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狂道︰「人稱「幽其血奴」非人非妖,殺人放火,凶神惡煞、飲血茹毛,其實蕭蕭天因其父瀟易人為大俠蕭秋水所殺,心情極是苦悶,又無法復仇,郁結難仲,是可想而知的。
他殺該殺之人,作該作之事,只是偏乖一些,並不是什麼「惡貫滿盈」及在衛悲同與大俠瀟秋水公平決斗,瀟秋水以「驚天一劍」將衛悲同殺于龍門急流之中,「血河派」弟子及蕭瀟天等悲哀之余,驚戰蕭秋水,抑仍不敵,銳氣大滅,蕭秋水飄然而去後,黑白二道乘機一涌而上,終滅血河派,而且將蕭瀟天打成血人也似的,蕭蕭天僥幸得月兌後,使變本加厲,出手更為狠辣,見人就殺……」說到這里,任狂日光散亂,大聲地喘起來,全身痛苦得痙攣。
方歌吟連忙又輸入自己真氣,隔了好一會,任狂才能繼續說下去︰「我要說于你听,否則「血河派」舉天下而非之,已無人知其實情,時勢迫人,就算當年有幸存者,也不敢為「血河派」說話」方歌吟知任狂任俠心情,不斷地點頭,任狂長吸一口氣,臉色頓時又恢復紅潤,他又陷于回憶之中,娓娓道來︰「後來蕭蕭天萬里尋仇,終于遇了蕭秋水,都被蕭秋水所擊敗,蕭蕭天舊恨新仇,痛斥蕭秋水,蕭秋水劫靜靜待他斥責完後,詳述往事。蕭秋水並無殺死蕭易人,蕭易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詳見「神州奇俠」系列第六集「神州無敵」一書。)至于衛悲同之死,是公平決斗後,衛悲同失足落下龍門,並非蕭秋水有意手刃。蕭秋水說完後,即閉上雙目,任由蕭蕭天處決,蕭蕭天因感于瀟秋水為人,前嫌盡釋,蕭秋水飄然而去。此後蕭蕭天也隱姓埋名,退出江湖,……」
方歌哈動言道︰「那麼江湖上血腥風雨的「幽冥血奴」又是誰?」
任狂嘆了一口氣,道︰「那是「血河派」的「血霧紛飛」曹大悲。曹大悲是跟我一樣,都是性情乖戾、出身卑微的人,自小由老人家所救。他掌管「血河派」武功秘岌,我監守「血河車」,「血河派」土崩瓦解後,我才知道老人家叫我守「血河車」的意義,「血河車」上鍍有「血河派」第一到第十代掌門人的武功。曹大悲也大膽自學「血河派」的秘岌,那是「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門人歸無隱的武功。所以我跟曹大悲,雖同是「血河派」的武功,但招式家數,大不相同……」
方歌吟聳然問道︰「那「三正章于「筆架峰」所搏殺的「幽冥血奴」……?」
任狂又嘆了一口氣道︰「便是曹大悲。他以「幽冥血奴」之名,戮殺無辜,確也造了不少惡業。卻不料有人覬覦他的秘岌,布下殺網,終于難逃一死,而他死後,居然有人把「幽冥血奴」這角色,冒充下去……我便是因知蕭蕭天不可能再作惡多端,追查之下,卻被現下的假「幽冥血奴」,唆使被迷失本性的「普陀廿神龍」狙擊于我……」說到這里,又不住咳嗽起來,這次咳到口吐白沫,幾乎喘不過氣來。
方歌吟待任狂咳嗽將完,便道︰「前輩勿要心急,好好歇息一下,待內息調勻,再聆听前輩的……」
任狂卻搖首道︰「我這一歇息,便永遠沒法子講活了。」說一笑,笑意十分淒涼︰「現在談令尊翁的事。」
方歌吟听任狂要談自己父親的事,自己父仇未報,自然五內如焚,急于知曉凶徙是誰,當下俯下細聆,只听任狂道︰「令尊救了我之後,便舉家遷至隆中日月鄉來。我在「血河車」中學得一身武功,回到湘江,光求報仇,想要把那姓賈的全家刪心活祭,但他們全家早已家破人亡,流落不知何方,姓賈的王八也遭人殺害,至于那狗官,因得罪朝廷宦臣,被全家抄斬。我無仇可報,一股怨氣,只圖報恩,終于探得令尊所在,便驅車赴隆中去……」
