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之 二 作者 : 楼雨晴

玩了一整夜的真心话大冒险之后,我们三个人更加地了解对方,无形中感情也更紧密、更懂得包容与体谅。虽然宁夏还是会和靖阳吵闹,但那也仅止于嘴上的斗气,少了最初的那种厌恶。

之后的几天,宁夏卢着靖阳要去看那个让她暗恋上五、六年的男生,靖阳被她烦到没办法,找了一个没课的时间,三个人直接杀到张佑轩工作的简餐店。

如果说,我对张佑轩这个人还不太了解的话,那来到这里,少说也懂了个六成了。从我们坐下来到现在,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忙进忙出,明明就不只他一个员工,

另一个凉凉地在柜台前吃点心,他却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依照靖阳说的,我赌他绝对不会去向老板打小报告,才会让同事都吃定他,有恃无恐。

“我点的明明是排骨饭,你听不懂啊!”隔壁桌传来争执声,我半侧过身,瞧见他呆立在原处,大概是拙于应付,毕竟番婆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

那位点心同事终于肯放下她的点心,移动大驾前来观看,不过她说出来的话,让我觉得,她还是回去吃她的点心,最好吃到噎死,节省国家米粮!

“客人说点错就点错,你哑巴就算了,难道连耳朵都聋了吗?这份做错的餐点要记在你的薪水上。”

哇靠,这些疯婆子。

那桌客人只早我们一步到,我们坐下来时,明明就听到她点猪排饭,现在是怎样?欺负人家有口难言吗?

我张口正想说什么!

“猪排饭是我点的,他记错了。”

咦咦咦?我和宁夏同时惊讶地看过去。

靖阳什么时候点了猪排饭?她明明就最讨厌吃油炸类的,怕长痘痘,破坏她水女敕女敕的肤质。

“是是是,不好意思。”点心同事堆满了笑,将餐点端到靖阳面前。“请慢用。”

张佑轩在同事转身后走来,静静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我不能肚子饿吗?”

不是……

“那还不快把我的花果茶送来?小心我向你们老板投诉。”

他才刚抬起手,后头又回去吃点心的同事扯着嗓门喊:“张佑轩,没听到六桌的客人要排骨饭啊,还不快过去帮忙!”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匆匆离开。

靖阳随后推开面前的餐点。“你吃。”

“为什么?又不是我点的……”宁夏抗议。

“钱我会付,可以闭上你的嘴了吗?”看得出来,靖阳情绪非常糟糕。

“可以。”宁夏眉开眼笑,不客气地攻击食物去了。

没多久,我们的花果茶也送上来,因为靖阳说这里的花果茶还不错喝。

张宁夏小姐立刻有意见:“平平是花果茶,为什么你附上的是蜂蜜,我们就是糖浆?”

“因为蜂蜜养颜美容,因为我们何靖阳小姐讨厌吃太甜、怕发胖,因为这是人家的爱心,谁教你没有这样贴心的‘好朋友’。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没有了。”宁夏被我一堵,认命地低头喝她加糖浆的花果茶。

我倒了杯花果茶,倒入糖浆搅拌,审视靖阳沉默的侧脸。“难怪你每次从这里回去,心情都很差。”看到他遭受到的对待,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我们在那里耗了一个下午,明天有小考,三个人各自埋头K书,偶尔抬头,会看见张佑轩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帮我们将花果茶回冲或加热。尤其靖阳那壶花果茶,整个下午始终是温热的,从没机会让冷涩茶水入她的口。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难道靖阳会无动于衷吗?不,我偶尔会捕捉到她抬起头,目光追随他的身影,我这一个下午看书的成果,是发现这两个人超级ㄍㄧㄥ!

五点整,结帐准备离开时,我目光环视了下店内,没看到张佑轩,低头小声问靖阳:“不跟他讲一声哦?”

“干么讲?”她低哼,转身第一个走出去。

推开玻璃门,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两声清楚的拍掌声。

靖阳停下脚步,那一瞬间唇角勾起笑,又迅速隐去,回头。“干么?”

