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白粥的清淡米香味唤醒了唐晚霜,眨了眨眼,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身下不是她习惯的床铺,被子也不是她那条带着淡淡肥皂味的格纹线条薄被。
这里不是她的公寓,那么她在哪里?
在这边瞎猜也不是办法,她很干脆的起身,再度发现怪异之处。
她身上套着一件男性大棉衫,她很确定自己的衣橱里面不会有这种衣服,当然朱小媚也不会买这种衣服来给她穿。
所以这衣服是谁的?
慢吞吞地赤足走出房间,打量了这个不知名地方一眼,然后往着那香味飘散的厨房走去。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忙东忙西的,是他!她没出声,自己静静地找了个位子坐下后,拿起桌上摊开的书籍翻阅。
「准妈妈料理食补?这个……是要做给我吃的吗?「她轻声念出来,方起床的声音有些沙哑。
原本专心料理的男人被她这突来的声音给吓着,手中的汤匙落了地,敲撞出响亮的声音。
「妳醒了?」刁冠群惊愕的转身看着她。
「嗯,我饿了。」理所当然般,唐晚霜一点都不客气的主动跟他索食。
她想起来自己是晕过去的,那么,这里是他的地方?他在照顾她?
「饿了吗?我有准备白粥,医生说妳现在要吃清淡一点。」刁冠群利落地拿碗添粥,然后将一些小菜盛盘放至桌上。
唐晚霜从他手中接过筷子,夹起一小口刚妙好的青菜入口,再喝了口白粥,她的一举一动刁冠群全都仔细观察,直到她没有半分不适的反应后,才松了口气。
今天中午她狂呕然后晕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幕太过震撼,让他现在光看她吃饭都心惊胆跳的,怕她下一秒又将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他月兑下围裙坐在她的对面,在端详了她半晌之后开口问:「妳是因为怀孕了才来找我?」
「嗯。」
「这意思是,如果没怀孕的话,妳根本不想来找我?」看着她始终面无表情的喝粥吃菜,刁冠群觉得自己心中正有股怒火慢慢窜烧中。
这女人脸长得可爱归可爱,但是每次说话却都让他忍不住想狠很吻住她,当作惩罚。
「嗯。」否则没事找他做啥?就算要叫他家的便当,也离她家太远了点。
「唐、晚、霜,妳可以再更过分一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这女人当他是什么了?牛郎吗?还是专玩一夜的浪子?竟然敢就这么直接的说是因为怀孕了才来找他,那如果没怀孕的话,他的存在感不就等于零?
难道那一晚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意义吗?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他们的身体是多么的契合,她的每一个敏感带,还有她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红晕说抱我的那一刻,更是让他无法忘怀。那一晚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当宝一样牢牢的记着吗?
「嗯?」同样的回答,但这次她的声调升高了点,代表她有认真的听他说话。
「妳现在怀着我的孩子,难道妳不觉得妳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沉住气,刁冠群觉得跟这女人说话,根本就是在磨练他的脾气还有耐性。
「有。」接过他贴心递过来的卫生纸,慢慢地擦了擦嘴,唐晚霜终于正眼看着他,「你要不要这个孩子?」她轻描淡写的问。
「我不要——」才怪!
