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鸽飞过湛蓝天空,展翅越过林梢,慢慢的飞入「紫丁山庄」这一栋金碧辉煌的宅院,「咕咕」几声,牠站在窗台,拍打一下翅膀。
「怡静、怡静,快来,何兄弟的信鸽来了,快来啊!」
兴奋不已的侯正丞边喊妻子边拆开信鸽脚上的纸环,只是拆开览信后,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脸色也转为一阵青、一阵白。
听到丈夫叫唤,急忙从房内出来的赵怡静一见丈夫脸色难看,连忙拿过他手中的信一一细读,这愈看到后来可愈傻眼。
信中内容是--何兄弟找到了念媞,但心知她会抗拒,故以弥香想将她迷昏带回来,但却遇上两名高手相护,不仅没有顺利带走念媞,反而身受重伤。
由于沿途仍有安排馆中人员想试着带走她,但因她与两名高手同行,多日来,手下们回报皆不敢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谭员外所派的杀手已有了动作,庆幸的是他们也近不了她的身,都让两名高手先行除之,因此,他们也只能等待机会,更要他们耐心等候。
此外,他曾在第一晚,目睹身着男装的念媞与其中一名高手同床,此事也一并告知,并将该名男子的外貌做了一番叙述……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侯正丞气得全身发抖。
「正丞--」
「妳看看这成何体统?她跟谭少爷拜堂不洞房,却跑去跟个陌生男人同床?!」
赵怡静蹙眉道:「我相信念媞,她不会乱来的。」
「那何兄弟看到的事又如何解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想了想,突然气冲冲的回到房间,拿起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正丞,你不会是想……」追进去的赵怡静怔愕的看着他。
「没错,我自己去将那个死丫头抓回来!」
「这……可是家里没男人,而谭家的宝贝儿子不见,他们三天两头的就过来咱们这儿扔鸡蛋、撒冥纸,要我们赔他们一个儿子,这……我可怎么办呢?」说着说着,她坐到椅子上,拿着绣帕,怞怞噎噎的哭了起来。
闻言,侯正丞一肚子怒火才静了下来。妻子说的也是,谭家人三天两头就过来胡闹,这件事也挺棘手的。
见丈夫冷静下来,赵怡静忙将那勉强逼出眼眶的几滴泪水轻轻一拭,握着丈夫的手,「女儿是我教的,我相信她有分寸,更何况,何兄弟的人一路守着,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一定会告诉我们。」
「可是……」他就是放心不下啊,一个闺女带了一个丫鬟女扮男装的四处跑,要是被发现是女儿身,这会发生什么事,谁料得到?
「正丞,我们就按捺着,也许在那两个高手的帮忙下,念媞能一路平安的抵达娘那儿呢。」
「但就怕那个高手发现女儿是女的,万一伸出了魔掌……」
「这……」她也不好说什么,但从何兄弟的叙述,该名男子俊美、气质不凡,绝非什么泛泛之辈,若真发生什么事,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了。
侯正丞没有妻子的豁达,他只希望那个令人头疼不已的女儿能快快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朱元骏等人加上侯念媞主仆这两个拖油瓶同行的日子,已经进入第九日。
这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朱元骏等人以游历为主,有时经过大城市,有时则刻意走小城镇,而他们往一些名胜古迹定时,侯念媞主仆就找个地方说书挣旅费。
虽然跟他们同行,吃、住皆在一起,但为了面子,侯念媞坚持付钱,或是就干脆不与他们同桌吃饭,只跟小鱼叫个简单的包子、馒头便成,住的方面,他们住上等厢房,主仆俩则住小房间。
当然,由于朱元骏的交游甚广,不管走到哪儿,总能找到请他吃大餐又住华宅的有钱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形,她也是主动的「有福同享」便是。
而这一路上,一切都不错,只是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半夜埋伏,但都被揪了出来,有的聪明跪地求饶逃了,有的就搞不清楚状况,死缠烂打,最后只能去跟阎王报到。
