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之意,是叫在下不要插手其間麼?」
四戒大師肅容道︰「不情之請,尚祈左施主見諒。」
張玉瑤冷冷道︰「哼!你是防備我金刀門的人,怕我們混水模魚,乘機搶奪你們的武功秘笈麼?」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老衲並無此心……」
微微一頓,接道︰「此次變故,乃是我派奇恥大辱,若是假手外人,才能奪回失寶,我少林弟子,實無面目以見歷代祖師。」
左少白沉吟了片刻,慨然道︰「好!看在大師份上,我金刀門暫不插手此事,不過,萬一狹路相逢,在下就不能放過那一痴了?」
四戒大師合什道︰「多謝施主盛情。」
範雪君突然間道︰「那一痴大師叛離少林,帶走了多少心月復手下?」
四戒大師暗道︰「語中肯綮,不愧金刀門的智囊。」
緩緩說道︰「五十余人,內中七人為‘一’字輩弟子,余者皆是三代弟子。」
範雪君道︰「貴寺追捕叛徒之人,共有多少?」
四戒大師道︰「空室而出,不下千人。」
說到此處,身形一轉,陪同左少白緩緩行去,群僧尾隨在後面,緩緩而行。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大師諒必心懸失寶,急于趕上貴寺之人,協力搜捕叛徒,莫如大師先行一步,在下等自行下山。」
四戒大師搖首道︰「老衲的幾位師兄弟,已經看出此次少林事變,乃是整個江湖浩劫的開端,而那聖宮神君,見事敗露,其並吞各大門派,統治天下武林的陰謀,勢必提早發動。」
左少白道︰「諸位長老的見解,與我等不謀而合。」
四戒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諸位以大仁大俠之心,不畏險難,奔走各大門派,號召武林同道,共御強敵,挽救江湖浩劫,這等悲天憫人之心,救世濟人之志,老衲與幾位師兄弟,同是衷心佩服,對于諸位不避險阻,揭發一痴罪行之舉,亦是感激之至。」
高光、黃榮心中齊齊忖道︰「既是敬佩、感激,那又何必前倨後恭,還將我等囚禁于石牢之內。」
但听四戒大師道︰「老衲那四空大師兄言道,諸位不是強敵,為武林蒼生謀命,我少林既屬武林一派,自應忝附驥尾,追隨眾位施主之後,略效棉薄之力。」
左少白抱拳道︰「少林派久為武林泰山北斗,諸位長老皆是年高德劭;武功高強之人,能夠戳力同心,共謀大事,金刀門已是不勝榮幸,忝附驥尾,追隨在後之言,再也休提。」
四戒大師藹然一笑,道︰「左施主的胸襟氣度,範姑娘的學識才華,其余幾位英雄的義氣,都是近百年來,武林罕見之事,敢情天蔭金刀門,武林蒼生是有福了。」
左少白臉色一紅,道︰「力弱勢孤,愧無建樹,大師過獎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說的皆是由衷之言,我那幾位師兄弟,亦有同感,四空師兄說道,少林寺本應傾全派之力,協助諸位,與那聖宮神君周旋,但一痴卷逃之物,為本派歷代祖師結晶,萬一從此散失,我少林弟子,萬死不足以贖罪,因此置武林大局于不顧,先以全力追捕叛徒,奪回失去之物。」
左少白道︰「這也是合情合理不得不爾之事。」
四戒大師感激的道︰「得蒙施主諒察,老衲這就放心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敝派雖不能全力支援金刀門,卻也並非置身事外。」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請道其詳?」
四戒大師瞼色肅穆,緩緩說道︰「四空師兄吩咐老衲,命我追隨左施主左右,為武林大事效力,赴湯蹈火,唯施主之命是從。」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這個如何敢當。」
四戒大師正色道︰「此為師兄之命,老衲焉敢違背,而且師兄吩咐,在那聖宮神君未滅,武林大局未曾澄清之前,老衲永遠是金刀門的屬下,雖斬頭瀝血,不能半途而退,另一方面,少林派余事一了,四空師兄立即親率門下弟子,前來金刀門摩下效命。」
