑道︰「麥兄不相信兄弟麼?」
麥沖道︰「此生休想了!」
于逸驀地仰天大笑道︰「看來這世間上的好人,果真是難做得很!」語音一頓,接道︰
「想三位隱居避世,究其原因,不過是怕那甘大俠找上你們,報那當年誤殺他心愛的唯一弟子之恨,而今,甘大俠已然再度收徒,當年那樁誤會,應是可以破除了,兄弟區區此心,難道還有什麼不對?」
侃侃而談,倒也振振有詞!
呼延侗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轉,笑道︰「不錯,于老弟真是這等用心,那倒也甚為可感。」
麥沖道︰「大哥,他的話不可靠。」
呼延侗道︰「怎見得?」
麥沖道︰「那甘大俠是否會諒解咱們兄弟,于逸既沒見過甘大俠,他怎能先行知曉?」
呼延侗道︰「二弟說的甚是!」
陡然向于逸冷冷喝道︰「于老弟,你如不能把這中間道理說明白,可莫怪老夫不念彼此的情面了!」
于逸笑道︰「這事如就常情而論,果然兄弟的說法,大可懷疑,但如三位能夠稍作深思,就該明白,兄弟所說,極有道理!」
呼延侗冷笑道︰「什麼道理?」
于逸道︰「三位誤殺甘大俠弟子,多久了?」
呼延侗道︰「那時老夫不過三十多歲,而今老夫行年八十有五,算來已有四十多年了!」
于逸笑道︰「這就是了!」
麥沖喝道︰「是在何處?」
于逸道︰「麥兄真要這般咄咄逼人,兄弟的看法,那甘大俠似是早已忘了這樁事了!」
呼延侗搖頭道︰「老夫不信!甘大俠的為人雖是有時失之玩世不恭,但卻極為重視名譽,自惜羽毛,老夫等傷了他的弟子,對他而言,應為大忌之事……」
于逸不等他往下再說,接道︰「呼延兄,只怕你把甘大俠看錯了!」
呼延侗一怔道︰「哪里看錯了?」
于逸道︰「如若甘大俠果真如你所謂,深懂名器不可假人,羽毛不可不惜,則他對那弟子之死,應是不會記恨于三位兄台才是!」
張耀大聲道︰「為什麼?」
于逸淡淡接道︰「不為什麼,只要三位兄台仔細的想想那甘大俠的弟子卞雄飛的為人,即可知道兄弟所說不謬!」
石承先暗道︰「原來我還有一位師兄,喚作卞雄飛?怎地師父沒有說過?」
耳中听得呼延侗道︰「護犢乃屬人情之常,于老弟所見,容或有理,但老夫未見甘大俠之面,寧可不信!」
于逸大笑道︰「這麼看來,二位是對甘大俠的為人,視作凡夫俗子!」
石承先聞言,心中一動,忖道︰「不錯,師父的為人,雖是玩世不恭,但是非之辨,卻極為明白,這于堡主倒是很能知曉師父的個性……」
轉念至此,不禁對呼延侗兄弟有了芥蒂之心。
這時,簡鵬忽然冷冷一笑道︰「于老弟,你這番話用心可謂良苦啊!」
于逸神色一變,但瞬即大笑道︰「區區用心,旨在化除呼延兄與甘大俠誤會,用心良苦四字,愧不敢當!」
那一直靜坐的葛天森,此刻忽然嘴唇連動,暗用傳音之術,向雷剛道︰「雷兄,于逸挑撥之言,已使石兄弟變色,雷兄再不說話,一旦石兄弟遷怒呼延侗,則咱們又多了三位勁敵了!」
雷剛只听得悚然一震,大步上前,向石承先道︰「公子,老奴有一句話,尚祈公子記住。」
石承先發現雷剛凝重的神態,心中頗為吃驚,忙道︰「大叔請講,小佷洗耳恭候。」
雷剛低聲道︰「于逸胸懷虺蜴之心,一意想挑撥公子與那三位老人作對,公子可莫要上當啊!」
石承先陡然一凜,暗道︰「果然我幾乎上了這于逸的大當……」
思忖之間,只听得簡鵬冷笑道︰「于老弟,呼延兄避禍終南,已達四十余載,他們如果不是對那甘大俠甚是敬佩,又何須如此?相如廉頗故事,于老弟似是不該不知道的吧!」
于逸呆得一呆,道︰「這事怎可互相比擬?」
簡鵬道︰「為何不可?想呼延兄三位,昔日劍創卞雄飛之時,均是正當壯年,他們若非學那司馬相如,為了武林大局不忍自相殘害,當真三人齊上,放手與那甘大俠一拼,只怕勝負之數,尚未可知呢!」
葛天森忽然大笑道︰「不錯啊,簡兄之言,兄弟大有同感。」
簡鵬目光一轉,接道︰「但呼延兄等,不俟甘大俠尋來,在知曉了卞雄飛身份之後,立即隱居不出,這中間的道理,不是極其顯而易見麼?」
石承先經過雷剛的指說,听到簡鵬解釋和駁斥于逸之言,頓時心頭大為開朗,手心卻又捏著一把冷汗,忖道︰「武林之中,居然也有著這麼多心機深沉,能言善辯之人,真是出人意外得很,適才我如稍不忍耐,豈不正中了于逸那瞞天過海之計了麼……」
耳中听得于逸大笑道︰「簡兄好辯才!」
簡鵬道︰「過獎了!老夫說話,向來有一句,是一句,哪像于老弟那等有心機!」
呼延侗此刻陡地長長一嘆道︰「簡大先生將老朽兄弟比作司馬相如,那是太抬舉我們了!
