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过完暑假就是寒假,一年又一年,时间飞快的流逝。
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她一直是一个人,一人读书、做报告、写论文、上课,她将时间排得满满的,而她的努力也换来耀眼的成绩。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住在租来的小套房里,独立自主,她很享受这样的空间和生活。
前两年她常在梦呓中喊:“靖远,我渴……”
起来喝点水吧!”杯水递到了唇边。
“靖远,我饿……”
让你多吃点,非得说不饿,现在才喊饿……三更半夜,我去哪里找吃的给你。
“靖远,我好难受”
迟迟等不到那个声音来回应她,当她睁眼看到一室的冷清时,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这才痛彻心扉的想到,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她蒙头盖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那个人走了,彻彻底底的走出她的生命,这世界,她只剩一个人了。
她放声痛哭,为自己曾经得到最后又失去的。
“你知道纪靖远的消息吗?”看苏以绵怔忡,小岚点了点她的头。
“真奇怪,以前以为我们会一辈子牵扯不断,但从分手那天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他。”
苏以绵苦涩一笑。“有时候我还真希望有人和我说说他,就算知道他结婚了都好。”
她仿佛在一个黑洞里等了好久好久,洞外的世界繁华如锦,而她寂寞如斯,却没有一点力气走出去,只是蜷缩着身子,紧紧的。
小岚轻哼一声。“要是真知道他结婚了,是好几个孩子的爸了,你受得了吗?”
“你知道犯人被判刑的感觉吗?不是害怕刑期重,而是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苏以绵自嘲。
“纪靖远条件不错,又怎会甘于寂寞?这世间男女来来去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要知道世上只有一个苏以绵,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纪靖远。”
苏以绵微微一笑。“从我决定分手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再无可能,从此以后我们就会从对方的生命里消失,就算情感上接受不了这事实,但理智上迟早也会接受。”
“你想再看到他吗?”
苏以绵沉默片刻。“还是不要见面得好,遥远祝福好过相对无言。”
小岚笑道:“说不定是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又不是童话故事,哪有那么多赚人热泪的情节发生,这是成人版的真实世界,故事结局不会改变。”
“那杨明澈呢?”
苏以绵失笑,视线朝餐厅角落的那对扫了过去。“你也太抬举我了吧!你看人家的眼光可高呢!哪里看得上我。”
小岚那对精致的眉微微扬起,见当事人淡然,她咽下了差点出口的话。“你什么都看得通透,什么都想得那么清楚,实在是很没意思的一个人。”
“你看得比我还清楚,小岚,你是那个最聪明的女人。”
小岚抿唇笑了,一绺发丝垂落在白晳细女敕的脖颈上,美得摄魂夺魄,令人屏息。
苏以绵叹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你动心?”
小岚又笑了。“我常动心啊!只是没有专心过,深情很好,专情也很好,只是不适合我。”
那么多年了,小岚优游情海里,她是游戏人间的妖精,妖精是来迷惑人的,不是被迷惑的。
“你呀!至少也该跟几个男人交往看看,不然就这样一个人慢慢腐朽,不寂寞吗?”
苏以绵玩弄着餐盘上的蛋糕,叹了一声,“有一天晚上十点多,我突然想到那天是我生日,于是就买了个蛋糕,做了几样菜,喝了一瓶葡萄酒睡着了,隔天早上隔壁的老太太跟我说,很少听到我家那么热闹,没想到我竟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夜见小岚半晌说不出话,苏以绵慢吞吞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做不到。”
清醒的人向来痛苦,但她不愿意将就,不愿意糊涂,只能这么下去。
“明天下午有空吗?几个朋友聚聚,找你去玩。”电话那头,杨明澈找着打火机在点烟。
周五晚上听到周末假日的邀约,她叹气了。
“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无聊得想啃指甲了。”
他低声笑了。“你交个男朋友消遗消遗,就不会无聊了。”
“嗯。”
不同以往的应声让他顿时愣住,好一会儿后他才语带古怪的问:“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两点见,我去接你。”
他们聚会的地点仍是那个倶乐部,倶乐部是杨明澈和几个朋友合开的,他们常在这里聚会,等他俩到时,里面还是那几张熟面孔,包括杨明澈的好哥儿们欧阳逸。
杨明澈和欧阳逸从穿的年纪就一起厮混,欧阳逸英俊漂亮得令人咋舌,是浪荡出了名的公子,他身边的女伴从不曾重复过,最不缺的就是对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快点,就等你们两个了。”欧阳逸在牌桌上招呼着。
这几年下来,苏以绵学会了各种脾类和麻将的玩法,这方面实在是需要天分,她在学业和工作上刻苦努力,也成就斐然,但一玩牌总被杨明澈敲脑袋骂笨。这几年在“名师”的指导下,她的牌艺不能说变得多出色,但当他们练习的对象就没问题,总在他们缺人或休息时上阵。
牌局进行中,手机悦耳的铃声响起。
铃……苏以绵接起手机。
“嗯,喔,是……蒋先生吗?嗯,你客气了……现在?现在不行,我和朋友有约了……好,那就周三晚上吧!嗯,不要接我,好……七点,木船餐厅见。”
“以绵,约会啊?”对面的欧阳逸漫不经心的问。
“嗯,是啊!”
