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苏荷都被关在房里,就连院子也不太能出去,奇怪的是,平时不太出来露面的若水,几乎天天过来陪她,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偶尔的说笑倒也让日子没那么的难过。
到了月末,她发觉家里其他人似乎在忙什么,当她开口想要帮忙,却总是被田耀农以要她好好安胎为理由,给劝回房。
这种明知有事要发生的感觉,让她的心始终沉甸甸的,无法放松。
窗外已经开始落下雪花,像鹅毛的雪花飘飘落下,但是苏荷的心却像是负荷万斤沙袋般沉重。
离月末越来越近,田耀农考虑到当天虽然是做戏,但是礼俗上的婚乐红字等还是省不掉,为了不让苏荷牵扯进这场戏,还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先去避避再说,而且当天肯定会一团混乱,怀着身孕的她,本身又没有武艺,他怕当天的混乱会伤着她,于是和其他人商量,提前几天将她送往山上的小寺休养。
那座小寺平日里没什么香火,是猎人和上山采药的人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庙寺虽小,但是环境清幽雅致,这个时节梅花才刚含苞,还有其他几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极繁盛,也算是寒冬里一个休养的好去处,由若水陪着她,一切有个照应,他也放心。
决定了之后,他们便开始替她准备简单行囊,打算等事情解决了再接她回来。
那里并不远,从山底下走便道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如果施以轻功的话,半个时辰足够来回一趟了,所以只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会用到的东西,若真缺什么,可以随时让若水回来拿。
因为开始下雪了,田耀农还特地雇了辆轿子送妻子上山,以免在上山途中受寒。
临去之前,苏荷双眼含着泪,紧紧握着他的手,“田大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这几天她益发的不安,而每次问他,他总说没事,但若没事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要她移至山上安胎?
田耀农以为她不习惯一个人出门,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时候我田里有事走不开,过几天就去接你回来,也省得你老闷在家里,若水陪着你去我放心,有什么缺的就直接找若水,她会想办法。”
“可是……”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听话,跟着若水去山上休养一阵子,那里的了尘大师人不错,你可以找她谈话听佛经。”田耀农安抚的态度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强硬,她也只能噙着泪,颔首接受他扶着她上了轿子,“别想太多了,等过几天我这里忙完了,就去接你回来。”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苏荷抹了抹脸,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了,我等你忙完了来接我。”
田耀农看着她的笑,忍不住有股冲动想要吻上她的唇,但是他知道现在还有其他人在,不是夫妻亲热的时候,只得勉强压下这个冲动。
“回来之后,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他低语,“所以好好的跟着若水在山上养胎,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苏荷点了点头,像把他说的话都刻进了脑子里。
夫妻俩道别的话像是说也说不完一样,让站在一旁的田伯光和田若水有点无奈。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的地方待几天,也能说这么久。”田伯光还很孩子气,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田若水其实也很受不了,但是她这几天陪着苏荷,已习惯这对夫妻平常就是这么的肉麻,所以多少有点抵抗力,最多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想听不想看,就把眼睛闭上耳朵捂上,在那里瞎说让大哥听见了,小心有得你受。”
“我也不想说太多啊!”那些恶心巴啦的对话,让他头皮都麻了。
只是这对夫妻也太能讲了,说好吃完早饭就要出门的,结果现在早饭吃完都不知道过多久了,刚才他还看见慢吞吞的田叔去了一次茅房和喝了一次水,结果他们夫妻还没讲完?!再这样下去,他们该不会等到吃午饭时还没启程吧?
田若水睨了他一眼,“好好的等吧!说不定以后你娶了媳妇也是这样。”说完,她不再理他,干脆先进轿子休息去。
垮着脸的田伯光,看着那对又开始轮回养胎和小心几个字眼的夫妻,忍不住哀叹着。
老天,到底有完没完啊?!
月底,张媒婆领着红色的喜轿,一晃一摆的来到了田家门口,她一边喊着吉祥话,一边将贾如花扶了出来。
进了大门,张媒婆的心倏地跳漏一拍,因为里面除了田耀农和一个老头子以外,竟然什么人都没有外面的院子里也没有摆出宴席,让她又恼又火。
田家未免欺人太甚!虽是纳妾,但是哪有人连点热闹都不张罗的?!她在心中咒骂着,嘴上却还是未能免俗的说些好话。
直到走进厅堂,田伯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端盘,端盘上放了一个小盒子,笑嘻嘻的说道:“贾姑娘要进门,我大哥说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得出手,先拿点贾姑娘有兴趣的东西让你过过眼,我们再迎进门敬茶。”
张媒婆满肚子火气,看见他这般说着,忍不住高声嚷着,“我说田家嫂子怎么没出来主事?小妾要进门,哪有先拦人送礼的?田家小小哥还是先一边去,等行了礼之后再拿过来吧!”
