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进宫时胆颤心惊,她心想,一定是郡主闹得不可开交,连皇上都受不了,所以才要她进宫安抚郡主。可到时要怎么安抚郡主,对她又是一件难事。
更别说她出门时,王爷的脸色有多难看,想必王爷的想法跟她是一模一样,想的都是郡主在宫廷内大吵大闹,硬要她进宫服侍,扰得皇上也只好无奈之下,要她进宫。
进宫后,她缩头缩脑的,想到即将到来的苦事,她就欲哭无泪。唉!但愿事情没有她想的糟糕。
一到宫殿前,沈如梦急忙奔了出来,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
兰花马上脸色一黑,想也知道,郡主一定是要她帮忙想怎么离宫的方法,她要怎么说郡主才能够了解,只要皇上要她服侍,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皇宫。
一想起郡主的野蛮脾气,她就觉得不管她怎么说,郡主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能离宫,又为什么她一定要当皇上的妃子。
唉,越想她就越烦,偏偏脸上还要强装出笑颜,虽然她还满喜欢这个郡主的,但是在固执的时候,郡主比牛还听不懂人话呢。
「郡主。」
她才喊了一声,沈如梦却尖叫起来,「名、名扬!」
「耶?」兰花大吃了一惊,随即才知道她竟对着自己唤龚少爷的名字,心里急道:「郡主,妳是怎么一回事?我是兰花啊,妳怎么对着我喊龚少爷的名字,莫非是……」
该不会郡主不愿意进宫,一进宫,就在皇宫里发了疯吧。
她话还未说完,一道人影已经从她身边走过,正是龚名扬。
他脸上微微憔悴,看得出他这几日睡得并不太好,因为他的心情正因沈如梦要进宫的事而陰晴不定。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所以他赶着在沈如梦进宫的同时,也进宫看她,但是现在一见到她,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似要踏前迎接沈如梦,却又想起皇无极而止住脚步。毕竟她若是皇无极的妃子,就是朋友妻,而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他还知道。
倒是沈如梦见到他,开心得连蹦带跳的迎向他。
「名扬,你来见我的,是不是?我在这里待得很闷,若不是要等兰花来,我早就走了。」
龚名扬退后一步,将手挡在前方,似要拒绝她的接近,但他皱着眉,显得苦恼不已。
「皇上。」
他微一屈身,因为皇无极从沈如梦的身后走出来,他正对他行臣子之礼。
兰花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方面大耳,唇耳皆厚的男人,竟然是皇上!
她急忙跪下,「民女叩见皇上。」
皇无极见她穿著布裙,姿色虽然没有沈如梦的娇艳,却别有一股小家碧玉的娇妍。
「妳就是兰花吗?」
兰花不敢直视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怕这样是不敬重他,于是她盯着地上小声道:「是。」
「妳记得朕那天召了一些官家千金跟郡主进来御花园赏花时,妳拿了草药给一个小太监吃的事情吗?」
她大吃一惊,那时她报的是自家郡主的名字,想不到皇上这么厉害,连她这么小的谎言也知悉。
于是她开始有些害怕,希望不是那个小太监吃了出问题,所以皇上才把她叫进宫责问。
「民女那一天的确跟郡主进宫,也的确喂了一个小太监草药,是那个小太监怎么了吗?」她畏怯的回话。
「是没事,不过……」
才说到这里,忽然皇无极全身一颤,话语停在唇上,没有再说出来,但是他开始汗如雨下,龚名扬早已见过他发作时的样子,立刻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是毒性在体内运转。
不愿让沈如梦跟她的侍女知道皇上中毒的事,龚名扬当机立断,立刻亲热的上前,环抱住他的身体。
而皇无极这时候毒性发作得太剧烈,根本连站也站不住,若不是龚名扬在他身边扶抱着,他早已倒了下去。
龚名扬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道:「靠在我的身上,别让她们发现有异。」
皇无极连点头也做不到了,但是他知道若是他身中奇毒的事传扬出去,朝政只怕会剧烈动乱,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撑过这一次。
他抱住了在他身边扶抱着他的龚名扬,两人头首相依,四手交握,看似相亲相爱。
龚名扬撑住已经站不稳的他,但言语中没有任何的破绽,连脸上也露出又羞又喜的甜笑,像在享受着他的调戏。
然后还用媚得媚死人的声音道:「皇上,你好坏,见到我来,这么开心吗?我们到房里慢慢说体己话。」
见到这一幕,沈如梦嘴巴差点掉下来。
而兰花虽有听闻过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但那毕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亲眼真正的看过,她也看得目瞪口呆,连眼珠子都忘了转。
更何况他们一个搂、一个抱,神态问非常亲密,几乎连脸都快碰在一起,看起来好象两人就要亲吻一般。
兰花羞红了脸,若不是她实在太惊讶,她早就别过脸去,不敢再看这么败坏风俗的一幕。
而沈如梦张大的嘴巴还阖不上去,但是她忽然冲向前,对着皇无极的后背一阵乱打。
她气得脸上通红。若手中真的有把刀,恐怕她会一刀砍死皇无极这个无耻的小人,他竟敢这么不要脸的模她的名扬!
