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午后,夏家豪华的巨宅里,女主人发出恐慌的惊叫声。
出身名门,行为举止永远优雅如斯的贺筱薇,难以保持既往的形象,花容失色地跌坐于地,只能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打扮得不轮不类的儿子。
不,这是骗人的!
否则……否则她一定是在作梦。
她那个可爱、斯文、有教养、像小王子般俊俏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染一头金发,梳个流里流气的飞机头,还穿着像混混才会穿的松垮衬衫和喇叭裤,站姿活像个痞子。
噢,老天!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虽然很像,也只是很像而已,她的夏杰不可能像个小痞子!
可是──“妈,我决定从今天起开始变坏。”
纵使因为母亲的反应而有些动摇,夏杰依旧态度坚定无比地宣告着他的决心。这是他努力思考三天的结果,当然不可能说变就变。
“?……?什?呢?你对这个家有何不满吗?”让佣人从地上扶起来,贺筱薇即使无奈也得面对一夕之间完全变了模样的儿子。
呜……谁还她那个原本可爱秀气的儿子来?
听说小孩都有所谓的叛逆期,她却无法想象儿子也会骤然丕变。才国三而已,叛逆期会不会来得太早一点?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没有。”皱起眉,夏杰回答得很干脆。
“那……是不是在学校里被欺负?”想了想,她不禁怀疑。
很多拒绝上学的孩子,不都是在学校里头受人欺负、排挤、勒索之类的吗?夏杰的个性温和,外表又斯文好欺负,一定是被坏同学给盯上,才导致心理上的偏差。虽然没有拒绝上学,但他肯定是认?变成坏孩子的同伴才不会被欺负。
“没有。”夏杰开始觉得母亲的想法有些荒谬。
听不进儿子的话,贺筱薇认定自己的想法没错,拉起儿子的手便道:“小杰,别怕那些坏孩子,先去把衣服换一换、头发洗一洗。来,告诉我那些坏孩子的名字,妈替你去学校告诉老师,一定把他们统统都退学。”
想她身为学校家长委员会的会长,如果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他们这几年来还捐那么多钱给学校干嘛?总之,她要赶紧到学校走一趟才行。
“妈,没有人欺负我!”甩开母亲的手,夏杰有点火了。
“可是你明明……”被儿子的举动吓一跳,贺筱薇暗自怨怼起常不在家的丈夫,百般无辜的黑眸不禁泛起薄雾。
早知道她不该太早嫁人的。
她现在才三十三岁而已,没有足够的人生经验去面对叛逆期的孩子。
何况,她是那种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向来都是倍受呵护怜爱的,哪堪儿子的疾言厉色。
“你是哪只耳朵聋了?跟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少*唆!”
心一横,夏杰不客气地对母亲悻悻然大叫,转身即往大门外走去。
他突然很厌恶母亲的娇弱单纯。
如果母亲够聪明机警,又怎么会没发现父亲他……可恶!这个狗屁倒?的世界,每个人最好都烂到极点,谁也不用管谁。
看着儿子砰然关上门,贺筱薇的表情变得落寞。
难道连儿子都要弃她而去了吗?***
几十辆急速而行的重型机车奔驰在海岸线弯曲的公路上。
这群轻狂的飙车族,完全无视警车在后头追捕。
逐渐地,追捕他们的警车愈来愈多,?了分散群力追上的警车,?首的重型机车车主,举手发出暗号。
几辆摩托车立即分道扬镳,默契十足地往不同方向散开,准备各凭本事摆月兑警车的追捕。
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的,是和着疾风的畅快笑意。
飙车族中?首的那辆蓝黑色摩托车,急速中再加油门。
炫毙的车影以飞速往地平线的那一端驰扬而去。
另一辆炫蓝间白色的机体,始终保持着一辆车距的高速,紧紧跟在蓝黑色机体的后头。
警车发出的刺耳警笛声,在疾风中离他们耳边愈来愈远。
摆月兑追捕之后,蓝黑色机车慢下车速,停在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旁。
一道潇洒的身影以利落之姿跳下车。
摘下纯黑色的安全帽,朱炎率性地甩了甩一头黑色短发。
将安全帽往车上一挂,轻松的跳上堤防,迎着海风伸展手脚。
“差点被你害死。”
跟着停妥车之后,项崇恩摘下炫蓝色的安全帽,站在他那辆YAMAHA出厂、炫蓝间白色的FJ-1200机车旁,忍不住瞥一眼堤防上瘦削的身影抱怨:“要是明早上头条,不哭死一堆人才怪!”
明明说好车速不超过一百八,这混帐家伙却快飙到两百三,直逼破表的速度!害他犹豫了一下,差点给警察伯伯们逮着请回警局里吃点心、喝下午茶。
老实说,他真的很佩服自己,竟能跟得上朱炎不要命似的狂飙速度。
“婆婆妈妈什?,没人会哭的。”眺望着无垠的海平面,朱炎头也不回地答道。
只要项崇恩的机车没出问题,他们是不可能被警察逮到的;以他们的飙车技术,绝对没有一辆警车追得上。
“你也太有自信了吧!”项崇恩啐了声。
“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就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
“谁说的?”放好安全帽,项崇恩也跳上堤防,斜眼睨着朱炎似真非真道:“我是不相信自己,不过──我可是很相信你喔。”
有点呕是难免的,他却很肯定,就算警车紧盯在后,朱炎只要发现他没跟上,依然会放慢车速,不会丢下他而自己逃跑。
否则,他怎么敢瞒着所有的人,偷偷跟朱炎到处玩。
两人从国中同学到现在,他已十分了解朱炎的个性。
“那是你的事。”朱炎很干脆地道。
“我当然知道,只要是别人的事,你老大不会有兴趣管啦……”象征性哀怨地咕哝两声,项崇恩终于发现朱炎的视线停在某个角度都没动过,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忍不住好奇地问:“喂喂,你一直在看什?呀?”
