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摆放在沙发上摺叠整齐、衣扣完整的衬衫,的心情沮丧到极点。
早上她匆匆忙忙帮铁沙掌穿上衣服,发现衬衫上一颗扣子快掉了,可要缝已经没时间,索性将它拔下,用领带遮住,心想晚上等他回家再缝上,孰料,方才她和婆婆一进办公室,就见到朱秘书正在缝衬衫上的那颗扣子。
铁沙掌穿放在休息室内的另一件衬衫去开会。他早上穿的那件,正是此刻摆在她眼前摺叠整齐的这件。
朱秘书将扣子缝好后,很自然地摺好,原本要拿进休息室的,但婆婆一句交给总经理夫人处理,朱秘书遂将衬衫放在沙发上,不正眼看她,高傲地陪总公司的副董事长去巡视。
原本该是她陪婆婆去巡视的,但穿上高跟鞋的她走都走不稳,只好窝在办公室里“面壁思过”。
她的确该好好反省,原以为自己反应快、动作快会得婆婆赞赏,但却得了反效果,婆婆非但没模模她的头说她乖,还摇头叹气说她举止不够优雅,连她穿的衣服也被嫌弃。来公司之前,婆婆先带她去了一趟百货公司,将她身上的衣物全换过,包括害她连路都不会走的高跟鞋……
丧气的坐在沙发上,她不禁揣测婆婆眼中的自己,一定一无是处。
反观朱秘书,方才她们一进门,朱秘书向婆婆说明她正在帮总经理缝扣子,先前已拿备用衬衫让他换下,婆婆听了很高兴说了句“做得好”,当场让她觉得自己被一个秘书比下去。
可不是吗?铁沙掌一月兑下外套,秘书就细心的发现衬衫扣子掉了,并且马上做处理,而她,却一心想等到晚上再做处理……
对,是她的错,她不够积极!但这是她还没进入状况,下次,哼哼,她知道怎么做了,下回若有同样状况,她会坐上他的车,在车子驶到公司之前,把扣子缝好,绝不让朱秘书有“下手”的机会。
没错,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站起身,欲将衬衫拿进休息室,但脚突然扭了下,她弯身揉脚时,门突然被推开——
“你哪位?”开完会的铁沙掌一进办公室,发现里头有个穿米色套装、挽着发髻的女子,身形比朱秘书娇小些,看起来颇眼熟,但一时说不出是谁。
“你老婆啦!”跌坐回沙发,痛得哀叫了声。
“妮妮,你怎么来了?”丢下卷宗,铁沙掌仔细一看,又惊又喜又心疼,“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一坐到她身边,马上搂住她,“不舒服就别来,怎不在家好好休息?”
“不是……”她尴尬的捶他一下,“是我的脚扭到。”
“脚扭到?”视线往下,他的眉心微蹙,“你干么穿高跟鞋?”他蹲,帮她把高跟鞋月兑掉。
“我还穿了套装,还挽发髻呢!”她自嘲,这打扮真不适合她。
“好痛,你不能轻一点吗?”他的揉推痛得她惨叫。
“这样呢?”他改用模的,惹她发噱。
“也不用那么轻,会痒。”她笑拍他的肩,他却一时玩心大起,巨掌在她小腿上上下下轻抚游移,逗得她忍不住咯咯笑着。
没想到门再度被推开,朱秘书的惊呼声后,她婆婆威厉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吓得从沙发上马上弹跳起来。完蛋了,她又再一次把婆婆的要求抛到脑后,这回,神仙也难救她了!
一早就起床打理简单的行李准备离家,不是负气,也不是被赶出门,而是要跟婆婆南下去探望女乃女乃。
昨天神仙没出现,倒是她的守护天使,超大只的天使——她老公铁沙掌替她领训。
昨天离开公司时,婆婆一句话也没说,大概觉得她是朽木不可雕,懒得理她。
她也知夫妻俩在办公室里玩闹实在不得体,但当时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真的令她笑到无法克制。
所以她主动道歉,婆婆听了只叹了声没多说,晚上铁沙掌回家,母子俩就关在书房里吵得很激烈。事后他跟她说不用在意,做她自己就好,她知道他为了她和婆婆据理力争,这点她很感动,只是她怎么能不顾虑婆婆的感受?
