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当连雅萱一开门,看清猛按门铃的人是谁时,不禁尖叫出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她还以为是江庭出门时忘记带钥匙。要是她有点自觉自己目前是什么处境的话,大概就不会那么冒失的开门了。
没错!她根本忘了自己是被通缉中的逃婚新娘,完全没有该躲躲藏藏的概念。
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雷骥就因对方讶异的开门语愣了一下。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先问你是谁,要找哪一位?
“是你!?”
雷骥的双眼和她对上时,有一剎那尴尬的沉默。
待他先恢复思考能力,冷静的问道:“这里是江庭的家吗?”
不管他是来找谁,他都没料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连雅萱的同父异母弟弟,让他不自觉的感到有些怪异。
该不会他未婚先跑的老婆躲在江庭家吧?要是这样,那江庭就太不应该了。
“她不在家。”不是正面答复,但她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的脑袋急转着,他是雷家的人,让他发现她在小庭家是件很糟糕的事,她必须想个好办法封他的口才行。
一下子,她忘了对方拿她当男孩子看,她的身分还是连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老姊不会也躲在这里吧?”不由分说的,他已经霸气的走进屋内,四处找寻着连雅萱的踪影。
“我老姊?”她愣住了,根本忘记自己曾在教堂对他瞎掰过的那一套话,只想着自己是独生女,何时蹦出个老姊?
先不讨论她哪时候多个姊姊,猛回神她才发现,没得到她的允许,那家伙竟敢就这样闯进了她家……呢,小庭的家。不是她真的想鸠占鹊巢啦,只是住了几天,有点混乱而已。
总之,她还没和他算那天被撞的呆帐哩!他老兄凭什么搜她……和小庭的家?
“喂!这位大哥,都跟你说小庭不在家了,你还找谁呀?”她关上门,没好气的跟在他身后,每个房间都察看。
毕竟她是女孩子,力气绝对没他大,所以她才没以“暴力”解决问题,不然她到时会成为被“施暴”的那一个,那可就无辜了。所以啰!嘴巴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武器。
“你知道我在找谁,连家的小弟!”他没回头,只是模仿她的语气。
连家的……小弟!?连雅萱猛然的想起,原来他还当她是个男孩。她低头看看自己蓝格状的宽大衬衫,和下半身那条破旧洗白的直筒牛仔裤。
不难猜出,她仍是一身看不出男女的装扮,难怪他还是没发现她是个女人,才不是什么弟弟。那他所说的那个姊姊,就是她自己嘛!
虽然怀疑他老兄是不是出门老忘了带眼睛,否则就是深度大近视,但这种情况对她比较有利是事实,不笨的她当然将计就计,就再当那个“私生子”一次吧!
“别看了,除非你在找老鼠小姐和蟑螂先生,否则这屋里只有我一个“生物”,不会出现其它活的东西。”危机解除了一半,她就觉得口渴起来,所以决定不管他,转身去厨房的冰箱中找可以解渴的饮料。
喝了两口矿泉水,原本靠着餐桌站的她,干脆坐上欧式餐桌旁的高脚椅,朝离厨房不远的他好心的喊话。
江庭喜欢欧美式的那种宽敞漂亮的厨房,所以租下房子时,在征求房东同意以后,就以原木色的厨柜厨具动手装潢改造,所以这个雅致的厨房不但很明亮,还很宽敞美观。
雷骥考虑半晌,放弃想搜衣柜的冲动,也走进厨房。
抓了抓有些凌乱的短发,她有些不可一世和故意的问:“找到你要找的人没?”他冷冷的睨着一派优闲自在的她。
“没找到也不用瞪我,我可没有把任何人藏起来。”见他不说话,光瞪着一双眼,她更坏心的嘲讽。
“是吗?”他一脸的不信任。
“拜托!我连你要找谁都没概念,要藏谁啊?”她向上翻了个白眼,总觉得眼前这家伙无聊的可以。
深沉的考虑了会儿,他才开口问:“你知道你老姊在婚礼当天逃跑的事吗?”
“不知道……我老姊逃婚了?小庭怎么没告诉我……”一谈到最敏感的话题,她就变得有点心虚。
但她还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神态,无辜到可去拐小孩的糖吃。
“你不知道?”他尽是怀疑的语气。
“小庭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报上又没登,而且那天我在典礼前就离去,也是你亲眼所见的啊!”她脸不红气不喘、良心没有不安的瞎扯。真是骗死人不准备偿命的超级大谎话!
