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严介谦和乔霙再度来到葫芦巷,个头矮小的袁老怪居然用黑布蒙着双眼,和几个孩子在玩捉迷藏,看来真像个老顽童。
“袁爷爷,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快来抓我们——”
当鬼的袁老怪努力倾听声音的来处,两手往前一抓,很快就抓到一个来不及闪躲的孩子。“抓到了!抓到了!”
“袁爷爷好厉害。”
袁老怪捻着胡须,好不得意。“那是当然了,这个游戏老头子我可是玩了好几十年了,你们哪比得上……”话才说完,看到严介谦和乔霙,他老脸一沉。“玩得正愉快的时候,跑出两个杀风景的,不玩了!不玩了!”
孩子们惋惜地叹气。
“晚辈——”严介谦上前拱手,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们就是天天来也没用,老头子我不想为别人做事,听别人的使唤。”他仰高鼻,哼了哼。“来几次都是一样。”
严介谦眸底闪过一道精光。“晚辈既然要请您出马掌厨,当然是由您全权处理,绝不会干涉,也不会使唤。”
“话说的比较快,回去!回去!”袁老怪看也不看一眼地进门了。
伫立在屋外的严介谦毫不气馁地往屋内低嚷,直到对方能听见。“没关系,晚辈有绝对的耐心,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看着他又锻羽而归,虽然不因此而灰心,乔霙还是有点心疼,想帮他,又怕弄巧成拙。“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他沉吟了半晌,说:“听说你们前阵子已经开始在酿制新酒了?”
“嗯。”乔霙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转移话题,不过还是据实回答。“这可是我和大哥他们往返彨日国多次才学回来的酿制技术,还取了个很威风的名字,叫做‘英雄胆’,是不是很有大漠的味道?”
“这名字倒是不错。”严介谦难得赞扬。
乔霙被他夸得眼光发亮,整个人飘飘然的,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还没跟我道谢呢!”
“道什么谢?”
“我救了你最疼爱的外甥女傅潋滟,难道不应该说声谢谢吗?”
“我没说吗?”他挑了挑眉。
“没有。”
严介谦眼角一瞟,瞧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心虚。“我记得有说过,是你自个儿忘了,古人不是有句话说施恩不望报,有道过谢就够了,哪有人一直挂在嘴边的。”
“是吗?你真的道过谢啦?”乔霙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奇怪了,我明明就记得没有……”
“算了,早该知道你记性不好。”他眸底跃动着一抹狡色。“然后呢?酒酿得怎么样了?”
她还是不记得有听到,不过现在没空想这些。“其实我们已经酿出一坛,因为味道还不是很完整,所以没送去给你爹试喝,我和三个哥哥喝过之后是觉得香味很突出,酒体醇厚粗犷,略带焦香但不过头,而且可以久置杯中却香气不散……”
“是吗?是吗?”原以为进屋不想理人的袁老怪突然又冲出来,猛咽着口水。“有这么好喝的东西,快送一壶来给我这老头子尝尝。”
她一怔。“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严介谦唇畔透着一抹狡笑。“是啊,前辈不想看到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明儿个再过来好了。”他让人调查的果然没错,袁老怪除了对食物极度挑剔,还十分嗜酒,可以善加利用。
“等明天就太晚了……快!去弄一壶过来,先让我这老头子喝几口,顺便帮你评鉴一下。”袁老怪肚子里的酒虫开始蠢蠢欲动了。
乔霙似乎明白严介谦的用意了,顺着他的话说完。“这可不行,我们乔家酒坊所酿的酒只提供给吉祥酒楼的客人享用,而且在贩卖之前,除了自己人,可不能让外人先尝过。”
“不用这么强硬规定吧……”先勾起肚子里的酒虫,却又不给喝,这分明是故意的。“好、好、好,先把酒送来,老头子我会慎重考虑的。”
她两手叉在腰上。“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君子一言——”
“死马难追。”袁老怪口水快流满地了。
严介谦知道自己暂时占了上风。“既然前辈这么说,待会儿就把酒送来。”
“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了,快把酒送来!”袁老怪哇啦哇啦的大叫。
一个时辰后,乔霙单独来了,还送了一壶酒。
袁老怪先闻香,然后浅尝一口,脸上的表情满是回味无穷。“嗯,这味道……真是与众不同。”
“那是当然,为了酿出这个味道,我们可花了两、三年的工夫研究。”乔霙可是对自家的手艺相当的骄傲。“你算是第一个喝到的外人。”
袁老怪又喝了一杯,敏锐的舌头尝到还不够完美的味道。“乔家酒坊虽然名气还不够大,酿出来的酒却是创意中又继承了历代传承下来的风格,不过要是能再放一段时间会更好。”
“多谢夸奖,算你有眼光。”乔霙一脸骄傲。
袁老怪喝了半壶,满足地叹口气。“要是有心请我出马,就得多点耐心。”
“总之你现在酒也喝了,至少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诚意,不要这么快就拒绝。”她忍不住为严介谦说几句好话。
“你很在意他?”袁老怪贼恁兮兮地笑着。
