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凤爷爷去世第二天,因为凤劲夜的父母一时之间无法丢下公司,于是托方太太代为处理后事,他们会尽快赶回台湾,这让凤劲夜相当不满。「你们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能把爷爷救活吗?」凤劲夜忿忿不平地在电话里头对着父母吼叫。「都不用回来了,爷爷的后事我自己会办。」
在这对夫妻的眼里,生意和应酬永远摆在第一位,打一出生就把他丢给保母照顾,从来不会多关心一下,这些他都认了,谁教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平常用工作繁忙来搪塞,就是不回台湾探望祖父,现在祖父都走了,居然还找那么多的借口,他实在无法原谅。
当凤劲夜火大的挂上电话,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外头的静颐,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妳是来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吗?」静颐原本想叫他不要用那种态度对自己的父母,可是也看得出他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律师来了,他说爷爷事先立了遗嘱,要你过去听。」
「遗嘱?」凤劲夜皱起眉头,跟着静颐一起来到座敷。
一头灰发的老律师坐在榻榻米上,方太太奉上茶水,也被要求留下来聆听凤爷爷的遗嘱。
「不需要等我父母回台湾吗?」凤劲夜问。
老律师打开公文包。「凤老先生生前有交代只要你们三位在场就够了……」说着便拿出遗嘱,将内容详细地加以说明。
「这间房子要留给我?」听了,凤劲夜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除了房子之外,祖父还把几张保险单的受益人写上自己的名字,那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至于这楝颇有历史的日式建筑,需要花上不少精力去整修,才能维持到现在,他根本不懂怎么处理。
就连静颐和母亲听完也很意外。「我们不能收这笔钱。」三百万对她们母女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是啊,他每个月都有准时付我薪水了,怎么能再收他的钱?」方太太也跟女儿一样的想法。
「这是要感谢方太太这么多年的照顾,还有资助方小姐将来念书的钱,让她以后考上大学能专心读书,不用烦恼学费的事,比起妳们给他的亲情,其实根本不算多,凤老先生说一定要请妳们收下,否则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老律师转达当事者的话。
听老律师这么说,静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白白收下这笔钱,又不想让凤爷爷无法安心离开人世。
「这是爷爷要给妳们的,妳们就收下吧。」还是凤劲夜替她们母女决定。「这样爷爷才会高兴。」
静颐眼眶发热的点头,不再拒绝。
数日后,祖父出殡的日子也已经决定了,就订在一个月后,凤劲夜担心开学了还赶不回去,于是先打电话到美国跟学校请了丧假。当凤劲夜从殡仪馆上过香回来,想要到厨房找东西吃,正巧听到静颐和她母亲的对话―
「……我们也得找房子搬出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方太太的口气很是依依不舍。「住了这么多年,实在舍不得离开。」
静颐默默地帮母亲拣着地瓜叶,她何尝想搬出这里,这间房子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有跟凤爷爷的,还有…更多跟凤劲夜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怎么了?」方太太问。
「我只是太喜欢这间老房子了,从十岁那年住到现在,对它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搬走。」静颐有些惆怅地说。
方太太也同意女儿的话。「是啊。」
听到这里,修长笔直的男性双腿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凤劲夜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错!爷爷过世了,她们母女就不会继续留下来,这也意味着静颐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了。「她不能走……」凤劲夜在口中喃喃自语,来回踱着步子。「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呢?」