不然怎么办?她就是那个逃跑的新娘,岂有不知道那档事的道理,但总不能要她老实招认吧!
她的话让他沉默下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报纸之所以没注销来,是因为雷、连两家都不想闹大笑话,而那天去采访的记者,也在两大家族势力的施压之下被强压下婚礼开天窗的新闻。
但他突然想到,“那么照时间推算,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你姊的人,她没告诉你她想逃婚的事吗?”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姊弟情深,连雅萱对特地前来祝福她的弟弟,不会什么都没说才对,说不定,就只有“他”知道。“这个……我姊是有说一点,但我以为她是患了婚前忧郁症,说着好玩而已,不会真的那么做……”想破了脑袋,她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他的咄咄逼人,让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只能靠本能自救了。
“她做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怒意。
“我知道。”她就是当事人,当然知道。
“你老姊有没有告诉你……”他顿了一下,还是接着问:“为什么她非逃不可,甚至不顾牺牲两大家族的颜面?”
这种有碍尊严的问题,要不是逼着自己,他绝对问不出口。就算那连雅萱清楚的告诉过他不想嫁他的意愿,但他还是认为,只要自己要娶,没有女人能不嫁。他只是没想到她竟以逃婚来向他证明——她不想嫁他。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曾告诉过你,我老姊对雷骥没啥好感不是吗?”她挑起眉,认为他该记得。
“嗯。”他轻缓的点头。
难得多话一次就惹人厌恶至此,看来他该去修“说话哲学”的课程,不然就去向能把女人哄得团团转的老三讨教几招。
但她没有继续,反倒先问:“如果我说出你不中听的话,你不会赏我个‘黑轮’装饰我的脸吧?”
她要说的是雷家人的坏话,再怎么少根筋,也不能忘记他也是雷家的人,难保他不会因为听不得别人辱骂自家人而恼羞成怒,先确保不会挨揍才是正事,否则她宁愿把话憋在心里,也不说出来讨打。
“放心!你那张脸虽然少了点男子气概,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孔打坏了总是可惜,我并不打算动你的脸。”他不愠不火的打量着眼前这张以男人来说过于粉女敕的脸。
想起自己那漂亮得过火的属下陈士轮,他不禁将两人做起了比较。不可否认的,她虽然有男孩子率性的模样,但和同样漂亮的陈士轮一比,她没有陈士轮细致的美,感觉却多了分柔和,反而更像女孩子。
事实上,那陈士轮除了外表以外,没有任何一点像个女人,他那个性……不提也罢!
“喂!你这是褒还是贬?怎么我听起来刺耳得很!”她不客气的质问,没迟钝到听不出他话中讽人的涵义。
要是她真的是个男人,他的话非气死地不可……但她是女的,所以他的话就像恭维了。
“我那是赞美。”他很直接、却没什么热度的回答。
“等等……”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不动我的脸,那其它的部分呢?”
又不是脸部才有痛觉神经,身体其它部位也会痛呀!她当然要问清楚一点,绝不能漏掉他话中的语病。
望着他,雷骥几乎是觉得他的话很可耻。“对于你的懦弱,我实在很难苟同。”
相较之下,这小子的老姊似乎强悍多了。或许也就是连雅萱太强势,所以她这个小弟才这么懦弱;这么没骨气对一个男人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谁希罕你的苟同,我要的是你的保证,不然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她没耐性的睨着他,搞不懂他到底想不想知道。
雷骥俊酷的脸闪过难以认同的神色,对家人之外的人向来没什么感觉的他,难得的发觉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小舅子”,只是这小舅子的个性却有待商榷。看来等找到他逃掉的老婆以后,他要重新“教育”这小子。
不然以他这种个性,就算带他进了“雷氏”恐怕也不易生存。不管他们“姊弟”同不同意,雷骥都已经打定了主意。
“说吧!我保证不会动你半根寒毛。”这只是暂时妥协。
连雅萱没有察觉他的打算,一得到保证,知道可以骂人,那她可就不客气了。“我老姊说那个雷骥没有风度、不负责任、自私自利、花心风流、神经有病,还是个没情调的工作狂,谁要嫁给他,那是倒霉了三辈子的债没还清,欠烧好香、没拜好佛、得罪了圣母玛丽亚,连上帝都很难拯救的可怜人。老姐说她善良、可爱、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既然这辈子没做缺德事,上辈子的罪孽就不该要她扛,所以她要向命运挑战,绝不嫁给那家伙!”