闻言,乔霙脸红得快烧起来了。“你最好说话算话,我要回去了。”
“总之就看那个小子有多大的诚意,能不能打动我了。”反正他这几年也懒散够了,是该找点事儿来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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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
严介谦坐在书房里,专注地盯着手边的名单,上头全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厨子,今儿个一大早又到葫芦巷找袁老怪,想不到却扑了个空,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人影,看来得先有最坏的打算,如果袁老怪还是不肯屈就,只好另觅人选。
身边的小厮和随从都静静地待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严砮——”他唤着身边年约三十出头的高壮男子。
“是。”
严介谦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外头传来对话声,两人的声音都很大,似乎也不在乎会不会让人听到。
“……说不定那小子不在府里,非趁这机会嘲笑他一顿不可。”说话的是二房的长子严介临。
另一个开口的是二房次子严介康,和兄长一个狼一个狈,配得刚刚好。“大哥,我已经问过门房,他今儿个没出门,八成在书房里。”
严介谦眉梢一扬,自然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旋即换上一张平和没有杀伤力的笑脸,等着他们到来。
待兄弟俩进门,只见他们身材略微矮胖,脸型较圆,长相普通,遗传自母亲那边居多,和异母弟弟严介谦相比之下,可就逊色许多。
“我说介谦,都已经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待在府里,听说赵叔不干了,得赶紧另外找人顶替位置,不然酒楼的生意可是会受到影响。”严介康落坐之后便幸灾乐祸地说。
他和兄长都很想有番作为,偏偏都是侧室所出,又有这臭小子挡在前头,将来家产轮不到他们继承,只能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严介谦微微一哂。“谢谢介康哥的关心,我正在为这事儿烦恼呢。”
瞅着严介谦闲逸自得的态度,严介临也同样暗恨在心,想他都快四十了,还被个小自己这么多岁的异母弟弟踩在脚底下,真是没面子,管他什么兄弟不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是有机会,非除掉严介谦不可。
“我看是赵叔不想被你这臭小子使唤来使唤去的,所以才找借口不干,你要是真的撑不下去,好歹还有我们这两个兄长在,随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面对两兄弟的施压,严介谦仍是一派随和。“多谢介临哥,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会跟两位兄长求助的。”
严介临和坐在身边的弟弟互觎一眼,懊恼着不管给严介谦多大的压力,他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对了,介临哥、介康哥,爹要你们和几位盐商谈生意,希望买进最好的货色,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严介谦一面收拾桌上的东西,一面状似无心地问。“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两位兄长的表现。”
闻言,严介康用力一哼。“爹就会指派这种小差事给我们,买盐有什么困难,随便都买得到。”
严介谦唇角轻扬,只有自己知道那抹笑意带着几分讥嘲。
“介康哥这句话就说错了,要知道盐乃百味之祖,再好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要是少了这一味,就什么都不是,而把最好的东西给客人一向是严家做生意的态度,即便是小小的盐也是同样的道理,爹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可是委以重任。”
“呃……”严介康登时语塞。
“那又怎样?我们已经在跟他们谈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严介临陰狠地笑说。“你就等着看吧。”
凝视片刻,严介谦轻颔了下头。“希望如此,不过谈生意非要到妓院谈不可的话,这点只怕爹不会认同。”
“你怎么会知道?”
兄弟俩从座椅上跳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叫,等于亲口承认了。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严介谦讽笑的轻叹,从怞屉里拿出几张纸,一一再看过。“这些是你们在‘百花楼’签下的条子,还亲口允诺老鸨会在三天内把帐结清,结果却是说话不算话,早上她让人送来,幸好让我拦下了,不然这些东西给爹看到了,他心里会怎么想呢?”
“你……”两人瞪着他看,以为可以抓住他的把柄,想不到这会儿反倒是自己了。“你想怎么样?”