稍晚,她再度去向婆婆道歉,并保证以后绝不在公司和他玩闹,且婆婆其实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据理力争,婆婆对于她的穿着已不再紧持非得穿套装挽发髻不可,高跟鞋可以改低跟,但婆婆依旧不能接受她太随兴的穿着,要她的衣着一定要在水准之上。
可以不穿套装挽发髻,表示婆婆已让步,那她也该努力,试着去穿看起来有气质的衣服。至于高跟鞋,她相信那两根几寸高的东西,绝难不倒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婆婆跟她说要南下探望爷爷和女乃女乃,讨论补办喜宴一事,当下她怯怯询问可不可以跟去,婆婆忽地一笑,说她又不是虎姑婆,她干么畏畏缩缩的,还告诉她想去就去。
她才明白婆婆也是有豆腐心的一面,只是以她的立场,当然会希望媳妇和她一样精明干练,可以辅佐丈夫事业飞黄腾达,才会对她诸多要求。
“妮妮,不要去。”拉上包包的拉链,某头牛忽地从背后环住了她,声音颇为哀怨。“过两天,等我手上工作忙完,我再陪你去看女乃女乃。”
“你左手上的工作忙完,右手又会递工作给你。”这话没有抱怨,她老公事业做得大,她做人老婆的与有荣焉。
“那我就砍掉我的右手。”环住她胸前的两只手上演兄弟阅墙的戏码,左手做出砍右手的动作。
苦笑,两手用力握住砍杀的暴力双手,“没有右手,你怎么抱我?”往后抬眼笑睐他,她随即害羞地低头。
“我用一只手就可以抱你。”他毫无预警的就用单手将她整个人抱起,她不小心惊呼出声,忙不迭用手掩嘴。
“快放我下来!”她拍打他的手臂。“你忘了昨天的事吗?”
“这里不是公司,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他放她下来,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中,“对了,你也有工作,你走了,你的网拍事业怎么办?”
“说到这个,我真的不得不说,本人真的是个很有帮夫运的贤内助,某人娶了我之后,事业越做越大,但……”她故意叹了声,“唉,我是成功男人背后那个伟大的女人,可惜,我的背后没有伟大的男人,我老公没帮妻运,所以我的事业……一蹶不振,很久没生意,所以我无后顾之忧。”
这当然是玩笑话,她深知网拍事业需用心经营,但这阵子事务繁忙,很难兼顾,才会让主顾客都跑光了。
他一脸正色地说:“那干脆结束掉,来公司上班。”
“对,那样我们就可以每天在公司打情骂俏,然后每天都挨骂。”
“不会,我妈不可能一直待在台湾。”
“喂……”她笑睨他。他还真的给她认真起来!
玩笑归玩笑,心头因分别在即而揪成一团。看着她,他黑眸浮现落寞,情不自禁吻她,“你走了,我会想你。”
听他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她好感动又不舍,“我也舍不得你,也会想你,但是,我也想女乃女乃。”
铁沙掌点头,他不是真的幼稚到想将她拴在身边,不许她离开他一步。“帮我问候女乃女乃和爷爷,告诉他们,想抱曾孙子的话,就让你尽快回来。”
曾孙子?她怔愣了下。她、她还没想过这件事……
没让她有多想的时间,铁沙掌已吻住了她。在她出发前,每一分一秒,他都要好好珍惜,吻她,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在绿能屋的餐桌上,女乃女乃夹了大头菜汤里的鸡腿给她,霎时泫然欲泣,不是因为太久没吃到女乃女乃做的菜,而是看见鸡腿,她突然想起铁沙掌,她好想把鸡腿让给他吃。
她对他的思念,竟藏在鸡腿里!
