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行李,我们外出去吃晚饭,逛了会就回宾馆了。在外的整个途中,我都心神不宁,想到等会两个人要共处一室,就觉得浑身一阵燥热。
在电梯里赵某人开腔了:“今天怎么了?刚才看你没吃多少,照说你胃口不好的几率比彗星撞地球还要低,别是生病了吧?”
这家伙,为什么就非得把关心的话,说这么刺耳呢?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哎,怎么媚眼抛的,像是翻白眼啊。”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不过我还是被你勾引上了。”
“你少自作多情!”我恼羞成怒,一肘子将他顶开。赵挺这混蛋绝对是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定,才会故意用这些暧昧的话来逗我。
他一路笑着从我身边退开,我的脸却是越来越红。难道今天晚上……?
我被这些暧昧心思一直纠缠着,直到洗完澡坐在床上。赵挺在我后面进了浴室,房中只有我一个人。我竖起耳朵听赵挺在浴室内的动静,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想起来赵挺之前就暗示过,明天的议程不重要未必要出席,而且接下来两天恰好是周末……难道、难道真的在这里……?
虽然心中早就默认这会是迟早的事,可总觉得哪里还没准备好。现在一下子进展到洞房花烛夜的程度,实在有些冲击过大。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害得神经正绷到极点的我,差点惊得滚下床。
没细看来电号码,我就接了起来,“喂?”
“小成啊,是哥我。”哥哥周毅的声音传来,顿时帮我把满脑子的绮思遐念成功驱散,实在是功德无量!
“怎么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啊?”他那里的确是大清早,通常他这夜猫子都是半夜打电话回来。
周毅的声音说不出的激动:“当然有大消息!好消息啊!”
“啊?难道你要当爹了?”我随口诌道。
哪晓得周毅惊喜的大叫:“你知道了?是不是爸妈先打电话过来了?”
咦?我着实吃了一惊,“哥,你意思是嫂子她……”
“是啊是啊,现在2个月,年底就要生了。你呢,也快当叔叔了,呵。”
他的笑声中全是满足与自豪,以及将为人父的喜悦。血脉亲情,是人类天性最自然的表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哪怕还未出生,已经能想像到伴随他或她慢慢成长中带来的快乐。
无论抚养孩子的过程会有多辛苦,还是满怀喜悦的守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成长。只要孩子能幸福的长大,所有的苦累都不值一提。
哥哥的欣喜我能体会到,也为他感到高兴,可又忍不住暗自伤怀,我的孩子,只怕今生都无缘得见了吧。小心的藏起这些情绪,我一心道着恭喜。
仔细询问了我嫂子的情况,然后给了点关于应该注意方面的忠告。嫂子她检查出怀孕后,还是坚持继续上班,说到这我哥就恨得牙痒痒。偏偏现在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又不敢和她硬吵,只能在我面前发发牢蚤。
“啪嗒!”浴室门开的声音传来,抬眼就见赵挺擦着湿湿的头发走了出来。
突然心中一动,我冲动的对手机另一端的周毅说:“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在?”
“嗯,是啊,怎么了?”
“有些话我想先告诉你,就你。”我边说,看了赵挺一眼,他似有所觉,定在那头看着我。
周毅的调笑话语传来:“哟,你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啊,还不能告诉人。少卖关子快点说!”
我沉吟,将视线从赵挺身上移开,深吸口气,说:“哥,同性恋,也就是gay,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我就是一个。”
我学了几句行话,知道眼下我正干的事叫做“出柜”。反正这出柜就和砍头差不多,狗头铡落下,脖子痛过一回也就不痛了。
不过我哥的思维频率明显滞后,“我知道gay……不过你说你是一个什么?”
“哥!我是gay,你没听错,就是这话,我喜欢的人是男的。”
沉默来得突然而怪异,然后手机中传来我哥故作轻松但略略僵硬的声音:“你开这种玩笑骗不到我啦,女朋友都谈那么多次了,现在突然冒这么个新名词出来。哈哈哈哈!”