他唇畔的笑意加深,却没有到达眼底。“不想怎么样,银子我会派人送去,只希望下次两位兄长可别再充阔气,跑去那种风月场合,留下这些证物,对两位嫂嫂可是不好交代。”
严介临很大男人地哼了哼。“女人家可不能干涉男人在外头的事。”
“没错,我们也是为了谈生意才去的。”严介康也说得理直气壮。“何况男人去妓院就代表有能力,那些妓女不就是让男人玩的。”
“这话可别让嫂嫂听到,她的醋劲可是很大,我很担心介康哥晚上得跪算盘,那可就丢脸了。”他意有所指地说。
严介康气呼呼地扑上前。“你敢告诉她的话……”说到这里,马上有人挡在前面,不让他接近严介谦。“滚开!”
“……”严砮文风不动地看着他。
“你这狗奴才,要不是我爹把你捡回家,你会有今天吗?居然还让你姓严,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不甘心地怒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主子,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话少的严砮终于开口了。“老爷说过我的主子只有介谦少爷。”
“你这个混蛋……”严介康气得直磨牙。
严介谦一手支着下颚,瞅着他疯狗乱叫了半天,才说:“介康哥放心,我不会跟两位嫂嫂说的,一定会顾全你们的面子,倒是二娘那儿就瞒不了了,因为百花楼的人把条子送来的时候,我们正在闲话家常。”说是闲话家常,不就是来讨好他,希望他能替她的两个儿子在爹面前说几句好话。
“你说我娘……都知道了?”
兄弟俩脸色大变,他们可受不了亲娘的叨念和数落,耳根子只怕有好几天都不得清静了。
他唇角又上扬几度。“是啊,二娘还拜托我千万别让爹知道,免得他以为你们只有玩女人的本事,正事却一件也办不好。”
“大哥……”严介康最怕的就是生他们的娘了。
“我们走!”严介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给我记住!”
严介谦笑睇着两人跑得比飞还快,忍不住好笑,年幼时还会惧怕他们,不过随着年纪增长,便一下子就看出他们说起话来是很凶狠,不过头脑简单,只喜欢那种被人奉承的虚荣感,这样的人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打发了。
“严砮,他们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严介谦觑着自小陪他长大、保护他的高壮男子,名义上虽是主仆,不过感觉可比跟两位异母兄长亲近些。
严砮简单地颔首,表示听到了。
严介谦正想起身,就见府里的管事走进书房,将手中的东西呈给他。“这些帖子是要给少爷的。”
接过烫着金字的红色帖子,严介谦一一打开,全都是用各种名义想邀请他到府里做客的。
“萧府?章府?魏府?”这三户人家可算得上是富商巨贾,不只家大业大,和朝中大臣多少都有关系,不能失礼,更不能回绝。
严府的酒楼和饭馆的生意越做越好,这样的帖子就越多,管事似乎也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了。
“小的没记错的话,这三户人家都有待字闺中的闺女,所以才送帖子来,希望她们其中一个将来能成为严府的少夫人,如今放眼京城,尚未娶妻的年轻一辈当中,无人比得上少爷,可是有不少姑娘巴望着能嫁给少爷为妻。”
“是吗?”严介谦笑问。
管事点头如捣蒜。“那是当然了,男大当婚,少爷也该娶妻子。”
“该不会又是我娘叫你来游说?”
管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就知道骗不过少爷。“呃、嗯,夫人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少爷能尽快成亲了。”
“这事儿我会斟酌。”看来他一天不成亲,娘是不会放弃的。
“是,那小的先下去了。”
将帖子放在桌案上头,严介谦不禁叹了口气。“要是娶妻这么简单就好了,或许是我自个儿要求太高,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以少爷的眼光,当然要娶个身分家世都配得上的姑娘才行。”小厮可是相当以问候主子为荣。
“喔?”闻言,严介谦为之失笑。
小厮可是把主子当偶像崇拜。“最好这位未来的少夫人有旺夫命,能对少爷的事业有帮助,可以更上一层楼,那就太好了。”
“嗯,原来如此。”他支着下颚笑睨。“严砮,那你呢?你觉得我该娶什么样的姑娘?”
“少爷喜欢谁就娶谁。”严署难得打破沉默,发表意见。
“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的姑娘……”说着,脑海中浮起乔霙表情生动的小脸,唇角一撇。“惹我生气的倒有一个。”
“少爷是说乔姑娘吗?”小厮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要不是乔姑娘跟少爷从小就认识,两家走得很近,她也不像其他姑娘家,见了少爷就脸红,只敢远远的偷看,小的还真会怀疑她喜欢少爷。”
他心头陡地打了个突。“你在胡说什么?”
