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
客店外。
一輛馬車已準備妥當,正將出發了。
乘轡轅趕馬的,正是大行八友唯一生還的人,一柱擎天張自流。
張自流的神色是十分傷感的,他無精打采的坐在馬車上,呆呆出神。
一個人若在兩個時辰前還是有七名知交在一起的,但瞬間只死得剩下自己一人,就算是最活潑的人,也要變成疾人呆子了。
在車下說話的人是快刀客車雷︰「請諸位不必多送了。」
周白宇黯然道︰「貴局只剩二人,車鏢頭,你可得當心些呀!」
快刀客車雷勉強笑道︰「我當記牢周大俠的話,只佑此行平安,風雲鏢局此行也如是。」
追命微笑道︰「我們恐怕是平安不了的,只要化險為夷便好。車鏢頭,就此別過了。」
車雷拱手道︰「他日若有閑,不妨到敝局小敘,以謝諸位相助之恩。」車雷飛身躍上馬車,道,「就此告別了。」人往馬車篷中坐了進去。
張五、何八等也拱手道︰「後會有期」
張自流吆喝一聲,馬蹄得得地遠去,馬車終于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迫命緩緩地道;「我們也該出發了。」
張五忽然道︰「老夫欲請教一事?」
追命轉頭道︰「何事?」
何八道;「斷魂谷中無謂失生僅坐第二把交椅,不知主腦人物是否就是出道五載、殺人五百,據說輕功掌法智計皆天下無雙的無敵公子?」
迫命道︰「正是.無謂先生乃無敵公子之叔父,只是論才智武功,皆非這佷兒的對手,故才屈居第二。」
周白宇道︰「此人不知年紀若干?」
追命道︰「長江後浪推前報,此人至今不過廿三,但已智技超人,領袖群雄了。」
張五道︰「此人曾下書通知龍局主,聲明要劫此鏢.如今無謂先生一死,只怕他絕不會罷休的.」
迫命道︰「正是.此去三百里,便可抵達天龍鎮,那處已是‘試劍山莊’的屬地,諒無敵分子也不也在‘試劍山莊’附近下手,由天龍鎮直至黃河災區,大概不會發生什麼事,但在尚未抵達天龍鎮的三百里長路,非三五天可以走得完,要是無敵分子要來,大概是選擇這段路上。」
白欣如也問道;「那麼,這三百里所經的是什麼要塞呢?」
追命緩緩道︰「前百余里是小市鎮,而且風雲鏢高的分部連綿不絕,消息靈通,比較安全,但……」
周白宇也問道︰「後百余里呢?」
追命苦笑了一下︰「荒地,一片荒涼;荒原連綿百余里,江湖人稱強盜巢,正是此地,這是鏢隊最感頭痛的路線,利于政擊卻不利于防守,尤其是白骨荒原那地方!」
正午時分。
太陽春辣至極,正發出萬度光芒,刺于地面。
天空沒有一片雲,而地上也沒有一棵樹。
但一叢叢枯黃且多刺的野草仍是隨處可見,卻更添荒涼況味.此處連綿一百七十里,盡是黃土,而小山丘及畸形巨石有滿四周,並無間斷。
若有人躲在小沙丘或土崗上暗襲,可說是天衣無縫,絕不會有人發現的;但有車隊在此地經過不被發現,那倒是成了絕不可能的事了。
敵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乃犯兵家之大忌,而此處正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一只巨鷹回旋在空中。
在烈日反照下,它尖利的長嘴,發出刺目的強光,它俯沖又仰飛。
這只巨鷹一直在盤旋著。
而地面,正有一千人,在緩緩向前進行著。
他們已在這些黃土崗上走了五十余里了,但還有一百二十多里的路,在前面靜靜的等著他們。
他們是迫命、北城城主閃電劍周白宇、素女峰仙子女俠白欣如、長短二刀——何八和張五,以及青衫十八劍之三的李天行、李天雄、李天勝;還有兩輛風塵僕僕的馬車,載的都不是人,而是十六口沉甸甸的箱子。
第五天。
這五天來的旅程,顯然並不愉快,日頭太毒熱,行程太危險。
照追命的估計,兩天後便能抵達天龍鎮了,六匹都是快馬,要不是三輛馬車上都載有沉甸甸的珠寶,應該早就到了.
但這幾天的行程也都不是相安無事的。
曾有兩隊馬賊截住鏢車,但長短二刀現了身,他們自知惹不起,抱頭鼠章而生,這是第二天所發生的事.