左少白瞿然道︰「同心協力,共御強敵,本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在下何德何能?敢居大師之長。」
四戒大師滿臉誠敬之色、道︰「事權不專,號令不一,不能成大事……」
語音微頓,接道︰「老衲欲以私人身份,參加金刀門,倘盟主不棄,自今以後,水是金刀門下,老衲心口如一,絕無虛假之言。」
左少白急道︰「這個……從長計議。」
要知四戒大師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在江湖上亦有極隆的聲譽,以他的身份,參加金刀之盟,投入左少白麾下,實是有違常情,太不平凡之事。
但听範雪君道︰「金刀門稟武林正義,替天行道。四戒大師加入本門,乃是獻身武林,為天下蒼生謀命,這與佛門濟世渡人之旨,正相符合,只是更為積極而已;出家人以修行為主,原不計較名位,盟主既以大事為重,那就不必拘泥小節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面對左少白而立,合什低眉道︰「範姑娘通達之論,深獲老衲之心……」
微微一頓,肅容說道︰「屬下四戒,參見盟主。」
左少白看此情形,已是無法推拒,急忙容色一整,抱拳當胸,道︰「在下若是峻拒,倒顯得見外了大師,尚祈大師以長者之尊,居師傅之位,匡扶我等,同伸正義,共挽武林浩劫,至于那屬下之稱,卻是萬不敢當,免得陷在下于狂妄自大之地,令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反而裹足不前,不敢與金刀門攜手合作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咱們本來不門不派,孤魂野鬼,無甚顧忌,大師乃是少林高僧,自稱屬下,那是難免拖累少林派的數千弟子了。」
範雪君道︰「大師乃是心口如一之人,既入金刀門中,自是盟主的屬下,不過,盟主的見解也有道理,為免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以為我金刀門與那聖宮神君一樣,也有兼並武林,號令天下之心,四戒大師這屬下的身份,存之于心,不必掛在口邊,那就兩全其美了。」
四戒大師道︰「姑娘說得有理。老衲謹記于心,絕不忘記自己是金刀門的屬下。」
範雪君冷冷道︰「果然如此。武林蒼生受惠無窮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範姑娘言辭之中,對四戒大師頗不客氣,這不像她素日的為人,此中必然大有道理。」
他心頭雖有所疑,但知自己的才慧,不及範雪君遠甚,一時之間,猜不透她的用意,只有暫時放過,等到有機會時,再去問她。
這時,眾人邊走邊談,業已步出寺門,一路之上,僅只遇上些小沙彌和老態龍鐘的僧侶外,若大的少林寺,陡然顯得異樣的空虛、沉寂,那淒清、荒涼的氣氛,與人一種沉重的壓力,使人感到心頭窒息不安,好似千軍萬馬俱已開赴戰場,留下的只是焦急與沉悶而已。
左少白仰臉望了望天色,環顧眾人一眼,道︰「咱們今後行止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閑雲大師道︰「老衲有點下情,先行稟報。」
左少白道︰「大師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閑雲大師手推輪椅,移近左少白身前,道︰「老衲暫與盟主告別,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再來追隨盟主,為江湖大事效力。」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是想遺返峨嵋,清理門戶,收回掌門大權麼?」
閑雲大師沉沉嘆息一聲,道︰「自煙雲峰慘變之後,老衲已十余年未曾回山,也不知本派內部情形如何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道︰「音訊人絕,難怪大師放心不下。」