說到這里,任狂險色甚是歉仄︰「沒料你爹爹見我來,無論我要給予錢財,或與之武功,他堅不肯受,且嚴斥我︰「血河派作惡多端,我雖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抑萬萬不能與你交往。你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我也算放了心,今後恩仇了了,你莫要來找我。」我見令尊甚是不悅,而武林人對血河派和我,都無好言好說,是以百詞莫辯,不敢違拗令尊,便黯然而去……」
「……十年前,我參與黃山一役,被「四奇」所傷,在山谷跟宋自雪相聚後,便遇上了「忘憂林」的人伏擊,我重傷未愈,又負奇傷,驅車急遁,血河寶馬識途,到了令尊處,令尊真是俠骨丹心,見我垂危,便讓我在他的石室中療傷,但一再叮囑我︰「我不想吟兒卷入這江湖血腥風雨中,我既不貪圖你的武功,也不想興你結交,你留在這兒養傷,傷好就走,決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當然不敢不從……」
方歌吟听得熱淚滿襟,心中尋思︰父親對自己無微不至,關愛周到,卻遭橫逆……只听任狂道︰「令尊之死,實與我也相關連,真是責無旁貸,罪無可恕。我傷愈後復出,兩度舊創復發,墮馬暈厥,血馬無人操縱,便直驅至你家中。有次我巧遇「忘必叫煞」中的老四費四殺和他的弟子,以我功力,輕易可以殺之,但舊疾忽發,支持不住,失手墮馬,而讓那兩個賊子掠入車中,揚長而去……想必。那血馬又將河車載至府上,那兩個惡徒無法駕御,雖見血河車中的武功盡被我毀去,但卻想籍血喝車「陰寒精鐵」之功以療昔日蕭大俠曾對費老四的掌傷……令尊以為我來,所以才受狙擊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說猛槌自己腦額,忽然一窒,險險沒有暈死過去。
方歌吟這才明了父親身遭橫死的來龍去脈。費四殺本就跟方常天于中秋時為救孩童而結仇,故費四殺殺害父親。只是「血河車」又怎會落回任狂手中呢?任狂道︰「我暈眩了幾可,又蘇醒了過來,便一路追了過去、搶上了「血河車」,那時我不知那兩個喪心病狂的東西已殺害了令尊,我只隨手將那黑衣少年傷了,再將費殺一腳蹦下車去,也沒多加橫手,便驅車而去……」
任狂長噓一口氣︰「那王八恙子雖沒殺,但你學盡我武功之後,殺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是「忘憂林」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方歌吟暗暗將「忘憂林」的所處之地記下,任狂又道︰「我跟你父,和令師伯、都算有淵源,而我也欠下他們的恩情……昔日我與宋自雪單打獨斗,全泛己學而交手,他終于為我所敗,那只是一招半式間,「怒劍狂花」一招的殺沒有使盡,我按住劍身,又制住了他,告訴他說︰「你這招,本不可能輸給我,只是你出這劍,未能做到一個人、一把劍,有去無還的志態,你心有拽螺……宋自雪臉色一變,跺足嘆道︰「是,我有牽掛……」又一頓足大聲道︰「贏就贏,輸就輸,沒什麼了不起!」
挺劍又刺,敗在我手下三十一次,但凜然不懼,我終于因傷發而失手一次,為他所制,他長笑道︰「我苦戰三十一次,才乘你之傷而勝你一次,如此劍法,可笑啊可笑!」他大笑三聲後又說︰「待我研得更妙的劍法後,再來打敗你!」我見他言下大氣磅薄,卻不料他死于婦人之手……」
言下不勝惋借,又道︰「令尊也可以說簡接為我所害……」他雖身受重傷,又中奇毒,但說話時仍要說就說,還屢屢打斷別人言語,而今力已將盡,油盡燈枯,語音漸亦混濁,只听他喚道︰「唉,這也是機緣,你且湊耳過來,我將一生所學,盡傳于你。」
方歌吟吃了一驚,道︰「這,這怎生使得……」
任狂雙眼一瞪,雖是強弩之末,但也凜然有威︰「怎麼使不得?你足方大俠的兒子,又是宋自雪的徒弟,我這一撒手塵埃,血河派武功從此失傳,又怎對得起老人家歐陽掌門?……你非學不可!」
方歌吟遲疑道︰「可是……可是……」