话还没说完,她就截断他的话,露出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掉的。」她原本就是来征求他的意见的,只是为什么听到他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心头竟然会有些酸溜……
处理掉?这女人竟然敢把他的孩子说成像丢包垃圾一样处理掉?!刁冠群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忍耐许久的脾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妳竟敢把我的孩子用处理掉这种说法?难道妳不知道他已经是个生命了吗?」他对着她怒吼,如果不是考虑到她是个孕妇,他很想动手把她摇醒。
轻皱了眉,她斜月兑了他一眼,「是你说不要的……」
「是妳没让我把话说完,我是说我不要才怪。」
这男人真是糟糕,话也不说快一点,害她……稍微难过了下。
「喔。」她小心的抚上肚子,知道他想留下这个孩子后,莫名的她心情放松了下来。
见她又是这种无所谓的冷淡模样,刁冠群很不爽,猛拍了下桌子撂下话,「我告诉妳,从今天起,妳就只能在我这里好好的准备待产,听懂了没?」
一来是怕她会去拿掉孩子,再者则是因为常相前几天传来的消息。
那群人最近动作频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有自信能够轻松面对,但现在多了怀孕的她,他无法轻松以对。
今天中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早传了出去,她是他孩子的妈恐怕也瞒不住。
不过对一个只有一夜的女人这么重视,对他来说很不可思议。
但是那张没啥表情的冷淡小脸,就是有让他放不下心以及想保护的,那是一种乍然而现的感情,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在他胸口鼓动。
他不能容许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即使只有一丁点也不行。
「喔。」想了想后,她觉得这样也好。
她可说不准家里那群男人知道自己被搞大肚子会有什么反应,留在这里避避风头也好。
就这样?「妳没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要反抗一下?」这太过简单的顺从,反而让刁冠群有些讶异。
「要说什么?」她清澈的眼回望着他,然后非常自然的,红唇吐出一个要求,「咖啡。」
「咖啡?等一下我去泡……」下意识的就要为她起身张罗,却在拿下咖啡杯的时候顿了下,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来,「孕妇还想喝什么咖啡?!牛女乃一杯,不喝拉倒。」
唐晚霜冷言拒绝,「我不喝牛女乃。」
从小被宠溺惯了,当她面对这种强硬的态度,不禁有些不悦。
「很抱歉,以后牛女乃会是妳的专属饮料。」他专制一笑,口气无可商量。
温好牛女乃倒进杯子里,放在她面前,两个人隔着桌子对峙着。
「我不喝。」她执拗的拒绝。
「那妳只有另外一个选项,那就是白开水。」
这男人以为他们上周一次床就能够掌控她吗?她冷冷地抬头看着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怒火悄悄地生起,理智告诉她此处没有可以让她发泄的东西,她马上决定站起身转头就走。
「妳要去哪里?」
「回家。」
快速绕到她前面,刁冠群张开大手挡住她的去路,「抱歉,我刚刚说过了,妳必须待在我这里,乖乖待产。」
唐晚霜冷笑,脚一起一落,不断旋转施压,「笑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硬忍住脚掌被猛踩的痛楚,低咒了声。这女人果然是外表冰冷,内在热情的人,只是这份热情用错了地方。若是在床上,他会很开心接受。
「因为妳是我孩子的妈,所以要听我的。」他霸道独裁的发言。
「狗屎。」她冷碎了声,「如果我真的想要走的话,你也拦不住我。」不要说她本来就习惯以暴力闯关,光凭肚子里的这一块肉,她就不相信他敢拿她怎样。
「是吗?」他低头看着一脸冷然自信的小女人,露出可惜的眼神,「很抱歉,虽然我已经尽量想温柔了,但是为了避免妳不小心伤到自己,妳还是先乖乖休息一下吧。」
既然她不愿乖乖配合,他只好选择这样的移动方式了。
「你——」还不明了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瞬间唐晚霜感到双脚腾空,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你做什么?」她冷冷的问。
「我只是选择妳比较不能反抗的方式,带妳到安全的地方。」
「你不能这样做,快放我下来!」家里的那些男人们要是知道他敢这样对待她,他就是死十次都不够。
「很抱歉,我可以,而且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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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这样真的不算强抢民女吗?」
「你再胡说八道,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给推下去吗?」
「不要冲动,老大,我可是来帮这个小姐检查的喔!而且她才刚怀孕,你竟然还让人家因为心情过于激动而昏倒,这样未免也不太怜香惜玉了吧?」
「啰唆!」
迷迷糊糊之间,唐晚霜似乎听到了两个男人一温文一霸道的对话,但仍睡意浓厚的她还不想起床,只是那两个男人似乎白日过了头,谈话声越来越大声,让她终于受不了的睁开眼。
「喔,妳醒啦?」
侧过脸,唐晚霜看到一个穿着白袍,一脸嘻皮笑脸的男人正坐在床边。
常毅饱含兴味的眼神直盯着她不放。这女人真的就像老大讲的一样冷冷的,胆识大得吓人。
一般女人昏倒之后,一醒来看到个不认识的男人,起码应该要问一下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才对吧?而她竟然连理都不想理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环境,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
「小姐、小姐!妳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吗?」常毅自动自发地打了个招呼。没办法,既然美女对他这么不热络,他只好先表达出善意喽!「不要当作没看见嘛!我应该长得不算吓人吧?」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唐晚霜抿了抿唇,又转过头去,一脸不想理人的模样。
刚刚听到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一个应该就是这个聒噪男,另一个是那个将她带来这里的粗鲁男了。
现在那男人不在也好,她正好趁这个机会走人。
她径自下了床,常毅却脸色不改的仍是坐着。
「欸~我说未来大嫂,大哥说在他把事情整个处理完之前,妳不能离开这栋房子,在他回来之前则是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所以妳要不要考虑停下妳的脚步?」
「无聊。」这人脑子有问题吗?谁是他大嫂?
