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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女儿的事占据他所有心思。于是,回宫后第一件事,他便让人将密卫部名册呈上。待名册出现在御桌案前,已过三更。
当皇帝彻夜翻看有关严硕的资料,两道灰眉拧得更紧,心头的怒火燃得更炽。
严硕来自漠南,爹亲是粗下的扫马粪工人?
只要思及他宝贝的女儿想要嫁给这样一名男子,他的决心更加坚定。
就算严硕在密卫部的表现再优秀出色,他也不可能将女儿交给他。
笃定心思后,皇帝望向堆在御案前的摺子,转而处理让他伤透脑筋之事。
往年与“库伦扎克”马场议买战马的事全交由顾梓雍负责,但他转调至密卫部后,改交由兵部处理。
库伦扎克马场的马健壮、耐力十足,日奔千里,快如闪电、疾若旋风,连在乱石遍布的崎岖山路上也如履平地。
每年为了同他们商议买马数量,总是麻烦。
只因马场主人是个性情怪到极点之人,有金有银还不一定能买到马,威胁、利诱也买不到马。
这回,他与朝廷斡旋了几个月,议卖的数量却少得可怜。
虽说王朝武力不弱,但多了擅战的宝马犹似如虎添翼,对巩固疆土有极太助益。
这件事,得好好想个因应对策。
至于严硕那小子,若被他锁上十天半个月还敢坚持娶他的宝贝女儿,他会直接扼断他的异想天开,让他彻底打消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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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硕被押进天牢没多久,被禁足的赵芙萦由冬儿口中得知这消息,一颗心乱得无法思考。
她终是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旦惹怒圣颜,一个皇令下来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她完全不知道,之后父皇会怎么处置严硕。
会不会……真斩了他?
思及这可能,她蓦地红了眼眶。
她不要严硕莫名其妙死在父皇手里,不敢想一人独活在世的孤寂凄凉……
而在猎场受那么重的伤,尚未痊愈便被关进天丰,她不知道严硕有没有办法撑得下去。
她愈想愈觉心慌,思索着该怎么进天牢见他一面。
她知道,若严硕愿意,即便他受了重伤,天牢也绝对关不住他。而她,她愿意放弃公主身份,不要富贵荣华,天涯海角随他去。
决定放手一搏后,她不敢找任何人帮忙,深怕再惹父皇生气,牵连其他人受罚,却也明白,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见严硕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她一筹莫展,苦思了数日,还是让冬儿发现。
冬儿秉持着“一日为主、终身为主”的执念,以主子的名义,恩威并施地买通了侍卫,终是觑了时机,安排主子入夜后进天牢见严硕。
夜色如墨,万点星子洒在苍穹,美得让人不忍移视,今晚,是个适合赏星的夜。
然而,此时的赵芙萦却没这闲情逸致,满心满脑只想尽快见到严硕。
待她经过重重关卡、进了天牢,却因为映入眸底的情景怔得不知做何反应。
这是一个阶下囚与重伤者该有的模样吗?
被关在牢中的男人意志毫不消沉,口中哼着她从未听过的曲。
他身上散发出的惬意自在,真教人误以为他正置身在某个原野草地上。
赵芙萦怔怔立在牢门外,不知该怎么评论眼前这个过分自在的男人。
纵使静默,严硕还是察觉到她的存在。
回荡在牢中的轻快曲调戛然一顿,他起身来到立在牢外、披着件墨色连帽外褂的纤柔身影之前。
近近瞅着藏在帽中的小脸,他怡然的神情不在,语气透着一丝紧绷与惊愕。
“你怎么……来了?”
轻轻拉下覆住头脸的软帽,她开口便斥。“你是笨蛋吗?”
她担心他担心得要死,他却一副无关紧要、悠然自得的模样,让她如何不气。
没心思理会她因何而怒,严硕蹙起剑眉,抚着她的脸,粗声问:“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可能是急着过来,她一头长发未髻,发丝拢着她巴掌大的清瘦脸庞,唇色煞白,整个人娇弱得让他心疼。
“你别担心我。”双手穿过牢栏,她忧心地打量着他。“你的伤口还好吗?痛不痛?”
“这点小伤不用悬在心上。”
“小伤?”这男人总有办法惹她恼火。
那一点小伤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说得不当一回事?
“真的不碍事。当时御医为我敷上、喝下的药全是宫里最好的药,效果好得让人咋舌。”
庆幸他不是在受伤前惹恼皇帝,否则下场恐怕更惨,一条小命说不准就这么没了。
心太乱,赵芙萦无法细辨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拉下他搁在脸上的手,用力握紧。“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走去哪儿?”严硕一脸疑惑地问着。
她焦急地低嚷,眸中隐有泪光。“当然是想办法逃出这里!你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要被砍头,当无头鬼啊!”