閑雲大師那殘破的容貌上,泛起一片感傷之色,緩緩說道︰「老衲承受先師衣缽,執掌門戶,具有振興峨嵋,光大本派之責,不想身遭慘變,掌門大權落于奸人之手,這都是老衲的罪孽,十余年來,老衲忍辱偷生,為的就是此事。」
左少白道︰「天道公平,作惡之人,終必自食惡果。」
閑雲大師嘆一口氣,道︰「盟主說的雖是不錯,但老衲若不能親手懲治逆徒,收回掌門大權,身死之後,有何瞼面去見峨嵋歷代的祖師?」
範雪君道︰「大師如今有何計劃?」
閑雲大師道︰「老衲也沒有什麼好的計劃,只是趕回西蜀,召集峨嵋門下,公布逆徒的罪狀,處以門規而已。」
範雪君螓道一搖,道︰「時移勢易,大師此計行不通了。」
閑雲大師雙目一睜,兩道炯炯眼神,凝注在範雪君那覆面黑紗之上,道︰「姑娘天悟神聰,為老衲生平所僅見,尚祈不吝教益,指點一條明路。」
範雪君道︰「大師過于抬舉小女子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若依賤妾淺見,峨嵋與少林環境不同,重施故技,未必有效,何況少林方丈叛變之事,不出旬日,即行傳遍江湖,前車之鑒,法正和尚豈有不未雨綢繆,預謀對策之理。」
黃榮道︰「是啊!那法正和尚現任峨嵋掌門人,大權在握,行事方便,他若預設陰謀,布好陷阱,大師孤身一人,匆匆趕回山去,豈非自投羅網!」
高光叫道︰「大師雙腿已殘,行動不便,孤身犯險,咱們如何放心得下?」
高光叫道︰「要不然,大伙一齊西上,陪同大師返回峨嵋,清理門戶。」
少林一戰,出生入死,歷經凶險,從此間已生出深厚的情面,眼看他以缺殘之身,獨自西返,誰也放心不下。
閑雲大師大為感動,滿懷激動的道︰「諸位的好意,老衲心領,但此時江湖鼎沸,人心浮動,正是揭竿而起,大有所為的時候,峨嵋僻處西蜀,往返費時,諸位實不宜多此一行。」
範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為大局作想,我等實是無暇西上,但若忍令大師孤身涉險,那也是萬分不妥的事,無論如何,總得想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了斷峨嵋私務,又可掌握時機,號召天下群杰,聯合一致,與那聖宮神君作一決戰。」
閑雲大師道︰「姑娘神機妙算,必有兩全之策。」
張玉瑤叫道︰「對,範姑娘快想一想,有什麼錦囊妙計沒有?」
閑雲大師傳過她「飛龍三劍」、「天鳳四掌」,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是以,張玉瑤關心之切,遠甚于其他的人。
範雪君道︰「大師是否知道,眼前的峨嵋派,除掌門正法之外,尚有那些高手?」
閑雲大師搖了搖頭,道︰「十余年來,老衲過著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對本派的近況,已是全無所悉了。」
左少白轉瞼一望四戒大師,道︰「此事只有請教大師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盟主下問,老衲敢不奉陳……」
微微一頓,接道︰「眼前的峨嵋派,名頭最響的有一僧、一尼、一俗,號稱峨嵋護法三絕劍。」
閑雲大師漠然道︰「這三人都是峨嵋派的不肖之徒,早在三十年前,紅雲紫雲即因不守佛門清規做出了見不得人的事,被先師追回武功,逐出了門牆,想不到二十年後,反作了峨嵋派的護法之人。」
四戒大師道︰「這三人眼前是峨嵋派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法正最為有力的後盾。」
閑雲大師冷冷一笑道︰「老衲有一位師叔,法號清淨,不知還健在否?」
四戒大師想了一想,肅容道︰「清淨禪師,十余年未曾听人提起,是否健在,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左少白嘆息一聲,道︰「奸邪當道,正人隱跡,大師還是不回峨嵋的好。」
閑雲大師淡淡一笑,道︰「歷劫之身,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