第三天,小黑教副教主寒袖魔君郝福樣親自動鏢,打算與長短二刀硬拚,但見車中的北城城主周白宇也在,亦知這趟鏢是吞不下的了,也拱手退讓而去。
倒是迫命,根本沒有人知道這貌不驚人的醉漢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若郝福祥知道,恐怕真的要跪地求饒了。
第四天有一幫小賦,大約十二三人,竟窮得瘋了,根本不管是什麼人押鏢,跳上車來就搶,結果十二名強盜皆被李天勝一人打得落而逃,那小頭目也被負傷初愈的李天雄一劍宰了。
第五天.
這時已是下午時分了,平靜得很,什麼事也沒發生,上崗連綿不絕,黃沙遍地、連商客行旅也幾近絕跡。
三輛馬車匍伏向前行進著。
一只巨鷹,卻不斷在晴空盤旋著,邪惡地眨著眼楮,一直在上面俯瞰著。
是要獵取它的食物。
沒有一絲風。
三輛馬車仍前進著。
第一輛馬車,是李氏三兄弟掌轡的。
第二輛馬車,由長短二刀控疆。
第三輛馬車,坐在里面的是;周白字與白欣如和大醉神捕追命。
上崗林立,高坡無盡。
由于地形與景物前後盡皆一模一樣,車隊是很容易迷失的,如果被此不夠接近,更易失去聯絡.
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馬累了,需要喝水.
人也累了,需要充饑.
馬車停下,車中的人也走了出來.
晴空上的那只禿鷹,仍盤旋在半空不去。
迫命用濕布往臉上一株道︰「他媽的太熱了。」
周白字帶白欣如坐下,無精打采地道︰「我們就此作息一下吧.」
何八是個胖子,胖子往往比較耐不住熱,他也不例外,不住地揩著汗.張五道︰「唉,現在有酒喝就太好了。」
只听一陣咕咕之聲,原來追命掏出他腰間的一瓶酒,盡往嘴里倒,看得長短二刀頸都長了。
何八嘆道;「既然沒喝的,我們就打吃的吧。」于是打開背囊,尋出干糧,大家一同吃了起來,吃了一半,李天行見李天雄起身離去,忙問道︰「嗨,才吃一半又跑到哪去?吃飽啦?」
李天雄尷尬地笑道︰「沒飽沒飽,喝水太多,想解放一下罷了。」說著就在一座土崗後面轉去。
李天勝喝了一大口水道;「我倒是渴得要命,只怕水不夠,他呢,卻是太多啦!」
李天行大笑起來。
周白宇道︰「我們就這樣趕下去,看來全程不超過幾天了便可完成使命。」
張五嘴里邊曬著干糧,邊道︰「晤,今天倒沒有什麼事發生嘛!」
追命沉聲道︰「太平靜恐怕更不妙。」
何人狐疑地問;「難道你覺得……」
迫命解嘲地一笑,道;「但願沒事,我總覺得,無敵公子是絕不會甘心罷手的……」
正在這時,空中的巨鷹兀然長嘯一聲,淒厲刺耳,令人不寒而栗.追命向上望了一望,各人面色都沉重下來,心頭上都有一種陰影,無法解除的陰影.追命繼續道;「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而且有被跟蹤的感覺,但又見不著真正的敵人,這正是最可怕無形的敵人,可能就在我們的咫尺之間……」
轉目間見每人臉色凝重,追命勉強一笑,「這大概只是我的猜疑罷了,只要我們本身不先亂了陣腳,無論敵人多強總可一擋。」
張五強自把食物吞下,抹了抹嘴道;「老何老何,快吃快吃,趁早起程,趕早到達。」
何人一翻怪眼,沒好氣地道︰「瘦佬瘦佬,要走就走,老何太肥,不飽不走。」
兩人的一番話,引起眾人大笑,白欣加更笑得透不過氣來,忍笑道︰「對了,我們還是吃快一些;趁早好趕路。」
李天行咕嚕道;「天雄干什麼啦?去小解也要老半天!」
李天勝飛身而起,向土崗奔去,邊道︰「我看他攪什麼鬼?」
李天行揚聲叫道︰「喂,天勝,你可別裝鬼扮馬唬人啊!」
李天勝這時已轉過上崗,一聲尖叫自土崗後傳來!
叫聲充滿了驚惶與悲戚!
一聲尖叫,乃發自李天勝!
那一聲恐怖、尖銳的呼聲響起。
幾乎在聲音一起時,周白宇已雙掌拍地,身子陡翻而起。
呼聲一歇,周白宇已一個縱身,到達土崗之旁。
當第二個騰身未落時,耳邊卻傳來追命沉穩的聲調;「你去瞧瞧,萬事小心,這里的鏢有我在。」
周白宇一听,心里暗叫慚愧,自己貿然趕去,若對手施展的是調虎高山計,自己可正落入圈套了。
轉念間,人已翻過土崗,腳已沾地。
當他腳沾地後,就未曾動過。
因為他實在太驚愕、大悲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