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江湖 第六章 木葉豹象•章殘金萬碎玉 作者 ︰ 溫瑞安

李沉舟不先打擊木葉,而先擊倒豹象,就是因為他已看出,這少林新任掌門木葉大師的劍法,已臻化境。

所以他一說話,先贊美木葉,道出木葉大師的武功實力,讓木葉。豹象等人俱錯以為李沉舟必聚精會神,決戰木葉,殊不知李沉舟第一個先要剪除的是豹象大師。

豹象大師,自幼投師少林,為少林和尚中,殺性最強、殺氣最大的一人,但他為人品性剽悍,雖每造殺戮後,皆十分仟疚。他的一口戒刀.曾擊退過十次以上對少林的迫犯,適才木葉向李沉舟出手之際。豹象已操戒刀在手。

但李沉舟辭然倒飛,不管他是否會為衛護木葉而前後夾擊,先擊倒了他。

豹象大師倒下。

這時木葉大師漫大的暗器紛紛落地。

李沉舟步如飛燕,凌空反抄,暗器如雨,落在他翻飛的雙袖里、木葉大師見豹象倒地,目眺欲裂。

他猛剝開最後一層布帛,只有劍,沒有鞘。

這已是真劍,不是無劍,而是有劍。

木葉殺心已起。

李沉舟忽然袖于一卷,已在圍觀的一道入腰畔抽出一柄長劍,這下鵲起鷂落,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道人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白衣倏飄,李沉舟已竄向木葉、木葉刺出一劍。

無空、無活、無生、無命。

這一劍盡是死機。

死氣自劍鋒帶起。

可是死意陡止。

李沉舟手中的鞘,及時套住了木葉的劍。

木葉的劍有了鞘,等于裹起了層層布包。

這劍又回復了它「無」的狀態。

它縱有力量,己發揮不出,所以一切又活了。

所以木葉只好死了。

木葉的確不同等閑,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打出暗器。

十六八種暗器。

李沉舟要殺他,必須要付出代價。

生命的代價。

可是李沉舟一攤手,也發出了暗器。

剛才他接的暗器,木葉的暗器。

一剎那暗器全部射了回去,有的回旋,有的急轉,有的反彈,有的劇撞,全部打在一起,把木葉的暗器全打落。

然後李沉舟的拳頭,就似閃電一般快、迅雷一般有力,擊中了他。

木汁萎然倒下.

如同一張朽葉一般。

李沉舟輕松地拍手,沒有絲毫驕態,但也不謙抑,只是悠閑地踱回場中。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地,木葉、豹象兩位大帥自地上急躍而起.

木葉大師是藏經樓主管,他通曉無數心法內息的修練,所以李沉舟的拳頭,雖已震碎了他的五髒六腑,卻不能使他立即死亡.

豹象大師則練就一身銅皮鐵骨。李沉舟搏打他時,仍存待大部份精神留意木葉大師的出手,並未用盡全力,李沉舟的一拳,只擊裂了他的肺俯經脈,亦未能即刻使之斃命。

他們倒他,直至強提一口氣,倏然掠起,力撲下出。

李沉舟回首時,他們已搶出了人群。

李沉舟沒有追。

蕭秋水卻「咦」了一聲。

原來木葉大帥適才踏地的所在,留有那柄劍。

那柄劍落地時,又與劍鞘月兌離︰那麼好的劍,那道人的劍鞘根本罩它不往。

暫時使它消失了光芒的是李沉舟神奇的手,而並非劍鞘。

那柄劍斑剝,陳舊、古意,只有劍鋒口一處,隱冷地閃著。一種似波光似水光但又如毒蛇藍牙般的寒芒。

這柄劍蕭秋水認得。

而且非常熟悉。

因為這柄劍就是寶劍「長歌".

蕭家,劍廬,見天洞,神象前。

七星燈火晃閃,供奉拜祭的三牲禮酒,架有一柄劍,一柄蕭家歷代風雲人物闖蕩江湖的佩劍。

從架著的劍身之斑剝、陳舊、古意,可以見出這些己物化的英雄人物昔日種種風雲事跡。

蕭家祠供前所奉祭的,就是這柄劍。

古劍"長歌」.

古劍長歌!

蕭家的鎮門寶劍,竟落在少林代理掌門木葉大師的手上!