她破口大骂,「你这个丑八怪,竟然敢在我的面前抱名扬,连我都没抱过几次呢,你给我放开,不准你抱,我不准!」
皇无极痛到已经麻木,但是她力气奇大的打着他的后背,让他更往龚名扬的怀里偎去,看起来好象两人是更加无视旁人的亲热,怎不叫沈如梦气得全身发抖,连连发出怒吼声。
而龚名扬见她这么打皇无极,怕她打伤了他,却又不知该怎么让她停手下打。
以她之前的种种作为,他知道她根本就迷恋他到了极点,现在见到他跟皇无极亲爱的假相,怎么能够忍受得了。
而皇无极现在痛到没有反击的能力,而抱着他的自己,也不能双手放下,让皇无极跌落地上,而让她们主仆发现皇无极状况很奇怪。
怎么样作似乎都不妥,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言语逼走这两个人,让她们离开这里,他才有时间照顾皇无极。
龚名扬心意一定,立刻不再犹豫,纵然他会很伤沈如梦的心,现在的情势,也容不得他心软。
他一脸傲慢的对她唾了一口,「喂,妳这个丑八怪给我停手,皇上是妳能打的吗?妳不怕抄家吗?」
「你、你叫我丑八怪?」
任何话都比不上龚名扬说话的影响力,沈如梦将手停下来,用又伤心又不敢置信的眼光盯视着他。
她一脸几乎要嚎啕大哭的表情,好象见到了这世间最让她难过的事情,也像她的心碎成了千片万片。
「妳本来就是丑八怪,自以为漂亮,竟敢进宫勾引皇上,妳这不要脸的贱人,无极是我的,他才不会喜欢妳这种自以为是的丑八怪。」龚名扬一脸高傲的越说越过分,「而且妳哪个地方比得上我,我跟皇上恩恩爱爱,妳是什么东西,以为能进宫就了不起吗?我告诉妳,我现在就能叫妳出宫,让妳明白我在皇上的心里有多重要,比妳重要百倍。」
他说得像争风吃醋,沈如梦忍不住听得气哭。
「名扬,你醒醒啊,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之前不是喝了汤,还好多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这样?」
「什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这样,我就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妳们这种臭女人,妳早就让我觉得很烦了,妳快点滚,别在这里碍事,扰着我跟无极的恩爱,要知道坏人恩爱,是要被马给踢死的。」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沈如梦的眼中不断的掉出,就连兰花随侍她这么久,也没看过她流过这么多眼泪,顿时也慌了手脚,急忙拿出手巾来拭。
「郡主,别哭了。」
「不,我偏要哭,我要叫皇无极把名扬还给我,皇无极,你说话啊,你别装死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了吗?」
沈如梦又要上前打他,龚名扬则恨不得她们两人赶快走,别留在这里碍事。
而且皇无极表情越来越剧痛,让他明白他现在需要的是在榻上躺好休息,等待这股疼痛慢慢过去。
他低声不屑道:「呸,我知道皇上只不过想尝尝新,才叫妳进宫来玩,其实我们之前吵了小架,皇上只是为了气我才找妳进宫,否则他哪看得上妳,妳快滚吧,少在这儿碍眼。」
沈如梦用充满心碎的目光看着他,他见逼不走她,心里发狠的使出最后一招。
「妳不走也好,妳留在这里,看我跟无极有多恩爱,让妳明白妳这贱狐狸是永远也介入不了我们两个人的。」
他转向皇无极,手臂强力的拉着他环着自己的腰身,妖娆着身段,全身都几乎要贴近他的笑着,使得两人看起来好象身体厮磨着般,而他放浪着声音吟叫着。
「皇上,别再闹了,人家受不了,我们到榻上再继续。」
他自顾自的扶着皇无极,无视两人的走进内院,关了门却还传出他的喘息声。