笑声勉强而尴尬,我知道他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只是还不愿承认。他要真以为我在开玩笑,就会顺着我话意思打趣下去,而不是像这样急急反驳。
而我能做的,是沉默,让严肃的气氛散开。
“周成!你给我说句话啊!”我的不言语把周毅惹急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你扔这么句话出来吓谁啊?这种玩笑能乱开么,还好是我,要是爸妈听见了得急成什么样子啊!”
“所以我没对爸妈说,只告诉你一个人。”我静静的回答:“这不是在开玩笑。”
“你他妈的说什么混话啊!不告诉爸妈?啊?不告诉他们你就算大孝子了!这种混帐话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
周毅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我一点都不委屈,他骂的正是我责备过自己千万遍的话语。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重复这无意义的几个字,想要的,不过是减轻心头的负疚感。
“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你究竟对不起的是谁吗?爸妈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书,就等着你这样回报他们,啊?你、你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我也知道这辈子就喜欢他!如果行的话,我也不想到这地步,可是真的没办法,我实在不想骗自己了!”
“周成啊,你怎么会这样……你……教我说什么好啊!”哽咽的声音,毫无掩饰的传来。
我愣住了。万能无敌完美的哥哥,居然哭了!近三十年兄弟当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刚才他说起就快当爸爸时,就像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结果不到十分种就被我完全粉碎。内心的酸涩一波波涌上来,憋下去的泪意阵阵上涌,“哥……你别说了,我的事你不知道,有原因的这事。”
“原因、要什么原因啊……总之这事不行就是不行!你有天大的原因也不行!”
我都忘了,最后这通电话是怎么挂断的,等回过神,我已经扑倒在赵挺怀中痛哭失声。
哪怕有心理准备,可真遇到这样的事,还是痛得不能呼吸。
我死死的抱着赵挺,这就是我舍弃了整个世界换来的人,不想放手,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想放手!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一直……”
“真的吗?一直?”抛却所有的矜持,我像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的浮木,所有的脆弱毫无防备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眼中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当然,一直。”
耳边盘旋着赵挺的承诺,他用温暖的唇舌吮去我满面的泪珠。悲伤的心境中,渗出丝丝温馨与甜蜜。哭累的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
过了纯纯洁洁清清白白的一晚,第二天我还是没去成会场,实在因为哭得通红的核桃眼有损本人的光辉形象。
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和赵挺相拥而卧,原本应该很震撼的一幕,却因为昨晚过大的刺激而显得平淡。
冷水泼上面,瞪着镜中眼泡浮肿的憔悴某人,不由苦笑出声。我哥本是唯一的希望,因为年纪差得比较多,他一向很护着我。结果连他都激烈的反对,将来会遇到的困阻可想而知。
在向赵挺表白心意前我就拿定了主意,我要的不是贪享一夕之欢,要,就要天长地久。
既然决定长相守,那没可能一辈子瞒着家里人,这事迟早要坦白。昨晚第一步就遭遇重挫,让我信心大失。我哥居然会当场哭出来,那么个神采飞扬万事在握的人啊。
我根本不敢设想爸妈知道后的反应,他们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我早日娶回娇妻。去年我和刘羽月分手后,他们失望了很久,虽然嘴上说不再逼我,可平日间的旁敲侧击分明是满含期待。
说实话,我虽然已认定和赵挺之间的感情将是今生唯一,可我做不到为了这份感情抛却父母兄长的亲情。我与赵挺有将来几十年的时间慢慢分享彼此,可我与家人已经共同拥有了近三十年的时光,孰轻孰重何从比较?
如果非要做二择一的残酷选择,或许我会再度放弃赵挺。不是我不够爱他,他的确是我用生命所珍视的,只不过生命中有些更重要的东西,永远无法舍弃。对于我来说,家人亲情正是这无法舍弃的宝藏。
对着镜中那人咧嘴而笑,他也还我一个勉强的笑容。无论今后有何种困难,我都想笑着面对,努力去克服超越。
走出浴室,我看着赵挺的睡颜对自己说,这个人,我不会轻易放手。
***
我哥的事,我简略说了些给赵挺,他那天已经在旁听了大概,没再多问。
在医院里为了避人耳目,我们说好要装得和以往没两样。结果饭不能一起吃就算了,一起出去还要前后走约在外面碰面。
“怎么这样麻烦啊!搞得像特务接头交换情报。”两天下来,赵挺就发表了深深的不满感想。
我面无表情的回应:“你不以前就暗箱躁作,瞒得严严实实吗?”