由于女乃女乃身体恢复得比预期好,所以大人们决定要在国外办喜宴,爷爷女乃女乃一个星期后要和婆婆一起去加拿大,婆婆还有些客户要拜访,所以先行离去,而她,打算陪女乃女乃到她出国。
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还要再待一星期,加起来她总共整整十天都看不到铁沙掌,但才过三天,她对他的思念,就比玉米浓汤还浓。
其实不只鸡腿,稍早吃到蚵仔煎,她也想到他,昨天婆婆煮蛤蜊豆枝面筋粥,她也想到他,还有看到围墙边的风车、庭院种的香草和大摇大摆闲逛的鸡,甚至屋顶的太阳能板,在在都能让她想到他……
“怎么不吃,不是在减肥吧?”铁堂郎揶揄着,“我那个孙子除了身高体重赢我,什么都比不上我,看看,我已经把你女乃女乃养胖了些,他呢,却没让你多加几两肉,输了、输了,他又输我了。”
一番话,逗得祖孙俩哈哈笑。
“女乃女乃,你煎的红萝卜炒蛋好女敕好好吃。”帮爷爷和女乃女乃夹了蛋,也给自己夹一些。
“好吃你就要学起来煮给沙掌吃……”高黄雀溺爱的笑斥,“也得煮给你婆婆吃,昨天你还好意思让你婆婆煮粥给你吃,我都羞得没脸吃了。”
“厚!女乃女乃。”她羞窘地笑着。
前天她和婆婆来到绿能屋,中午爷爷请她们到附近餐厅吃饭,晚上阿福伯热烈邀请他们一家到家里作客,一整天家里都没开伙。昨天早上爷爷去买馒头豆浆,早餐解决后,她陪女乃女乃去附近散步,怎么中午回到家,婆婆已煮好一锅蛤蜊豆枝面筋粥等她们回来吃。
她原以为中餐还是一样会到外头吃,没想到居然是婆婆亲自下厨,她当然很不好意思,不过婆婆倒是不介意。就如她所言,她注重的是她能不能辅佐铁沙掌,而不是日常生活琐事,这些家事平常自有佣人会做,她偶尔做一次也无妨。
“都说了,阿英不会介意这种事的,如果说煮饭是媳妇该做的事,阿英是我媳妇,那她煮给我吃也是应该的。”铁堂郎呵呵笑着,“不用在这种小事上计较,阿英计较的是大事。”
“她啊,被阿兰训练得很精明干练。师妹,你还记得吧,阿英当初刚被娶进门是多温柔的一个人,但自从我们搬到台北又搬到国外去,她的个性变了很多,每天和阿兰在公司和那些外国人劈哩啪啦的吼,嗓门变大、脾气也变大,越来越像女强人……”
“可不是,我还真是吓一跳,想说阿英怎么变那么多,原来都是阿兰教出来的。”
兴致勃勃听着二老的对话,这才知原来婆婆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女强人,也是被教过的。婆婆大概就是依循她的婆婆,也就是铁女乃女乃教导她的方式在教导她,所以,婆婆是把她当成媳妇在教喽!
她早该体会到婆婆的用心,那天婆婆要她陪同去公司视察,还将她从头到尾打扮一番,其实是想向公司员工正式介绍她这个总经理夫人。是她自己不争气,穿着高跟鞋竟连路都不会走,后来还和他在办公室嬉闹,那种情形下,婆婆大概也没心情介绍她这个新媳妇了……
不过,建筑界赫赫有名的黄金铁牛“秘婚”一事,倒是沸沸扬扬传了开来,他不爱理媒体记者,记者们反倒更加好奇,成天跟踪他,无非想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千金?若记者知道她是个穷女,大概会赏她一个“麻雀变凤凰”的大标题。
这是事实,也无不妥,只是她毕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把自己的隐私大刺刺摊在世人面前,总是有那么一分别扭。
想来,她做出留在绿能屋一个星期的决定是对的,至少记者暂时不会找到她,这话题也许过两天就冷掉,届时,她应该可以如同往常的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卤白菜你也爱吃,多吃点。”高黄雀疼爱的帮孙女夹菜。
“谢谢女乃女乃。”
“咦,晚餐都吃这么久了,沙掌怎么没打电话来?”她笑看着孙女,“我这个孙女婿可真爱我们咏春,天天照三餐打电话问候。哟,该不会忙得忘了晚餐时间已经到了……咏春,你去打个电话给沙掌,问他吃了没?”