張玉瑤道︰「盟主,我隨大師走一趟峨嵋如何?」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以眼前的事實判斷,少林一痴;武當悟因子、峨嵋法正,崆峒時尚興,乃是聖宮神君派在各大門派臥底的四大奸細,各個擊破,掃蕩聖宮神君安置在外的奸細,乃是我等應做之事,所考慮的,乃是先後緩急問題,並非去與不去。」
萬良大聲道︰「盟主說得對,此事大有研究的必要。」
說到此處,眾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範雪君臉上。但見範雪君垂首望地。沉思不語,眾人與她相處已久,早已熟悉她的習慣,見狀之下,眾人默默等待,深恐打擾了她。
約莫等待了一盞熱茶的時光,範雪君突然將頭一抬,笑聲說︰「有了。」
張玉瑤秀目一睜,道︰「有了什麼?」
範雪君道︰「我有一條計謀,如果大家齊心協力,按計而行,不出三月,一切問題,當可迎刀而解,剩下的就是直搗黃龍,與那聖宮神君決一死戰了。」
眾人一听,心頭大為振奮,高光首先叫道︰「姑娘快講,什麼計謀?誰不依計而行,可按軍令從事。」
範雪君輕輕一笑,沉吟了一陣,默默無言。
萬良突然嘆一口氣,道︰「天機不可泄露,愈是重大的計謀,愈是不能事先宣布,這是諸葛武候遣訓,豈是違背得的。」
高光嘮叨道︰「嗯!山人自有妙計,到時自知。」
眾人齊齊一笑,範雪君言不過實,那是久經證實的事,眾人對她深具信心,想到前途已露曙光,不禁心懷一暢,只是身在悶葫蘆中,對于即將來臨的事,一無所知,心頭終究有蹩扭。
但見範雪君臉龐一轉,朝閑雲大師道︰「大師若能依照賤妾的主意,我保證峨嵋法正,與那護法三絕劍,自行投到,親至大師座前,解決峨嵋家務。」
左少白道︰「以逸待勞。那可強勝千里跋涉,孤身犯險了。」
閑雲大師仰首望天,呆了一呆,道︰「要等候多久?」
範雪君道︰「一切都在這三月之內。」
閑雲大師道︰「不除那殺師惡徒,老衲誓不甘休,睡不安枕,三月之前,未兔大長了。」
範雪君笑聲道︰「消息傳到峨嵋,彼等赴來中原,來去之間,大約耗去一兩月的時間,三月之期,也不算長了。」
張玉瑤急聲道︰「師父,十多年也忍了,還忍不下這短短的三月麼?」
閑雲大師苦笑一聲,望著範雪君,道︰「尚清姑娘指示,在老衲那孽徒自行投到之前,老衲應該作何準備?」
範雪君肅然道︰「那正法僅是大師的弟子,如果須得大師親手收拾他,那就落了下乘,也出不了大師心頭惡氣。」
閑雲大師一楞,道︰「哦!那卻如何是好?」
範雪君微微一笑道︰「峨嵋私事,外人不敢置喙。」
閑雲大師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暗道︰「是啊!如果那一徒與護法三絕劍一起到來,我雙拳難敵四手,萬一力不能勝,功敗垂成,豈非遣恨無窮之事,這種清理門戶,懲治叛徒之事,又不宜求助外人。
他本非笨拙之人,只是面對範雪君這等智計如海,聰慧絕倫之人,才會顯得遲鈍,這時經範雪君一點,頓時明白過來,哈哈一陣大笑,道︰「玉瑤,老衲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武功,你快把我安置到馬車之內,莫要躲耽誤了老衲寶貴的光陰。」
張玉瑤歡聲道︰「好呀,弟子遵命。」
三輛馬車已停道旁,黃鶴周正已被安置在車內,張玉瑤將閑雲大是的輪椅推到車旁,連人帶椅,抬了上去,自己也鑽入了車內。
萬良呵呵一笑,低聲說道︰「範姑娘一句話,張姑娘只怕要變作峨嵋弟子了。」
範雪君道︰「決戰之期不遠,增加一分武功,就增強一分戰力,也增多一分獲勝的希望。」
黃榮道︰「言之有理,我們兄弟新學的武功,也該抽點時間苦練一番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環顧眾人一眼道︰「我等下一步動向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高光道︰「範姑娘想必胸有成竹了?」
範雪君搖首道︰「我雖有打算,但一月之內,卻是靜以觀變,何去何從,悉听公議。」
左少白一望四戒大師,道︰「大師有何高見?」
