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堤与洁西卡到访过后的隔天晚上。
“尹若月,你给我出来!尹若月——”一进门,元锡磊就扯著嗓子大喊。
尹若月匆匆地走出来,迎上的是一张怒气冲天的峻容。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史堤他们昨天来家里找过我?”他冲著她大声质问。
她立即想了一下,昨夜元锡磊接近子夜才一脸倦意地回到家,并且马上就进房休息了,今天一早又匆匆出门,她根本没机会与他多谈,而且她心想洁西卡若在公司遇见他,自然会跟他提起,所以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没想到,他会因为错失了朋友的来访消息而大发雷霆。
“对不起。我——”她先为自己的疏忽而道歉,还来不及解释,就被他怒声打断。
“你就只会做错事后再来说对不起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公司有一大半的人都知道我结婚了!”他吼著,像是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一样。
尹若月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不能说吗?可他们结婚是事实呀!
“居然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招待我的朋友,还迫不及待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身份,你就这么想介入我的生活是不是?"他厉声斥问。之前虽没想过要刻意掩藏已婚的事实,但也没有要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的念头,以免她过度涉入他原有的生活圈,与他产生了太多交集。他希望把两个人之间的接触控制在最低限度之下——仅在这个屋子里。
不料,她却自作主张地留人吃饭。还送了许多亲手做的点心让他们带走,这才让个性大而化之的洁西卡有机会把那些点心全带到公司里当下午茶,大方地跟其他同事分享……包括下午茶的“话题”!
“我……我只是想代替你招待他们。”来者是客,她只是想尽尽待客之道。
“谁要你多事了?我有叫你这么鸡婆吗?’如果他早知道洁西卡和史堤昨晚来过,或许还能先叫他们别把他结婚的消息大肆声张,佯装他和新婚妻子并不想受到太多注目及打扰.可是这女人居然只字未提,害他来不及灭火,直到今天在公司里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堆来自四面八方的探问,他才知道自己在台湾结婚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公司!甚至还有公司以外的朋友,特地打电话来恭喜他!
而且,还有人在私底下加油添醋地妄自猜测著,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这个刚在司法界窜红的名律师甘心放弃单身生活,选择婚姻的枷锁?
“听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听说新娘的年纪很小,手艺很好”、“听说他就是特别喜欢年纪小的女人,还为了她甩掉前女友”、“听说新娘已经怀孕了,所以才赶著结婚的”、听说只能说,元锡磊今天彻底被数不清的“听说”给惹火了!最后竟然连公司的大老板也耳闻喜讯,钦点了要见他的新婚妻子一面!
“……对不起。”她无助地低头,眼神根本不敢对上他的脸,除了道歉,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少给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不吃你这一套!”他不客气地说,提醒她别妄想博取同情,他才不会对她那脸无辜失措的模样心软。
他的字字无情,让尹若月再也忍不住难过地红了眼眶,伤心的水雾愈聚愈多,自己也克制不了。
“怎么,觉得自己很委屈吗?”他嘴边扬起残酷的弧度。冷视著她眼底呼之欲出的泪水,冷声讥讽。“要不要我替你拨通
电话回台湾,或者干脆帮你订张机票,让你直接飞回去跟爸妈诉苦呢?”
在这里可没人会急著哄停她的泪,如果她承受不起挫折,最好快点承认自己无法适应这种无所依靠的生活,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台湾去过她的好日子!
反正……他也开始厌烦了这种常常得提醒自己要对她硬下心肠、目光不能在她明眸皓齿的秀颜上多作停留的压抑日子!要是这屋子里少了她,他的日子肯定能过得“清幽”,许多,只要她承认——
“不要!”她泪眼模糊地望著他,急忙摇头,两行透明的水珠就这么被抛出眼眶,垂落在她慌张的脸上,将那张娟秀的容颜点缀得更为荏弱。
她不敢耽搁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睁大泪汪汪的眼睛,保证道:“锡磊,我以后会注意,不会再擅作王张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再次抹掉眼里滚出的水珠,脸上堆满歉意,还得小心别让自己又因为紧张而说话打结,惹得他更不高兴。
她宁愿面对他的怒气、恳求他的原谅,也不想离开他身边,放弃能够如此靠近他、爱他的机会。
元锡磊眯起锐眼,看著她眼眶含泪却不敢落下的凄楚神情。
原以为当她再也笑不出来的那一刻,将会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可是,他此时的心境却不如预期中的痛快,反而因为她那毫不抵抗的顺从及心甘情愿的承受,而打了个沉甸甸的大折扣,堵得他胸口一阵窒闷!