蕭秋水馬上閃過木葉大師適才的話語︰

「這劍是一流的劍,是從一應武林朋友處借來殺你的.」

長歌寶劍既在木葉手中出現,莫非父母的行蹤跟少林也有關系.

蕭秋水因想到這甩,幾乎忍不住跳了起來。

他真的一面跳起來,一邊叫喚,一邊追。

可是負重傷遁逃的木葉和豹象大師,又哪里能因他的呼喚而停止。

蕭秋水見父母可能有消息,必急如焚,不顧一切,一手抄起地上的劍,狠命追去。

蕭秋水內力雖強,輕功卻不高,少林高僧大都在嵩山奇崖上下習過輕功提縱術,既發足在先,蕭伙水就很難追得上,但蕭秋水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父母親的絲索,怎可輕易放棄,于是發足力追。

蕭秋水一路追去,開始猶見地上血跡,再追下去,只有憑直覺判斷、他揣模受傷者的情理與行蹤,經過了來時的騎鶴鑽天坡,到了著名的九老洞。

原來峨嵋山志上載︰峨嵋山有七十二洞,其中以「九老仙府」稱著,位于峨嵋最幽勝處,寺字依山峰而立,故名「山峰寺」,寺瓦是銀制,並在萬歷時御賜大藏經全部,貝時經、菩堤葉經、均由印度迎來寺中.

相傳軒轅黃帝未訪廣成于前,先遇見九老洞的九老、問其姓名,則為天堇、天任,天柱,天心、天輔,天沖、天宮、天蓮、天因,軒轅因之題此洞名為「九老仙府」.

九老洞財神殿旁,有許多小洞,其中一洞,可通達洗象池甚至筆架山,並有「神水」可療惡疾,但洞小非蛇行匍匐前行不可,並岔路極多,走錯者極難回出,故尸骨填塞洞間者甚眾。

九老洞又有冬西二入口,洞內黝黯,霧氣蒸騰,蝙蝠飛翔,蛇鼠匿付,在當時很少人敢進去探索。

蕭針水追到那兒。突然听到掌風和劍風的聲音。

蕭秋水從來沒有听過如此凌歷的掌風和如此犀利的劍風聲.

劍風又響起時.蕭秋水的耳朵又有被撕裂的感覺,掌風回蕩時,如同大錘敲擊在心腔上.

蕭秋水見討龍虎大帥的"霹靂雷霆」,也目睹過屈寒山的"無劍之劍",但前者與現在的掌風與劍風一比,都變成了如同小兒持木劍嬉戲追打一般。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場而。

洞中有八個人在竭力廝斗。

這八個人都盤膝而坐,頭頂上白煙裊裊,雖都是一流武林高手的氣態,但是都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這八個人不是別人,都是蕭秋水所熟悉的人。