“何必那么麻烦,等会他就自己打来了,吃吃吃,别管他。”铁堂郎揶揄着,“那头牛,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忘记,唯有吃饭不会忘,他随时随地都在饿呢!”
“爷爷……”笑道:“厚,你说话还真是实在。”
餐桌上,笑声不断,她硬将对铁沙掌的想念藏在心底。在女乃女乃出国前,她要好好陪她,时时刻刻展现欢颜,至于苦涩思念,回房后,她有得是时间和他通话、向他索取甜言蜜语,将一肚子的苦涩调成如蜂蜜般的甜味,梦里再三回味。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坐在客厅,俏颜泛怒,她用力啃着方嫂买的有机水果玉米,水果玉米不用煮直接剥皮啃,饱满多汁甜滋滋,甜味直逼水梨等级,可惜甜不进她心头,因她心头火正旺盛着。
一早,在司机护送下,她送爷爷女乃女乃和婆婆到机场,铁沙掌仅和三位长辈通电话人未到,她以为他真的很忙,结果……
盯着今天的报纸,再度用力啃一下玉米,她恨得牙痒痒的骂着,“铁沙掌,你这只大笨牛!”
报纸上写着他秘婚的对象疑似是他的秘书朱欣蕊,因为接连几晚摄影记者都拍到朱欣蕊进出他家。
接连几晚?所以,之前有几个晚上她联络不上他,就是因为他和朱秘书在家里幽会?过分!
亏她在绿能屋陪女乃女乃的那十天里,还一直对将他一个人丢在家满怀愧疚,且对他万分想念,可万万没料到他非但不寂寞,或许还很Happy!
稍早她一离开机场就直奔公司,原想给他一个惊喜,孰料他人不在,朱秘书也不在,司机告诉她,他好几天没看见总经理了,昨天总经理仅用电话告知他今天去绿能屋接董事长和总公司的副董事长去机场。
而请了一段长假的方嫂,今天才回来,也不知他去哪里。
她离开公司后,打了好几通电话找他,可明明在机场时,他还和三位长辈通电话的,才隔一两个钟头他又关机了,没一个人知他身在何处……这头牛,该不会是人间蒸发了吧!
方嫂从楼梯下来,见她在吃水果玉米,笑眯眯的问:“夫人,这种玉米很甜很好吃吧?”
“噢。对。”回神,见桌上摆了两条啃光的玉米梗,她手中拿的玉米已啃了一半,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她竟已吃掉两根半的玉米,可见她有多气。
“对了,少女乃女乃,你放在主卧房浴室里的那双丝袜有勾破,要丢吗?”感念雇主让她放长假,方嫂一回来就马上尽责打扫。
“丝、丝袜?”一脸不明所以。别说搬进这屋里她从未穿过丝袜,她长到二十三岁,穿丝袜的次数亦屈指可数。
方才她进主卧房见他不在,放下包包就出来,没进浴室去看,方嫂说浴室有一双勾破的丝袜,那意思是……
心中警钟大响,那头牛该不会……
“噢,还有,你在床上掉了一只耳环,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耳环……她在家从不戴耳环的!