不過,區區此心,尚可指天誓日,隱居數十年,亦不過聊為向那甘大俠表示敬謹之心而已!」
語音一頓,驀地臉色一沉,向于逸道︰「老夫一生最恨的那等人,老弟可知道麼?」
于逸佯作不解,笑道︰「呼延兄不說,兄弟自然是不知的了!」
呼延侗沉聲喝道︰「就是那專門挑撥是非,顛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
于逸因為听他未曾明言是誰,自是不會攪事上身,哈哈的一笑道︰「呼延兄說的不錯,兄弟也最為惱恨這等可鄙之徒……」
呼延侗見他老臉皮厚,一至于此,不禁氣的須發豎立,怒喝一聲,道︰「于逸,你還要裝佯麼?」
于逸眉頭微微一皺,但︰立即笑道︰「呼延兄,你說兄弟裝佯,不知指的什麼事?」
他素性裝作不懂,這等工夫,真叫人為之氣結!
呼延侗暴喝道︰「你就是那種專門挑撥是非,顛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
于逸聞言,先是故作一怔,然後才忽然大悟一般,長長一嘆道︰「呼延兄把兄弟看成了小人麼?」
呼延侗冷哼道︰「難道不是?」
于逸目光在三老身上一轉,陡然失聲大笑道︰「這世間上果然是好人越來越難做了!」
呼延侗怒道︰「你巧言令色,一再想挑撥老夫與簡大先生和石家賢佷,這等居心,便是可誅!你還有……」
于逸長眉一揚,道︰「呼延兄,于某一片好心,你不接受,那也無法可想的了!至于呼延兄這等指斥兄弟之詞兄弟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也不計較于你!」話音一頓,向簡鵬道︰
「簡兄,那過山拳譜兄弟尚得一日時光,方可看完,不知簡兄可否多留一日?」
簡鵬聞言,怔的一怔,道︰「怎麼?老弟不是說過只需一日麼?怎地……」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五行樵子麥沖大聲道︰「于逸,你剛才是怎生對我家大哥說話?
咱們兄弟既然敢說出話來,哪個又怕你計較?你倘若不服,咱們就手頭上見上一個分曉,也無不可!」
于逸冷冷的看了那麥沖一眼,道︰「麥兄,你可是想跟于某人動手?」
麥沖道︰「你敢?」
于逸驀然仰天大笑道︰「神機堡收容你們兄弟數十年,不想三位居然要打起主人來了;人心可惱,只怕連那畜牲也不如了……」
這句話似是罵得太重,只見那三位老人的臉色同時一變,個個身上衣衫,無風自動。
顯然,他們業已氣極!
大廳之前,靜得沒有絲毫聲息,一場可驚的風暴,就似即將來臨。
石承先這時心中飛快的轉動著念頭,一旦他們動起手來,當務之急,應是先行設法,闖出神機堡!
