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连心,远在中原的苏喜甄连著几天眼皮直跳,睡不著也吃不好,一颗心全悬在身处珑腾国的冷擎身上。
冷靖裼担心妻子的身子,遂到皇宫去晋见皇上,请求前往珑腾国。
「再等等吧,这段时间跟珑腾国王的书信往返,他直言女儿对冷擎的执著实在令他动容,还说蓝雀儿是头一次为了一个男人放段,对冷擎又哄又逗的,就是希望他开心,所以他很希望我们能给她一次机会,也许冷擎会因此而受感动——」
「但我不希望冷擎受到感动。」
龙震天一脸错愕,「这——」
冷靖裼长叹一声,「皇上,我就坦白的说吧,冷擎是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的个性,他是绝不可能跟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妻子,所以,他若被雀儿公主的真情感动而动了心,随即而来就是源源不绝的痛苦了。」
「这……」龙震天无言,因为这话不无道理,有爱就有痛苦,因为在乎,也就会更痛苦。
「对我这做爹的而言,我真的不希望儿子为她动了心,我希望他早早回来。」
「那——好吧,我修书一封再派人送过去,要不你自己过去,也只能到得了珑腾国的边境关口,若是没人带路,你恐怕走上十天十夜,也还进不了珑腾国。」
「这点我明白的,多谢皇上了。」
忧心仲忡的冷靖裼随即告辞,一会儿,杜凤仪走了进来,面露忧色。
这段时间,皇上为了冷擎的事,跟蓝奕鹰的书信往返频繁,这信里的内容,她是一清二楚。
她是站在蓝雀儿这一边的,光从蓝奕鹰的信中所言,她就知道她是多么认真的爱冷擎,虽然方法是蛮横了些,但她的坚持仍让人感动。
「皇上,真的不给雀儿一个机会吗?冷将军要前去要人,这只会让雀儿难堪,难道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长叹一声,将冷靖阳刚刚说的话转述给她听,「我觉得难了。」
「可是要是两情相悦,雀儿也许就只要冷擎这一个丈夫而已,不会再要其他男人的。」
「但以她未来的地位而言,她权高位重,冷擎这个男子汉反而成了站在她後方的人,这对习惯了男尊女卑的冷擎可以接受吗?」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一点,杜凤仪就无话可说了。
「唉,坏就坏在蓝奕鹰就只有雀儿这么一名女儿,她不得不扛起整个国家社稷的治国大任,要想单纯的去爱冷擎这个男人恐怕也难了。」
两人相对无言,但一方如此努力,另一方又怎能不受感动呢?
冷擎的心也不是铁做的吧!
冷擎的心虽然不是铁做的,但他的头脑太清楚、太理智了。
仅管蓝雀儿在一旁嘘寒问暖、事事关心,但躺在床上的他,还是刻意的与她保持一贯的淡漠与疏离。
他看得出来她很伤心,但她还是勉强的对他挤出笑脸。
就是因为如此,他的硬心肠也一点一点的被软化了,而一株不该发芽的情愫种子,也悄悄的在他的心里萌芽。
察觉到这一点,让他很惶恐、很不安,连带地,也让他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
因为,他怎么能对她动情?他忘了她是未来的女王,他忘了她未来得有多名丈夫,而他只能是其中之一吗?
这些事他都很清楚的,他怎么能那么白痴的去爱上她?!