這八人赫然就是︰鐵騎,銀瓶、木葉、豹象以及東一劍、西一劍和章殘金、萬碎玉。

現刻的場面所形成的對峙是︰武當的兩名著宿和少林的兩名主持當然聯手,而朱大天王的兩名長老和李沉舟的兩名護法,也正在並肩作戰。

共同點是︰這八人,都受了傷。

東一劍、西一劍乃給鐵騎、銀瓶所掌傷;鐵騎、銀瓶背部亦為藍放晴、白丹書二人所刺中背脊;章殘金、萬碎玉、木葉、虎豹四人則俱為李沉舟所傷。

現刻這八個人,亦即是雄霸一方的五宗大派中地位極高的老前輩︰卻因為各種不同的狀況負了重傷,又因各所持的立場而拼搏起來。

蕭秋水到的時候,拼斗己近尾聲。

人人萎然垂坐,汗濕全身,顯然無力。

蕭秋水跪拜過去,扶著木葉,急問︰

「大師、大師,你醒醒,晚輩有事請教……」

木葉的眼光。己缺了神采,勉強舉目問︰「你……施主何人……」

蕭秋水正想答話,銀瓶卻一眼已瞥見了他,叫道︰「小子……你……過來……」

蕭秋水趨近過去,銀瓶氣喘吁吁地道︰「你來得……正好……真好……我是受了傷,要不然……我和鐵老兒的掌……劍……內功…三絕,天下無人能……及……」

蕭秋水見對方氣息若如游絲,知其難久于人世,黯然應道︰「是……是……」

銀瓶怪眼一翻,啐道︰「是又何用!快……我跟你投緣,我把內功心法都傳你,你要證實給……給後世的人看!」

蕭秋水怵然一驚。鐵騎接道︰「我…傳你掌功……劍法,你去跟我宰了他們!」

蕭秋水慌忙搖首︰「道長、道長……我……我不是武當弟子,怎能……?」

鐵騎費力喝道︰「胡說!傳功全靠機緣,不一定同門同宗,武當近年來沒有人才……你小子有才份,正好傳我倆的衣缽……你…你不受也不成!」

蕭秋水還想拒絕,但鐵騎,銀瓶二人,已不管一切,向他解說內功心法,劍氣掌勁起來,蕭秋水情知這是絕代奇功,而且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兩位武林前輩眼看就要不支、蓋世奇功眼看就要絕滅,蕭秋水更不忍拂逆,所以他用心听,全神去記。

蕭秋水記性強過人,但一直未曾好好練過武,但他因功力殊強,再修練其他武學。便是十分容易。可謂一點就通,開始只是存心不想忤逆鐵騎、銀瓶的好意,但一旦听的入神後、便渾然忘我,潛心進修.

如此約莫一十對時,鐵騎,銀瓶一面以一手抵住蕭秋水之「命門穴」,「龍尾穴」,一面授以武功心法,蕭秋水一面強記死背,一面設法融會貫通,又邊感覺到內力源源涌來。

又過了一個對時,蕭秋水大汗涔涔、猶如自大夢醒來,發覺鐵騎,銀瓶已經坐化,他大吃一驚、卻听一人靜靜道︰

「你本來為啥事找老僧?」

蕭秋水一看,原來是木葉大師.

蕭秋水馬上記起他追來這里的目的,忙遞劍恭問︰「大師,晚輩是浣花劍派第三代弟子蕭秋水……」

木葉「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蕭施主之子……」他臉色慘白,遍無血色,唇邊仍不斷涌溢山鮮血。

蕭秋水忙問︰「晚輩目睹大師以此劍戰李沉舟,但此劍原屬家嚴所有,不知……」

木葉苦笑道︰「正是,你父親諧同令堂等人,自劍廬地道,月兌困而出,潛來少林,本來……」

蕭秋水急問︰「本來怎樣?!」

木葉嘆道︰「本來己逃月兌僅力幫之追蹤,卻不知如何、讓未大天王得悉,沿途截殺,浣花一脈,全軍覆沒……阿彌陀佛.」

蕭秋水轟隆一聲,只覺腦門一陣漆黑,真如金星直冒,只覺找遍了千出萬水,忽然都絕了路,絕了路了。」

木葉嘆道︰「我與七師弟遇上令尊時,他已奄奄一息,告訴我‘天下英雄令’還留在劍廬,幸好沒有攜帶出夾,否則心給朱大天王搜去,而岳太夫人……卻己被西夏所擄……」

虎豹大師接著道︰「令尊把浣花寶劍交給我們,囑我們要尋回‘天下英雄令'我們趕到烷花溪,才發覺方丈大師兄、福建少林主持等皆已被殺,故趕來峨嵋,決意要李沉舟交還個公道,可惜……」

虎豹說到這里,一口氣接不下去。

蕭秋水呆立原地,也看不出特別的悲傷。

他靜靜地的看著木葉和虎豹,這兩大武林高千,為天下第一大幫幫主李沉舟所重擊,已瀕臨死亡邊緣。

木葉忽然膽魄一寒,並不是由自他此刻身體的殘弱,而感覺出一種從未遇到的駭人怖人的殺氣,來自蕭秋水沒有淚的雙眸。

蕭秋水再望向倒于地上的鐵騎、銀瓶的尸首……能掌握武林力挽狂瀾奮救天下的正道人物,難道都這麼一個個……!」

蕭秋水忽然跪了下去,「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

木葉困難地道︰"我知道你想求我什麼。」他向虎豹艱難他說︰

「少林與武當,同為武林正宗,然各有歸依,至多聯手御敵,向未結合聯盟,所奉所信亦自相異,無法合一同心,想是天意…只可惜兩派武藝,博瀚深遠,也因各持已見,未有融合會通。今日我倆既無望生回少林,不如……」

虎豹大師默然良久。「我少林及武當精英,盡歿于近日的江湖變動中,武林大局,確要人掌持……,就算背了門規,但為了天下人之福扯,我們也要違悼一次了……至于……至于兩家所長,能否貫通合一,成一代宗師,則要看施主的天資福份了……」

木葉微笑道︰「如此甚是。你起來.」

蕭秋水茫然起立,木葉大師道︰

「你殺性太強,易喜易怒,本不合于佛門子弟,亦不適于道教門人,但要對付權力幫、朱大天王這等人,則非要你這等人不可……」

木葉一只手輕按蕭秋水額頂,語音低微,蕭秋水聚神靜聆,未幾二入如貼合一起,身上飄升白煙裊裊……

虎豹大師默涌一陣,也柑掌往木葉之背貼去,並傳少林練功絕技心法.