他不会不知道事态严重,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教惶然得不知所措的她急得发火。
瞧她气呼呼的模样,他捏了捏她粉女敕的颊,气定神闲笑道:
“傻瓜,你父皇不会真砍我脑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她无法理解严硕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面对敌人时,他有一身武艺因此不畏不惧,但此时不同彼时啊!
他要面对的是她的父皇,是一国之君,他怎么能够这么笃定?
撇撇嘴,他吊儿郎当地接腔。“因为你只有嫁给我才会幸福。我若死了,应该没人敢娶你—一唉呀!”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芙萦便伸指往他俊额上一戳,气急败坏低嚷:“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见她又气又急,一张苍白小脸激得发红,他敛住笑凝视她,正正经经地保证。
“相信我,你父皇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真的吗?
究竟是严硕太乐观还是她太悲观?
“我父皇不会同意的。他说……我们让他很生气……”忆起父皇怒不可遏的模样,赵芙萦鼻间发酸,哽咽得说不出话。
从小到大,父皇从未对她冷肃着脸、说过一句重话。
但那天,她把以往从未受过的一一领受了。
“不用担心,没事的。”
大手穿过牢栏紧紧握住她的手,严硕深深望着她,用坚定的语气保证。
“真的会没事吗?我已经不再是父皇疼宠的女儿,他恼我、气我……已经不会再纵我、顺着我了。”她受伤地幽幽低哺,还未习惯被最疼爱自己的父皇冷落的感觉。
瞧她委屈的模样,严硕感叹地叹息。“唉,说起来是我害了你,倘若咱们没相恋,你就不用受这种委屈,还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
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他啊!
若不是他如此执意高攀公主,她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可怜的下场。
可以想像,由被捧在掌心呵护到备受冷落的差别,让赵芙萦有多难受。
耳底落入他的感叹,赵芙萦气恼地嚷嚷。“严硕!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就算时光重来,她依旧会做相同的选择,依旧会义无反顾地恋上他。
看着她激动得气红了脸,严硕扬了扬唇,莫奠可奈何地轻语。“既然你父皇不宠你,往后就由我来宠你、爱你喽!”
他的语气听似无奈,其实充满对她的不舍与怜爱。
俊脸上几乎要满溢的柔情,让赵芙萦坚决地说:“只要你愿意,我甘愿抛弃公主的身份,天涯海角随你去。”
再次听到她满是热切情意的话,严硕的心强烈地震撅。
自两人相识以来,她从不掩饰对他的情意,让他总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她的爱。
他捧住她的脸庞,道:“芙儿,你这般为我,我到底要用多少爱才能回报你昵?”
“只要你爱我,不用回报。”
带着浓浓情意的傻气话语让他的心一紧,他难得地咽了嗓。
“你啊,可以算是当朝最傻最笨的公主!”
“严硕!”
她气恼地跺脚,下一瞬却又因为他说出的话,心中涨满甜蜜。
“但我就是爱极你的傻,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要你……”
“所以喽,如果父皇真的不允,那我们就一起逃,逃得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为了严硕与自个儿的将来,她奋不顾身,无法再顾虑其他。
只要能与严硕在一起,再苦她都愿意。
听她说得毅然决然、无畏无惧,严硕的喉头一紧,有种想将她揉进骨子里,好好疼爱守护的冲动。
“你说什么任性的傻话?要你跟着我亡命天涯,不要说你父皇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舍不得让你受半点苦。”
盛满柔情的视线与她亲密交缠,他眼底净是绵绵情意。
“但是……”
“芙儿,相信我。最迟、最迟,我想明晚就能把这件事圆满解决。”
听他这么一说,赵芙萦的好奇愈来愈深。
严硕手中到底握有什么救命符,居然能让他如此充满自信?
“你到底要卖弄神秘到几时?”
算算时辰,“那个人”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眸中闪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严硕坚持不透露。“快了、快了。先让你知道就没意思了。”
“如果你这张救命符救不了咱们,到时看咱们怎么办!”
他但笑不语,眷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晚了,你快回去歇着,要是被你父皇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我又要等着被扒层皮。”
怀着满月复未解的疑惑,赵芙萦心有不甘地离开天牢。
步出天牢,夜已深,黑夜苍穹中,高悬天际的星予依旧亮得慑人。
仰首凝望闪烁的繁星许久,赵芙萦发现,天上的星让她想起严硕的眼睛。
那个男人看似放浪不羁,实则为她扛起所有苦难,不让她受一点伤。
是啊,她该相信他!
直到这一刻,压在心头的沉重情绪骤然消散。
赵芙萦终于移动脚步,走向一直在外头候着她的冬儿,让她陪着一同回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