不,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该有所动摇,而是该享受她的痛苦,继续折磨她、打击她才对!
要是这女人到现在还无法觉悟到她的_处境离幸福有多遥远,心里仍然冀望著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能为她改变什么,那么,他还可以做得更彻底一点!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一看到你,就很难心平气和!”他眸色冷森地瞪著她,跨步趋近,将她笼罩在他巨大的身影之下。“喂,我看你好像真的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所以我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好了!我之所以跟你结婚,并不是想和你共组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是想把你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让你也过过没人关心、在乎,成天只能与寂寞为伍的日子!你听懂了没有?”他讥诮著她自作多情的浪漫,毫不留情地给予她最直接的打击。
“……”她讶异地瞪大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她不懂,反而还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弄迷糊了。
“锡磊?”她望著他那双气愤难平的眼睛,迷惑地唤了声,心里那张绘制著两人生活的美好蓝图,仿佛在此刻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不用摆出那副惊讶的表情,我只是也想让你体验一下,我这二十几年来因为你才会尝到的苦头而已!”礼尚往来,很公平。
“因为我?”她眼里闪著无辜的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对,就是因为你!”他激动地掐住她的脸颊,狠下心,像要柔碎她这副扰乱人心的无辜表情般。“自从你出现在我们家以后,爸妈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成天只顾著要照顾你,很少在意我的感受,好像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样,所以你这个从小被保护到大的小鬼,也该学著长大了吧!”他道出自己对她的不满,接著松手将她甩开,任她娇小的身子跌进沙发里。
她没有喊痛,因为心里所受的冲击比身体更沉重。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害他受苦,因为在她看来,元振东和方玉燕一直都很疼爱这个儿子,总是以他为荣,对他赞不绝口……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她真的是从父母身上得到了太多的爱与关怀,所以才得意忘形地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
她望著他眼底的冷寂,心里充满自责与歉疚,好想尽其所能地弥补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因为她非常能体会失去亲情的痛……
“锡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哽咽地发出声音,不是想为自己辩解,而是想澄清他对父母的误会,告诉他其实他们从来没有不关心他。即使相隔千万里,他们最常聊起的话题还是这个令他们感到骄傲的儿子,所以她才有机会常常温习有关他的一切,愈爱愈深……
“够了!我警告过你在我面前说话别结结巴巴的,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听你狡辩!”他拒绝听取她的任何解释,侧过头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扔向她。
她拾起那只信封,不明究理地看著他。
“下个月我们老板过生日,本来这张邀请函只邀请了我一个人,但今天,就在他得知我结婚的消息后,特地打电话来给我,要我务必带著你一起出席他的生日宴会!”他交给她的便是他早在回台湾前就收到的邀请函。
“这场宴会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仕绅名流,所以你那天最好也好好表现,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知道吗?”他郑重地提醒她。老板已经事先说过,当晚会帮他引荐几位大人物,所以他不希望到时候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状况”。
她难过地握紧手里的信封,无言地点点头。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接著,元锡磊拿起摆在立灯下方的便条纸,迅速在上头写下一个姓名和地址,撕下后,塞到她手里。
“当天下午先去找这位造型师后再自行赴宴,她会帮你打理好你的服装仪容。”那位造型师经验丰富又同样来自台湾,跟她在沟通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今天听了整个下午的闲言闲语后,他也不免意识到尹若月这副清汤挂面的朴素模样的确是稍嫌稚女敕了点。明明两人才相差四岁,算算她也有二十六岁了,却偏偏生了一张清灵秀气的容貌,不时还带著一抹恬淡的微笑,看起来是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届时若把她往同龄的西方女性中一摆——简直像极了未成年少女!所以,他才帮她约了一位造型师,想把她打扮得成熟点,免得到时候真的出现“老少配”的画面,他还得浪费时间跟别人解释这一点。
“七点整,你可别迟到!”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那天约了人——”他愣住,惊疑著自己干么要跟她解释这些?
