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來呀……你過來呀……來救我呀……我等你已經多時了……快過來呀……」
外面的聲音,傳自井里,仍在斷斷續續聲聲呼喚。
就是因為傳自井中,所以,聲音才會回旋不已,听來更加扭曲詭異。
店里的人卻不止毛骨驚然,也劍拔彎張。
他們耳里在听著來自外邊的淒喚。
但卻緊盯住店里的一個人︰
那是一個床上的女子——
杜小月。
這時候,店里只剩下五個人︰
在被裳里的杜小月。
守護在小月身旁大山般的鐵布衫。
然後就是羅白乃。葉告。何梵等三人。
何梵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葉告則連眼都綠了。
但氣急敗壞的是羅白乃。
他所指出的︰「她所說的。預測的。幻想的,全都一一發生了。」使葉告和何梵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他們剛才所經歷的種種恐怖事端,莫不是杜小月先前在閑談時所想象出來的,然而卻一一發生了!
——到底社小月是人還是魔?
她看似純真如幼女,純潔如處子,但究竟她是鬼怪?還是妖女?
看到杜小月眼頰上流露出來淒惻的神情,何梵在慌惶中難免有點不忍,故而忍不住為她申辯︰
「你別胡說!剛才的事,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推論,恰好都發生了而已!你別武斷誣人。」
「我沒有誣告她。」羅白乃仍然激動,「她怎麼能預知未發生的事!」
葉告也挺身為楚楚可憐的杜小月說話︰「她一直都在這里,能做出什麼事來!你不能冤枉人。」
何梵大力支持他的意見︰「對呀!不能冤枉無辜。」
羅白乃氣急了,指手畫腳的道︰「她無辜?那你叫她站起來看看!」
葉告看了看杜小月,只見她更往被窩里縮,便一句頂了回來︰「你憑什麼要她站起來?
她躺得好好的,身體又不舒服,為什麼你偏要她站起來!?」
何梵附和道︰「對呀對呀,你怎麼硬要一個小姑娘從被窩里站起來讓你瞧?」
羅白乃大聲道︰「我不是要看她。我剛才已偷看過她了。綺夢姑娘跟大家轉述二上猛鬼廟時,我不是笑著調侃大家是交換驚嚇的心得嗎?那時,我把輕松話兒說了一半,忽他說不下去了,你們還罵我破壞氣氛。其實我不是說不下去,而是心里恍餾了一下。也許,那時大家都專注在听夢姐和張大媽敘說遇險撞鬼的事,沒留意到她……她也沒注意到,被裳正滑落下來了,我一直都注意著她,忽然瞥見——」
葉告氣得歪了鼻子︰「好哇,你這小色鬼!人家在說險死還生的事,你卻老在留意人家被里裳中的身子,看我回報公子之後,大家怎地收拾你!」
「是呀是呀,你這色魔,」何梵見杜小月開始輕位,那滿身裹滿繃帶的鐵拔,還攔在床前,一付怕人欺負她的樣子,于心不忍,便幫著葉告罵羅白乃,「老是趁人之危,偷窺撿便宜,還欺負人家小女孩!」
羅白乃火冒八丈,指著他自己的鼻尖道︰「我是這種人麼!?——你們也認識我好些時候了,我會是這種人麼!」
葉告一句就答了下去︰「是。」
羅白乃氣極了,反而不那麼怕了,他轉望向何梵求支援︰「你看你看,咱們還剛剛一起患過難哪!我還救過他的命呢!你居然這般看我——他也不問一問;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葉告截住他的話︰「被裝里能看到什麼!說出來沾污了少爺我的耳!」
何梵禁不住附和了一句︰「對,看的不羞,听的也臊——喂,你到底看到什麼寶兒了?」
「花。」
羅白乃答。
只一個字。
「花!?」
這回是葉告和何梵一起重復了這個字,因為都听不明白,大概,是以為羅白乃發花痴了!
——被窩里怎麼會有花!
那可是杜小月的下肢啊,難道小月的鋪著鮮花不成?