唐晚霜走到门边,却发现开不了门,她观察了下走到对外的窗台边。
往外看去那强劲的风迎面吹来,她不用往下看都知道,这里的垂直高度绝无法让人当逃生出口。
常毅笑了笑,慢吞吞地说:「对了,大嫂,我忘了告诉妳,大哥说为了让妳能安心待产,所以搬来这处特别设计建造的避难所,出入的门户全由计算机以掌纹声纹控制,窗户也是防弹玻璃打造,而且除非有人想在这大楼的隔壁盖栋101,要不然基本上这里的安全保障绝对是百分百。」换句话说此处门禁森严,恐怕她得变成一只鸟用飞的,否则只能乖乖地待这里。
他的话让唐晚霜的怒气又有重新复发的趋势。那男人是强盗还是土匪?竟然用这种下流的方法留住她?
「这是私下软禁!你们难道就不怕我以后报警?」唐晚霜怒瞪着他,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
「啧啧!大嫂,这妳就错了,凭大哥的身分,应该是警察怕他,哪有他怕警察的道理。」常毅摇了摇手指说:「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卖便当的,但是凭大哥之前的威名,就算要他现在马上回去掌权也不是问题,只在于他想或不想而已。」
「那关我什么事?」她丢了个白眼给他,活像他说的全是废话。
她只是个倒霉玩了一夜却不小心留下种的人罢了,他是什么身分,都不关她的事。
「大嫂,妳不要这么着急嘛!要不要听听看有关大哥的事,毕竟妳在大哥回来之前也没事情可做。」
唐晚霜没什么反应,只是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夜色。她现在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从这里出去,以及在她看到那男人后怎么和对方沟通她的「居住权」问题。
原先她觉得留下来待产也无妨,但那男人霸道的手段惹毛了她。
至于那个爱自言自语的无聊男人……哼,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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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让我回家。」
「这里就是妳家。」刁冠群不慌不忙回复这几天说了N次的答案。
「我要回我的公寓。」这个男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妳现在只能待在这里。」他重申立场,然后拿起自己的饭碗吃了起来,「真的很好吃,我的手艺果然不错。」那老头传授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台湾第一总铺师果然不是叫假的。
唐晚霜寒着脸,双眼满盛怒火地瞪着那个吃得淅沥呼噜的男人。
两个月了。
一样的话她说了两个月,他他用同样的回答说了两个月,但是不管她怎么闹,他就是不肯妥协。
「不用看了,两个月以来,妳已经把可以摔的全都摔坏了,除非妳能够举起后面的那张床,或者妳考虑以后坐在地板上吃饭,那就请便吧。」刁冠群脸上挂着无赖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
将她带来这里的两个月里,这种对话天天照三餐上演,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她的拗脾气而火冒三丈,两人隔着大床互瞪,但是相处了几天之后,他渐渐地模清了她的脾气。
她是属于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类型,虽然每天都要照三餐跟他闹上这么一次,但是她那软甜的嗓音根本没有杀伤力,而暴力砸坏东西的举动也在空旷的房间里起不了作用,到最后,她顶多只能冷着脸瞪着他不说话。
不过,这两个月来他们可不是没有任何进展的喔!