懊死的铁沙掌,难道真的和朱秘书……
心口涨满愤怒,可在方嫂面前她又不宜发作。也许方嫂也是婆婆的眼线,若她和铁沙掌吵架的事传到婆婆耳中,女乃女乃一定也会知道,她不想让女乃女乃担心。
“方嫂,谢谢你,丝袜等会我自己丢。”她一定要保留“铁证”才能质问他。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的同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地响起,她一直想找外加想狠狠揍他的那个人,终于从某个星球打电话回来给她了——
“他们已经搭机了……我人在家……什么,你、你在医院?”倏地弹坐起身,前一秒钟想揍他的心情,随着惊吓起身的动作被甩到脑后,此刻,她的心悬挂着,“你怎么了?为什么人在医院?很严重吗?”
那头牛,若不是很严重,他绝不会进医院的。
心头涨满担心,火速冲上楼拿了钱包,但看见梳妆台上陌生的一只耳环,心不禁一沉。
终究忍不住将脚步移向浴室。果然如方嫂所言,一双被勾破的丝袜挂在浴白边,似嚣张的告诉她——“我来过!”
她知道那个“我”是谁,但前一刻的愤怒因听到他住院顿转为闷闷不悦,他住院的原因胜过她想质问他的心情。漠视那双嚣张的破丝袜,她要先赶到医院看他。
不知他究竟怎么了?心,悬挂在半空中,令她局促不安。
到了医院,发现他脚上裹了一大包,经他解释她才知,原来某天晚餐没接到他的电话,他就是在那天巡视工地时被一大落的砖块砸伤脚,本以为没事,只随便擦了药便回家休息,结果隔天脚肿了好大一包,神经大条的他还觉得它会自己消去,照常上班,直到中午痛到受不了才就医,结果……就一直住院到现在。
他说,因为不想让三位长辈担心,也不想让她陪伴女乃女乃又挂心他,才没告知实情。
如果没发生嚣张的破丝袜事件,她一定会很感动也很不舍。
可是,看过那双破丝袜后,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乱想的她的解读自然不同,他不想让她知道是因为她若知道他受伤一定会赶回来,那就一定会“打扰”到他和朱秘书的幽会。
是她傻、是她笨,看到报纸登出朱秘书进入他家,她还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一个人待在家无聊,请朱秘书帮他带消夜并且陪他聊天,或许还打情骂俏一番……
是,他们的确有打情骂俏,不过不是在客厅,而是在床上,又是掉耳环又是勾破丝袜,打得颇激烈的嘛!
“妮妮,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纵使心头火很旺,看到他坐在病床上,她的心仍不由得软下来,想针对破丝袜事件质问他却开不了口。
因为来的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她容许他去找别人,但那是因为一开始她认定是假结婚,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老公才会说那种话,但后来、后来她已经愿意当他真正的妻子,他就该专心对待她,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搞七捻三!
或许是他的脑袋直,以为她仍是一本初衷,容许他去找小三,好,是她之后没再把话说清楚,这回,她可以原谅他,忍痛忍怒不追究。
她从包包中掏出今天的报纸丢给他,佯装发怒,不,她是真的怒了,“你自己看,看到这个我不生气吗?”
铁沙掌把报纸拿过来看,看到记者错把朱秘书当他的秘婚妻,他为之气结。
“这是谁写的?光看到朱秘书去家里帮我拿东西,就说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明明是你,怎么会是朱秘书呢?”他大为光火,“妮妮,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打电话去报社要求他们道歉并更正。”
“我不要,不需要特意去做这种事。”她把报纸给他看的用意,是要让他知道她在意他和朱秘书之间的暧昧关系,至于谁是他的妻子,身份证的配偶栏已有明确答案,无须多此一举的公开。
有些事她不能大刺刺的说,说出来不仅彼此尴尬,而且倘若他认为自己没错,又或者表面认错却暗渡陈仓,那她该如何是好?狠踹他一脚,潇洒离开?不,她做不到。
别说女乃女乃正高兴的飞往加拿大准备帮她张罗喜宴,现在要她离开他,她真的做不到,她的心和人都离不开他。
她相信,这件事还可以沟通,只要她退一步,忍一忍,端出真心诚意,就算他真的是头大笨牛,也该知道要珍惜。
“你不要我……去向报社要求道歉和更正?”他苦思无解,反问她,“既然这样,你在生什么气?”