任狂怒道︰「可是什麼,都是白說!昔日宋自雪與我決戰,我勸他學「血河派」的武功,便可打敗我,我願私下相授,他傲然道︰「待我自創的「天羽奇劍」能打敗你後,再學你的「血河派」武功末遲……「血河派」的武功,倒是登峰造極,功力通神,不可使之失傳。」宋自雪不幸乃爾,未能親學,難道你不願繼承掌門師伯的遺志麼?」
方歌吟明知任狂是故意用語言來激勵自己,但也不禁一股沖動,想起宋自雪「生要能盡歡、死亦能無憾」,那脾腕八方、獨步天下的氣慨,卻落得如此淒慘下場,不覺滔然淚下。
任狂瞧他動心,便繼而道︰「何況,我道毒發身亡,可說是為你所害的……更且以你武功,要掃蕩「忘憂林」報得大仇,希望太微,何不……我任狂一生不求人,你難道忍于拒絕我一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要求麼?」
方歌吟听到這里,再也無法按捺情懷激動,伏俯哽咽︰「前輩,快莫如此說了,……要學絕世武功,是我的福份,我……」
任狂強提一口氣,自覺血脈虧弱,難以久撐,說道︰「你听︰「血河派」武功,乃始自于「天地無情,以萬物為恕狽……」天地間之生,莫非在死,至于死之種種,毋論出諸于自然,或非自然,盡在一「殺」字。人誅人,是謂「殺」。天誅人,是為「煞」。這存于「天地無情」間的一股氣,是謂「煞」氣,引用于人,是謂「殺氣」。這股氣雖然霸道,但用于王者,未實不能引以正道,仁心俠骨,扶危助弱,成為「正氣」。這是「血河派」「一氣貫日月」內息的某本觀念。為「血洗天河」盛長風所創。」
「這「一氣貫日月」若可練成,可以發射「指鏢」,指風比暗器還凌厲;可以擊出內家氣功最高峰的「從心所欲」,以及外家功力中的「登峰造極神功」。前者可以克制武當派的「先天無上罡氣」,後者尤勝少林派「大般若神功」……我的功力已盡傳入你體內,你只需……」說到這里,聲音驟然啞然。
方歌吟他將手掌至于任狂後心「至陽穴」上,一股熱流,源源輸了過去,任狂張目一笑,道︰「這只不過是飲鳩止渴。……你內息已全,運用之法只需將真氣自丹田經由天樞、太乙、梁門、神封、神藏,再通曲池、大陵、陽豁運自掌心,再由推出的外力轉至三十三周天,日運六周,日久自證控縱、揮酒、吞吐、盤旋、護體、外摧之法門。至于「血河派」……」
任狂強支起身躺,以手比劃道︰「莊周有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己!」武林中人追逐「血河車」,只知追而不知尋,只求目的而不擇手段,不知過程之重要矣!強求是沒有用的!「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血河派」所作所為,即在此一「任意」而已。順事物的自然之理,即為順天,才不為物所拘泥;忘去情感的悲歡不齊,超物而不致于違天命。正如丁解牛,可以「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奴若新發于刑,而刀刃者無原,以無原入有間,恢恢手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于刑。「血河派」的刀法,是命為「解牛刀」,血河派的箭法,是命為「游刃箭」,血河派的鞭法,是命為「余地鞭章……可惜這三種武器,俱落于「血河派」最後一代掌門人衛悲同手中,衛悲同死後,這些外門武器便失傳了;衛悲同還創有一套極厲害的「血河劍法」以及內功,遠超前人,亦此失傳……」
任狂苦笑一下,道︰「我的武功,得于「血河車」中,為「血河派」正道武功,由盛長風始,至歐陽獨止。「血河秘岌」的武功,記載的是「血河派」較邪門的武技,主要為歸無隱、衛悲同二人所創。此外「血河派」的顛峰武藝,已永隨衛悲同消失絕滅于人間……故今你所得我所傳,不過是「血河派」武功的三成而已。」
他頓了一頓,又道︰「「血河派」能被當時稱為「天下第一派」,實非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