“你不会笨到连计程车都不会拦吧?”他话锋一转,又是一句夹刀带剑的奚落。
“我会……”她唯唯诺诺地回答,脸上挂著未干的泪痕,让她看来更显苍白柔弱。
他提起公事包,掉头回房,将她那副哭哭啼啼的悲伤模样隔绝在房门之外。
看不到、听不到!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人的一切,一点都不!……是真的!
自从丢出邀请函后,将近三个星期的时间,元锡磊对待尹若月的态度更是明显的疏离、不理不睬,连偶有的几旬对话里,也常带著尖锐刺骨的寒气,脸上除了冷若冰霜,再也不曾出现其他表情。
“锡磊,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再去上班?几乎每天早上,当元锡磊一走出房间,经过客厅,尹若月就会马上追在他身后柔声询问。
自从知道了元锡磊冷落她、疏远她的真正原由后,虽然感到很难过,她却没因此消沉太久,反而很快地打起精神来。加倍用心地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希望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默默地关心他、陪伴他,一心想用更多的爱来填补他心上的缺口,
弥补自己后知后觉的过失。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吐出他最常回答的一句话——
“你自己吃吧。”
“好,那你记得要在进公司前买点东西来吃喔!”她温柔地微笑著,不意外被他拒绝,却也不忘提醒他要善待自己的胃。
别疏忽了早餐的重要性。
面对这分深藏已久的爱恋,她选择的是勇往直前,而非灰心气馁。就算他再冷漠无情,也无法改变她爱他的决心!即使会不时被他身上的尖刺所伤,她依然决定要以愉快的表情,乐观面对与他共度的每一天。
元锡磊看著她秀丽的容颜,不由得思忖著。都几次了?她还不死心吗?
记得在他跟她“摊牌”的隔天,她也像这样,一太早起床帮他准备早餐,面带微笑地邀他共享。
若不是那双浮肿的眼下还挂著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泄漏了她前一夜的辗转沮丧、黯然神伤,他可能会以为前晚的咆哮只是一幕狠心的“想像”,而不是真的伤害了她的心,至今他都想不通,这个柔心弱骨的女人,怎么能在那番无情的指责与奚落后还表现得如此坚强,甚至透露出一股要爱他到底的气势?就算他连日来对她愈加冷酷、拒绝再三,她还是坚持柔情万千地付出与执迷不悟的深情。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对他愈好,他就愈吃不消。巩固的心防在这阵柔情攻势下,已经开始感觉到失守的危机……
她笑容略收,但没因他刻薄的语气而表现出任何受伤或不悦的反应。
男人啊,有时候就是会低估了女人对爱情的毅力。
“没忘了我交代过你的事吧?”他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问她。
“嗯,我记得!”她恢复朝气地向他点点头。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他老板的生日宴会,下午她会提早出门去找造型师作造型的。
望著她愉快轻扬的唇,他的心里有一种很矛盾的感受,像是突然模不清“喜欢”与“讨厌”之间的那条界线,到底该靠哪边多一点?
在这个情绪情宫里,他似乎愈走愈乱,愈陷愈深了……
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尹若月轻蹙细眉,满心著急地坐在计程车里往外张望。
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迟到的!早知道她就不该为了挑选礼服的款式和造型师展开一场耗时的拉锯战,结果不但害她在店里多耗了四十几分钟,一出门还刚好碰上了最可怕的时间杀手大塞车!
七点整,你可别迟到!