四戒大師道︰「老衲唯盟主馬首是瞻。」
萬良道︰「我等已將中原鬧的天翻地覆,若依老朽愚見,索性移軍南下,瞧一瞧江南的風色。」
範雪君似是就等旁人提議南下,接口說道︰「萬老護法這主意不錯,金刀門南下牧馬,賤妾保證另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四戒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道︰「峨嵋遠在西蜀,我等既不能去,武當山距此不遠,我等何不南下荊襄,看一看武當派的情勢。」
範雪君突然放聲笑道︰「原來大師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有此卓見,何不早講,也免得我等枉費神思了。」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芻蕘之見,聊供參考而已。」
左少白暗暗忖道︰「範姑娘對四戒大師,似有很深的成見,這內中定有誤會,我得想個法子,使二人前嫌冰釋,和睦相處才是。」
心中在想,口中緩緩說道︰「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武當派算是第二大派,實力僅次于少林,這一派的歸屬,對大局有舉足輕重之力,我等去往武當,相機行事,確是有益無害之事。」
四戒大師見左少白同意自己的主張,不禁暗暗竊喜,合掌說道︰「盟主明見萬里,實乃武林蒼生之福。」
左少白苦笑道︰「大師過獎了。」
轉臉一望範雪君道︰「姑娘若無異議,我等就立刻動身,奔往武當了。」
範雪君淡然道︰「謹遵盟主令渝。」
右手扶在範雪儀肩頭,轉身向篷車行去。
須臾,車聲轔轔,向前行去。一路上,不時見到三三兩兩,身佩兵刃的少林弟子,那些少林和尚,愁眉苦臉,往來于官道之上,有的徜徉城鎮中,大街小巷,徘徊來去,見了四戒大師,都是合什一禮,默默無語,四戒大師也從不探問一句。
左少白冷眼旁觀,心知少林派追捕一痴之事,尚無結果,但由少林弟子散布的情況看去,重點似在豫南,想來一痴逃遁的方向,必在嵩山以南。忽忽一日,車過臨汝,道上已見不著少林弟子。
這日晌午時分,左少白正在車內,探視黃鶴周正的病勢,大車突然停了下來。高光忽由前面急急奔了回來,撲到車前,大聲說道︰「盟主快到前面瞧瞧。」
他似是激動過度。短短距離,竟然跑了過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講不出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是否遇上了敵人。」
高光伸手向前一指,喘息道︰「萬護法截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為首之人,正是盟主的殺父仇人之一。
左少白心頭猛地一跳,道︰「金鐘道長?」
說罷,大步奔去。
高光道︰「不,飛叟胡梅。」
說話之間,二人已奔到車隊之前,早已看清了真象。
只見萬良與黃榮站立路中,擋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的去路,對方共有十二三人,為首一人是身材矮小,鷹鼻削腮的老者,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拿著一把短刀,正在大聲講話,萬良仰首望天,一付充耳不聞的樣子。
左少白一見這矮小的老者,腦海之間,頓時顯出了「生死橋」前,那一幕血腥的慘狀,未及開口,已唰的一聲,抽出了身後的寶劍。
這矮小老者正是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左少白認得他,他也認得左少白,兩人都未想到,在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飛叟胡梅先是一驚,繼而仰首望天,哈哈一陣大笑。
萬良「呸」的一聲,冷冰冰的說道︰「老匹夫,你是借這一陣笑聲壯膽麼?」