「要吃药了?我来喂他。」
蓝雀儿回身接过了阿给手上的药汤,舀起一汤匙小心的吹著,再送到他嘴边。
但他却闭紧了唇。
「怎么了?」
「我自己来。」他接过那汤碗,一口气喝下。
她怔怔的看著他将空碗递给她,她只得接过手,还给阿给。
过了一会儿,仆佣们扛了水进来要给他净身,蓝雀儿也这退了下人,自己拧乾了毛巾要帮他擦洗身子——
「公主,这种事你不能做的,我来!」刚走进来的阿给想也没想的就抢过她手上的毛巾。
「有什么不行?这几天我看过男仆们怎么帮他擦拭身子,我学会了。」
「可你的身分不同啊!」
「反正又不是帮别人擦,是帮我未来的丈夫——」话还没说完,她的脸都羞红了。
阿给真的懂了,难怪有一句话叫作「爱情是盲目的」,因为公主完全没有理智了。
不过蓝雀儿没理智,冷擎可还死守著最後一丝的理智,而且抓得紧紧的。
「不劳公主费心了,我今天可以自己起床洗澡。」他冷冷的道。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帮你的——」
「若真的想帮,就让我恢复功力,让我回到中原去。」
「你、你还是要离开?」
「冷二公子!」阿给实在看不过去了,她替主子大大的打抱不平,「你这一次困在阵仗中受冻了,我家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她可是不曾照顾过人的,你算是第一人,你不知感激,臭著一张脸给她看就已经很不应该了……」
「没有人逼她这么做。」他绷著脸打断阿给的话,再看著咬白了下唇,眼眶泛红的蓝雀儿,「我可以告诉你,我还会再去闯关,即使再困在阵中,我会一试再试,反正不成功,便成仁。」
「跟我在一起真的这么痛苦吗?你宁愿死也无所谓?」她哽咽一声,泪水也应声落下。
「公主。」阿给真的替她抱屈。
「我一直试著改变我自己,不蛮横、要温柔,要好好的爱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就这么铁石心肠,一点都不感动呢?」
他是感动了,所以更应该早早离开,在心中那株情芽尚未茁壮前……
蓝雀儿怞怞噎噎的哭了起来,随即难过的将手上的毛巾扔到他身上,跑出了颐林殿。
「公主!公主!」阿给担心她,急忙跟著跑出去,但不忘提醒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好好看著他,人要是丢了,你们的脑袋也没了。」
从这天起,一连几天,冷擎这儿有人送饭、有人送药、有人伺候洗澡,但他再也没有见过蓝雀儿了。
他没见过她,倒是有人天天跟她报告他的情形。
「主子,冷二公子今晚的气色更好了,大夫说他的风寒好了很多,不过——」阿给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刻意压抑不去看冷擎的主子会不会问。
结果,她失望了。
她只得自顾自的说下去,「不过,大夫说了,他身上有一股轻微的真气在体内流窜,我想那一定是紫玉丸的功效渐渐退了,是不是这一、两天要再喂他吃一颗,要不他的武功很快就会恢复了。」
「没关系。」
「没关系?!」她错愕的看著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前的主子,「为什么没关系?他若是恢复功力了,极有可能挟持你,逼你带他离开这里——」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她抿紧了唇,回头看著焦急的阿给,「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看冷擎,他虽然没看到我,但有没有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她仰头翻翻白眼,「公主,你对他还有奢想啊,他根本——」
「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她顿了一下,她其实想骗主子的,但她没有胆子骗嘛,「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吧,我看到我走进去时,冷二公子的眼神总会习惯性的落在我的身後——」
蓝雀儿看来松了口气,眸中也现出许久不见的笑意。
「可是公王,我觉得你对他的期望还是不该太高,他是——」
「他是对我有感情的,但他太心高气傲了,要他承认得有方法。」
「方法?」
她点点头,事实上,这些天她从伤心、难过,到振作起来的去思考两人间的事,有一个方法也在她的心里渐渐成形。
她将这个方法告诉阿给,但她大声反对、抗议,可是她坚持的事,什么时候改变过心意呢?
第二天正午,皇宫侍卫在各地公告栏上贴上了一张公主亲笔撰写的诏书,百姓们趋近一看,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
「真的吗?」
「快来看啊,快来,公主选驸马要用比武招亲的方式,大家快来看啊……」
才一会儿工夫,各个公告栏前全挤满了好奇的百姓,众人是议论纷纷。
冷擎算是被半软禁在颐林殿里,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珑腾国上上下下因为蓝雀儿的诏书而沸腾了。
蓝雀儿公主的夫婿人选将由比武招亲的擂台赛中胜出,光这一点就让许多人傻眼。
蓝雀儿跟冷擎同进同出,全国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的,怎么近日来,不见两人的身影外,还贴出这么一张比武招亲的诏书?!
而民间沸腾,宫里多数人对公主这等鲁莽的行为虽然有意见,但也不好明说,倒是蓝奕鹰跟红诗这对爹娘好说歹说的劝了这个宝贝女儿好多回,但她就是坚持己见。
这一日,两人又在晚膳时刻劝她,但她就是拗。
「雀儿,婚事没有这样决定的……」蓝奕鹰说了。
「有,中原多得是这样的事。」
「那是江湖儿女吧?你的身分不同,怎能如此草率……」红诗也开口了。
「父皇、母后,这事女儿心意已定,不会改变,我吃饱了先走了。」蓝雀儿起身就走。
阿给是唯一一个知道主子为什么会突然的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的人,但主子有交代,不可以告知别人,连国王跟皇后也不成。
可是忍了多日,她还是受不了了!她找了个机会跟蓝奕鹰禀明道:「其实公主是为了逼心口不一的冷擎说出真意才这么做的,可是奴婢对冷二公子实在没啥信心。」
「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给放大胆子的将主子思索多日的心情及想法一一说出。
「荒谬!这万一冷擎根本不理会她——」
「我也是这么向公主抗议的,但她说她对他有绝对的信心。」
「这太胡来了,我去骂——」
「国王,你可不能说,要不然,公主会骂死我的。」阿给连忙下跪请求。
蓝奕鹰受不了的摇摇头,女儿真的太胡来了!这比武招亲的擂台赛中,迟迟尚未说明的规则竟是只要赢过冷擎的任何一名男人,就全是女儿的丈夫了,届时,再一起择期成亲。
胡闹、太胡闹了!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婚事交由冷擎这个冤家来决定?!