一想起元锡磊的警告,她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焦急难平。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她匆匆付了车资,走上前将邀请函递给外围大门的守卫人员后,连半秒也不敢耽搁,便抓著包包、直奔豪宅。
偏偏,就在她临进大厅前,命运之神却恶作剧地绊了她一脚,害她踉脍地颠了下,脚跟一个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往后倒去——
“小心!”身后有人一喊。
她无预警地跌入一道硬朗的胸膛里,任由一双结实的手臂扶稳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对、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惊慌失措地站定。
“美丽的意外,你不必为此而道歉。”男人好听的嗓音落入她耳里。
她抬起头,望进一片无边的湛蓝。男人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微鬈的淡色金发,立体的五官就像刊在杂志上的男模般有型,但又多了几分真实感。
“没扭伤脚吧,美丽的小姐?”男人带著和煦的笑容问她。
“没有,谢谢你。”她轻摇头,并且不著痕迹地离开男人的怀抱。
“不客气,任何人都不会吝于对一位淑女伸出援手的。”男人很绅士地回答,欣赏的目光停留在她秀丽雅致的东方脸孔上。
“一起进去吧?”他优雅地抬高臂肘,礼貌地提出邀请。
她有些犹豫,但基于礼貌,还是轻勾住他的手臂,接受他的陪伴,一同步入会场。
他们的出现,立即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宾客纷纷朝他们行注目礼,尤其是她身边这位陌生的金发帅哥,让现场许多女性的目光都为之一亮。
不过尹若月却没多留意,只顾著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一心想快点找到元锡磊的身影。
“亚力!”
突然,有人向他们这头唤了声。不一会儿,便有一名头发花白、身材圆胖的年长男子朝著他们走过来,张臂给了她身边这名金发男子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子,还是这么爱出锋头,居然光明正大的迟到!是故意要制造效果,向大家炫耀这颗迷人的珍珠吗?”那名年长的男子意有所指地看向尹若月,微微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她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还是礼貌地微笑,颔首回礼。
“如果能早点结识这位窃窕淑女,找想我今晚一定会有更好的安排。只可惜,我们是在门口才相遇的。”
亚力故作苦恼地摇著头,张开的双臂却大方地拥抱住那名年长的男子。“生日快乐,丹尼尔!”
“谢谢你。”丹尼尔伸出肥厚的大手拍著亚力的背部,仰头大笑,两人的交情很不错。
生日快乐?!尹若月的心一惊,看著面前这位叫丹尼尔的年长男子。真糗,没想到自己才进门就遇上了宴会的主人。
希望她的迟到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别为元锡磊惹来烦麻才好。
两个男人似乎太久没见面,寒喧过后就忘情地聊了起来。
而她的处境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因为找不到离开的机会,只能持续晾在那儿陪著笑脸。
“啊!光顾著跟你聊天,差点忘了另外一个也爱跟我抢锋头的人了。”丹尼尔突然惊呼了声,笑容满面地转向另一边。
“他这阵子可是忙翻了,不过还是比你有时间观念。”逮到机会,他又乘机调侃起迟到的亚力。
亚力坦然地耸耸肩,不甚在意地微笑。
三人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是元锡磊!他正从成群的宾客中走来,朝他们靠近。
他的表情极为自然,但尹若月知道他正在生气,因为在四目交接的同时,她已经从他寒凉的眼中收到两道飞射而来的锐气,令她胸口一悸!“好久不见了,葛瑞。”当元锡磊在三人面前站定后,亚力率先向他伸出手。
“好久不见,亚力。”他也回声问候,握住亚力的手掌。
两名代表东、西方截然不同典型的出色男子,共构出一幅令在场女性心旷神恰的美好画面。
“你迟到了。”元锡磊对著亚力微笑,嘴上却存心提醒他的失礼——尤其是还大大方方地挽著他老婆的手一起出现,让刚才站在远处与人交谈的他一回头就火上加火!
这女人姗姗来迟也就算了,居然还成了他死对头的“女伴?!”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他这讽刺性十足的语气,却只吓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尹若月。她直觉元锡磊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责怪她的不守时。可是偏偏她现在又不能马上开口跟他解释……
“是啊,手边有些事情耽搁了。如果我早知道你会特地来门口迎接我,说什么我也会尽快赶到的,也许提早个……
二十秒。”亚力噙著轻松自若的笑容回话,但语气里也充满挑衅。
单凭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两个男人处得并不融洽,只是很客套地维持著表面关系。
元磊锡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回道:“希望你不是真的对我产生这么大的误会,我特地走到门口来,其实是为了迎接……”
元锡磊一把拉过尹若月,无预警地将她搂进怀里,含情脉脉地看著她。
“亲爱的,我正在担心你这个小迷糊会不会又迷路了呢!