今晚,看着马轿错过了客栈,继续往前行,经验告知,又有免费食宿了。
「侯公子,今晚将在我哥的朋友家过夜,但一定又会安排些无聊的歌舞余兴,咱们别看了,吃饱后,就找个地方赏月好吗?」朱韵瑜期待的问。
「好。」
侯念媞一口答应,但坐在前方鞭策马轿的李伯容身旁的小鱼一听到她答应,马上回过头来,一脸惊愕。
但她只是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因为要她看那些穿得清凉的姑娘跳彩带舞,再慢慢的跳到某个冷面猪哥身上,甚至是她身上,上次她已经吓到了,二择一,她宁可陪着老黏着她不放的朱韵瑜还好些。
马轿一停,朱元骏仅是瞟了她一眼,便直接下轿,而侯念媞也已经很习惯的往内缩,因为这个狂傲到让人受不了的男人是上轿他第一,下轿他也第一。
一行人陆续下轿,一名呵呵笑得下巴直打抖的中年大胖子,身着绫罗绸缎的直说欢迎,他身后还有一名漂亮的中年妇女、三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有一排长长的家丁、丫鬟。
侯念媞发现,每到一处这种吃住免费的地方,阵仗是一个比一个还大。
瞧这宅院豪华无比,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东西厢、前后院,一看就知财大气粗。
一整晚,山珍海味更是摆满桌,朱元骏看着主人找来了七、八名姿色上等的舞娘在前面助兴,抿紧了唇,瞥了李伯容一眼。
李伯容只能苦笑,虽然已告知主人旅途劳顿,但他还是安排了余兴节目。
朱元骏一边听着主人啰唆的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边看着早早与妹子落跑的侯公子,他与妹子的身影正越过亭台,往花园而去。
他听妹子说,侯公子为了不激怒他,坚持以公子、姑娘相称,不道名字。
这一点实在令人玩味,从认识他至今,他跟「顺从」二字根本沾不上边。
然而,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那家伙在「谈天费」上倒是落实得很彻底,而且只针对他。
他跟他点头、摇头,但绝不说话,一副他不付费,他也不开口的倔强模样,令他每每见状便发噱想笑。
「好了,何大人,我想回房休息了。」他不想再听对方啐啐念了。
「呃?!也对,也对,李侍卫有说了,我--」
「没关系。」朱元骏点点头打断,遂在主人的带领下往豪华的「典法楼」而去,行经一池睡莲旁赏月的妹子及侯念媞两人,他仅是点点头,脚步未歇的离去。
「侯公子,明天我们四处走走逛逛好不好?」
「明天?我得找个地方说书。」侯念媞边回答朱韵瑜边看着那伟岸的背影。
「那就说给我听就行了,好不好?这一次,我哥会在这儿停留几日。」
「我们要在这儿停留?」
侯念媞一愣。这怎么成呢?他们是游玩,她可得赶路呢,何况,这几天下来,他们以龟在爬的行进速度朝北,已经让她够头疼了。
「嗯,因为--」朱韵瑜连忙住口,差点说溜嘴了。
母后有交代,何大人家中的三名闺女,琴、棋、书、画及貌相皆佳,何夫人跟母后又曾是干姊妹,因此,这一次特地要皇帝哥哥路过时,好好瞧瞧三女,若觉不错可宣进宫去伺候皇帝哥哥呢。
「因为什么?」侯念媞好奇的问。
「没有,没事。」这事说不得的。
「那我想回房了。」跟一个黏在自己肩膀上的姑娘赏月是很累的。
「可是--」她还不想走耶,月光如桥,多美啊,而身边的男人更俊哪。
但侯念媞已经起身,朱韵瑜只能不满的跟在后面。
若不是皇帝哥哥叮咛她绝不可以泄露自己的身分,否则她一定拿公主之势来压这个人在福中不知福的侯公子。
「那是干什么?」侯念媞好奇的看着何家大女儿在母亲的催促下,红着一张脸怯生生的进入了典法楼。
「要她进房去伺候我哥喽!就是那一回事,你懂吧?」朱韵瑜早已习惯了,反正总是有些想飞黄腾达的官商会做这种事。
侯念媞咋舌,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副没啥了不起的她,「直接将闺女送到妳哥房里去伺候他『那个』?有没有搞错?」
「没有。」朱韵瑜没再搭话。那可是她们的荣幸,日后可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天啊!侯念媞眨眨眼。她还真是大开眼界了,但心里怎么怪别扭的,老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
这一晚,她躺在房里,还莫名其妙的睡不着。
真不知道那么狂傲的男人跟姑娘翻云覆雨时是什么模样?