她就是本人,答案连想都不用想,照实回答就成了。
雷骥当场说不出话来——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嫁给他是上辈子必须偿还的罪孽!?所以连雅萱那女人决定向宿命挑战?
为何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条件”差到这种程度!?以她的形容来说,他岂不是成了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若真像她说的那样,怎么还有女人老缠着他不放?
不过,连雅萱她所给的评语,他也不能全部否认,尤其是“没情调的工作狂”。
但是,他什么时候多了那么一大串缺点?尤其是那句“花心风流”,他工作的时间都嫌不够了,哪来的时间招惹女人,而那些自己硬要来缠着他的女人,怎么可以算到他的头上呢?
“你老姊不是没见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极端的评价?”他忍着一股升上胸腔的怒气,生硬的问。
现在找出连雅萱,要不要娶她已经不重要,但是,他非要她为自己对他的这一番“恶意恭维”付出代价不可!
那个口无遮栏的可恶女人!
见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而且在她每说一个字以后急转直下,似乎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吞了口口水细想,她好象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对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好象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对不对?”
说了半天话,她压根就没想要问,但既然想到这一点,问清楚他的身分总是对自己比较有利,顺便推敲他脸色大变的原因。“我是……”雷骥本来想老实告知,等着看他吓坏的表情,但在听完他老姊对自己的评价以后,他听得出他是站在连雅萱那一方,现在就让身分曝光似乎不太好。
“我是雷翼。”他决定暂时借用雷翼的名字,就当是为自己的弟弟打打知名度。
“雷家老三?”难怪他听到她对雷骥的评价会让他变脸。
都怪她笨,没想到先问清楚他的身分,其实她一直觉得他们的声音有点像,还以为是亲戚的缘故,原来是兄弟!早知道她说话就保留些。
难怪他和雷骥一样,说话、感觉都多了份命令别人惯了的霸气。她不得不以为,那是雷家兄弟的恶习。
虽然他的霸气也不可取,但和电话中的雷骥比起来,她倒是比较喜欢这个“雷翼”,会因为家人被侮辱而生气,代表他是真情至性的男人!
“你呢?我好象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他顺口反问。
“我叫……连宣,宣告的宣。”她随口瞎研,却也尽量用个不会出错的名字。
萱;宣。相同的音,绝不会出错。
“连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连雅晋一愣,他知道她的名字就为了加强语气用的吗?
“好啦!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我想我老姊对你大哥会有那种评价……”她像故意吊人胃口般的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那就要去问你哥和我老姊,我这局外人怎么会知道?”既然他是雷骥的弟弟,她决定话还是少说为妙,省得出乱子。
“这就是你的回答?”他俊酷的脸孔霎时转寒。
这小子是那连雅萱的高徒不成!?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多少被他陰霾的眼神吓到,她赶紧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嘛!婚礼那天,我是偷溜进休息室去看她,又没时间和她多谈。”
见他用深沉陰寒的眸光直瞪着自己,她真的怕了,不由得可怜兮兮的加重语气。“真的啦!”
现在没人能救她,想也知道激怒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他绝不是好事!
眼看着连宣仅剩的男子气概都快被他吓光,雷骥才忍住气,转移话题:“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江庭家里?”
连宣只是被他老姊混淆视听,才会被影响对“雷骥”的观感。雷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带“连宣”进雷氏企业的心意仍不变。
只是,他更迫不及待的想找出连雅萱来算算总帐。
啊!惨了!连雅萱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被问得头疼起来。她在外头的“弟弟”,为什么住在江庭的家里……她怎么会知道嘛!
为什么、为什么……啊,有了!“其实,除了我姊以外没人知道,我和小庭同居已经好一阵子了,我是她的Lover,现在这种开放的时代,相爱的人即使没结婚住在一起,也不算离经叛道的事,更不会让你难以苟同吧!但你可别告诉我老爸,老爸一直以为我还是和老妈住,那个老古董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气掉半条老命,若真的把自己的老爸气进医院躺着吊点滴,那我就太不孝了。”
看来她真有当演员的天分,不当演员太可惜了!连雅萱有点自鸣得意的佩服着自己。
她的确很成功的堵住了他的道德经,除非想和连崴并列古董等级,否则雷骥岂能发表自己的难以苟同。
“你几岁?”雷骥沉着声问。
既然怕成为不孝子,又明知父亲会生气,何必和女人同居?