原来是张佑轩喊她。

他急急忙忙追出来,我看不懂手语,不过大概猜得到,他的意思是问我们要走了吗?

“不然咧?”她没好气地回问。

我不晓得他比了什么,只看见他将一个纸盒交给靖阳,靖阳顺手拆开,里头是一对很漂亮的水晶耳环,靖阳皮肤白皙,不难想象戴起来会有多漂亮。

“我生日关你什么事?”她用力将纸盒又塞回他手中。“你给我退回去,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有闲钱乱花!”

他回了什么?无解。但是靖阳很生气。“张佑轩,我没你想得那么肤浅!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不收陌生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靖阳字字尖锐犀利,他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又慌了手脚,连手语都比得笨拙。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当好朋友吗?

这是后来,靖阳告诉我,那句笨拙手语的意思。

“朋友?”她淡哼,笑得极讽刺。“我的‘男性朋友’已经很多了,不差你一个!你要不要问问我同学,她们是怎么形容我的?”

“对呀,我都叫她公共汽车。”宁夏接得好顺口。

他瞳孔一暗。靖阳,你可不可以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佑轩呆立原地,绝对是打死也没想过要追上去。

我摇头叹气,转身要离开时,他抓住我的手臂,急急忙忙拿出口袋里的小记事本,凌乱地写下几个字:

拜托你,帮我交给她。大后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岁是很重要的生日,我真的希望能送她点什么……

对上他写满恳求的眼神,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我收下纸盒。“我可以帮你交给她,但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没回应,垂眸默默地回到店内,那背影,其实很落寞。

回到寝室时,靖阳一个人窝在书桌前,曲起双脚环抱着,表情麻木。

我走上前去,递出那个属于她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她抬头瞪我,生气地喊:“你干么要收下?你知不知道,要买下这个礼物,他得缩衣节食多久?他是笨蛋,让人生气的大笨蛋!”

她不收,原来不是和他赌气,而是──心疼他罢了。

“既然知道,那你不收,不是更伤他的心?”

她像是没听到,迳自说:“他刚刚问,我好久没来了,最近过得好不好?如果想知道我好不好,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每次都要我去找他,我不动,他就三、五个月见不到我也无所谓……”

“可是,你都说你好久没去了,他又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去?除非每天将礼物随身携带,等着你哪天突然想起他。心里要是没牵挂着你,怎会这样?”

豆大的泪珠,措手不及地掉出眼眶,她张手,抱住我的腰,埋头哭泣。“所以我说他是笨蛋!他到底还要我等多久?我已经……等得很累、很灰心了,我没有办法,无限期地陪他耗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会放弃,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放弃了!他却还是那句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朋友?他只要朋友,其它什么都不需要……”

我轻轻拍抚她颤动的肩,无言以对。

靖阳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庄浩丰,他对靖阳很用心,追得很勤,大家都看得出来。

那一天,下课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寝室,每走几步,沿路上就有人送一朵红玫瑰,每送一朵就对她说:“庄浩丰要我告诉你,他爱你。”

短短一段路,她听了近百次的“我爱你”,也收了将近百朵的玫瑰,还要我和宁夏帮忙拿。

宁夏嗤哼:“白痴!明明就是抄袭广告。”

但是靖阳看起来很感动。

那时我就有预感!完蛋,张佑轩要心碎了。

那天晚上,靖阳问我:“静雨,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看你呀,看你心里是怎么定义这两个男人的。”

“我心里还是爱着佑轩的,可是他从来不会给我什么。而庄浩丰对我很好,我心里想什么,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先替我办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我是女人,女人始终是渴望被呵护、被疼惜的,佑轩……却总是只给我眼泪,我渴望的柔情,始终等不到,我真的厌倦了……”

我沉默地听着,好半晌才回答她:“当初我和柏琛在一起时,你曾经说过我会后悔,宁夏也这样说,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因为他给过我很多的快乐。所以靖阳,这种事,我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必须自己去选择,哪一段,才是你最想要的快乐。”

“我想试试看,静雨,我真的想试试看……”

“那,就去试吧,只要你确定,真的不会后悔。”

能说什么呢?爱与被爱,每个人的抉择不同,我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去爱,而靖阳,她疲倦了,放弃坚持,只想好好享受女人被宠、被爱的权利,我能说她错了吗?