犹记那天他拉她上床时,大手就扣着她的小蛮腰,那双黑眸深邃得发亮,其实挺吸引人的,还有那又宽又壮的赤果胸膛更是光滑有弹性……
天!侯念媞粉脸涨红。她在想什么?还是闭上眼睛睡觉妥当些。
但周公迟迟不来,倒是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在脑海盘旋,久久不去。
一大清早,朱元骏便步出房间,没想到他起得早,那位侯公子起得更早,而且一大早就在神游。
他走进亭台,坐在他的对面,却发现他除了双眸呆滞外,还有严重的黑眼圈。
「侯公子?」
见他神游未回,他再唤他一次,「侯公子。」
侯念媞眨眨眼,模糊的视线一定焦,看清面前坐着的,就是折腾她一夜的家伙后,她先是一愣,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他与她并躺在床上,还有他月兑衣的画面,瞬间,她的粉脸涨得红通通的。
朱元骏直接伸手越过桌面,抚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怎么整张脸--」
「放开啦!」她直觉的打掉他的手,觉得他很脏,不想让他碰。
他蹙眉,但随即挑眉出言嘲讽,「我愿意碰你,那可是你的荣幸,虽然你是个男的。」
「是吗?那昨晚伺候你的何家大姑娘不就更有荣幸?能将清白给了你,她应该去烧三炷香谢谢她家的列祖列宗?」她话一出口,火气就旺得吓人。
失元骏先是一怔,但立即气定神闲的大方点头,「那是当然。」
厚!还真是……他当他是皇帝老子啊?她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侯公子是因为昨晚没姑娘陪,辗转难眠,因而虚火过旺?」
他的风凉话在身后响起,她闻言,脚步急煞。
见状,朱元骏嘴角扬起。多日来,这小子身边老黏着妹子,再加上他惜字如金,自己好久没跟他「练习」口才了,今儿应该有机会。
果然,侯念媞怒不可遏的转身瞪着他,「是啊,哪像你,有人直接将闺女送到你房里。」
他优雅耸肩,「这是身分不同。」
「你--」
「但话说回来,我家妹子对你极有意思,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以你一个说书人的身分,你是配不上她的。」
呵,原来他愿意开金口是为了这一点!
她抿紧了唇,一字一字的道:「配不配得上,我不知道,但黏着不放的人是令妹,不是我。」
「是你的态度暧昧不明。」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她不能不理她啊,若是他妹子生气,不让她跟他们一起同行,那她上哪找免费的保镳?!这京城之路还很遥远哩。
她学他优雅的一耸肩,「那又怎样?碍你的眼。」
「是碍我的眼,所以,在何家大姑娘确定会成为我的侍妾之一后--」
「侍妾之一?!」她难以置信的扬高音调,「敢问朱公子,你讨了几房妻妾?」
朱元骏莞尔一笑,「我家只有我这么一名独子,刚好家境富裕,所以我的娘亲希望能人丁旺盛,因而讨了不少房媳妇。」
闻言,不知怎的,她喉头发酸,心情大不好。
「原来,不只享齐人之福,朱公子,你身体挺好的嘛。」这口气够酸了。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是啊,侯公子尚未娶妻吧?」因为醋意太浓了。
侯念媞虚假一笑后,咬牙切齿的说着,「是啊,我家跟你家刚好相反,家境不好,兄弟十多名,所以养活这几张嘴都难了,因而在下的娘亲,莫不希望我们都能去当和尚,别再增加人丁,她养不起了啊。」
他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跟他说话果然是件很愉快的事,而究其因,实在是因为没有几个人敢用这种鄙夷的语调跟自己说话。
虽然他配不上妹子,但许个官家之女,也许日后在无聊的宫中岁月还能添些趣味。
「侯公子,这么吧,今晚何家二姑娘也会进房伺候,要不,我就帮你个忙,跟何家人说一说,让你--」
她一愣,想也没想的就打断他的话,「二姑娘也去?那三姑娘?」
「当然,不过,那是明晚的事儿了。」他还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这是什么跟什么?!他、他、他一次就要了三姊妹,那个何大人是头壳坏了,还是傻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全送给他?