我太喜欢这间老房子,从十岁住到现在,有很深的感情……
静颐方才说的话还在耳畔迥响,让他心中一动,想到可以利用它,利用静颐对这间老房子的感情来绑住她,就算她会因此更加讨厌他,他也不在乎。对!就这么办……
「你回来了?」静颐在缘侧看到脸色凝重的凤劲夜,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是你爸妈又说没办法回台湾了吗?」
「不是。」凤劲夜瞟了她一眼,虽然这比预订的时间还早了几年,可是为了套住静颐,他不在乎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强迫她嫁给他。「我决定等爷爷的丧事办完之后,就把这间房子卖掉。」
「你要卖房子?为什么?」静颐小脸倏地一变,焦急地询问。「这可是爷爷……不是,是你的曾爷爷留下来的传家之宝,现在爷爷把它交给你,你更应该好好珍惜,怎么可以随便卖掉?」
「妳知道要维护这间房子有多困难吗?」凤劲夜心里很满意她激动的态度。
「我当然知道,爷爷每两年就会聘请日本的老师傅来整修,加强防潮除湿的工作,就是希望能传给凤家的子子孙孙,而且这些年来还不时有电视台或杂志社专门来采访,就是因为在台湾已经找不到像它这么完整的日式建筑,这可是一楝很有历史价值的房子,你不能就这样把它卖掉。」静颐不敢相信凤劲夜居然会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极力说服他打消念头。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住在这里,当然要卖掉了,省得麻烦。」
静颐眼眶倏地凝聚着悲愤的泪水,想到他居然这么草率的做出决定,那么毫不在意,连她都要替这楝老房子打抱不平了。「你太过分了,爷爷要是知道一定会很伤心的……要不然你卖给我好了。」
「这楝房子少说可以卖个两、三千万以上,妳们有那么多钱吗?」凤劲夜一句话就堵住了静颐的口。
「妳很喜欢这楝房子?」
「当然。」静颐用力点头。「我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难道你不是?有人可以这么随意的把家卖掉吗?」
「那就好办了。」凤劲夜就是在等她这些话。「只要妳嫁给我,我就把房子过户到妳名下,妳跟妳妈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不用搬走。」凤劲夜终于说出口了,可是心里相当志下心不安,深怕她会拒绝,宁可搬走也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静颐怔愣许久之后才问,她不懂凤劲夜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是什么,结婚可是一件很严肃重大的事,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交换,难道他以后不想娶自己喜欢的人吗?
就知道静颐会这么说,凤劲夜两手抱胸的哼了哼。
「妳说呢?」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娶妳当老婆,这种事还需要问吗?「只要嫁给我,就算是我们凤家的媳妇,相信爷爷也会赞成把房子交给妳保管,只要妳同意,我马上请律师来办理过户手续,妳们母女就可以不用搬了。」
静颐气得眼眶更湿了。「你---…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拿婚姻来当作交换条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
「对!我就是喜欢欺负妳怎么样?」凤劲夜觉得被静颐冤枉了,也赌气地回吼,因为对他来说可是一点都不随便,这是自己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决定。
「现在我还打算欺负妳一辈子…既然妳不肯就算了,在我回美国之前,就会把房子卖了。」
「你…」静颐怞泣着,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凤爷爷小心维护的这楝老房子落入外人的手中,一定要保住它才行。「我答应嫁给你就是了。」
听静颐这么说,凤劲夜的心才恢复正常跳动,觉得又呼吸到了空气,不然他都快窒息了。
「早点答应不就好了。」只要静颐嫁给他,他就不用担心她会忽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就算她不情不愿也无所谓。「这件事我会跟律师商量,只要办好结婚登记,房子就是妳的了。」