田伯光也不恼,自顾自的打开了玉盒,“真的不看?我以为贾姑娘对于这丹药颇有兴趣,几次来我们家里追着若水问,所以我们才备上这份礼,大力回元丹三颗,具有健身增加功力之效,和百毒丹一颗,专解百毒,真的……不看?”
张媒婆火气已经高张,忍不住出声骂人,“我说田家小小哥,哪有人送礼是送药的——未免太过晦气,你们这是欺负人吧!”
谁知贾如花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掀开了盖头,一脸兴奋的就要接过那些丹药仔细瞧瞧。
其实不用近距离端详,光是远远的就能闻到药草的清香,她也知道这些丹药必定不凡。
一确定了丹药的价值,她不动声色地朝后面的一个轿夫打了个手势,那个轿夫偷偷的往后走去,然后放出了五毒教专属的信号。
她浅笑着收下那些丹药,紧紧的扣在自己的手中,“姨母,这些礼很好,我很喜欢。继续吧,夫君还等着我敬茶呢!”
看着她收下了那些药丸,田伯光本来准备走人,谁知道她一句夫君让他惊讶得差点跌倒。
这女人还真不愧是“三月红杏”,人都还没进来呢!就夫君、夫君的挂在嘴边,真是不知羞。
天知道这里哪个才是她见鬼的夫君!一想到就恶心!田伯光连忙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刚才她的小动作还有后面那个离去的人,他都看见了,所以自然要马上到外面去盯着。
“姨母,准备敬茶吧!”
张媒婆扶着贾如花跪下,然后将放在一边的茶盘递给她,她接了过来,低眉敛眼的捧起了茶盘,“请夫君用茶。”
田耀农接过了茶杯,却不急着喝,只是脸色平淡的看着屋外,偶尔眼神会移到贾如花的身上,但仅轻轻一瞥就离开。
在那喜轿抬进田家门的时候,五毒教教主和门下护法一同埋伏在三里之外的民宅里,他们正仔细观察着远处田家的动静。
“哼!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竟然也敢犯我五毒教的威风,今日一过,就是神农再世,也救不了这些无知之人。”等待的时间里,五毒教教主身旁的护法不遗余力的猛拍马屁。
“就是就是。”另一个护法也连忙接话,“这次多亏如花小姐办事得力,才能够在这一城之地,找出隐藏其中的神农派,一举歼灭我五毒派的隐忧。”
“够了!真要说这些废话,等到事成后再说。”五毒教教主严厉的说着。
一脸阴邪的他并没有因为这些马屁感到自满,心中反而惶惶不安了起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危险早已锻链出敏锐观察力,这次的行动虽然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不安。
就像猎物即将到手的胡狼一样,明明知道目标就在眼前,但是当真轻易到手的时候,却觉得等待自己的是个危险陷阱。
难道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他们将计就计要反将五毒教一军?
两个护法唯唯诺诺的点头,却不懂为何事成在即,教主却不乐反怒?
“嘿嘿,三位老头,可让我找着了吧?!后面还有几个杂碎呢!”田叔挂在梁上,一脸笑意。
站在他身边的田伯光,则是不耐烦的催促,“田叔,别和他们啰嗦了,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毒药味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说着,他还用衣袖掩住鼻子。
“小子,急什么,你不先把他们定住,我这毒要怎么撒?”
“田叔!你又不是做不到,干么老要我去?”田伯光不满的咕哝,“而且我还要给那女人端茶敬礼呢,那边的戏分我可也少不了。”
下面的三人看着那一老一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让他们忍不住怒从中来,纷纷大肆叫骂。
“你们不要命了吧!胡说什么!”
“教主,先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中年男子一脸阴冷的看着那一老一小,嘴角挂着冷笑,衣袖一甩,轻白的药粉随着袖子甩起的风力向前撒去。
哼,这下非要让那两个说大话又突然跑出来的老小浑身溃烂而亡!
只见田伯光双手轻轻一挥,那风反而飘回他们面前,就在他们脚前三寸之地,白粉渗入地面,随即燃起了一阵恶臭的白烟。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个俯身下跃,如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轻轻松松将五毒教几人点穴,所有人只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已飞身赶回田家,一边用密音传话,“田叔,后头的就交给你了!”
田叔捻了捻胡须,一脸贼笑的看着那些全被定住动作的人,“刚才你们用的蚀骨粉,那种下等货我们早就不用了,现在就让你们试试我们用南海烈焰花炼制而成的钻心化骨毒吧!”
一阵清风吹起,一声声嘶哑吼声响起,随后消逝在空气中。
任谁也想不到,五毒教在今天正式走入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