“小的只是觉得乔姑娘好像是故意惹少爷生气,每回只要少爷生气,她就很开心,少爷凶她,她也不怕,还是一直来找骂挨,长这么大,还真是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姑娘。”小厮想不透地说。
乔霙喜欢他?怎么可能?
一定是阿昌搞错了。
严介谦登时失笑,本能地驳斥这个论点。
“乔霙不可能喜欢我。”话虽说得笃定,但心里却又不是很确定,他不喜欢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好了,去准备马车,我要到店里一趟。”
还是去问问赵师傅的意见,再找一个当后备人选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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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酿酒的工作告一段落,乔霙便匆匆来到吉祥酒楼,急着想知道严介谦说服袁老怪了没有,要不是这两天被二哥盯得牢牢的,根本出不了门,要不然真想跟他一起去。
以为严介谦会在那儿,老掌柜说他前脚才刚走不久,只好赶至严府,门房却说少爷还没有回来。
“他还真是个大忙人。”乔霙在嘴里嘀咕着。“有说去了哪里吗?”
门房摇头。“小的也不清楚。”
“既然来了,我去跟你们老爷和夫人请安一下,要是他回来,就烦劳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说完,乔霙便往东院走去,经过穿廊,才要拐个弯,耳际就传来鬼鬼祟祟,像是刻意压低的对话声,让她本能地煞住脚步,躲在转角处,偷偷地探头瞄了一眼,想知道是谁。
“……大哥真的要这么做?”
“我已经做了……”
原来是二房生的两个儿子。乔霙不想跟他们打照面,打算等他们走远了再出来。
“只有这么做,我们才有出头的一天。”严介临陰森森地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已经找到愿意干的人了。”
闻言,严介康有些怕事的低嚷:“大哥,要是那小子死了,会不会有人怀疑是我们指使的?”
“嘘!小声点行不行?”赶紧四下张望,就伯被人听到。“只要那小子活着一天,严家的一切就没有我们兄弟俩的分,就算有人怀疑又怎样,没有证据也拿我们没办法。”
严介康这才镇定下来,发出嚣张的笑声。“大哥说得对,不过对方会不会保守秘密,万一反咬我们一口……”
“放心吧,对方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正缺盘缠跑路,我前几天要娘去跟爹拿了一百两,说是要投资生意,其实就是用来买那小子的命……”
“原来是这样,什么时候下手?”
“随时,只要有机会……”
待兄弟俩越走越远,直至说话的声音消失了,乔霙才满脸震惊地定出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要把这件事告诉严伯伯还有严伯母吗?不行,他们的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种刺激,只会担心烦恼而已,还是直接跟严介谦说就好,要他千万小心,别着了他们的道……”
到东院和严夫人聊了大半天,好几次差点就说出来,谁教她心里就是藏不住话,留下来用过了晚膳,还是等不到严介谦,一直到戌时都快过了,总不能再叨扰下去,只好告辞。
“乔姑娘要回去了?”管事正巧迎面走来。
乔云心急如焚地问:“严介谦有说今晚要去哪儿吗?”
“今天是长生茶行的萧老爷的长孙满月,在府里办了几桌酒席,介谦少爷也是被邀请的对象,只怕会晚一点回来。”
“严砮有跟去吗?”她觉得心神不宁,眼皮也直跳。
“今儿个没有,介谦少爷让他留在府里陪老爷下棋解闷。”管事觑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乔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阿昌陪着……”乔霙低喃一句,然后大叫。“糟了!万一他们打算今晚动手……”那不就是死定了。
“乔姑娘?”管事被她的叫声吓到。
“我去找他!”
说着,乔霙已经冲出严府了。
严砮不在身边,要是遇上那两兄弟请来的杀手,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她得快点赶到萧府,说不定他还没走。
天色已经很暗了,街上没什么路人,她望着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自己摆动双手,更是不敢停下来喘气,奋力地跑着,就怕迟了。
跑了好久好久,已经不晓得跑过几条街,乔霙的双脚已经没有感觉,她还是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直到看见他平安无事为止。
“少爷……小心!”
一声惊叫让她悚然大惊,往前跑了几步,觑见轿子被弃置在路旁,轿夫也不见人影,跌坐在地上的小厮脸色惨白,两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接着她便觑见严介谦及时闪开杀手的攻击,没让刀子刺中,可也避得狼狈,让她整颗心都提到喉头了。
“是谁指使你的?”他寒声问,心里想着,这人铁定不是一般的盗贼,通常盗贼都会先抢劫财物,而不是取人性命,那太费事了。
杀手陰狠地笑了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什么好说的,你最好认命一点,乖乖地受死吧。”
“对方出多少银子,我可以加倍给你,不是要你杀他,只要告诉我是谁。”严介谦不畏不惧地凝视对方,临危不乱地做起交易。
“呵呵,你的胆量倒是不小。”杀手狰狞地笑说。
“我知道是谁!”乔霙气愤地介入两人之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严介谦不由得在心中低咒,要保住自己和小厮的命已经够难了,现在又得加上她。“快走!”