好,就算他俊了点嘛……
错,他很俊!心里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好,他是俊,也有钱了点……
不,他应该是富人中的富人,所以养得起一大群妻妾。
天,她的太阳袕隐隐怞痛,心里竟然冒出个声音来跟自己唱反调?!
她咬咬牙,瞪着眼前美如冠玉的俊脸,「三位姑娘你全包了吧,至于我、我还不想讨老婆呢!」她气冲冲的走了。
但为什么这么气?她实在也说不上原因,又不是要她去伺候,她气什么?!还气得血气翻腾,想吐!
「公子,妳起得这么早?」从仆人院走出来的小鱼,没想到会一早就遇上小姐。
「小鱼,我跟妳说,我--」
「咦?公子,妳的脸色怎么一阵青一阵白,再加上这黑眼圈--」
「别管我,来。」她附耳在小鱼耳畔交代些事。
小鱼脸儿一红,尴尬的道:「这……这太羞人了!」
「照我说的去做!他现在可是我们的金主、保镳,我们当然得照顾好他,免得他一命呜呼,咱们还得另外找金主、保镳呢。」她火冒三丈的下令。
「呃,好吧。」但买那种东西实在太羞人了,她家小姐实在看了太多不营养的书籍,连这种事儿她也想得出来。
但心中念归念,小鱼还是认命的拿了银两去买「牛鞭」。
午膳过后,阳光正烈,朱韵瑜不愿跟着皇帝哥哥及何大人出外览胜,只想跟意中人谈情说爱,但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跟小鱼窝在厨房里的侯念媞。
「哇,好香啊,侯公子,你在做什么?」
「炖补。」这地方她也跟进来了?本想落个耳根清净的侯念媞实在很佩服她。
「真的?我也想喝看看。」她巧笑倩兮的看着那一小锅黑黝黝的汤。
闻言,满头大汗的小鱼先是一愣,但随即笑了出来。
侯念媞则忙瞪她一眼,再看着朱韵瑜道:「这可不是女子可以喝的。」
「有分吗?」她不明所以的问
「有分。」
看他专注着那锅汤,这厨房虽然干净,但与她的身分总是不搭,「侯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嘛。」
「不行!呃……不是,我得轮流帮着小鱼,不然,万一干了,那就白费我们这几个小时的熬煮了。」
「哦--那好吧。」朱韵瑜无聊的踱出厨房,心里着实哀怨。她的美貌难道比不过那一锅汤?
直到夜暮低垂,朱元骏一行人才回来,但餐桌上,却不见另一人,「妹子,侯公子呢?」
「听说昨晚未睡,一整个下午又在熬炖汤品,因此困了,先回房歇着了。」她闷闷不乐的回答。
朱元骏点点头,这才蓦地发觉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已习惯他的存在。
这丰盛的佳肴尝起来,莫名的没了胃口,见妹子心情不佳,吃没几口也回房,这顿饭是吃得更没兴致,他遂也起身。
何大人一见他起身,惊慌道:「朱公子,难道是今日菜色不合您口味?」
「不是,只是有些事要处理,你陪我一日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呃?!好……」
「对了,今晚我想好好休息。」
「呃,是,我听明白了。」看来皇上嫌弃他家的二女儿!他垮下双肩。
朱元骏进房后,小鱼则执行了小姐在呵欠连连时交付给她的重责大任,将那碗以小火炖煮了好几个时辰的菁华补汤,送到他的房里。
「这是我家公子特地为朱公子熬的补汤,请公子品尝,小鱼先下去了。」红着脸儿的小鱼话一说完,人也跑了。
朱元骏蹙眉看着那碗黑汤,随即笑了出来。
随侍的李伯容则先行上前,拿了银针试了试,才跟主子点点头。
「那你也下去吧。」
「是。」
补汤吗?朱元骏眸中带笑的看着那碗香味四溢的汤,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找人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