要不是那次被我撞破,说不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正一面。
赵挺不屑的冷哼:“以前是风流偷香当然不足外人道,现在明媒正娶了干嘛要偷偷模模啊!”
我的回应是毫不留情的一拐子。
每次去他家我都不敢留下过夜,一来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二来怕他没轻重伤了我。前两天他一个激动在我颈侧留了个印子,当时也没发现。结果第二天上台时,给我们组的小罗看见了,幸好小罗拥有无与轮比的纯洁性,当即在那感叹如今的蚊子出动还真是早。我擦着冷汗连连称是,回头把赵挺一顿收拾。
这种情况叫我怎么敢留下过夜?赵挺激动起来没个分寸,我知道因为对象是我,他才会这样,可我也没法因为这种理由而兴高采烈。再说了,我经常给病人作肛门指检,那个受刑似的表情原来还觉得挺正常的,现在一看见就阵阵冷汗向外冒。
总之这也是桩烦恼,我推月兑着不肯进行到最后一步,实在是该为赵挺越来越欲求不满的脸色负上一部分责任。
“那个,陈主任答应到时候把你一起带过去。”
“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我半天没明白。
“我说,不是马上要建肝脏移植中心么,陈老师挂头牌,我肯定要跟进的。你呢,还好百年一遇难得争了口气,考上了陈老师的研究生。我今天找他谈了下,他答应把你也要过去,以后带你做课题也方便些。你也轻松点,不用两头跑。”
“哦,谢谢。”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说起来我当初考研,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人无压力轻飘飘,果然还是要些压力来激发潜能。至于和我一起考的小钱,虽然也打听到专业考试的重点,最后还是死在了英语上。
赵挺听见我说谢谢,立刻贼贼一笑:“谢什么谢?不把你放在身边,我在那边呆得也不安心。平时连口小豆腐都没机会吃了,不是活活郁闷死我嘛。”
他说着就从背后拦上我的腰,蹭在我耳边低声哀求:“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笑吟吟在他怀抱中转过身,“好………你个头!”
说完把他推开八丈远。以赵挺的哀嚎为背景音乐,我潇洒的开步离去。
***
“唉……”一声长叹,我哀哀的趴倒在办公桌上。这礼拜我顶替陪女友回老家探亲的小钱,给踢到了门诊来。
今天星期四,算是一周中最空的时间,不过我也一直忙到现在,近十一点了才抓了些空闲偷偷懒。隔壁小间的专家门诊今天坐的是赵挺,我到门口一张望他那边还有两三个排队等着的。
他见了我抬头笑笑,示意我中午等他一起出去吃饭。
我点点头就退了出来,回自己那间时,发现一个人影凑在办公桌前,鬼鬼祟祟在翻什么东西,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医院的人。
“你干什么?”我一声喝到,那人哆嗦下转了过来。
“我等看病,看见没人就进来了。”
出现在眼前这张枯黄的脸本能的让我反感,我越过他发现桌上几叠化验单、处方筏都给翻乱了,更加恼火:“你进来就进来,不要乱翻东西!”
缓了缓,我才换了口气继续问:“你什么地方不舒服?病历呢?”