「皇上,别吻那里,别闹了啦。」
兰花根本就听不下去。龚少爷太过分了,纵然他真的爱着男人,也没必要这么伤害郡主,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当着郡主的面表演,简直是混帐一个。
她拉着沈如梦的手,咬牙骂道:「郡主,我们走吧,他们两个根本就有病,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听他们的滢行,我看国君这么滢乱,这国家马上就要败亡了。」
对皇上的敬重全部下翼而飞,兰花啐了一口。以前她觉得这个皇宫很美,她现在只觉得这里很丑,丑到让她待不下去。
「这个皇宫没有什么漂亮的,光是人的心都这么丑陋,我连待也不想再待,郡主,我们回王爷府去,就算皇上要妳当妃子,我就算死,也不会让妳当他的妃子,以免受他的毒害。」
「名扬……」
沈如梦呆呆的说了这两个字,她脸上成串的泪水不断滑落,兰花看她越哭越加伤心,不禁也心痛起来。
这个可恶的龚名扬,竟敢骂郡主是丑八怪、贱狐狸,他自己才是心丑到不行的丑八怪、蚤狐狸!
兰花为郡主抱不平的跺脚道:「这个龚名扬不是人,他是个无耻的妖人,全天下要找比他更好的男人比比皆是,他没什么了不起的,郡主,他根本就配不上妳,就算他要倒贴妳,妳也千万不能要。」
沈如梦忽然放声大哭,兰花则赶紧将她带离这个伤心地,以免再听到龚名扬更多无耻的言行,让她更加的伤心。
而龚名扬在内院咬牙忍耐。他也知道小梦很伤心,但是他无法可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们逼离宫庭。
而从兰花的叫骂声听来,他作得非常成功,比他自己想的还要成功,但他心里却涌现无限的苦涩。
没时间再想这些了,将皇无极放到软榻上时,他已经痛晕了过去,他身上布满汗水,看起来像月兑水了似的。
龚名扬恨恨的踢了桌子一脚,他不知道这毒到底要怎么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下的毒,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捉不到凶手也就罢了,但是眼见自己的好友命在旦夕却无法挽救,那种心焦如焚的痛苦笔墨难以形容。
他可以不求官、不求名,但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皇无极受尽这种非人的痛苦而死去。
可是任他翻逼了无数医药古书,求问了博学的耆老,就是没有人知道这毒怎么解,只有一本稀有的古书上写着,这是某个地方特有的毒物,但是它根本就没记载是哪里的毒物,所以毫无线索可以解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整间宫室里,环绕着龚名扬忧心愤怒的语词,而随着毒性的发作,皇无极昏睡时的脸色越加惨白。
回到了王爷府,沈王爷一见她们主仆俩双双回家,还以为她们是私自离宫,而气得跳脚。
「妳们、妳们进宫后,没皇上的手谕,怎敢私自回来?」
他才刚骂几句话,忽然见到兰花背后的沈如梦哭得泪流满面,他愕然不已。
在他的记忆中,女儿从没哭得这么悲伤过,只有她娘亲刚死去时,年纪尚小的她曾伏在床上痛哭流涕过。
就算他今天送她进宫,她虽也哭着,但也是一边骂一边哭,没像现在露出悲凄辱几乎要死去的表情。
「兰花,这是怎么一回事,郡主怎么会哭成这样?」
看自己的女儿哭成这样,就算她平时再顽劣、再不听他的话,让他烦恼得头发都要白了,他也忍不住心急的询问。
「求王爷不要让郡主进宫了,皇上跟龚名扬简直是、是……」想要说猪狗不如,但兰花不想在王爷面前说得这么难听。「总之,就是求王爷别让郡主再进宫。郡主进宫,一定会被那个无耻的龚名扬给欺负至死的。」
沈王爷楞了一下。女儿进宫,关那个男宠什么事?