刁冠群绕到她身后,双手环抱着她,肉麻地说着,「别气了,小霜霜,气坏了身体对宝宝不好喔!妳想要我就这样抱着妳不放的话……那当然就另当别论啦!」
他已模索出一套能够制伏她的好方法。
那就是脸皮厚一点,大胆的给她抱下去,不怕打不怕骂就对了。
反正一皮天下无难事,用来对付她可说是再贴切不过,至于她的毒舌,他会尽量忍耐当作没听见。
就算一开始战况非常惨烈,不过努力过后的果实是甜美的,抱在怀里的美人是真实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值得啦!
微皱着眉头,唐晚霜虽然不像开始几天那样因为他的靠近而处于紧张状态,但是不习价与人靠近的她还是僵了一子。
「放手。」
「不气了?」享受地将头偎在她的头间,刁冠群佣懒地耍赖,「那让我再多抱一下吧!」这种安分温驯,可是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才有的成果,身上脸上大小不一的抓伤咬伤,甚至还有踢伤,可全都是为了这幸福的一刻所忖出的代价。
唉~想他当年在道上呼风唤雨,倒追的女人可以让他当卫生纸般的换,完全没想过有一天竟会被一个老是冷着脸的小女人给吃得死死的。
任她踢,任她打,任她冷嘲热讽还要说声骂得好、打得妙,拜托未来的老婆还有孩子的妈不要手下留情,尽量发泄心中的不满。
男人做到他这个地步,哪里还有过去黑道老大的威严可言?
「走开,我要吃饭了。」毫不留情地推开他装可爱的头颅,唐晚霜自暴自弃地走到餐桌旁。
赌气似的吃着饭,她使尽全力不让自己再受那个无赖又厚脸皮的男人影响。
两个月来,不管自己对他怎么拳打脚踢还是冷言冷语,他除了一开始会气到转头就走以外,接下来他似乎赖皮成瘾,不管她怎么做,就是像块口香糖一样,越黏越紧,每次她都只能无奈妥协。
他打破了她向来不喜欢与人接近的习惯,让他又搂又抱的吃尽豆腐,他也打破了她向来冷漠以对的表情,让她只要一看到他,就维持不住漠然情绪。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躲他既得远远的,但偏偏现在被他强制的关在这里,只能每天与他大眼瞪小眼吵着一样的问题,挫败的拿他没辙。
这两个月之内,她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似的快速大了起来,让她现在不仅不能走出房间,甚至光只是下个床,旁边都多个紧张大师跟着。
「今天的饭怎么样?会不会有想吐的感觉?会不会太咸……」看着她开始吃饭,被掠在一旁的刁冠群忍不住又发挥紧张大师的功力,不停地追问。
「闭嘴。」这男人鸡婆唠叨的本性就不能收敛点吗?在心中叹了口气,唐晚霜无奈地想着。
「小霜霜,我是怕妳又像上次那样。」虽然已经事隔两个月,但她抱着垃圾桶狂吐到晕倒的画面,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放下餐具,她不耐烦地说着,「现在最让我不舒服的就是你的唠叨。」
致命一击,刁冠群戏剧性地垮下了脸,落寞地躲到边边去。
不舒服三个字像个循环一般,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绕,重重打击了他男人的自信心。
看着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媳妇一样缩在墙角画圈圈,真的是有碍孕妇消化。唐晚霜放软了态度,「够了没?再不过来吃完饭,等一下那个聒噪男又要来了。」
他颤抖着肩,微侧过头,「小霜霜,妳这是在安慰我吗?」
她语塞,神色微郝地转过头,嘴硬地丢下话,「要吃不吃随便你……我是怕浪费食物。」
还嘴硬,就是死不肯承认她已经无法忽视他就对了。刁冠群原本应该是备受打击的脸庞,此刻出现了一丝算计失败的懊恼。
算了、算了!起码今天他顺利地博取到他亲爱的女人一点同情心,也算是不无小补。
「当然不可以浪费食物,我马上来。」脸色一整,他重新露出无赖的微笑,彷佛没事一般,回到位子上继续享受「美食」。
只是此「美食」非彼美食也。
他的美食是搭配着她又羞又窘又故作冷静的矛盾,还有脸上连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浅薄红晕。
哈!真是天天品尝也不厌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