怎么这么晚才到?”
元锡磊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不仅让另两个男人感到吃惊,就连尹若月本人也很意外!
他旁若无人的深情凝视,和眸底那化不开的浓情密意,使得她的心跳倏地加快,一时间,连她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会吧?难道这位东方佳人就是……”丹尼尔讶异地看
著他们,带有“法律人”实事求是的精神,因此还不敢妄下定论。
“她就是我迷人的新婚妻子。”元锡磊边说著,还不忘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他这一吻,证实了令人震惊的喜讯,也加深了她脸颊上淡扫的腮红颜色。
他们郎才女貌的相衬外表,博得在场多数人的祝福,当然也吸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葛瑞,别顾著亲热,还不快帮我们介绍一下!你该不会小气到连妻子的名字都舍不得告诉我们吧?”丹尼尔拍拍元锡磊的肩膀,豪爽地笑著。
照眼前的情景看来,众人肯定都觉得元锡磊之所以对婚事如此低调,又鲜少提及妻子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太过保护和宠爱她的缘故。
元锡磊笑了笑,替他们正式介绍彼此。“这位是我太太。
月。这位是我的老板,丹尼尔。”
“你好。”丹尼尔先向她问好。
“你好。她也礼貌地回礼,心里对迟到一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这边这位~~”元锡磊目光一转,语气明显冷淡了不少。
“我叫亚力。美丽的意外……看来我们是相见恨晚了。
不等元锡磊开口?!介,亚力便抢先一步地自我介绍,甚至还大方地掬起她的手,绅士般优雅有礼地在她细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她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对亚力回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站在一旁的元锡磊冷冷地注视著眼前这一幕景象,两道磨利的目光再度劈向亚力……还有这个敌我不分的笨女人!居然敢当著他的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葛瑞,跟我们聊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我想大家一定都很感兴趣。没想到我才准了你半个月的假,你就跑回台湾结婚了!”察觉到气氛不对的丹尼尔故意转移话题,另辟新局,免得这两块“法界金牌”一不小心就会擦出“火花”来。
丹尼尔曾在大学里担任过他们俩的指导教授,所以知道
“他们俩从大学时期就常闹不合、互相较劲。现在出了社会,分属两家公司后,斗得更凶了。
虽然他对两个高徒在法庭上精彩过招的表现大为赞赏,但那场面要是全套搬到他的生日宴会上来,年纪一把的他可是会吃不消的。
“月。你也跟我们说一下,你是怎么把这小子迷得昏头转向的?丹尼尔也问了尹若月。
“我——”尹若月正要开口,就感觉到腰间被人使劲一握。
“我来替她回答吧。我太太的英文不太流利,而且个性内向,不太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说话。”
他不著痕迹地抢走她的发言权,不但替她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也代她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尹若月知道他是因为怕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尽可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过个性文静的她并不是很在意这点,毕竟她的说话技巧的确不如他好,英文也不比他的流利,所以也没有想强出头的。
倒是能被他这样温柔地搂在臂弯里,看著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即使心里明白这只是虚假的幻影,她也乐于自我催眠,暂时假装自己真的是一个受尽他疼爱、把他迷得昏头转向的女人。
无论他对她存著什么想法,她看他的眼神,永远都停留在爱情里……
在结束与丹尼尔和亚力的谈话之后,陆续又有许多人带著好奇心上前攀谈,而碍于某些必要维持的社交关系,元锡磊也逼不得已要耐著性子陪他们聊上几句,然后不著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物上,再找机会怞身,结束一段段的对话。
这番如此反覆迂回的说话“艺术”,对吃律师这行饭的人来说是驾轻就熟,但对尹若月这个普通人来说,光是站在旁边多听几遍,头都要发昏了,更何况还要,一直撑著脸上那抹甜美宜人的笑容。
没想到不用开口说话,只要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演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也那么累人!