「你發花痴!」葉告忿忿,「你貪花,給花沖昏了腦袋!」
「我也以為自己眼花,但我已不止七次看到。」羅白乃一急一氣,量詞又出問題了,「之前,我居高臨下,在樓梯跟你l=白侃,也瞥見小月姑娘的好像有點……那一段,我本來正說到威風處,八花八門六十四行,我大都有精有專,小月姑娘還嗤地一笑,算是支持我,我正高興,卻也因為這個發現而幾乎說不下去了,你們卻兩點也沒覺察出來。」
何梵見他說得認真,不覺也將信將疑起來︰「你是說真的?」
葉告沒好氣他說︰「要是他說的是真的,剛才他發現蹊蹺的時候又不一早說明!」
羅白乃苦著臉道︰「那時候,她說的話還沒一一應驗,我只納悶裳內何來那麼多花?我從來……從來沒想過,小月姑娘可能是一個……妖女!」
「你說小月姑娘下……被下藏花,那又有什麼不對?她又不是藏兵器!那就像井里種花一樣,雖然詭異,但又沒惹著誰!」
葉告粗著脖子吼道︰「你——你敢再侮辱小月姑娘,我……」
這下子,羅白乃和何梵都同時發現︰葉告似乎對杜小月相當好感,好感已到了他不相信任何對杜小月不利的話。
何梵一面疑竇叢生,一面打著圓場︰「井里的花,被窩的花,還不都是一樣?沒給我們惹禍便好!現在外面大敵當前,鬼聲叫個不停,老魚小余他們全部不見蹤影,大家應該專心對敵才是。」
他語音一轉,向杜小月朗聲道︰「不如,小月姑娘你就打開被窩,站起來一下,以釋大家之疑。」
他忽然轉舵,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覺得有件事,他也依樣看不順眼︰
鐵布衫原本護在杜小月的床前,一付忠心耿耿的樣子,他也為之感動。
但後來他發現鐵布衫靠得太近了︰
近得他那肥大厚重的臂部,幾乎也完全挨在杜小月的雙腿旁,甚至可以說簡直是︰整個都坐了上去。
為此,何梵覺得礙目,而且暖昧。
很為杜小月抱不平。
所以,他也提出了這意見。——其實,與其說何梵也想印證一下杜小月是不是鋪滿了鮮花這無聊事,不如說,何梵只想先把鐵布衫這龐然大物從杜小月身邊支走。
就算支不走,支開一些也好。
所以他才提出了這建議。
只聞鐵布衫自喉頭里低吼了一聲,重裹厚布的眼眶內,發出困獸反噬般的怒芒。
何梵就知道一定過不了鐵布衫這一關。
——如果鐵布衫執意不肯,他可也真想不到辦法能解決這個碩大。恐怖,且一直都模不清底細的巨漢。
就在這時候,忽然,大家都感覺到有些異樣。
葉告望向何梵。
何梵看著羅白乃。
羅白乃則看向葉告。
三人都變了臉色。
然後,只听「喀喇喇。骨碌碌」一陣連響,「卜」的一聲,原來是桌上一支酪了墨的筆,跌落下地面去。
三人這才察覺,那最靠近門邊的桌面上寫了兩行字,但因太黑不知寫的是什麼。
之後,大家又听到一些響聲,自很遠傳來,像是鼓聲。
不過,你細听辨後,仿佛不是傳自遠處,而是在地底內震蕩上來。
再著意的听,那沉重的聲響,竟似從心房內傳來!
三小面面相覷。
接著下來,他們便看見桌上的硯上的墨汁顫動,一下一下的,緊跟著下來,是竹筒里的筷子一齊在顫動,發出輕微而漸次密集的踫擊聲響,喀喇喀喇的……
——莫非是地震?
喳。
喳,喳。
喳,嚷,喳……。
一聲,一聲,又一聲。
且逐漸迫近。
三少依然是你看我,我看你,就連鐵布衫,也站了起來,看他的樣子,像一頭亙古以來的怒獸,還弓其背。張其牙、怒其爪,瞪其目,準備迎擊。撕裂來敵。
杜小月目中也充滿茫然與惶惑的神色。
——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人?是妖?還是獸?怎麼仍未出現,便有一股煞氣,迫人而來,而且,就像巨靈神一樣,引發了群山咆哮,萬獸回響,就連那井底的怪聲,也給挫殺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