「我讨厌你!」静颐呜咽一声,转身跑回房间。她真的不了解凤劲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对她来说,婚姻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辈子相守在一起,而不是被迫结合,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凤劲夜,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和他成为夫妻。
凤劲夜痴痴地凝望着白色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处,俊脸上不禁盈满了落寞。静颐,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喜欢妳,喜欢得心都痛了!凤劲夜只能在心里哀求,却无法亲口对她说出来。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咸情,他真的说不出口,也怕会被人拒绝,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独占自己喜欢的女孩。
当天晚上,静颐到母亲房里说出凤劲夜跟她求婚的事,不过当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否则母亲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不是经常吵架吗?他对妳说话的口气也不是很好,怎么……」方太太惊疑不定地问。
「妈都被你们给搞胡涂了,妳……真的喜欢他?」
静颐被母亲问得有些羞赧,尴尬地点了下头。
「可是……妳才十八岁,而他也不过二十,就算要结婚也太早了……」
「因为他还要回美国念书,所以才想先结婚。」静颐习惯地帮凤劲夜找理由,希望母亲也能接受他。「妈,他说话的口气本来就那样,其实……是喜欢我的,否则就不会要我嫁给他。」说这些话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如果凤劲夜能说是因为喜欢她,才要她嫁给他,静颐相信自己会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可是…他只是想欺负她罢了,那个人就是这么任性霸道又无理,偏偏自己就是无法抗拒。
「可是……」方太太还是很迟疑。
「妈,我真的想嫁给他,请妳答应好不好?」即便凤劲夜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求婚,静颐也认定他了,就当作是上辈子欠他的好了。
「唉!」方太太望着看似柔弱的女儿,一旦决定的事就会很坚决,其实她也不是讨厌凤劲夜,也知道这孩子人不坏,只不过高傲了些,要是能一辈子待女儿好,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就在凤爷爷出殡的前两天,凤劲夜的父母终于从美国赶回来了。
「我要娶静颐,就算你们反对也没用,我已经成年了。」凤劲夜于是将这桩婚事转达给父母知道,就算是尽了告知的义务。凤先生和凤太太相观一眼,父子、母子之间的关系相当冷漠,似乎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婚事,可别指望我们会出半毛钱。」意思是要儿子自己看着办。
「放心好了,我决定和静颐公证结婚,只要办理结婚登记就可以了。」凤劲夜还不打算动用祖父留给他的钱,打算等到将来出社会工作,可以自食其力了,再来好好地弥补静颐,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在当然办不到。
「那就好,我们没有意见。」凤先生和凤太太异口同声地说。
坐在一旁聆听的静颐却是傻住了,原本以为凤劲夜的父母会反对这桩婚事,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漠不关心,虽然她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们两次面,可是从来不知道这对夫妇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让她不禁生起气来。
事情解决了,凤先生和妻子便先回客房休息,要把时差调过来。
这时,静颐才欲言又止地开口,很怕会伤了凤劲夜的心。「他们……真的是你爸妈吗?」
「怎么样?我跟我爸长得不像吗?」凤劲夜想否认也很难,因为他的五官完全遗传到自己的父亲。「不是这个问题--…」静颐慎恼地说。凤劲夜当然看到她眼底的同情,那是他最不想要的东西。「总之现在大家都同意我们结婚,妳应该没有意见了吧?妳妈说因为爷爷过世,所以要赶在百日内结婚,否则就要等三年,那我们就先去公证,然后律师就可以办理房子的过户手续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静颐想这么问,要是将来凤劲夜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会跟她离婚吗?