但女儿又说不得,既然如此——
他随即起身,就往颐林殿去找冷擎,阿给以为他要找主子,吓得连忙跟去,但看国王是将主子的糊涂事一五一十的跟冷擎说明白後,她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冷擎很错愕,他压根没想到这些天都没看到她,她居然是在准备——
他很不悦,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好听了,「这都是她的一相情愿,而且国王都无法阻止她了,我又能如何?」
「你可以劝她改变主意啊。」蓝奕鹰直言道。
「我——」
「女人只要哄一哄,就算说的是假话,她也听得笑咪咪的。」
「我不想说谎话,更不想去哄一个女人,何况,如果她因此而感到开心,那不显得肤浅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他并不希望蓝雀儿是那样的女人。
蓦地,门打开了,两人谈论的对象——蓝雀儿就站在门口。
「父皇,冷擎说的对,那样的女人太肤浅了,我也不想当那样的女人。」她边说边走进来,再以不悦的眸光瞪了站在父皇身後「通风报信」的阿给一眼。
她连忙低头,看都不敢看主子一眼。
「父皇,有些话,我想私下跟冷擎谈,行吗?」
这女儿居然跟他下逐客令?!蓝奕鹰摇摇头,无奈的依她的愿,先离开了。
「呃——奴婢也出去了。」阿给不敢留下,吐了吐舌头,闪人了。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只有冷擎跟蓝雀儿两人。
冷擎忍不住的打量她,她看来还是很美,甚至可以说比他记忆中更美了。
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他并不开心。
「看来父皇都跟你说明白了,那我也就不必多说一遍了。」她定视著他道。
「是不必了,只是我不明白你要找人成亲是你的事,何必将我拖下水?」
她勾起嘴角一笑,走到他身边,突地动手跟他打了起来,冷擎直觉的伸手抵挡,这才惊觉身上的内力已能凝聚,他心头一喜,而她则已停下掌势看著他,「你身上的功力已经恢复大半了吧?!」
他试著感觉一下自己的内力,然後点点头。
「一旦你完全恢复了功力,能赢过你的人,就一定能赢过我,因为我曾是你的手下败将。」
「那又如何?你要择偶何需如此——」
「因为我倾心於你,既然你对我没意思,那我至少得找个能胜过你的人,这样也才有资格当我的丈夫。」
这是什么话?!她如此滥情?要是一、二十个男人都赢过他,她也照单全收?!冷擎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这样的表情很好!蓝雀儿在心中暗笑,但她仍装出一脸的凝重,「将你强掳来这儿,虽是阿给跟肇均所为,但他们也是为了我这个主子,所以——」她直勾勾的看著他,「如果我说,只要你愿意在比武招亲当天上阵去帮我筛选那些来挑战的男人,直到日落,我就亲自带你走过五行八卦阵,让你回去。」
他眸中一亮,「此话当真?」
她点点头,「当然,而且你应该很清楚的,就算你的武功再强,若是没人带路,你还是有可能困在阵中无力月兑逃。」
没错,这一点他很清楚,只是这件交易,让他的胸口闷闷的,刚刚的喜悦似乎只有刹那。
但即便是心绪混乱,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好,成交。」
她也点点头,「成交。」
夜色如墨。
粘肇均一人独站月光下,沉默不语。
明日就是公主比武招亲的日子,公主的诏书上写得很清楚,只要是珑腾国的百姓,都有资格参加。
但他只是个侍卫——
「我不是想泼你冷水,不过,如果你现在的脑袋里想的刚好是明天的比武招亲,那我会劝你还是甭参加了吧。」阿给的声音突地在他身後响起。
「你太多事——」
「我才没有,而是不得不先提醒你,因为有一件事,公主可没有写在诏书上面。」
「什么事?」
「公主不是亲自上场比试的,而是由冷擎代替,得要赢过他才能当驸马爷,可你我都知道,你打不赢他——」
阿给的话还没说完,粘肇均已经绷著一张脸离开了。
她长叹一声,为什么月老牵线时老是不牵好一点呢?
她对他有好感,可他的心在公主身上,而公主的心又在冷擎身上,至於冷擎的心在不在公主身上?
明天就测得出来,而且一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