如此三人黏合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虎豹大師"咕哆」一聲栽倒下去。

木葉大師長誦一聲,圓寂端然。

只有蕭秋水,瞑目未睜,依然在遞增的內力與劇變的武功中沉灑忘返。

又過了很久、很久。

蕭秋水一躍而起,居然收勢不往,頭頂「砰」地撞在洞岩上。

這一下嚇得蕭伙水一跳,全力猛收,但額頂依然撞中堅硬的岩石、撲簌簌一陣連響,數塊岩石被撞得粉碎。

蕭秋水跌撞幾步,出得了洞,只見洞外優有微弱的叱喝之聲。

蕭秋水定楮一看,只見四人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奄奄一息中仍作殊死戰。

這四人居然就是章殘金、萬碎玉,與東一劍、西一劍。

鐵騎、銀瓶因悉心戮力使蕭秋水武功增進,所以早歿;木葉和虎豹也口心力交瘁,使蕭秋水盡得真傳後亡斃。然而東一劍、西一劍與章殘金、萬碎玉卻拼搏至今,勝負未分。

蕭秋水才出來的時候,這四人己奄奄一息了。

東一劍藍放晴首見蕭秋水,竭力叫喚上,「喂,你來。」蕭秋水走了過去,藍放晴嚷道︰

「你給我過去,把他們給殺了,如果他往左閃,你走寅位,劍捏天子決,有"白虎奔雷」,劍尖取他‘保壽官’,如他往有閃,則‘五環鴛鴦步’,右‘采花燈’,左弓箭梢打,劍走中鋒,若他退後,扶掌攔劍、你抹劍走‘天池勢’,橫掃他‘采听官’……」說到這里,藍放晴叫道。

「這招就叫「東日飛升’!」

蕭秋水听著,不覺模擬起來,藍放晴等四人因已累倒.真所耗盡,故能指點,不能出招。

蕭秋水深覺這一招高妙無窮,正在這時,那章殘金氣呼呼地道︰

「喂.小伙子,要是你使那一招,我既不退也不閃,右掌作切,左掌使斬,向劍身劍月復施壓力,反刺你的‘凌靈’、‘福堂’二穴,兼打‘好門’、‘天倉’.那老鬼所教的一招,不是全都破了?!」

蕭秋水本覺東一劍那一招「東日飛升」,已是精妙無窮,如今一听章殘金的拳招,才知道是破解得天衣無縫,而且反擊得令人無法招架。

只听章殘金叫道︰「這招叫‘殘金破兵’,便宜你了,小子!」

四人為爭一時之意氣,斗爭方酣,這時听西一劍白丹書叫道︰

「不怕。小子,你以右時反撞,問打‘中堂’,踏子午馬、再轉燈籠步,突然上路出劍,以九道劍花奪其‘山根’,記往,劍出要快直,但劍意如太極,意在圓先.」

白丹書一般一說,蕭秋水忙深思默記。這時章殘金一听之下,神色揪然。蕭秋水豁然而論,幾次喜得飛跳起來,這招的確是制住剛才那一招「殘金破兵"的最好方法。蕭秋水喜問。

「這招叫什麼名堂來著?」

白丹書道︰「書劍恩仇!」

原來東劍藍放晴、西劍白丹書是權力幫的擴法,數十年來,跟朱大天王部的長老章殘金、萬碎玉斗得你死我活,也成了棋逢敵手,各人研究的招法,亦幾乎即為克制對方的招路而設的,藍、白二人著重劍法,章、萬則注重掌式,止好打個棋鼓相當、都俱為劍掌之精華。