是以,不知不覺,他移動雙步向簡鵬走去。
他這一移步,似乎是牽動了整個大局,只見那麥沖大喝一聲,揮掌直向于逸擊去,口中罵道︰「無恥的小人,老夫先教訓于你……」
掌力之猛,帶起一陣銳嘯之聲。
于逸似是被他這等掌力所鎮,臉色微微一變,雙手合掌,向麥沖擋去。
兩人掌力一接,但听得于逸大叫一聲,身子飄飄而起,直往那大廳的屋脊上飛去。
麥沖一掌,就將于逸震得招架不了,因而臉上甚為得意,大喝道︰「于逸,老夫的掌力如何?你敢不敢再接一掌?」
廳屋之上,一片寂寂。
半晌過去,也沒听到答話之聲。
麥沖怔了一怔,葛天森卻在大廳之中,緩步走了出來,笑道︰「那于逸已然走了!」
呼延侗陡然飛身而起。躍上屋面,舉目望去,果然不見于逸人影,只氣得雙足一頓,屋瓦塌了一大片,怒道︰「不錯,那姓于的當真溜了……」
簡鵬皺眉道︰「葛老弟,咱們為今之計,是留還是沖出去?」
葛天森道︰「那過山拳譜呢?要不要了?」
不等簡鵬回答,雷剛已搶先接道︰「只要于逸不死,咱們總能討得回來。」
葛天森道︰「這麼說,雷兄暫時不打算取回那過山拳譜的了!」
雷剛道︰「為了小主人安全,區區一本拳譜,又能算得什麼?葛老弟,咱們怎生月兌出神機堡,還望葛老弟多加擘劃!」
葛天森道︰「不敢,兄弟必將盡我所能……」語音一頓,向簡鵬道︰「簡兄,要齊兄帶了那于苓當先開路如何?」
這時,齊逖早已拉了于苓走了過來,聞言笑道︰「老朽理當效勞……」
大步向外行去。
簡鵬和那三位老人,行到葛天森身前,葛天森抱拳,道︰「三位今後有何打算麼?」
呼延侗恨恨連聲道︰「想不到這于逸竟然是這等人,老夫真是瞎了眼……」
麥沖卻是大聲道︰「大哥!這神機堡中,咱們是住不下去的了!」
呼延侗道︰「二弟之意,咱們也走麼?」
麥沖道︰「那于逸包藏禍心,咱們兄弟的清譽,可不能毀在他們的手下!」
張耀沉聲接道︰「二哥說的不錯,咱們不管今後即將隱居何處,至少這神機堡已不是我等可居之地了!」
簡鵬微微一笑,道︰「三位明白此間不可再留,那就早些去也好。」
目光瞥及那齊逖已然走在十丈之外,接道︰「呼延兄,時機迫切,要走就得趕快啊!」
呼延侗道︰「簡大先生也這麼講,咱們還有何話說,兩位賢弟,咱們走!」
麥沖、張耀齊齊應道︰「小弟遵命……」
三人轉身,隨在齊逖身後而去。
石承先、雷剛、簡鵬和葛天森四人,相顧一笑,也大步行去。
出了花廳,踅至一處園林。
葛天森忽然搶步上前,向齊逖道︰「齊兄,這一處園林,埋伏極多,你可要小心了!」
齊逖道︰「老朽省得!」
一望于苓,接道︰「姑娘,今日之事,萬不得已,你最好莫要妄生僥幸之心,如是咱們不能平安離去,這頭一個遭害的人,只怕就是姑娘了!」
于苓心中哪有不明白之理?聞言接道︰「我曉得……」
領著齊逖,向那園中走去。
一行人走過于一半,尚未見著任何凶險,石承先不由得暗道︰「那于苓倒很是合作,有她相助,想必神機堡中的各處機關,都無能發生作用了!」
思忖之間,只見于苓忽然停下步來。
齊逖眉頭一皺道︰「姑娘為何不走了?」
于苓道︰「這兒……有些不對啊!」
齊逖怒道︰「哪里不對了?」
于苓指著身前一處假山,道︰「往日此處均有一株月桂,今日為何忽然不見?」
葛天森這時已走了過來,接道︰「姑娘,這月桂移去,可就使你不明白這兒的路徑,應是怎麼走的了麼?」
于苓道︰「不錯!」
葛天森沉吟了一陣,看看那三位老人和石承先道︰「看來咱們要冒險一試了!」
石承先心中一震,月兌口道︰「葛兄,這個險值得去冒麼?」
葛天森道︰「要想出去,當然值得!」回頭向簡鵬接道︰「簡兄,你要相助在下一臂之力了!」
簡鵬道︰「敬候吩咐!」
葛天森笑了一笑,這才向于苓道︰「姑娘,你再看看過了此處,前面那條花徑之上,有否不對?」
于苓道︰「佷女已然看過了,沒有什麼變化,只是……」
葛天森一怔道︰「只是什麼?」
于苓道︰「這假山的後面,卻是不知有無變動!」
葛天森道︰「那倒沒有關系……」
說話之間,已將自己那個小鐵箱,遞到雷剛面前,笑道︰「雷兄,請代兄弟看管一下。」
雷剛道︰「葛兄可得小心些啊……」
葛天森點頭道︰「多謝雷兄了!」
轉身走到于苓身前,目光在那假山之上看了半晌,這才向簡鵬道︰「簡兄,請拿牢兄弟這絲絛!」
只見他解下束在腰內的一條金黃絲絛,把一頭交到簡鵬手中。
于苓不禁一呆,道︰「葛叔叔,你這是干嗎?」