她一想,答道:“二十一。”
既然是“弟弟”,比自己实际的年龄降个几岁,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这倒是他所有问题中最好回答的一个。
“已经满二十,代表你已经有自主权,要和谁生活你自己可以决定。”他望着那张以男人来说,远略显孩子气的脸孔。又想起甜美怡人的江庭,就是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劲……
“其实,你家的雷骥老兄没娶成我老姊也好!”
“你说什么?”雷骥突然从冥想中被拉回现实。
“你神游太虚啦!和我说话别那么不专心好不好?真是有够失礼,是你自己跑来的,小庭又不在家,所以我才浪费时间陪你说话,你知不知道?”
她最讨厌说话时对方没注意听,显得一个劲说话的她像白痴似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无聊、没啥事做也是原因之一啦!但人家没问,她岂会笨到去说。
这小子说话的态度……实在该重新教育了。还好“他”是男孩子,男孩子这种说话已是不雅,要是女的,那么粗鲁还得了。雷骥听着他说出来的话和他俊美的脸孔不搭调,真怀疑他那情妇母亲是怎么教育他的。他轻叹口气问道:“为什么你说我……大哥没娶连雅萱也好?”
原来他有在听她说话啊!她显然愉快了些,又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题:“因为我老姊虽然是个女人,但个性不够温柔、娴雅,对家事一窍不通,理财没概念,既不擅交际,又不是绝世美女,娶了她对你大哥没有好处。”她努力的破坏自己的名誉之后,道出重点:“我看,你就劝你大哥另外找新娘比较快,别费事找我老姊,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前面一大段贬损的话,不用说,就是作为后头那几句话的铺陈,不然她岂肯这么贬自己。不过,即使她不肯承认,她对自己的形容大半都对了。
看来她很了解自己是啥德行嘛!
“听起来,你好象对你老姊有所不满?”他好笑的问,这对姊弟的感情似乎没他想象的好。
“才不是!她对我很好的,我只是就事论事。”她立即摇头否认,是嘛!她怎么可能对自己有所不满?“依我看,是连雅萱要你向所有人游说的,对吧?你根本就知道她人在哪里!”
他的眸光蓦地严厉起来,简直快把她给瞪穿了。
她一惊,果决的否认:“不对!”
她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古人早说过“言多必失”,她干嘛还那么多话呢!她决定喘口气休息,免得被自己的气呛死,那多划不来?
“怎么样都不肯出卖你姊姊?”雷骥朝她逼近一步,害得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找退路。
压力太大了!她不敢和他靠得太近,他前进,她只好委屈点后退。
他继续前进,几乎要将他逼到厨房的角落,却突然觉得他害怕的模样很有趣,浪费了一个工作天总算有些代价,毕竟他以前很少对工作以外的事感到有趣。而如今有了!看来这连氏“姊弟”都是异数!
连宣的模样虽然有些慌乱,但在他的眼中,一身休闲打扮、轻爽微乱的头发,窗外的光线从他背后投射而来……乱可爱的。雷骥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可爱”来形容男生,但现在的连宣就是给他这种感觉。不过他也清楚,愈是可爱、漂亮的男人,愈不喜欢这类女性化的形容词,他得力属下陈士轮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对他们而言,那是一种调侃,所以即使感觉再强烈,他也不打算告诉连宣。
“不打算再辩解?”他已经把他逼到了角落。
“雷家的三哥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姊在哪里啦!”她没有说谎,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她根本就没姊姊,哪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对吧!她真的一点都没有说谎哟!
只是他的靠近让她觉得“压力”好大,几乎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虽然闻起来很舒服,却也害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雷翼把俊酷的脸孔摆得那么近,是打算害她心脏衰竭而阵亡才会甘心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严重的双重压力。一重来自他咄咄逼人的追问;另一重,则是他这个人本身的问题……“萱!你在厨房吗?啊!雷……”僵在厨房门口的江庭完全傻住,手中带回来给连雅萱吃的晚餐落了地,本来要月兑口的“骥”字,在雷骥猛然转头的瞪视中消失殆尽。
连雅萱松了口气,彷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