章殘金一時慘然,萬碎玉卻在稍加思索後,即逍︰「有了,他吸氣退七尺閃開六尺……」

蕭秋水不解,即問︰「吸氣又怎能先閃後避共十三尺呢?」

萬碎玉被打斷,甚是不喜,怒叱︰「傻瓜,你氣納丹田的動作,分兩次做,一次由鼻嘴吐納一次由毛孔呼出,退時以踝運力,閃時則用趾步控制不就行了?只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內力修為便得了.」

蕭秋水十分聰明,一听就懂,但這種掌路身法卻十分逆行倒施、蕭秋水一時也無及多想,萬碎玉接道︰

「你再施分筋錯穴手,拿他左腕,但沉肘反蹲,跳虎步上,右掌穿插他‘旗門穴’,右掌劈臉……這招叫"玉石懼滅」

蕭秋水稍為一呆道︰「不可能。既是‘虎跳’,如何取‘旗門’……」

萬碎玉怒罵︰「小兔患子,虎跳時沉膝走玉環步不就得了?!」

蕭秋水一听,完全通曉,大喜謝道︰「謝謝前輩指教,這招連消帶打.確能破去‘書劍恩仇’!」

只听東一劍叱道︰「胡說。我只要走卯位,起震位,出掌雙鋒貫耳……」

這四人輪流爭講下去,雖無法動手,但依然要在一個青年陌生人面前爭個長短,也不顧別人學到了多少,到了最後,四人心生恐懼。怕自己無招解對敵招,蕭秋水即可過來殺掉自己,所以更把家傳法寶絕招都抬了出來,而蕭秋水又天生聰悟,加上四大高手指點,只要一點不明,四人便爭相糾正。四人猶如泥足深陷,越吐露越多的秘技。簡直不可收拾。

這四大高手的劍法、掌法,確實是冠絕大下,蕭秋水默記吸收,真是受益良多。

直至四人聲音逐漸低微了下去,原來各已油盡燈枯,心力全耗,而他們大部分絕藝,已皆傳授到蕭秋水身上去了。

他們起初指點得非常之快,後來越說越慢,因一般或熟捻的招式都己使盡,他們必須公開絕招或再創新技,始能破解對方的高招。

但因此更是傷神。這四人已瀕臨死亡。章殘金這時正要思籌要擋白丹書的快劍連襲,苦思道︰「……我先以左手‘鐵閂門’,再平睜破排,以全剛出洞逼走……至于最後三劍……

最後三劍嘛……」

白丹書的連劍共十七式,最後三劍尤其是「出劍如龍,收創若松」,氣勢無盡,章殘金等一時想不到破解之法,其他三人亦然,章殘金只好說;「我只好……用右鶴頂法拍打,右馬提……提到左馬之後,再起上…大慶刺虎勢……拼個……拼個同歸干盡……」

章殘金這一說,其他三人,都「呀」了一聲,但亦都無法可想,連白丹書出劍,縱然各自棄招,也無法自救。

四人臉色慘變。蕭秋水一直在細听,並比作招式,以求準確,現下忽然道︰

「為何不走丹陽勢,以雙劍切橋,腳踢游龍,向削來之劍勢闖破,反而能置之死地而復生呢?」

四人一時大悟,都喃喃喜道︰「是……是…」章殘金側了側臉,皺眉道︰

「晤?不對,要是雙劍切橋,又如何游龍步勢呢?」

蕭秋水一笑道︰「把少林扎鐵橋馬之穩重,融入武當圓形弧勢發力于腰中,便可以完美無缺了.」

四人不禁都頷首恍悟。萬碎玉倏然臉色慘變,澀聲道︰「你……你究竟是……是什麼人?!」

原來四人都沉耽于彼此比斗廝殺之中,毫不覺意蕭秋水這年青小伙了的本身,而今乍聞蕭秋水能斟悟破解他們的執迷處,盡皆失色!

但此刻蕭秋水己兼懷少林、武當、朱大天王、權力幫八大高手之所長、已經不是任何其中一人所能敵,更何況這八人懼已接近癱瘓垂死之邊緣呢!