飛叟胡梅笑聲一住,兩道陰騖的目光在萬良瞼上轉了一轉,移日一望左少白,道︰「左少白,近來江湖上有一種謠傳,說你組織了金刀門,自任盟主,這謠傳真是不真?」
左少白冷冷說道︰「並非謠傳,是實。」
飛叟胡梅臉上斥過一片陰霾之色,道︰「生死判萬良,想必你是金刀門下之人了?」
萬良傲然道︰「老夫是金刀門的護法之一。」
飛叟胡梅微微一驚,忖道︰「這左少白何德何能,連萬老兒這種成名數十年的高手,也自居屬下,甘心在他的手下出力?」
轉念之下,一望四戒大師,縱聲笑道︰「如果胡某老眼不花,這位大師應是少林高僧,名列四大護法金剛之一的四戒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正是四戒。」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道︰「大師乃是佛門高僧,總不會自貶身價,也投人了金刀門下吧?」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亦是金刀門四大護法之一。」
此言一出,飛叟胡梅與同行之人,無不臉色大變,駭異之極,仿佛突然之間,被人在心口猛地擊了一拳。
要知四戒大師乃是聲名久著的高手,以他的身份和武功,意然也充任了金刀門下的護法之職,這突然崛起江湖的金刀門,也就使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勝震驚了。
只听左少白厲聲喝道︰「胡梅!」
飛叟胡梅心神一顫,道︰「有何見教?」
左少白煞氣盈面,冷冰冰說道︰「當年在‘生死橋’前,圍攻我左氏一家的武林人物,其中有你一人,那是不會錯了。」
飛叟胡梅強自鎮定,道︰「武林動了公憤,胡某豈能後人?」
左少白冷笑道︰「如果我未曾記錯;是你一刀刺入我母親的後背,是麼?」
飛叟胡梅感到一股寒氣,起自足底,逐漸向上升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但聞左少白冷漠的聲音道︰「我大哥左繼白被你們劈作兩半,尸體跌入絕壑之中,那也不必提了,我姊姊左文娟被你生擒過去,你卻應該有個交待。」
飛叟胡梅微微一呆,道︰「那左文娟確是被我生擒到手,但……」
左少白冷冷道︰「被你殺害了?」
飛受胡梅大聲道︰「沒有。」
左少白厲聲道︰「好!人在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江湖上久已轟傳,這小子身兼王劍、霸刀兩家之長,加上那四戒大師與萬良助陣,老夫若不使弄一點狡猾,只怕不能生離此處了。」
此人老奸巨滑,一瞧情勢不對,立即盤算逃命之策。
只听他嘿嘿干笑一聲,大聲說道︰「左文娟的下落,當世之間,只有胡某一人知道,但你若不露上一手,使胡某心服口服,今生今世,你就不用想得知左文娟的下落了。」
這乃是以進為退之法,料左少白听了之後,定然不敢傷他的性命,他既無性命之尤,那就不難見機行事,徐謀月兌身之策了。
但听高光怒聲道︰「這老兒眼珠亂轉,他的話不能相信。」
黃榮道︰「大哥請退向一旁,待兄弟們效勞,宰了這個老兒,以慰伯父大人在天之靈。」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胡梅死不足惜,只是姊姊下落未明,但恐殺了胡梅,再無線索可尋。」
心念電轉,口中緩緩說道︰「兩位賢弟請在一旁掠陣,愚兄要親自對付他。」
高光拔出雙筆,厲聲喝道︰「不相干的退後五步。」
飛叟胡梅道︰「左鑒白是武林公敵,這里沒有不相干的人。」
左少白怒聲道︰「你若想倚多取勝,那是枉費心機了。」
寶劍一振,向胸前刺出。
飛叟胡梅鐵牌一揮,呼的一聲,直向寶劍磕去。左少白冷冷一呼,唰唰兩劍,把胡梅圈入一片劍光之中。飛叟胡梅凜然一驚,八卦牌左推右拒,勉強避過了兩劍,右手短刀未及攻出,數雜劍花,又已襲近身前。
飛叟胡梅原想上手就全力搶攻,以八卦門中的絕技「翻雲八式」,先與左少白周旋一陣,能夠勉強維持個平手,那就不難找到月兌身的機會。
