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树下,邡圣攸一坐下,毫不顾虑沉睡的某人。
坐在草皮上靠着树干看书,不知何时睡着的扇君恒张开眼,因为身旁的蚤动猛然吓醒,躺在脚上的书本亦因主人的震动落了地。
他错愕地迎上邡圣攸那对异常明亮以男生来说过于漂亮的黑眸。
有时候他也怀疑,一个大男生怎么会秀气到这种地步,莫怪学校里有那么多“圣攸迷”。就连平日里对人冷酷淡漠的学生会会长,也只对圣攸没辙而心有独钟多年。不过,他在学校和人相处向来低调,并没有真的花太多心思去关心黎扬和圣攸的事。
“恒,你是不是睡着了啊?你最近好像很累哦!”打扰了人家的睡梦,邡圣攸仍旧笑嘻嘻的,没有半点罪恶感。就他记忆所及,君恒没有在学校打盹的纪录。
“不小心的,我刚在看画……”捡起落在草地上的书本,扇君恒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随口问道:“你怎么没和会长在一起?”
“喂喂,我又不是他的附属品,干嘛要时时刻刻跟在他后面。”想到黎扬对他的不信任,邡圣攸就皱起眉,忘了自己要问的事。交往了几个月,黎扬对他的信任度却是每况愈下。就算自从和他交往以后,有许多男同学老趁他不在找机会对他表白又怎样?他又不是谁都好,只要有人告白就会动心啊!以前他的跷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多男慕者,其中还不乏许多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那些迟来的告白,让他觉得有点消受不起,罪孽深重,原来项崇恩警告过他的话全是真的。但黎扬的不信任,太侮辱他付出的感情了。
“你说颠倒了。”觉得脚有点麻,扇君恒拍拍身上的草屑从地上站起来,淡淡地陈述事实:“在别人眼中,会长才是渴望黏着你的附属品。”
活泼的圣攸在前头蹦蹦跳跳,沉稳的黎扬却始终跟在他的后头。真要分谁是不领情的主人,谁是那个心甘情愿的附属品……其实一目了然。
蓦地,邡圣攸仿佛有点脸红,嘴里兀自咕晓了些话。
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云朵在扇君恒眼中幻化出某人的脸,他突然有些犹豫地开口:“圣攸……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OK,你问吧!”坐在草地上仰望天际,邡圣攸也很阿沙力地应允。反正自从他和黎扬公开在一起,外人常问的事也月兑不了那些五四三的问题。只是难得学生会里只管帐不管闲事的君恒会好奇就是了。
“你为什么会和会长在一起?”既然圣攸答应,他也就开口直问。
“因为我们都是男的,所以不应该吗?”邡圣攸挑了挑眉,对于他人眼中极敏感的问题,只是不甚在意地反问。听得出恒的口气充满疑惑,并没有任何的鄙夷,他反而想知道恒是因为谁,竟然会有了这种困扰。
呵,看来恒去打工恐怕——打出了“问题”。
“不是的.只要来两情相悦的感情,没有什么叫作不应该……”扇君恒失笑地摇头,换了问法:“我这么问吧,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会长?”
“因为我对他有感觉啊!”耸耸肩,邡圣攸毫不犹豫地回答,板起手指数着他的感觉论。“你瞧!他抱我,我有感觉;他吻我,我有感觉;他为我伤心,我有感觉;他为我吃醋,我有感觉;看他难过,我有感觉;看他生病,我更有感觉。”
兴奋、愉快、高兴、难过、冲动、心疼、无奈……除了黎扬以外,没人让我有这许许多多感觉,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喜欢我的人一箩筐,我却只在意他的感觉,在意他是否在乎我的感觉——”邡圣攸朝扇君恒露出笑容,仿佛感到好笑地问:“你说,我喜不喜欢他呢?”
回归最初的心,他以最简单实际的方法举证。
如果有了这么多感觉,他还没发现自己喜欢黎扬,那连他也合怀疑自己对感情的领悟有多迟钝。而就算感情带来负荷,也是甜蜜的负荷。听着邡圣攸坦诚无讳的话,扇君恒仿佛陷入了深思之中。
不知怎么了,好像……有点羡慕。
圣攸对自己的心意竟能如此确定!感觉呐……
☆☆☆
扇君恒才刚进办公室,就被人从后头抱了个满怀。
“我好想你。”贴近扇君恒的脸蹭着,任少麟刻意用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虽然是恶作剧,他的心底却涌上了异样的情素,很喜欢抱着他的感觉。哎,想起扇君威少年老成的话,他真觉得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老头。
“总监,请你自重。”扇君恒没有挣扎,态度一如往常平淡。既然任少麟的搂搂抱抱不是出自玩笑,他自然要给予回应。
“怎么,你讨厌我了?”笑着问,任少麟的感觉却突然闷了起来。
“不是。”考虑了会儿,扇君恒不疾不徐道:“我对总监的感觉并没有所谓的喜恶之分,但有些事,我想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并不需要合作。”例如,被调戏。
没有喜恶之分……意思不就是,对他这个人毫无感觉?好残忍啊,比直接拒绝还伤人。任少麟松了双手,心中突如其来泛开了苦涩的滋味。为了掩饰那不堪的感觉,他转而笑问:“君恒,如果我加你薪呢?”