“锡磊,我想去一下化妆室。”在刚结束一段谈话后,尹若月轻轻拉著元锡磊的袖子,鼓起勇气向他开口。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只是想找个独立的空间偷个闲、喘口气,因为她的脸已经开始僵硬,小腿及脚跟也酸痛得很。
“嗯,不过别忘了……他将修长的食指轻抵在她粉桃色的唇瓣上。
这个看似情人间亲昵的小动作,其实是个警告。她知道他是在告诫她要“谨言慎行”,不得轻易向人开口发言。
她带著淡淡的微笑,顺从地点点头。
“去吧,化妆室在那里。他向她指了个方向后,便让她离开,但不放心的视线却紧跟在她背后。
呋!造型师干么帮她挑了这件背部挖空的晚礼服?害他整晚都得搂著她那一大片遮也遮不住的果背,每回只要在宾客中穿梭走动,就白白让一大票男人占了便宜!
其实一开始元锡磊并没有特别在意尹若月身上的礼服款式,虽然他早巳发现这件银灰色的削肩式小礼服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得更加柔美动人,也将她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格外雪女敕,但至少……它的正面剪裁看起来是典雅合宜的。岂料,它的背面却是如此“偷工减料”,挖空的部分居然直至腰际以下!
还有,她那头轻绾于颈上的乌亮黑发,更是“助纣为虐”的大帮凶!它们为什么不像平常那样披散在她的背后,稍微发挥一点它们该有的遮蔽功能,反而全绾至颈上,还漫不经心地散落了几撮发丝在耳边,为她增添了几许妩媚与娇柔,也让她整个人显得性感而优雅,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出一种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迷人风情!
可恶,那个造型师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不是交代过只要把她打扮得成熟一点就好了吗?
元锡磊一边在心里低骂著,一边又发现自己才松开了她一会儿,在场就有更多男人用肆无忌惮的目光盯著正穿越大厅的尹若月。
在这个会场里,她是少有的东方面孔,所以娉婷细致的外毫加上端庄典雅的仪态当然格外受人瞩目。
元锡磊握紧拳头,眼里窜著闪亮的火光,非常不爽。
或许他该陪她一块儿过去,再等她出来,然后整个晚上都牢牢地守在她身边“葛瑞!”
他正要踏出步伐,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葛瑞,快过来。我替你介绍几个朋友!”丹尼尔老远就朝著元锡磊大喊。
元锡磊记起了丹尼尔今晚会帮他引荐几位司法界的前辈,他们跟丹尼尔一样,在这行都拥有很高的声望及地位,若是能获得他们的赏识,不仅有机会从前辈们身上习得难能可贵的经验,更能为他未来的事业发展带来推波助澜之效。
这是元锡磊期待已久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于是,在看到她走进化妆室的同时,他也掉头走向丹尼尔。
一进化妆室,尹若月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她收起僵硬的笑容,坐在马桶盖上,月兑下脚上的高跟鞋,动动脚踝,让受尽折磨的双足乘机放松一下。
虽然她的身高不高,但她却不太喜欢穿这类颇有高度的鞋子,反而偏好休闲款的平底鞋及凉鞋。
要不是为了搭配这一身礼服,她才不想穿上这双差点磨破她后脚跟的刑具呢!
她抬起小腿,哀望著自己红肿的双足,觉得可怜地按摩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认命地穿上它们,准备出去迎接下一场硬仗。
推开门,尹若月先是在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准备回到大厅里。
“抱歉,请借过一下。”有一个女人恰巧挡住了她的去路。
在无处可闪的情况下,她只好礼貌地请对方让路。
路,反而还不太客气地问道。
尹若月心想,这位小姐可能也是个对她的来历充满好奇的人,于是就像刚才在大厅时一样地扯开笑容,默默地朝眼前的女人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你们真的在台湾结婚了?”
“是。”尹若月又点了下头。心中仍然不敢忘记元锡磊交代过的——一切都得交由他来回答,不准多话。
“他才回去半个月就和你闪电结婚,你们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恩爱啊!”