他這套刀法,隱在那左手鐵牌之中,攻勢奇詭,招招惡毒異常,極難御防,卻不料左少白劍勢浩瀚如海,前招未盡,後招又至,招招連線,此薄彼起,飛叟胡梅那牌中藏刀,凌厲絕倫的攻敵招術,竟然施展不出,反被左少白那大開大闔的劍勢,迫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轉眼間,飛叟胡梅臉上汗水滾滾而下,眉宇間一片驚愕、畏懼之色,那矮小的身子,畏縮于鐵牌之後,東門西避,狼狽已極。
忽听一陣暴喝,四個手執鐵牌短刀之人,齊齊撲入了場中。
只看這四人用的兵器,已知都是八卦門中之人,其中一人是胡梅的師弟,另外三人乃是胡梅的師佷,這四人眼看胡梅掙扎于左少白劍勢亡下,岌岌可危,雖然心頭同感駭異,卻不能不硬起頭皮,拔刀相助。
但是左少白寶劍一揮,瞬眼之間,朝四人各個攻了一招,寶劍飛舞,將四人一起裹人了劍勢之內。
高光、黃榮相視一笑,二人早有經驗,左少白這天到招術,以寡敵眾,最具神奧,對方縱是再多幾人,依舊只有居于被動,難挽頹勢。
左少白出道以來,連經戰陣,功力火候,業已大進,已盡得天劍的神髓,對付八卦門中這五人,實是游刃有余。
這四人被裹于劍勢之內,恍若泥牛入海,絲毫未能挽回頹勢,飛叟胡梅仍未扭轉頹勢,招招都覺措手不及,大有傷亡在即之感。
轉眼間,刀光劍影,傳出了沉重的喘息之聲。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首先感到眼花繚亂,支持不住,膽戰心驚之下,恨不得立時棄掉手中的刀盾,束手就縛,听憑宰割,但因師門規戒,臨陣投降,乃是死罪,只得咬緊牙關,拼命支撐下去。
此際,左少白佔盡了上風,但卻感到對方五面鐵牌,此遮彼架,深具防守之妙,除非對方自行認敗,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一個制服敵人,結束戰門之策。
忽听範雪君道︰「這五人都非善良之輩,又是盟主的殺父仇人,盟主何不痛下殺手,將五人一齊傷在劍下。」
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全力應敵,不知範雪君何時到了場邊,聞聲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忍不住轉臉望去。
但听劍風 ,左少白寶劍連閃,襲近了三人的胸月復要害。
三人駭然大驚,匆匆揮鐵牌擋去,忽听一聲慘叫,倉促之間,一人手中的短刀,扎入了另一人的腰間,鮮血泉涌而下。
這乃眨眼間的事,左少白早已變招換式,轉向飛叟胡梅襲去。
那八卦門中的弟子,被同門一刀扎入腰際,重傷之下,戰志全消,當的一聲,扔下鐵牌短刀,手掩傷口,就地蹲了下去。
飛叟胡梅既驚且怒,厲聲喝道︰「誰敢……」
他本要嚴令門下,誓死力戰,怎奈自己也打的心膽俱寒,恨不得扔掉手中的兵器,但想昔年「生死橋」前之戰,左少白已經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是主凶之一,縱然投降,也只是坐以待斃,倒不如抗拒到底,或許能找出一條生路。
恐懼、焦急集于一身,惱怒之下,鐵牌猛地一挺,直向左少白襲來的劍勢撞去,左足一翹,將那名蹲子的弟子,猛然踢了開去。
這時,左少白心頭也暗暗焦急起來,只覺得要想傷人,非得動用古刀不可,僅靠手中的寶劍,竟是不知如何才能取勝,以結束眼前這場打斗。
但听範雪君冷冷說道︰「盟主若是要留活口,就請退下陣來,讓黃、高二位護法出手。」
範雪君講這種話,其中含著極深的用意,高光卻是渾然不解,月兌口說道︰「對!盟主歇息一陣,看小弟生擒這幾個人。」
左少白聞言,只覺得臉上一熱,怒聲喝道︰「看劍,看劍……」
言未了,一陣當啷聲響,飛叟胡梅等四人手上齊覺一痛,四塊鐵牌同時掉落在地。
萬良先是一怔,隨即大喝道︰「好劍法。」
黃榮、高光楞了一楞,移目望去,飛叟胡梅等四人同是臉如死灰,左手握住右掌,原來四人的右手小指,同被齊根斬斷,鮮血淋灕,濺落在地。
高光大為興奮,道︰「哈哈!你們再不束手就縛,那就當真是不知死活了。」
大步走了過去,驕指如戟,直向胡梅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