也许,靖阳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

放掉对张佑轩的苦候与期待,不再深陷于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苦涩中,单单纯纯地,去享受被追求、被宠爱的感觉,这样的她,笑容比以往还要多。

只除了,偶尔夜深人静,会见她呆坐在书桌前,握着胸前的炼坠,失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那对水晶耳环,她从没戴过,一次都没有,却时时抱在胸前许久,舍不得放下。

我真的很担心,私底下问过宁夏,我们不阻止她。真的是对的吗?她看起来,明明还放不下张佑轩。

宁夏耸耸肩,回我说:“感情是要心甘情愿的,又没人逼她,她要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开心,我们能说什么?”

不过,我依然找了个没课的下午,硬拉着宁夏陪我去张佑轩工作的那家简餐店。我问他,知不知道靖阳交男朋友的事?

他僵默了下,点头表示知道。

靖阳有带他来这里吃过饭。

我瞄了眼记事本上的字迹。“那,你都没什么感觉吗?她这次是认真的,不是在赌气。”

这样,很好啊!她看起来,很开心。

靖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保护,我很替她高兴,她找到了真爱。

如果,她受到委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两个笨蛋,真的是两个笨蛋!

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靖阳最大的委屈,是在他这里受的!

也许,靖阳真的能够放下过去那段苦恋了,因为她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庄浩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告诉我们,他今天又给了她什么浪漫惊喜。

她真的放下张佑轩了吗?她真的,爱上庄浩丰了吗?或者,只是短暂被浪漫迷眩了眼?因为在张佑轩那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挫折,庄浩丰的温柔宠爱来得正是时候?

在她感情最空虚脆弱时,庄浩丰抓对了时机乘虚而入,那样强势却又不失温柔的追求方式,一般女孩子是很难招架的,所以,靖阳沦陷了。

她说,她终于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她说,她让他吻了她。

她说,看到他那么认真地对待她,而她却还不时想着佑轩,就会觉得好有罪恶感,好对不起他。

她说,她要忘掉张佑轩,尝试去爱他。

她说了好多好多,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说的,我会给她满满的祝福,祝福她迎向全新的感情。

但是那一天,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乐观想法,又破灭了。

她打扮得明艳动人,甜甜蜜蜜去赴约,而我窝在寝室K我的行销学,明天要小考,那两只小鬼还得靠我帮她们闯关!(不准嘘我,哪个学生没作过弊的,叫他站出来!)

大约在宿舍即将关闭时,那两只小鬼同时回来,而其中一只,一双眼睛肿得吓人。

“怎么回事?”我问扶着靖阳进门的宁夏。

宁夏耸耸肩。“哇啊知?!刚刚回来,就看她蹲在大楼角落哭得要死要活。”

我担忧地上前,才刚想问点什么,一碰到她的脸,她就趴在我肩上,放声痛哭。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惊吓,宁夏也是!从没见她这么失常,那是极绝望、声嘶力竭的哭法,我心知有异,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一夜,谁都没睡,断断续续盘问了她一整夜,才知道他们去看夜景,四下无人时,庄浩丰不顾她的反抗,在车上强暴了她。

宁夏气得半死,直说要找人去揍他──如果不是靖阳拚死拚活,哭着阻止的话。

后来,庄浩丰向她解释,连连请求她的原谅,说是因为她太美了,他真的很爱她,才会一时感情蒙蔽理智,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

但是,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得到她吗?

什么情不自禁,全是男人为自己月兑罪的说词,他是人,不是禽兽,为什么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根本没有顾虑靖阳的感受,一个不尊重她的男人,还谈什么爱与珍惜?他连张佑轩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和宁夏,都劝她快点分手,这种烂人,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甚至主张她去报警,告死那个贱男人。

她却哭着摇头。“都这样了,我还有其它选择吗?”

我恍然明白,靖阳看似作风开放,思想前卫,那全是保护色,其实骨子里,有着最传统保守的观念,是他的人,就死心认定。

我骂她笨!