“哦,我脚上骨头痛,痛得不行了,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开点止疼的药啊?”他一边说着,塞了本脏脏黑黑的病历本和挂号单过来。
“骨头痛?”我一愣,随手翻看了下病历:“那应该看骨外科,你挂错号了。而且你这病历上根本没写么。”
“不是的,我去年车祸骨折了住进来过,做了手术就好了出院。结果今年又痛,出院小结和病历找不到了。去骨科检查过了,还拍了片子,没发现问题。可我就是痛得受不了,你给我开点止疼的药就好了,像杜冷丁什么的。”他边说着把腿上的大疤展示给我看。
他乱七八糟一通话听得我是莫名其妙:“你什么病要开到杜冷丁啊?而且这药怎么能乱开?就算要开,你也去找骨科的医生,最好是当时你的床位医生,让他们看过了决定开还是不开。”
他脸色稍变,继续缠着我不放弃的说:“医生……是周医生是吧,你就给我开吧。我开刀的医院在外地,我这些天痛得受不了了,跑不了那么远。反正那边开和你这里开都差不多的……”
他絮絮叨叨在那说个没完,缠要我直接给他开药,弄得我不厌其烦。可这红处方的药怎么能随便开,出了问题责任实在太大。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可能随便开的。要么这样,我给你开张X光单子,你先去照张片子,看看究竟怎么会痛的再说。”
“周医生……”
“李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又来骗药?”赵挺的声音突然响起,被点名的李刚顿时紧张的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赵挺气势逼人的走近,冷笑着:“不认识我了?也对,这么多医生你一个个骗下来,的确是记不住了。”
“嗯嗯……赵医生啊……我,我有事先走了。”没说几句他抓过病历挂号单就落荒而逃。
我一时没明白,赶紧将兀自冷笑不止的赵挺拉转回来要他解释。知道了原委后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李刚,的确是出车祸骨折后住过骨外科,不过是在三年前。那次住院时,因为疼痛严重给他用了杜冷丁,结果到出院发现杜冷丁上瘾。从那以后他就四处找药,例如像今天这样骗医生开药的行为就多次发生过。一开始的确有不少人上当,不过后来他的名声传开了,就没人肯开给他。
其实说起来他也蛮可怜的,三年下来,为了打药把所有的家产都耗光了不说,还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不过他自己不思戒瘾,光计算着弄药,而且手段卑鄙,也让人同情不起来。
“总之你千万别上他的当,理都不要理,一旦给缠上了身就麻烦了。”赵挺对我千叮万嘱,我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当时我并没将这事上心。
***
我哥上次气坏了,隔了两个星期才又给我打电话来。这次来电话,他已经冷静下来,没再一开口就大骂着逼我立刻分手。不过这并不代表周毅已经认同了我的选择,他不过是改为采取迂回的路线。每次总是先和我谈天说地,最后再切入主题,说来说去就是让我不要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以致将来后悔一辈子。
“哥,我都已经想了一年的时间了,你知道,他怕我为难走了整整一年。我真是想的很明白了,才会一直等到他回来,主动要求和他在一起。”我顿住了不语,等情绪重新凝聚了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这世界上除了你和爸妈,真找不出另外比他对我更好的人。哥,你就成全我吧,这辈子我还没求过你什么事。”
“小成你啊……平时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怎么犯起别扭来这么犟。”
说到底,我哥没有死心,三不五时就打电话来和我“谈心”,反正这国际长途烧的是他的钱,我就不客气的和他扯话题。几次下来,他情绪平和了许多不说,态度也放缓了不少。
也许有转机,我看到了一线希望,说不定有一天能说服我哥。也许他冷静下来后,能够慢慢理解。
我正在为这段感情努力着,尽我所能的努力着,终有一天,我要我们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底下。
人生路上,几多风雨几多晴。若为那人,再辛苦又有何妨?
然后不久后的某天——
“我想买房。”我这么对赵挺说。
他不甚在意的回答:“哦,随你,不过这事不急。”
“买了房装修好,我就能搬出宿舍。”我继续耐心的说明。
他眼睛一亮,有些狡猾的光芒在闪烁:“对,尤其房价还会继续涨,能买还是早买,然后,早……点搬出来。”
“搬出来自己住的话,就没人会注意到我晚上回不回家,那样的话……”说到这我停下。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屏紧了呼吸:“那样的话是怎么样?”
“就能约朋友去玩通宵啊。”说完我无辜的看着他。
赵挺不满的撇撇嘴角,失望的问:“就这样?”
“或者以后和某人一起住也行。”我微笑的补上这句。
下一刻,耳边响起震天的吼声——“周成我爱你!”