「不准妳说不要!」凤劲夜好怕她反悔,不想嫁给他了,于是先下手为强。
「我马上找人把房子全拆了!」
「你不能这么做!我又没说不要…」静颐气恼地红了眼圈。
「那就这么决定了。」凤劲夜专制地说。
等到丧礼一结束,凤劲夜的父母立刻赶往机场,又飞回了美国,当天下午,他便请律师和方太太,还有另外两位证婚人,办妥一切该办的手续,让静颐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是到了晚上,静颐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这个新的身分,既紧张又害怕,不晓得怎么应付「那种事」。
凤劲夜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房间,见静颐已经换上睡衣,坐在榻榻米上,两手圈抱着膝盖,用着一双惊怯的大眼娣着他,那眼神和表情像是很怕他会扑过去似的。
「妈说…我应该睡在这里。」
「我又没赶妳。」凤劲夜像被泼了盆冷水,什么冲动、都没有了,也不想在她恐惧的时候要了她的身子。「不用担心,我对妳没兴趣。」
静颐听了,险些掉下泪来。
「快点睡吧。」凤劲夜在心中低咒,他不是真心想这么说的,只是想减轻她的恐惧,可是话就这么冲口而出,想收回也来不及了,说完,自己也躺下来,背过身去,暗自懊恼着。
见凤劲夜躺在另一边,静颐也跟着背对着他侧卧着睡,可就是睡不着,因为泪水不知怎么一直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凤劲夜听着那微弱的怞泣声,好想就这么转过身去抱她、哄她,可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哭累了,也终于睡着了,才坐起身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么伤人的话,还老是让妳哭…但我就是改不过来……」他无声地道着歉,深深地自责不已,很气自己这种别扭的个性。
睡梦中的静颐翻过身来,从背对凤劲夜的睡姿,变成面对他。
在昏暗的光线下啾着刚成为他的妻子的静颐,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心动的女孩,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可是现在的他什么也无法给,为了两人的将来,他必须先离开,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学业并闯出一番事业来,再回到台湾,这样的他才有资格赢得她的心,跟静颐说自己有多爱她。
「不管分开多久,我的心里只有妳,一定要等我回来……」凤劲夜慢慢地俯下俊脸,偷偷地亲了下静颐的额头,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三天后!下午两点多,静颐从公交车上下来,手上提着两只购物袋,刚从大卖场采购生活用品回来,就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没有留意到对街停着一辆出租车,有人就坐在后座痴痴地看着她,直到静颐走进巷内,才叫司机开车。
凤劲夜随即戴上太阳眼镜,掩饰眼底的沈痛,他没办法面对面地跟静颐说再见,怕自己会不想离开她,只好逃避地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回到家的静颐听母亲说凤劲夜刚坐出租车走了,小脸倏地一白,马上追了出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直到奔出了巷子,已经找不到人了。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走?为什么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暑假时会不会再回来看我?你会忘了我吗?
静颐在心中哭着问。但不管她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只是告诉自己要有耐性,这里也是凤劲夜的家,他总会回来的。
八年后―下午四点多,静颐协助今天最后一位病患做完复健,准备打卡下班。二十六岁的她留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配上白色外袍,看起来很专业,但又不会给人太严肃的戚觉,而她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对人十分有耐性,解说又详细,再难缠的病人也不得不投降,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物理治疗师。
「妳还没下班?」一位复健科的护士看见刚从女厕出来的静颐,出声招呼道。
「我正要回去,对了!姜姊,上次妳送我的大白菜真的很好吃、很甜,是在哪里买的?」
「当然甜了,那是我公公自己种的有机蔬菜,没有放农药,妳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回乡下再多带一些上来给妳。」姜姊很高兴有人赏识。
「太好了,我也可以拿去给我妈吃吃看。」虽然母亲在三年前已经再嫁,没有和她住在一起,不过母女俩还是经常见面。
静颐跟她道了声再见,然后月兑下白色制服外套,挂在个人储物柜中,拿了包包打卡下班了。
就跟往常的日子一样,静颐选择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她没有买车代步,有车虽然方便,可是她喜欢坐在公交车上,沿路欣赏风景,然后想些事情,这已经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气候已经渐渐有了冬天的味道,静颐走进巷子内,顺手将围在脖子上的丝巾调整好,才扬起羽睫就看到矗立在大门口的他。
就算两人已经有整整四年不曾再见过面,其间也只通过几次电话而已,静颐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她分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周围的风声、还有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甚至外面马路上的车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也都听不到,彷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静止了。
一身黑色风衣、脑后扎了个短马尾的凤劲夜,像是戚应到了静颐的凝视,偏头望向她,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他深黝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静颐!