“我……”居然还给她装傻!“我希望你行得正、坐得直,不要让报社记者有机可乘。”
她的一番话,让他眉头不禁紧蹙,“我铁沙掌不管做任何事都是行得正、坐得直。”他坚定的表示。
又气又无奈。看来他真的把她当初说的话当真了,认为他和朱秘书搞外遇,是属于行得正、坐得直那一类!
钡通、沟通,你需要和他沟通!
深吸一大口气,但她快气死了!不能对病人发脾气,还得把像气球般一直涨大的怒气塞在肚里,她快气疯了!他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含意?不,他一定懂,只是在装傻!
和他对视片刻,她直截了当说:“从今天起,我不希望朱秘书进出我们家。”这样够直白了吧!
“为什么?她不过是去家里帮我拿东西。”他和朱秘书又没什么暧昧,只是普通的上司下属的关系,她反应也太大了。
听了瞠目。她都把关键人物点出了,他还要继续装傻!“我每天在家里进进出出,为什么记者不写我是你老婆?她‘不过’是去家里帮你拿东西,记者就认定她……”分明就是他们有做会让人这样理解的事!
他定睛看着发怒的她,嘴角陡地上扬。
“你笑什么?”她都这么生气了,他还笑得出来。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拉到床上,锁在他怀里。
“铁沙掌,你干什么?”她气得管不了他是伤患,猛捶他。
她捶得越用力他越高兴,“在意就在意,我们是夫妻,你承认你吃醋、在意,这有什么好难为情?你放心,我保证明天的报纸一定会登出你才是我黄金铁牛的正牌老婆。”
“我……”话题怎又兜回原点?这个大笨牛,若不是装儍,就是笨到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她是要告诉他,倘若他和朱秘书没有“偷情”,记者怎会认定对方?但他却以为她在乎……
厚,她被他气到无力了,直接瘫软在他怀中气死算了。
“妮妮,你刚才说那些话的含意……”他陡地语气低沉,神色凝重,一副认真思忖的模样。
她眼巴巴仰望他,以为他要面对错误,真心忏悔。
“你说你常在家里进出都没有记者拍你,她不过这两天去了几趟家里帮我拿东西,就被记者拍到……你该不会是以为那些记者是朱秘书特地叫去拍她的吧?”他摇头,“朱秘书不会这么做的,那是因为刚好这阵子有记者守在家门外,这是意外被拍到的。”
晕,给她挪一张病床吧,她也需要静躺一下。
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没想到这点他倒是和她心有灵犀。
“你看!”他兴致勃勃把笔记型电脑拿到两人的面前。
“看什么?”要是再让她看有关他的秘婚妻是朱秘书的电子报新闻,她一定当场打晕他!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见到熟悉的画面,讶问:“干么点我的拍卖网?”
“有人下标了。”
她定睛细看,真的有人下标,而且要订购一百顶手工水晶皇冠。“这个买家帐号我没印象,第一次买就要一百顶……该不会是诈骗集团?”
“不会的,那是……”他点到问与答,“人家说了是社区妈妈舞蹈班,而且是对方付钱给你,又不是要你付钱,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买家没看过成品,第一次就订这么大的量,会不会太信任我的手艺了?”总觉得怪!
“那是因为你的手艺好,还有……”他自鸣得意,“我有帮妻运。”
她啼笑皆非。他想说的只有这个吧!