尹若月第三次点头,本以为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但那女人却好像没有半点要放她走的意思。
这位拥有一头红发的美丽女人,用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瞪著尹若月,仇视地打量她,一见到她指上的那枚婚戒,眼神更是凶狠得吓人!
尹若月不自在地别开头,逃避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僵了一会儿后,尹若月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走近那女人。
“麻烦你……借过一下。”再这么站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她已经在化妆室里待很久了,总得出去吧?
那名红发女子既没有让开,但也没有阻止她离去,只是文风不动地站在原地。
“抱歉……”尹若月稍微推著那女子的身体,侧身挪步。
不料,她走出门外没几步,尚未到达大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给我站住!”
尹若月直觉地回头,还没弄清楚状况,脸上就扎扎实实地挨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你这个贱女人!葛瑞不可能会娶你的!你到底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他?快说!”
尹若月被力道十足的两巴掌打得头昏眼花,才倚著墙壁。
人都还没站稳,就又被对方抓著肩膀猛烈摇晃。
那女子的疯狂举动害她的头往墙上撞了好几下,整个人痛得说不出话来。
“说啊!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你已经默认了自己是个下贱又不要脸的大烂货?居然敢勾引我的男人!真是……”
那女子歇斯底里,愈骂愈凶,其中还夹杂著几个不堪入耳的词汇。
所幸,尹若月已经头昏脑胀得听不清楚了。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愤恨不平的狰狞脸孔在面前扭曲著。那名红发女子像要置她于死地般地推撞她,并且用最严厉不堪的字眼辱骂她、质问她。
“你是不是用卑鄙的招数,怀了他的孩子,再逼他对你负责?”
尹若月无力地摇头,并努力地想挣月兑那疯狂女人的钳制,但对方的力道实在太大了。
“不是?那他为什么要娶你?像你这种姿色平庸的女人,哪一点比得上我?居然敢趁著我不在韵时候勾搭我的男人,你这个臭娘子!我要毁掉你这张故作清纯的脸——”
那女人抬起手,艳色的指甲就像五道锋利的刀刃般,迅速划向尹若月女敕红的脸颊——
尹若月认命地闭紧双眼,但疼痛却没如预期般的降临。
她缓缓地睁开眼,头一拾,看见那名女子高举的手腕被人截在半空中。
“丽塔!你闹够了没有?”元锡磊面色凝重地瞅著那名红发女子,手中的劲道几乎要捏碎她的关节。
失控的场面突然静默下来。
“葛瑞!好痛……”丽塔痛苦地低声求饶,精心妆点过的五官全都紧皱在一块儿了。
元锡磊稍微放松了力道,但仍制住她的手不放。
他将目光移向满身狼狈的尹若月,怒视著她红肿的脸颊和泛红的肩头,不悦的浓眉揪得更紧,掌中蛮力再现。
该死!这女人怎么会这么没用?被人欺负了居然不闪不叫,只会摆出那副惹人同情的可怜模样来!若不是丽塔气焰高张的大动作和音量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急忙跑到另一头通知他,恐怕她的脸上还得再多出几道残破的抓痕来!
尹若月惊魂未定地看著他,但害怕的心情一遇到他那张隐含怒气的冷脸,便立刻退缩了。
他在生她的气吗?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一定让他觉得很丢脸吧!
怎么办?早知道她就别贪图放松而借口去化妆室了。要是一直待在他身边,也许就不会闯祸……
她无助、自责的模样,更显得委屈可怜,让在场的旁观者见了都忍不住要替她泛起大片同情。
而元锡磊的心更像被尖锐的细针扎穿般,隐隐地痛著,并且……火冒三丈!
“你跟我来。”他拉著丽塔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消失在大厅里。
尹若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望著丈夫牵著另一个女人的手快步离去的背影,而她身边却只剩下众人指指点点的各式表情,及议论纷纷的耳语将她层层包围住,就像小时候她无助地站在客厅里的情形一样……
她紧靠著墙,无处可躲。
好痛,但不是脸和肩。而是心……
她的双足就像生了根似地钉在原地,完全失去逃月兑的力气。
“原来你在这里,走吧!”
在她失神之际,突然有股力量拉住她,将她带离这片难堪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