她掉着泪回我:“其实这样也好,断了最后的希望,我就可以全心去经营现在的感情,不会再去奢望永远不会属于我的东西了……”

是吗?我怀疑。

她走的,不是通往幸福的路,而是一条充满压抑与屈就的路,我恍然发觉。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快乐?

那件事情发生过后的一个多月,靖阳皱眉的频率增加了,老是看她拿起手机拨打,又失神地放下。

我问她:“又联络不到人?”

她摇头。“不是没接就是别人代接,他老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忙。”

是吗?当初追求人家的时候,我看他就闲得很,成天没事做地绕在靖阳身边打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还看得见他低姿态地请求原谅,满口甜言爱语;之后的几个礼拜,电话、温馨消夜也没断过;一个月过后,见到他的人的次数就渐渐少了,直到现在,甚至让她找不到人。

“静雨,我好怕……”

“怕什么?了不起就是重新来过。”说穿了,她也不见得多爱庄浩丰,只是一种女人的宿命感,对夺去她童贞的那个人,一种莫名的执着。

“我不行,我放不开,我已经什么都给他了……”她摇着头,脸上的惶然、慌惧,让我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静雨……”

“什么事?”

“如果……”她欲言又止,又摇摇头。“没有。”

“到底什么事?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

手上厚厚的商事法差点砸到我的脚。“不会吧?”

她忧惧地抬眼。“我不知道……那个……到现在还没来。”

“要命!你怎么现在才讲!”我心脏差点无力,跳起来往外冲。

“静雨,你去哪里?”

“买验孕棒,你不要乱跑,乖乖在宿舍等我!”

半个小时过后,我买了验孕棒回来,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担忧成真,靖阳确实怀孕了。

紧急将宁夏call回来,三个人互瞪着眼,脑袋空白。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你,谁都没有答案。

毕竟,我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这种事,实在不会处理。

“我……去找他。”良久,靖阳轻轻地说了出来。

也对,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要怎么处理,得由他们两个去决定。

“我陪你去。”她那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我实在不放心。

但是靖阳坚决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靖阳出去了,而我和宁夏,持续发呆。

其实,我应该更坚持一点,陪着她去的,如果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

再一次见到靖阳,是在医院,三个小时后。

护士说,她流产了,走楼梯不慎跌落。送医时,她只要求联络手机资料里的两个名字:沈静雨,张宁夏。

除此之外,靖阳什么也不肯说,眼神空洞,自始至终,出奇地静默,静默到令人害怕。

她撞破头,缝了不少针,医生说必须住院,我向宿舍管理员报备,申请外宿,在医院照顾她。

趁她睡着时,我查看她手机的电话簿资料,拨了通电话给庄浩丰。

他听到靖阳流产住院,一点都不讶异,甚至,不紧张。

所以说,靖阳确实有去找过他,而他,也知道她怀孕的事?

他说:“知道啊,那又怎样?”

“什么叫那又怎样?那是你的孩子!”

“拜托,她交过那么多男朋友,谁敢保证孩子一定是我的?”

妈的!他说这是人话吗?“靖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你自己心里有数!”

“沈静雨,你骗我不知道医学有多发达吗?要制造一片处女膜,甚至用不着一万块钱。”

这个人渣……

“王八蛋,你去死!”我用力切断通话,气得差点捏碎手机。

转身要回病房,发现靖阳睁着空洞的眼睛,直视着房门这里。

要命,我情绪太激动,忘记压低音量了。

“靖阳……”

她没什么反应,几乎是死寂地转过身,闭上眼睛。

她……早就知道庄浩丰会这样跟我说了?还是……他根本就是这样对靖阳说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怀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楼吗?还是……

她,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让我很难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论我们跟她说什么,她的回答总是摇头、点头或简洁的字句,甚至,有时完全不回答,我和宁夏,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不知哪来的念头,在宁夏来医院跟我换班时,我直奔张佑轩工作的地方。

或许,只是因为一句──如果她受到委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哪个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只有说这句话的人了!她身心的伤,只有他才能治愈、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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