幸好这番对话就发生在这个“某人”家中,被这声巨吼虐待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耳朵而已。被扑倒在沙发上后,我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开来,伸手推推身上重得像头猪的家伙,却死也推不开。
随便他去吧,反正不会让他做到最后,也就无所谓了。虽说准备以后同居,可不代表现在就想交出自己哦,赵挺如果不明白这两者区别的话,我是不介意教教他的。有个不太地道的人如此恶劣的想着。
其实同居这念头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尤其买房的事,我早两年就在考虑了。工作了近五年已经有了一定储蓄,还有爹妈给我存的一笔钱,这样贷款首期和装修的钱都有了。这两年房地产的价格上扬得厉害,打听下来还有继续上涨的空间,要买还是乘现在买最好。而且买了哪怕不住也能出租,怎么算都是笔不错的投资。
我喜欢赵挺,自然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点。光是想到以后不必偷偷模模,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居,就忍不住想微笑。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对,每一个晨昏都能与之共渡,温柔的情愫瞬间盈满了心房。
喜欢一个人,就想和他在一起,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吗?
喜欢的人……
突然被这几个字甜到了心。
下了决心,我就开始了找房的历程,因为平时关心不足,一时还真不好下手。还好认识几个做房地产的,推荐了几套给我参考,我怞休息的时间去看了几趟心中才稍稍有谱。赵挺在旁也给了不少建议,比如“这套?离我这里太远了,不好!”、“嗯,这套也不行,浴室太小,太没情调了。”
因为忙这事,不知不觉把赵挺给冷落,直到他明确表达出不满,我才知道了他的心思。
“不行,今天你不准再把我甩开!半夜三更的看什么房啊,看鬼才差不多!”周末下班后,赵挺不由分说将我直接押走。
只能无奈的解释:“不是去看房啦,今天是和两个大学同学约了见面。”
“哼,不管。他们不过是你同学而已,我是你什么人啊?敢和我抢人!”
他的蛮横看在我眼中煞是可爱。虽然我知道坚持下去的话,他还是会放人,不过我就是不想坚持。装作无奈的挂电话去通知约会取消,眼角瞟见赵挺笑得那个欢啊。
其实,我心里也挺乐的就是了。
说到吃饭的问题,经过两年前那个夏天的“同居”生活,我们已经对彼此在厨艺上的造诣,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那个么,基本上还是不要毒害对方比较有益世界和平。
在外面三大碗饭管到我饱后,他没不知趣的把我拉去什么酒吧之类的场所。毕竟对彼此的深刻认识,自然包括了赵挺对我这俗人口味的透彻了解。
不过了解归了解,并不代表他放弃对我的教化改造,尽管屡造挫折。
一到他家,赵挺就笑嘻嘻的模出一瓶满是外国字的洋酒,略带炫耀的对我说:“我一个朋友在做走私洋酒的生意,帮我弄到了这个,来,今天我亲自调爱尔兰咖啡给你尝。”
听了这话,虽然要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难度,我还是挤出了点笑容:“哦,好啊。”
见他不太满意的皱皱眉,我想了想又补上句:“那个,我好象看过篇小说就叫《爱尔兰咖啡》,一直想试试呢。”
事实上,那是我初恋女友肖冬梅逼着我看的,她当时深深为其间据说优雅含蓄的爱情故事所感动。
然后,我在被熏陶完得出的结论是:一、我要打发时间会找24小时快餐店,5块钱一碗馄饨的最好;二、我要喝咖啡会泡雀巢咖啡,在我的味蕾判断下和店家三四十元一杯的黑色液体也差不多。
总之当时肖冬梅听完,怔怔看了我半天,然后一言不发背身而去,之后对此事绝口不提。我还一直以为,她在我的点拨之下豁然开朗了。
所以说我以为,赵挺应该和她在趣味上有某种程度的交集,才拼命搜刮出这话题来营造气氛。
哪晓得赵挺从鼻子里出了个音,一派不屑的道:“这纸上写的东西,能和我亲手调制的极品相比么?”