葛天森道︰「我要縱上假山上看看!」
于苓道︰「那假山恐怕也有機關呢!葛叔叔,你大可不必冒險……」
葛天森一抖手中絲絛,笑道︰「假山之上如有機關,憑著這根絲絛,當可助我月兌困……」
石承先听得甚是不解,他不知這麼一根絲絛,又怎能助他月兌險,當下笑道︰「葛兄,這絲絛怎能助你月兌困呢?」
葛天森道︰「石兄弟,落足假山之上,一旦下陷,只消簡兄用力一帶,兄弟即可借此力道,退回此間了!」
石承先道︰「原來如此!不過,兄弟卻覺著尚有不妥之處!」
葛天森道︰「哪里不妥?」
石承先道︰「倘若那假山之上,不是什麼陷阱,而是一些什麼毒籠之類的暗器呢?葛兄手無寸鐵,豈不是難以閃避了麼?」
葛天森道︰「這個……兄弟先前倒是沒有想到!」語音一頓,探手自懷中取出一柄短劍,接道︰「多謝兄弟你提醒我,有此一劍在手,諒那暗中埋伏,也奈何不了我—了!」
語音甫落,人已飛身而起,直向那假山撲了過去。
石承先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的動靜,只見葛天森身形落向左側的一處小峰之上,卻是沒有什麼埋伏消息發動。
葛天森目光射向遠處,忽然回頭向于苓道︰「姑娘,這假山前面的一片芍藥,可有什麼特殊埋伏麼?」
于苓點頭道︰「有!不過,那里消息,佷女知道怎生趨避。」
葛天森道︰「很好,咱們就借這假山作為捷徑,只是你得先行說明怎生走法,愚叔也好跳入花叢之中。」
于苓道︰「那一畦芍藥,可是五株一叢麼?」
葛天森道︰「不錯!」
于苓道︰「叔叔只消跳在中間那株芍藥之上,就不會觸動機關了。」
葛天森道︰「簡兄放長絲絛,如有危險,小弟就拉動絲絛,你們莫要再過來了。」
簡鵬道︰「葛兄弟放心,不過你最好先用那支短劍試上一試,免得冒險……」
葛天森道︰「簡兄說的是,小弟且用藥箱試上一試,比用短劍更好。」
他話音一落,立即由肩後取下那只鐵箱,向前拋了出去。
只見他臉上忽然露出笑容,接道︰「果然不錯,那鐵箱落在那叢芍藥之上,並未發現不妥!」
于苓道︰「叔叔這總該相信了吧!」
雷剛冷哼了一聲,道︰「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受害的先是你!」
于苓嘟著嘴,沒有答話。
這時,葛天森已然縱身向下躍去。
呼延侗目光一轉,笑道︰「咱們怎麼走法?」
簡鵬覺著手上絲絛並無震動的預兆,當下笑道︰「咱們一個一個的躍上假山,再行踏著花叢過此園圃吧!」
張耀忽然向于苓道︰「姑娘,這園圃有多大?」
敢情他們雖然在神機堡住了數十年,卻是很少來到此處,是以對此間一切,知之不多。
于苓道︰「這園圃只得五畝地面,但由此去到神機堡大門,只怕還有不下十處險地!」
呼延侗道︰「姑娘是說要想離神機堡,卻是不容易的了?」
于苓道︰「機會不大!」
雷剛怒道︰「老夫不信!」
于苓道︰「由此而去,至少有三處埋伏,家父並未告訴過我……」
簡鵬忽然笑道︰「那很好,三處總比十處少得多!」
說話之間,當先躍上了假山。
不消多少時刻,幾人已然全都依次行了過去。
出得園來,便是一處四面軒敞的花廳。
此刻他們所經的路徑,與來時大不相同,是以並無一人知曉這花廳建在此處,有何作用。
雷剛兩眼一瞪,打量了這座敞廳一眼,向于苓道︰「姑娘,這是什麼所在?」
于苓道︰「家父練武之處。」
齊逖一怔道︰「這座敞廳,如何用來練武?」
于苓道︰「家父督促堡中弟子在此習藝,自是用不著隱秘的了!」
原來于苓倒是甚解人意,她知道齊逖言下之意乃是認為敞廳太過明顯,不是自行習練絕藝之所。
葛天森一笑接道︰「姑娘,這兒可有什麼消息。」
于苓道︰「當然有,不過,佷女知道關閉此間消息的總掣何在!」
麥沖目光一閃,大聲道︰「在哪里?」
于苓道︰「那廳中的石凳之下。」
麥沖聞言,舉步就待走過去。
于苓忽然叫道︰「麥二爺且慢……」
麥沖呆了一呆,道︰「姑娘這是何意?」
于苓道︰「你老不知怎麼走法,未到廳內,只怕已然先將消息觸動了!」
麥沖暗道了一聲慚愧,皺眉道︰「應是怎生走法,才不會觸動機關呢?」
于苓看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叔叔,你老去把那總掣扭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