项崇恩往朱炎的方向梭巡着,倏地,他愣住了。
“无聊的消遣。”朱炎双臂环胸,凉凉地回了句。
“有没有搞错──”瞪大双眼,项崇恩不可思议地道:“有个小子被人围殴得差不多快死了,你还说那是无聊的消遣?”
“不然怎么样,你要我去救他吗?”朱炎的态度依旧冷淡。
“有何不可?你没看到那个小子都快被打死了……”凭朱炎的身手,要打跑几个混混绝对没有问题。
“我认识那个家伙吗?”朱炎突然问道。
“呃……看你的样子,应该不认识。”
朱炎若是认识那个被人殴打的小子的话,岂有袖手旁观而不肯见义勇?的道理?
微挑起黑眉,朱炎瞥向项崇恩,又凉凉地问:“既是如此,那些人是我派去打他的*?”他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也不是……唉,算了算了,算我白痴,你当我什?都没问!”听出朱炎准备见死不救的语气,项崇恩只能暗自感慨。
唉,可怜的家伙,没人能去救他了。
别问他怎么不去救人,跟着朱炎飙飙车还不成问题;要说拳脚功夫,凭他根本无法与朱炎并驾其驱。
对方只有一两个人就罢,偏偏却有十几个人,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救不到人,去了没被打个鼻青脸肿才怪。
睇他一眼,朱炎便收回视线改望向远处。
半晌过后──“啊,他被扔到海里去了!”
目睹眼前的“谋杀案”,项崇恩呆呆地瞪着。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小混混会不会太过明目张胆?他们竟然把人丢进海里,当那昏死的家伙是鱼还是虾啊?更夸张的是,目睹这一切的朱炎还能悠哉地看着他所谓的“无聊消遣”。
“叫什?,去捞起他来不就好了。”
“你……要去救他?”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你以?呢?”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朱炎的眸底漾起嘲弄。
答案很清楚──NO!
“你不捞……那谁要去捞他?”
朱炎慢慢转头看向他,让项崇恩开始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那群混混把人丢下海之后,现在人全都走光,这里除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朱炎外──不就只剩他这个穷紧张的倒霉鬼。对于陌生人,朱炎从来不浪费好心。
此刻,那对冷漠的黑瞳里连一丝人类的热度都没有。
“同情心过剩的人吧。”朱炎讪笑,随口应着。
“喂,炎,你该不会指望我去救他吧?”项崇恩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明知道他的泳技说啥也比飙车技术逊了几十倍,怎么跳进海里去救人?万一海龙王看他帅气又可爱,直接抓他去当女婿还得了!
“随你高兴。”朱炎淡漠的视线再度回到海面上那道正随海浪急遽推高又坠下的人影,难得大发好心地提醒:“不过,要是还想救人,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否则……人就要被海浪给吞了。”
瞥一眼快不见人影的海平面,项崇恩只能利落地跳下堤防,边往海边跑、边月兑掉身上多余的累赘,丢下满嘴悻悻然的诅咒──“你真他妈的冷血!”***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项崇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溺水的夏杰从死神手中抢回来。蹒跚地将人拖上沙滩,项崇恩浑身无力地一倒,躺在起起落落的海潮中,整个人已虚月兑无力。
天,累死他了。
海水拍过他们身体,又缓缓退去。
此时,朱炎也踱步到了他们面前,淡漠地俯视躺在沙滩上的两人。
“咳咳……我好不容易……把……把人救回来了……咳……算我……拜托你……浪费你一点点同情心……替他做做人工呼吸,救救他吧……”躺在沙滩上,项崇恩因为鼻子呛入海水不停地咳着,但仍费力断断续续请求朱炎。
经过一番折腾,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救人。
“你真是个烂好人!”
朱炎讪讽地冷嗤,猛然将狼狈的项崇恩扶起,顺着他的气拍抚着他的背部──先将他积在胸口的海水一古脑儿拍出。
就算要救人,他也会选择对象。
被他一拍,项崇恩猛力咳着,又吐出不少碱湿的海水。
“炎,救他吧──”气稍顺后,项崇恩还是?昏迷的人请求。
一旦错过时机,只怕想救他也回天乏术了。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下海救人。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开骂,只好先拐朱炎救人再说。
“救他,我有何好处?”朱炎有点老大不情愿。
自己又不欠那家伙什?东西。隐藏起看清那家伙面貌时眼中所透露出的古怪,他还是坚持不管他人闲事的本性。
崇恩要当烂好人是他的事!要他救人,得看有无利益可图。
“你要什?好处,我都答应总可以了吧?”
人都快死了,他还跟他讨价还价?项崇恩第一次怀疑,朱炎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你又不是他。”睨着怀中的项崇恩,朱炎显得不以?然。
“我的意思是说──任何我做得到的事,OK?”项崇恩瘫软在朱炎的胸膛有气无力地解释。天知道,他?何得做到这种地步。
这被扔到海里的小子只是个陌生人,他却无法见死不救,不但如此,如今竟然还要低声下气地求朱炎救人。
“任何事?”朱炎迟疑的口吻终于有了商量的余地。
“任何事……”项崇恩迷糊地应允朱炎,只觉得身子好累。
“这是你说的。”朱炎扬起眉,不客气地接受交换条件。
盯着怀中渐渐疲惫、缓缓闭上眼的项崇恩,他的心中自有一番评量。
将项崇恩轻放在地上后,朱炎走近呈现昏死状态的夏杰身旁,替他检测生命迹象,旋即熟练地替他做起人工呼吸。
他想救活的人,死神最好别想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