他突然下了决定,决定改变策略——既然这家伙没有感觉,那至少要先让他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而换个方式,或许能让他慢慢有所感觉。
扇君恒疑惑地望向任少麟,一时之间不能理解。
“加薪……然后呢?总监要我做什么吗?”只要有钱赚,他自然不介意工作量加重,问题是任少麟的口气不太对劲。
有几分贼贼的企图。
总要说清楚的,所以见他没听懂,任少麟也不介意把话挑明,藏着坏心眼不疾不徐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每次来公司给我一个吻,回家前给我一个吻,我就给你五百元加薪,而且当天支付如何?”
他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盘,是有点坏心不道德吧!他明知道君恒对任何事反应都平淡,唯独很难拒绝金钱上的诱惑……
不过,每天吻下去,他就不怕君恒还能对他没感觉。
☆☆☆
“早晚一个吻五百元?”
算了算,他每个月上班约十六天,十六天乘以五百元,总监每月差不多得多付他八千元左右呢。在他心中,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他心中,那是一笔巨款。
所以听见任少麟的提议,他会呆住、露出诧异的表情并不奇怪。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大老板——是不是太有钱了?
“总监,我不卖身的,否则我干脆去当牛郎还赚得比较多。”他并非不知道有所谓的星期五餐厅。思考后,扇君恒摆出冷面孔,努力维持着镇静。撑住啊……他绝对不能为五百块把自己卖了。
老实说,拒绝赚钱的机会让他真的很心痛,还好没人拿大把钞票砸在他眼前,否则他也很难确定自己不会因一时心动而下了海。
“你好像没听清楚我的话呢!我没有要你卖身,只是要你的吻而已,除了吻,我不会要求更多的。”任少麟感到好笑,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虽然他不能否认,也渴望他的身体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只是吻?”扇君恒想起之前被吻的记忆。
“只是吻,就像我之前吻你的吻,其实你并不排斥不是吗广任少麟蛊惑着他意志力不足的心。“我只是希望能常常吻你罢了。”
总监说的没有错,对他而言,虽然没有太多感觉,却也不会产生排斥感,而且就算总监没有提议,他也是被吻过好几次了。
一个吻五百元,一个吻五百元……有五百元哪……
额外的收人还没进口袋,扇君恒已经想着每个月多了那笔钱,可以为恬恬和君威买新衣服,也可以替父亲减轻—些生活负担。若非如此.疲惫的父亲不会终于妥协,肯让他出来打工吧。想到父亲每天加班到更晚,到了深夜还去做苦工,他心中那份沉重感难以言喻。若非爸妈都坚持他念完大学不肯他辍学,他宁愿休学工作帮忙赚钱。
“如果你赚钱少,那就每天一千元吧!”呵,快要成功了。看出扇君恒的心在动摇,任少麟忍笑在心底,加把劲继续诱惑着,更不忘进一步要求:“可是相对的,不只早晚而已,我想要,你就得吻我,或者被我吻喔。”
当当当当当——一万六干元!