把心头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她希望他珍惜两人的感情,同样的,她也该珍惜,看他这么介意她说的话,也就表示他有将她放在心上吧?好,从这一刻起,不管他过去犯了什么错,抽刀一划,不去计较,从这一刻起,她会好好管住他,要他只认她是唯一的另一半。
盯着萤幕,认真看着拍卖网有无其他人下标和询问,突然,脖子一阵冰凉,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条闪亮亮的项链贴在她颈上——
“妮妮,生日快乐。”他帮她把项链戴上。
“生日?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三。”她惊喜地回头看他。
这头牛居然记住她的生日,连女乃女乃那头牛……不是,女乃女乃怎会是牛……厚,她太感动了,脑袋无法正常运作。
总之,女乃女乃大概一心只想赶快飞去加拿大帮她筹备喜宴,完全忘了下星期三是她的生日,不过,不只女乃女乃,若他没提,她自己也没想起。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前送你。”他从她身后环住她,“你不在的那几天,我好想你,心想你生日快到了,我就提前买礼物,等你一回来就送你。”
低眼看着闪到令她眼睛刺痛的项链,听到他提到她不在的十天,感觉突然有点消退,她闷闷的想,这是表示他的“歉意”吗?因为他和朱秘书在家幽会,因为良心不安,所以特地买这条项链假借礼物之名,提前送给她……
不!不是说不要计较了吗……她要往好处想。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不管它包含着什么意思,这就是她专属的“生日礼物”,至少,他对她还有心,才会记住的她生日,至少,她是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我提前送你礼物?”
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沉,她试着努力让气氛愉快些。“不是,我觉得这条项链有点眼熟,你该不会是从我的皮箱中偷拿一条出来送给我的吧?”
铁沙掌爽朗大笑,“原来你皮箱中有?早知道,我就去皮箱中拿就好了,不必请……”他突地顿住话语。他学聪明了,女人是善妒的,包括他眼前这位女士,在这个非常时期,他绝对不能再提朱秘书。因为他脚伤,这条项链是几天前他请朱秘书帮忙买的。
“不必什么,为什么不说了?”她斜睨他。
“我是说,不必花大钱去买。”他随口说了一句搪塞。
她光看也知这条项链所费不菲,但和他斗嘴岂能输,“其实这个……只要有材料,我也能做得出来。”瞎掰无罪,嘴上赢他最重要。
“真的?需要什么材料你开出清单,我马上请人去买,我出钱你出力,我们来合开精品店,一定会赚大钱!”他一副认真无比的模样,真的吓住她了。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干么认真……”
“我说真的!我出钱,你来当精品店老板娘,这样你就不用一天到晚跑给警察追。”原本他想她什么都不用做,在家当贤妻就好,不过这样她可能会太无聊,她好像对做这小饰品有兴趣,不如在背后支持她,再说开精品店可以请店员顾店,她爱去不去都行。
“可是,仿冒人家的货品会吃官司的。”她拉着胸前的项链,一副为难样。
见她难得傻气的模样,他陡地笑出声,“我什么时候叫你仿冒人家的东西,既然要开精品店,就顺势推出自己的品牌。创立品牌,当然要有自己的风格,就算材料一样,也可以创作出不同风格的物品。”
当总经理就了不起呀,居然在她这个手工饰品达人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不过,她真的有输给他的感觉,连感情上都被硬生生摆了一道。
气得捶了他一下,他作势躲她,身子一移,她发现他身后有个小盒子——
“枕头后怎么会有个盒子?”
她伸手欲取,他一看却迅速地用枕头压住它,愀然变色。
“这没什么。妮妮,我好渴,帮我倒水好吗?”
他笑得勉强,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神色怪异,但既然他不想说,也明显不让她碰那盒子,那她也就不追问。
是要给朱秘书的吧?否则没必要对她遮遮掩掩的……算了,她会把那小盒子归类于她不愿再计较的“之前”,现下她该学会的是对“之前”的人事物视若无睹,对他和她,都好。
“没水了,我去倒水。”她笑,带着一丝苦涩。她毕竟不是圣人,此刻需要一个人静一下。
看着合上的房门,铁沙掌拿出盒子,盯着它,想起里面的卡片上头写的文字,本因她的到来和吃醋而欣喜不已的心情,此刻全被妒火所吞噬。他内心五味杂陈,愤愤地将其实是某人送他老婆的小盒子又塞进枕头下,用力地深呼吸,他,也需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