这人……我索性不语,省得又把马屁拍到马脚上。
他不知从那变出一只杯子,倒了威士忌进去,“那书上写得不是最棒的制作方法,这酒不是烤热了就行,而是要直接引火进杯中烧一下味道才对。”
他说着点了煤气灶,倾斜了杯口凑上火苗,很快杯中液体上燃起一圈抖动着的青蓝色火苗。估模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将火苗吹息。然后将煮好的咖啡倒入,再在上面铺上厚厚一层打沫的女乃油。
“请。”他将杯子递来,“小心烫。”
在他的含笑注目下,我一点一点饮咽着。
“味道怎么样?”
“嗯……”我努力思索着,应该如何评价这杯比普通咖啡多了股咳嗽药水味的溶液呢?这个问题着实有难度,“那个……味道很……特殊,不错不错。”
“噗!”我话音才落他就喷笑出声:“你皱着眉头憋着嘴角说‘不错’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怒!
等回过神,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我几大口喝完了。这个……我似乎还真是天生喝可乐的命。
赵挺接过已涓滴不剩的杯子,轻叹摇头道:“所谓对牛弹琴,本就是躁琴者的痴妄心作怪,怪不得牛儿愚笨。唉……”
我思索了会,总觉得他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好话的样子。
“知道么,这是我在国外进修时一个同事教我调的。”他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我身侧,一边塞了罐啤酒到我手中。
我喜滋滋喝起比较有大众亲和力的啤酒,赵挺不理我自顾自说着他的话:“那时候,他说,这掺了酒的咖啡,就是他自己。不管加了多少酒,咖啡还是咖啡。人生也这样,玩什么都行,千万别陷进去忘了原来自己是什么样。当时我听了,就觉得他和我真是投契。”
我似懂非懂的望着他。每个人的感悟不尽相同,要全盘理解本就不可能。我只能在心底慢慢咀嚼着他这些话的意思。一边感觉他渐渐靠紧我的颈窝,一手揽住我腰,丝毫不留任何推拒的空隙。
“可周成你知道么,”他在我耳际细细道来:“结果我三年后就认识了你,想保住一颗真心不陷下去,根本是做梦。周成……我想了你整整五年了。”
糟、糟糕,刚才不少酒精下肚正醺醺然着,又被他这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心头乱跳,已开始把持不住。
我终于明白过来——今天真有点危险了,不、不好了……
果然——
“今天不要回去好不好?”赵挺的声音魅惑人心不说,还紧紧贴着我的耳缘低吟,教我怎生一个春心乱动了得。
“不行……”下意识的紧守住,但渐渐迷乱的情意,却叫嚣着完全相反的渴望。
“成,我想你。”他温热的唇轻拂过我的脸庞,犹如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
大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T恤衫传达而来,我伸手抵在他肩膀,却使不出一丝抗拒的力气。
不行了,我真的快要向投降了。浅浅的耳鬓厮磨让我克制不住的浑身战栗,赵挺继续用语言蛊惑着我:“成,陪我好么?”
我死死闭上嘴,只怕一开口说出的答案会让自己事后后悔不已。
突然,唇被猛的掠夺,一个不容拒绝的深深热吻。这让已经习惯温柔调情步调的我,一时措手不及,节奏的加快让我脑中更是一片混沌。
算了,放弃、投降吧……反正是迟早的事……我犹豫着环上赵挺的颈项。他立刻以唇舌加紧挑逗起我,脑中“轰”的一声,我猛的收紧手臂将他更紧密的压向自己。
赵挺,我爱你!
这声音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我所感知的一切思绪,只有眼前这人的存在!
想和他在一起,天涯海角也没关系,再也不想离开一步。为什么以前我会舍得推开他、伤他的心?如今想来,不可思议。
攀过那激越的高峰,我们俩缓缓分开。我看见他面部潮红,眼眸湿润,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吧。
他再度凑近我,细细的诱轰道:“留下好不好?”