听不见附加的条件,扇君恒心中的算盘乍然狂响,他就快心脏无力了。只是吻,就可以赚那么多钱?薄弱的意志力快崩溃了,让他几乎要一口答应,眸中却闪着复杂的光芒问:“只是吻,花这钱对你太不值了吧?”他不懂圣攸说的“感觉”,但他的的确确不介意和任少麟接吻。就记忆所及,之前的感觉并非大坏,而且,他需要那笔钱!或许他必须承认自己感到不可思议,意外发现了这是个很奇怪的世界,竟然会有男人——用钱买男人的吻。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像圣攸那种漂亮的男孩子,没有理由引起别人的注意。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他都只是个很普通的大男生罢了。很普通,普遍到他自觉毫无特色,是那种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学生,学生会的基本成员有八人,其他人走到哪儿都是学生眼中的焦点,而他却是不太受注目的例外。
坐在桌沿的任少麟眸光闪闪,伸出手模模他的脸,理所当然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得到喜欢的人的吻会高兴整天,有益身心健康。”他没有错过听到每天能多一千元人帐时,扇君恒眸中那很炫目的光。啧,什么时候他对他自己的吸引才能胜过新台币的光芒?恐怕是遥遥无期吧,想起来就令人沮丧。任少麟自问又自答,暗自苦笑。
他想不到唯一的竞争者是“Money”,这让人有种无从下手追求的真是可笑但又无奈。不能否认,这是他生平喜欢一个人,竟喜欢得如此无力。若非如此无力,他也不会选择用金钱去蛊惑对方了。用金钱堆积而来的感情,说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现实,并非他所想要的模式。偏偏,只有这招对扇君恒可能管用,他也只好姑且一试了。
“同意了,对我而言仍只是交易,那些吻并不具有任何意义。”扇君恒很认真把话说在前头,认为必须说明自己并不会有感觉。
这点他当然知道,何必说得那么明白?任少麟心中有着失落感,但还是撑起笑容勉强对他道:“那无所谓,既然求不来你的感觉,至少可以成全我每天的好心情。”
沉吟了会儿,扇君恒淡问:“从今天开始吗?”
“你……答应了?”唉,没想到钱的魅力真有那么大。别怀疑,任少麟也是第一次用钱买吻。凭他的条件,倒追他的男男女女,向来要多少有多少,他哪想得到有必须花钱买吻的一天。
“你改变心意就算了。”扇君恒微偏着头,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眸光微闪,任少麟没有多说什么,拖住扇君恒的手臂朝自己身体的方向拉来,在他跌入自己的怀中时,索取了第一个交易的吻。扇君恒有些措手不及,但并没有反抗他突如其来的侵略。
看样子……是从今天开始……
☆☆☆
茶水间里传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总监,我在泡咖啡……”有些不抱希望的抗议。不知何时起,从来不曾踏入这个空间的任少麟悄声潜入,无声无息从后头抱住了扇君恒,拿着咖啡杯的他闭上眼,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自从答应任少做的要求后,他三不五时就会遭到这样的“突袭”。加加减减,今天已经是第七次了。就像进入了发情期,任少麟象永远都抱不够、吻不够。问题是,他好歹也该看看场合时间,而不是这到没人在的机会就不放过。好几次,他们都差点被人撞见,后来任少麟有了锁办公室门的习惯,却仿佛公告他们在里头做不可告人之事。说真的,他几乎怀疑任少麟是为一千元在“捞本”。
“那又怎样?我不会妨碍你的……让我爱你……”伸出舌尖,从脖子吻到扇君恒的耳垂,任少麟说得漫不经心,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会带给他什么困扰。
“你已经妨碍到了。”张开眼,扇君恒凝视著咖啡杯呢喃。
谁被人从后头紧紧搂着腰,从脖子一路吻到耳朵的敏感处,还能无动于衷泡咖啡的吗?没反应、不反抗,不代表他没感觉。但是,他只当那些感觉是人体自然会有的化学反应。在能控制的范围内,他大多隐藏了身体的感觉,免得有人更投入。
而仿佛成了习惯,任少麟只要吻他就会说爱他,直接将要吻他诠释成要爱他。从—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听到当成了语气助词。他对于这句话的感觉,就像每天要吃饭喝白开水一样,已学会置若罔闻不加以重视。
“我没有限制你的双手呀。”亲了下他的侧脸,任少麟无辜地反驳。自己抱住的是他的腰,可没有连他的双臂都抱住。
说不过任少麟,扇君恒只好任他抱着,以不方便的姿势继续泡咖啡,神态木然地问:“这里的空间太小了,你不觉得和我挤在这里很难过吗?”其实他想说的是:这里随时可能有人会贸然闯人,要吻他也该看看场合。茶水间只有一叠榻榻米大的空间,两个大男人站在里头的确嫌挤。
只可惜,有人完全感受不到何谓弦外之音。
“不难过。”无视于他话中的轻讽,任少麟反而动作更多,又在他耳后展开亲密侵略,更蛊惑地低语:“能好好拥抱你的地方怎么会让我感到难过呢?”
耳后被蚤扰得奇痒难当,扇君恒突然在他怀中转身,僵硬地道:“你不难过,可是我开始觉得……不舒服……唔……”
在他转过身时,抗议的声音来不及继续抗辩,便消失在任少麟欺上的吻中。难以自控想要吻他的,任少麟汲取着日益倍觉加深的香甜。不管一天吻多少次。他总觉得要得不够,难以填补心中的渴望。最近他常常有股冲动,想将君恒锁在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任他从早到晚狠狠吻到满足为止。
每当君恒和别人说话,为了小钱对别人笑……他就觉得心底在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