牌桌上有几秒针的沉默,正在抽烟的他们一致停下动作。
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她抬头看到他们正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和杨明澈。
“怎么?”
一向沉默寡言的丁奕叼着嘴里的烟,慢吞吞地问:“他是混哪的?”
苏以绵愕然冒汗,这位大哥有黑道的背景,她看过他的刺青,一条狂龙张扬的盘踞在他胸前和后背,配上他冷峻的老大气质,是非常剽焊的人物。
“他是我指导教授介绍的,是X大的物理教授。”她拒绝不了热心老师的介绍前面三个帅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笑容意味不明,让她更觉怪异,在她右边的霍峻也开口了。“看来小妹妹思春了。”
她娇小纤柔,天生就一张女圭女圭脸,看来比实际年龄小,和他们相识多年,他们都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
她无奈道:“我二十八岁,一点都不小了。”
她身边的杨明澈倾身将烟捺熄,她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
“梭了!”他推倒前面的筹码。
这一下来得突然,不只苏以绵错愕,眼前三个帅哥都表情一致的挑高了眉。
欧阳逸诡异的笑了。“我跟。”
丁奕万年寒冰似的面容也渗出一抹笑意。“我也跟。”
霍峻低低的笑了。“我赌明澈一手烂牌,当然要跟。”
没等看结果,杨明澈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走了。
果然是一手烂牌,牌桌上响起高高低低的笑声,她只是很无辜的被牵连。
杨明澈帮她叫了两道菜,等她吃完后,在他们的哄笑和调侃声中,他又重新上了牌桌,这次,他们似乎在分享着她所不知道的笑话。
她觉得有些累,靠窗看着外面的景色沿着爱河的河岸,一对高中模样的男女手挽着手,娇小的女孩头靠在男孩肩上,两人言笑晏晏,发散出来的青春气息让人不禁羡慕,走没几步路,两人不知为什么开始吵起来,女孩负气哭了,男孩先是倔强的不理会,见她哭得越发厉害,不禁心软,想尽办法的讨她欢心。
直到女孩破涕为笑,男孩蹲下来背着她走,她圈着男孩的脖子,亲昵的和他说话,沿着河岸越走越远,夕阳照着他们的身影,恬静而美好。
一滴泪滴到手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任自己默默流泪,只见霓虹灯映射在河面上,清冷孤寂。
她抹掉一脸的泪,回过身时差点惊呼出声。
杨明澈斜靠着门,静静的抽着烟,透过烟雾看着她,深湛的眼瞳比黑夜还黑,幽幽的闪着光,辨不清是叹息还是怜惜。
她大惊,没想到会被他撞见这么狼狈的一面,胡乱的抹了抹脸,在他了然的眸光里只觉得难堪。
他忽然笑了,瞬间打破那异样的气氛。“晚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时夜已经深了,她喝了一点点酒,只觉得困,车内空气暖和,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几乎要睡着。
“到了。”
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谢谢,你开车回去小心点。”
她正要下车,却被他一把抓住,又跌回了座椅。
瞌睡虫一下子飞走了,她愕然的看着杨明澈。
“我追你,好不好?”
她想从他淡定的眸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戏谑,他却收敛起全部的笑意,黑眸深邃专注,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懂过他。
“你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她沉默的别过头,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在她半侧的脸庞,垂下的眼睫不胜伤悲。
他黑如点墨的眼里漫着暖意,坚定而温和。“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一起走。”
天边一轮上弦月幽幽的照着,她难掩心中怆然。
“千万别哭,我会心疼。”
她勉强一笑。“真恶心,亏你说得出来。”
他一脸哀怨。“一片真心被你糟蹋。”
“你的名声不好,对照你的历史纪录,也不算冤枉你。”
他苦笑。“我争取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这话八成也讲了几百遍了。”她避重就轻。
“我这次最认真,看在我可怜的分上,别判我死刑,给我个缓死刑吧!如果我表现良好,再给我减刑。”
她只是沉默,令人难过的沉默。
他的笑意慢慢隐逸,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你等的那个人不会出现了,如果你死心了,如果别人都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咬住唇,泪睫盈眶。
他又说道:“你只要点个头,从此以后就是重生了,很容易的,你试试看。”
“明澈,我没办法。”她的话虽轻,却像千斤万吨的重量砸在他身上。
“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是,你不是那个人。”她轻声道:“他是不会回来了,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填补,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也不能在忘不了一个人时,勉强自己去接受另一个男人,她的情感和理智都接受不了。
他点燃一根烟,在烟雾缭绕间沉默着,他的五官有些模糊了,慢吞吞道:“苏以绵,你也太欺负人了吧!我居然成了那个随随便便的人。”
他笑意淡淡,她辨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他挥挥手,“进去吧!夜深了,早点休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她房间的灯亮起,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