她没什么改变,就跟记忆中一样的纤瘦美-丽,只是头发留得更长了,穿着打扮也较为成熟许多,当视线回到此刻她脸上的震愕表情,他心口一沈,又因为那无聊的自尊,让他的口气变得恶劣。
「还不快点开门!」她并不想见到他吧……凤劲夜不禁要这么猜测,毕竟这四年来对静颐不闻不问,就算接到她的电话,也是匆匆地挂断,但他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他是有原因的……现在他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她会错愕是必然的,说不定还很不高兴他来打扰她的生活。
静颐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小跑步上前,从皮包里找出钥匙,她好气自己会这么慌乱,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见了凤劲夜就会脸红心跳的女孩,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没变。
当大门钥匙不小心掉在地上,她窘得脸都红了。
「都几岁了,还这么笨手笨脚的。」有必要这么惊恐吗?他又不是来寻仇的!凤劲夜在心里不满的咕哝。
「对不起。」
但她为什么要道歉?是他自己不事先通知一声就突然跑回来的,不是吗?静颐臜着秀眉心忖。
凤劲夜等静颐打开大门,腿部有些吃力地跨进去。「你的右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直到这时,静颐才注意到凤劲夜的右手还拄着一支拐杖,穿着长裤的右脚显得很不自然,刚才只看到左侧,所以没有发现,她着急地问着。
「断了!」凤劲夜随口回道。
静颐帮忙将外面的两只行李箱拖进来,关上大门,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迭声问:「是怎么断的?已经多久了?有带X光片回来吗?在美国有没有先做复健?」
「我讨厌做复健。」凤劲夜心口不一地回答,要不是知道她如今是个专业的物理治疗师,他又何必忍耐三个月,直到有办法自己搭飞机,就马上飞回台湾,为的就是要她亲自来帮他。
「再讨厌还是得做复健,不然以后可能就无法正常走路了。」
静颐打开拉门,看着凤劲夜皱着眉头往前走,她的心也跟着拧了,想伸手扶他,又被拒绝。
「我自己会走!」凤劲夜俊脸陰郁地低喝一声,然后撑着拐杖前进,要是还得靠静颐来搀扶的话,要如何给她幸福。
「小心!」静颐很紧张地走在一旁提醒。
「不用管我,我又不是残废了。」虽然他因为自己太过大意才会出车祸,可是现在见静颐这么关心担忧他,这些日子所挨的痛楚也值得了。
「你不要乱说。」静颐心里很难过,他受了伤却没人通知她,这让她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明天就到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一定要复健才行。」
「妳真的年纪越大,就越啰嗦了。」凤劲夜哼道。
静颐不禁恼红了脸蛋,可是又不懂得怎么回嘴。「你一个人搭飞机回来吗?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机场接你。」
「我故意不打的。」
凤劲夜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只是她似乎不是很开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跟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改变。
「为什么?」
凤劲夜撇了撇好看的嘴角。「不然怎么叫突击检查?这样就可以知道妳有没有背着我偷偷跟别的男人来往。」
「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静颐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她已经结婚了,怎么可以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来。
「是吗?」凤劲夜一点都不相信,因为静颐已经再嫁的母亲偶尔会打电话到美国给他,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要回台湾,就在几个月前他接到岳母的电话,说有条件比他更好的男人在追求静颐,还求他如果无法给静颐幸福的话,就尽早放她自由,这个消息让他愈想愈是火冒三丈,所以车也愈开愈快,这也是凤劲夜之所以发生那场车祸的主要原因。
静颐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对妳很重要吗?」凤劲夜再度拄着拐杖往前走,不过因为木质地板太平整,拐杖的施力点不够,就这么一滑,身体顺着往前倾倒。
因为常帮病患做复健,所以静颐对这种情况相当的熟悉,下意识地张臂抱住凤劲夜,怕他跌倒之后,腿部的伤势会更严重,可没预料到自己会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也跟着倒在地上。「啊!」两人同时叫出声来,接着是一声巨响。凤劲夜最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躯整个压着静颐,全身每一条肌肉都可以感受到那身子有多么的柔软、多么的女性化,这让他起了本能反应。