她坚定地摇头,来到他的面前。“我听到二房那两个儿子的谈话,就是他们指使这人来杀你的,只要你一死,严家的一切就属于他们兄弟的了。”
杀手啐了一口。“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留下活口。”
“我刚才的提议还是有效,一百两,不用杀人就可以得到,只要放了我们。”严介谦将乔霙拉到身后,用自个儿的身躯挡住对方,也护住身后的人。“你要的无非是银子,没有人会跟它过下去。”
“一百两……”杀手似乎有些动摇。
严介谦昂起下巴,沉着应对。“一百两可以让你逃到天涯海角,过一阵子好日子,我想应该很值得才对。”
“两百两!”
“一百五十两!”他讨价还价地喊道。
杀手下颚怞动几下。“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
他眸底精光一闪,更加小心应对。“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烦劳阁下跟我回去。”
“什么?”杀手咬牙低喝。“你以为我会上当?如果你是想要拖延时间的话,这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我做事一向说话算话。”严介谦全身绷紧,随时应付可能的变化。“不然可以让小厮回去拿,我留在这儿当人质,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
杀手陰沈地低哼。“谁晓得他会不会乘机去报官,我可没笨到相信你的话,看来只有杀了你们这几个了。”
“乔霙,待会儿你要见机行事,要是有机会就先逃……”他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量说道。
乔霙心头一沉。“你又不会武功,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也得打。”严介谦只担心她太冲动。“你只管逃,绝对不要回头,听到没有?”
她咬住下唇,用力摇头。“我不要一个人逃!”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他气得从齿缝中迸出声音。“要是你有个什么,我怎么跟你的兄长交代?”
“那么你要是有个什么,我该怎么办?”紧张和恐惧让乔霙的手脚冰冷,但是保护他的念头也就更炽,想也不想便朝他吼道。“我才不要在这时候丢下你一个人逃走,要我眼睁睁的看你被杀……我绝对不要……”
严介谦胸口像被什么撞击一下,先是怔愕的瞪着她,接着是狂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先保住小命要紧,不要跟我争……”
“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杀手等不及了,他已经收了前金,后头的五十两还等着去拿,不过杀三个人才拿到一百两,还真是亏大了。
“少爷……快来人……救命啊……”小厮抖声大叫。
眼看刀子刺了过来,严介谦拉着乔霙扑向另一边,刀锋划破了他的袖子,就差那几寸……
他抓起系在腰际上的玉佩坠子,往杀手脸上扔了过去,打中对方的额头,趁这当口推了乔霙一把。“快走!”
“我不要……”她眼眶泛红地叫道。
“你……”严介谦快被她气炸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跟他唱反调。
“小心!”乔霙觑见刀子正刺向他的背,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便用身子的冲力扑向对方,把杀手撞退了好几步。
“可恶……”刀于转而刺向她的右肩。
“啊……”她痛呼一声,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乔霙!”严介谦嘶哑的大叫,眼看刀子又要落下,便用身躯覆住她,要帮她挡下这足以致命的伤害。
以为八成逃不过这一劫,那刀子却迟迟没有落下,只听到激烈的打斗声,下意识地拾起头——
“严砮!”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老爷不放心,要我来接少爷。”适时赶到的严砮瞥了主子一眼。
“幸好你来了……”严介谦将目光调回到抱在怀中的人儿身上,见她痛苦地紧闭双眼,一颗心顿时揪紧。“乔霙!”
听见他的叫唤,乔霙掀开一条眼缝,只关心他的安危。“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严介谦咬了咬牙。“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
“呵呵,只要你没事就好。”乔霙吃力地想坐起身来,突然心跳加速,一阵不寻常的剧痛教她全身发寒。“我……我不太舒服……”
“乔霙!乔霙!”他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
“我……我好难过……”乔霙怞搐了下,额头直冒冷汗。
“这血……”严介谦连忙查看她肩头上的伤口,鲜血却是呈现黑色的。“难道是……”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严砮,小心他手上的刀子,上面有毒……我先带乔霙到无尾巷看大夫,抓到这人之后就送去官府……”交代完,他立刻将乔霙打横抱起,赶着去找熟识的大夫,刚好就住在附近。
小厮也连滚带爬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