已经被完全支配的我,瞬间将所有的顾虑抛却,“嗯。”我轻轻点头,换来一个绵长无尽的深深拥抱。
虽然我意识到,这是赵某人使尽奸计得来的结果,可已经无所谓了,不是么?有个人愿意为自己如此花心思,心中其实早在得意偷笑。
酒精的作用害我全身软绵绵的,赵挺只能半拥半扶的带我一起向卧室步去。
哪怕我借酒壮胆,想到一会将发生的事,还是心底生出一丝恐惧。刚触及床,立刻惊得想逃走,但因为被赵挺紧紧搂在怀中而动弹不得。
“赵挺,我……”
他的气息拂过喷洒在我耳上,只感觉这只耳朵越来越热,想是红透了吧,“你现在反悔的话,就太不人道了。”
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我只能尴尬的停止挣动。难道就这么开始了?第一次的……
正在我的忐忑惶恐到达顶点的时候,手机铃声很识时务的响了。
我们对视一眼,然后在赵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我爽快的接起了电话。
“哪位?”扶着电话的手,还在轻颤。只见身旁赵挺的眼中快要喷出了火似的,看来他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掐断这通电话。
“小成,是哥我。”
周毅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淋头浇下,将我心头体内的那把火灭了个完完全全。力气突然滋长了出来,我单手推开赵挺,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就起身走进了浴室。
几乎在关门落锁的同时,就听到某人急急赶来收脚不及撞在门上的闷哼叫痛声。
靠着墙上的瓷砖,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毅聊着。一片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直达我后心口。这,正是刚才赵挺抚过的地方吧。
“小成,你别嫌哥罗嗦,一趟趟的老话重提。我实在是担心你被人骗,不然怎么这么巧,你就在那个人手下。说不定他……”
我微笑着打断:“哥,今天什么人都有可能骗我,只有他不会,我就是这么相信他。有些事情你要是知道了,就肯定不会说这些话。总之你想听,我就全部告诉你;你不想听,我也不勉强保证一个字也不说。不是我想为他辩护什么,因为这些事实放在那,我不可能把他往坏里想。”
电话中,是我哥沉重的呼吸声,我知道他在考虑。状似轻松的我,天知道这时心中有多紧张,如果我哥选择关上这扇门,我将不得不花上更多倍的努力再去打动他。
终于——“好吧,你给我说说吧。”
我心中一酸,激动的想大吼,终于!
本来,我就不是一个口才很好的人,加上激动起来更是语无轮次,难为我老哥边听还要边询问来着。就这样,他居然还能兴致勃勃听下去。
说着说着,我自己的眼角濡湿了,那些事已经这么久了啊。我失恋时他的真心安慰,酒醉后他的初次告白,母亲生病时他无言的支持,陷入权利斗争时他的舍身相护,直至压抑不住内心互相表白却因为我的懦弱而害他远走他乡……还有很多很多事,或许到今天,我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默默为我做过多少事。
“哥,我实在想像不出会有第二个人对我这么好,我和他在一起不是想报恩,我是发自真心想对他好。”胡乱抹一把脸我继续说:“他怎么能毫无怨言为我做这么多,以前我不明白,可现在我都明白了。谁叫我现在也有了这份心,也想这么对他好。”
“我明白了,你先擦擦鼻涕去吧。”
“哥,我……”
我的话被打断,“我说我明白了,小成。我虽不能说支持你,不过,今天起我不反对。总之,你好好过日子是第一,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是真的。”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你,哥。”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我何其幸运,这么快就获得一个重要亲人的理解。
“好了,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其实你嫂子知道后教训过我了,她一个表弟也是这样,刚开始家里闹得死去活来,结果现在她那个表弟也过得很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她说我观念老得像个旧古董,要知道你现在一定比我还痛苦烦恼,唉……”
我一愣,原来大嫂还在背后助了我一臂之力,得此宽容善意的家人,我之幸也。“哥,帮我谢谢嫂子,对不起,这种时候还给你们添乱。”
“呵,自家人还说这种话,你等着年底当叔叔吧。今年我们又回不来了。”他叹一声:“原来的话,正好能当面和爸妈谈谈,你的事我不在场的话,看来你是没法开口的。”
“恩,不急,反正我和他有的是时间,这件事慢点再告诉爸妈好了。”其实听了我哥的话,我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只要有他站在这边,我就对未来充满信心。
放下电话,突然觉得——能活在这世界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