「有没有怎么样?你的脚…」静颐抬起头焦急地询问,却望进一双深不可见的灼热瞳眸,不知怎么的,她好像看到他眸底有火焰在燃烧,脸蛋不明所以地跟着发烫,下面的话也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了。
要不是右腿传来剧痛,凤劲夜一定会当场吻住静颐,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生气。「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妳要是受伤了,可没有人煮饭给我吃。」
静颐的体温直线上升,全身都躁热起来了。「我没有受伤……你呢?我先扶你起来--…小心……」
「我自己来就好。」凤劲夜费力地压下男性冲动,面颊已经一片热辣辣的,他吃力地拄着拐杖,想要站起来,最后还是不得不借着静颐的帮助,才能顺利起身,这让他感到很窝囊。
「慢慢来……」
「妳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好吗?男病人也是?」凤劲夜瞧着一手圈着自己腰部的静颐,她的姿势是那么纯熟,似乎经常这么做。
「那是我的工作。」他这是在吃醋吗?静颐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想法,不禁望着凤劲夜的表情,眼前的男人因为扎着马尾的关系,整个脸部轮廓更为瘦削深邃,除了俊美,还充满了男性魅力,对于这样的凤劲夜她戚到有些陌生。
「干么一直盯着我看?」发觉到静颐的凝视,让凤劲夜有些窘迫。
「我才没有。」静颐连忙羞涩地转开视线,诧异着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以为他在吃醋,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以为凤劲夜又在生莫名其妙的气了,可是现在却会往另一方面去想,她想要探究其中的原因,或许和年纪增长有关系,她的想法也跟着转变了。
静颐走了几步,打开房间的拉门。「里头的摆设我都没有动过。」
「那妳都睡在哪里?」房间里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用的东西,凤劲夜随口问道。
静颐接过拐杖。「当然是睡我原来的房间…把风衣也给我。」
「妳一个人住不怕?」当初凤劲夜也没想到静颐的母亲会在守寡多年之后找到第二春,而且还是当年帮爷爷看诊的心脏科主任,两人在爷爷过世之后才开始交往,最后决定结婚。
「这一带的治安向来很好,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我才不怕。」静颐将风衣挂好,一面说道。
凤劲夜不禁冷哼一声,故意揭穿她的模事。「是吗?那么当年是谁听了鬼故事,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
「还不都是你--…」静颐也想起了那段童年往事,记得他们才刚见面,居然就骗她说他的曾爷爷的鬼魂还留在这楝房子里,吓得她晚上不敢睡觉,不过也是凤劲夜救了她,是他握着她的小手,守在她的身边,从那一刻起,静颐的眼里、心里便有了他的存在,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我什么?」凤劲夜哼道。
静颐不想在他好不容易回家了,还在争论这种小事。「冰箱里还有昨天煮的鱼汤,我去把它热来给你喝,多吃些有钙质的食物,这样骨头才会愈合得快。」
见静颐就这么出去,凤劲夜先怔了一下,然后冲口叫住她!「静颐!」静颐讶异地转头看他,然后有些羞窘地问:「晚餐很快就好了,还是你想要先喝点什么?」在她的印象当中,凤劲夜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虽然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没什么不同,可是好像又跟过去有些许差别,她忽然有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起了变化的异样厌觉。
「不用了。」凤劲夜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太急躁,现在他回台湾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其它的男人可以闪一边去了。
「好。」
看到拉门关上,听着脚步声离开,坐在椅垫上的凤劲夜才按摩着酸痛的右腿。
腿部打上了钢钉的他,虽然可以用双脚走路,不过也只限于在家里,到了外头还是得依赖拐杖,免得不小心跌倒,而且每天只要多走一些路,腿就不免戚到酸痛。
边柔着腿他环视着房间,这里就跟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时间似乎就停留在那一刻,他不由得想着,如果当年他留在台湾,情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想到有别的男人企图乘虚而入要把静颐抢走,耐不住满心的愤懑,他的胸口就像是有把火在烧,坐了一会儿,他拄着拐杖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