「如梦进宫的事情,与龚名扬何关?」
兰花几次张口,想要说出他在皇宫的那些无耻行为,但她脸薄,说不出来呢。
一提到龚名扬的名宇,沈如梦忽然放声大哭,她哭得几乎要晕倒在地,沈王爷从没看过她这样的哭法,不由得慌了手脚,刚才的问题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他宁愿这个让他百般担心的不孝女,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顿,也不要她现在哭得似要昏倒。
沈王爷又紧张,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急忙的看向兰花,「快点、快点,安抚她啊。」
兰花拍了拍她的后背,「郡主,那个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像他这么下流无耻,我们沾着他,还怕满身腥呢。」
「呜呜呜……」
沈如梦哭得更加伤心,似乎提到龚名扬这三个字,就像要把她的心肺给撕裂了一般,她哭得太过用力伤心,一下就昏绝在地。
见自己的刁蛮女儿竟然会哭得昏倒,这简直令他无法相像!
沈王爷惊骇的大叫,「大夫,赶快去给我请大夫来。」
一阵混乱,大夫走后,也许是沈如梦太过伤心,或者是大夫说了什么,沈王爷一改先前说一定要让她入宫的说法,他淡淡道:「就安心在家中好好修养吧,若是皇上说了什么,我来担当。」
兰花忍不住感动万分,虽然她们回京之后,王爷老是对郡主横眉竖目,但是现在看起来,王爷是多么的疼惜郡主,竟然宁愿冒着大不讳的罪名,也不让郡主再入宫。
「多谢王爷。」
沈王爷没有多问,只要她好好照顾女儿。
倒是沈如梦自从那日哭得昏倒后,每日都神志不清的昏昏沉沉。
兰花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完全少了以前的活泼样于,让兰花看得更加担心,伯的是她这么想不开的闷在心里,会闷坏了身子。
「郡主,妳看是妳最喜欢的冰镇梅子汁,这次的又甜又好喝,喝了保证消暑清凉。」
沈如梦一脸完全没在听的表情,她没啥胃口的摇头,「不喝。」
兰花轻咬着唇,随即又故装开朗的道:「那郡主,柴房外的柴已堆得像天一样高,我们来比赛砍柴好吗?」
「不要。」
「花园里可以种花——」
她还没说完,沈如梦就说了答案,「不要。」
兰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郡主这样,她这个作侍女的,心情也开朗不起来,就算来到了她喜欢的繁华京城,也没了意义。
「郡主,妳每日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就到外头走一定吧,散散心,妳才不会这么闷。」
捱不过兰花的好意,沈如梦也明白她对她很好,纵然自己再没兴趣,出去走走也不是一件坏事,于是有气无力的点头。
见她点头,兰花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急忙的帮她换了一件外出的美丽衣裳,拉着她的小手,带她出外散心。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若不是为了要让郡主出来散心,她不愿意这么晚了,孤身两个女子还在外面行走,但郡主又执意不让侍卫跟。
她们走了几条小街,越走越暗,兰花有点后悔这个时候带郡主出外散心了。
她小声道:「郡主,我看有点晚了,我们还是马上回府里吧。」
沈如梦点头。她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出外行走,若不是为了要顺兰花的意,她宁可在家里坐着。
才走了几步回头路,就见到几道人影似乎跟在她们的身后。沈如梦无精打彩,根本就没发现,倒是兰花眼尖发现了。
「郡主,好象有人跟着我们。」
沈如梦停顿下脚步,往后一看,也看到了兰花说的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