蕭秋水道︰「我是蕭秋水.」

東一劍藍放晴臉色慘白,呆住了半晌,忽然問︰「如果九子連環,劍走官位,一星拋月,左腳迫你右趾,劍取印堂,…你怎麼破解?」

蕭秋水毫不猶疑答︰「搶在劍先,劍尖飛刺來劍劍身,即可破之,是為‘飛星刺月’,專破‘一星拋月’式。」

東劍藍放晴忽然長笑三聲,然後口吐鮮血,慘笑道︰「很好,……。盡得我之真傳……

沒有想到我臨死前……還不明不白……收了這麼一個……天質聰悟的徒兒……」

藍放晴說完了這句話,猛噴出一口血箭,緩緩僕地。白丹書沉雄地瞪著蕭秋水,問︰

「如果對劍法比你高強但膽氣不如你之劍手,要用什麼劍法對付?」

蕭秋水不假思索,即答︰「劍愕之劍.」

白丹書一怔,問︰「何謂‘劍愕之劍’?」

蕭秋水神速地道︰「即以拼命劍術,不借以劍愕作為打擊,如此神勇必能毀碎對方劍鋒之劍的銳氣.」

白丹書一拍大腿,斷喝一聲道︰「好!可以成為我西一劍高徒而無愧……」

話未說完,己斷了氣。

東一劍、西一劍先後斃命,只剩下章殘金和萬碎玉二人。

二人相顧良久。

章殘金問萬碎玉︰「我們要不要問問他,看從我們那兒學了多少?」

萬碎玉道︰「好.」

章殘金道︰「你問吧.」

萬碎玉道︰「真正的掌功,是掌的哪個部分?」

蕭秋水爽然答︰「真正的掌功,是全身,不限于手掌一隅.」

萬碎玉滿意點頭。章殘金緊接著問︰

「若一雙手掌被高手所制,你怎樣?」

「連掌勢于全身,反擊!」

「如因掌受制以致全身無法動彈?」

「則棄劍.」

「劍?」

「棄劍即棄掌。」

「棄掌?!」

「是。棄掌如棄履.」

章殘金望見萬碎玉,一字一句地道。

「夠狠,能果決,方才是掌法,他比我們還絕。」

萬碎玉沒有答,章殘金見他雙目緊閉,已沒了聲息,方才知道他已死了。

章殘金抬頭望向蕭秋水,道︰「這便是名震天下的‘殘金碎王掌法’,你要好自為之.」

蕭秋水道︰「是。」

章殘金望向萬碎玉的尸身,又望向白丹書、藍放晴的遺體,苦笑道︰

「幾十年來,一直到這凡日來……我們如生如死地拼斗……而今卻有了一個共同的徒兒……」

他又笑了一下,笑意里有無盡譏俏。「你們先上路了,怎能留我一人?……這世間路上,我們已走得厭了……黃泉好上路呀……」

他說著眺望山谷遠處的雲彩,喃喃道︰

「真是寂寞……」

蕭秋水側了側耳,要向前去傾听清楚,然而章殘金頭一歪,卻已死了。

蕭秋水在雲霧間的山坪上,緩緩拔出了古劍。

雲霧漸漸透來,似浸過了古劍,古劍若陷若現,終于看不見。

蕭秋水漸漸運真力于劍身。

劍身又漸漸清澈。

劍芒若水。

這劍身就似吸雲收霧一般,把雲霧都吸入劍之精華內。

「幾時,它才能飲血呢?」

——殺不盡的仇人頭,流不盡的英雄血!

蕭秋水望著霜靄白雲,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父親英凜、慈藹。卒勞的臉孔,變得好太好大,罩住了天地,罩住了一切。他又仿佛,見到他慈慧的母親,在繡著他的征衣。

…仿佛是炊煙直送,晚霜初蒞,母親在灶下煮飯,一道一道的菜看,總是幾手操勞,平凡的菜色也成了好菜。父親在咳聲中磨劍,在某次他發燒的時候,用溫厚的大手模壓他的額頭。

……依稀是浣花一脈,眾子弟在刷洗準備過新年,男男女女,喜氣洋洋,並皆以不謠燒菜煮飯為恥。聚在一起小賭恰情,亞嬸,阿霜逢賭必輸,阿黃最爛賭,有次病得起不了床,還是要上桌來賭,可環、巴仔最不會賭,亂開亂下注,結果輸到"僕街……"爆竹聲響,一家歡樂融融,還有「十年會」的人,更是張燈結彩,幫忙打掃……

可是現有都沒了。

權力幫來了,摧毀了浣花劍廬,朱大天王截殺,殺害了父母,就在少林寺不遠處。

只剩下寂寥的蕭開雁,失蹤的蕭易人,沒有消息的蕭雪魚……

還有在這山頭上——蕭秋水和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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