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触感、淡甜的香气、生涩的熨贴中带著奇异又熟悉的温暖,这样的吻,谢晋丰彷佛等待了一个世纪,等得心绞痛不已。
喉间滚出粗哽的声吟,感情鼓噪澎湃,本想扳开她的双臂忽然反守为攻,将颜紫嫣整个人拉进怀里,翻滚半圈,将她轻压在床上,俯下头,唇更深一层地亲近她,已不能满足於单纯的贴触。
她口中掺著水果酒香,添加催情作用。
他全身血液几要沸腾,舌追逐著她的,辗转缠绵……
久久,他才硬生生结束了这个吻,脸埋进她耳边的柔软发丝里,拚命喘息,过了好几分钟,僵硬的肌肉才慢慢松缓。
抬起头,在温黄的灯光下,他注视著身下的人儿,她眼眸依然迷蒙,纯真中带著自然媚态,香颊红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强忍住想扑上去为所欲为的冲动,他试了几次,终於挤出声音——
「你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还是根本没醒?」他狂喜於她方才的表白,却又不得不质疑。
他每根神经都还在为彼此问的亲密接触而战栗著,隐约有种熟悉感,她的唇、她的甜雅气味,和那柔软体态的触觉,他似乎曾作过极度相似的梦,和她这样亲近过……
泛红的秀容静凝著他,颜紫嫣眨了眨眼,逸出可爱的叹息:「我知道你是谁……你、你不要以为人家说醉话,我是真心的,是……是酒後吐真言……」
因为体质的关系,她灌了香槟,醉得快,酒退的速度也算快,虽然头还晕晕然的,思绪也有些飘浮,但她知道自己是抓到机会借酒壮胆,将藏在心中的话一古脑儿全向他倾吐,噢,不只这样哩,她还对他强抱又强吻……谁能想像,一向乖巧、淑女、秀气的颜紫嫣,竟也能豪放到这种程度?!
谢晋丰胸膛明显起伏,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双目瞬也不瞬,彷佛想将她瞪出两个洞。
片刻——
「你为什麽突然喜欢上我了?」能问得这样冷静,连他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她咬了咬软唇,瞧得出十分羞涩。「我不知道……」
「什麽叫作『你不知道』?!」哪有这种答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她哑声低嚷,脸蛋撇向一边,马上被扳正过来,不让她闪躲。
「说清楚。」不自觉用工作时才会展现的命令语气。
「你、你——唉……人家真的不知道啊。我、我不是突然喜欢你的,是……是不知不觉、渐渐的、自然而然的、没办法控制的,是、是见到你会脸红心跳,手脚都不晓得放哪里好,见不到你就、就莫名其妙想著你,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除了喜欢你,心里有你,我、我真的不知道……」小手忽然捂住发烫的脸蛋,不敢再看他。真想再来杯冰凉的香槟,一旦醉了,就顾不得害羞了。
她的手被粗糙的掌心握住,硬是从她脸上拉开,随即,男人的唇抵贴过来,攫住那两瓣桃红色的幽香。
两人并未深吻,但已感应到彼此的灼热气息,两颗心相互撞击著。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幽深的眼底闪烁著奇异光芒,盯得颜紫嫣轻轻颤抖,十根脚趾偷偷的、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你说过不喝酒的,为什麽又喝?」他问。
没料到会突然被质问,她神情有些无辜,酒的馀韵犹在,让她自然而然地闭上眼。
「不可以睡。想睡,把话讲清楚才准睡。」他低下头,重重吻了她的小嘴一下。
显然这个吻提神的效果不错,颜紫嫣眼睛又瞪大了。
「我、我没睡,我在想啊……」她瘪瘪嘴,终於记起自己灌香槟的理由。「你对我好冷淡,叫我『颜小姐』,又把我丢在餐厅,还、还头也不回就走……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啊……」
谢晋丰一怔。「我以为你希望和孟毅单独相处,毕竟,你一直喜欢著他。」
「我、我我……」她又瘪嘴,「我是喜欢过学长,可是那感觉不对了……或者该说,从来就没有对过。」她是个爱作梦的女孩,暗恋像是青春年岁里的飞絮,很美、很梦幻,她是该醒了,因他而醒。
「难道我不能喜欢你吗?我不能改变、心意喜欢上你吗?还是……你不再喜欢我了?」她轻问,又害羞地想捂住脸,却被他牢牢抓住。
望著她红扑扑的脸庞,谢晋丰心情激荡,这一整夜的窒闷和涩然被鼓荡得四散消逝,他拉长呼吸的频率,五官沉静而深邃。
过了将近一分钟,没听见他回答,颜紫嫣心里七上八下,抿抿唇,又说:「还是你……有别的女孩等著你,所以你、你不想喜欢我了?」最後一句略带哽咽,她眼睫连忙垂下,却没来得及掩饰泪光。
谢晋丰愕然挑眉。「什麽别的女孩?」
「我知道的,你要回南部相亲,那些女孩很好,好得不得了,你、你明明这麽说的……我、我呜……」轻嚷几句,她头更晕了,感觉血液全冲上脑袋瓜,眼眶又湿又热,泪就这麽落了下来。
「小嫣?」他低叹了声,两手捧住她的脸,炽热的唇再次相贴。
这个吻来得狂切深重,吻得两人心跳飞快,浑身发热,在彼此的怀抱里沉醉。
「我不相亲了,我已经等到我要的女孩,我就要你,就你而已,唉……你还不懂吗?」他喘息著,顺势翻了半圈,由俯视改为仰视。
此时,她伏在他胸膛上,随著男人的呼吸起伏著,柔软发尾有意无意轻搔著他的颈项,小嘴、唇瓣像极了熟透的蜜桃,还散著甜味。
许久,只听见她犹豫地启口——
「……你、你不会觉得我很女敕、很幼稚,什麽都不懂吗?」
「为什麽这麽问?」他眯眼,完全抓不住她小脑袋瓜里到底在转些什麽。
「你会不会比较喜欢绘娴姊那样的女生?她……很漂亮、很能干、很精明……你觉得呢?」
这算是吃醋吗?
先是为了那些相亲的女孩,现在连绘娴也被牵扯进来?!谢晋丰顿觉好笑,却有一股奇妙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原来,他为她心痛酸涩时,她也同样不好受啊。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唇角笑意隐隐,「会不会觉得我很老?年纪一大把?毕竟,我足足大你十岁。」
「是十一岁。」她晃著头,酒力在消褪当中,双颊仍浮漾著可人的颜色。
「哇啊,我比你老这麽多!」
她听出他话中带笑,心悸动著,鼻头竟有些酸意。
「你一点也不老。你、你成熟又稳重,外表粗犷,内心却很温暖,懂得好多东西,又会照顾人,你、你……我就是喜欢你,你明明知道,还要人家说。」咬住唇,她吸了吸鼻子,半敛的眸光覆著淡淡薄雾。
古铜肤色下,谢晋丰脸早已发烫、发红,暖流在胸口澎湃著,急涌向每一处末梢神经。在她心中,自己竟有这麽多值得爱的地方吗?
动情的声吟再次滚出喉问,他双臂一搂,将她的小脑袋瓜压在胸膛上。
「我说过了,我只要你,心动就是心动,爱上就是爱上了,其他的好女孩已经不关我的事,谁要就去追吧。更何况——」大掌抚著她的柔丝,低哑中带有浓浓的温柔:「我要去哪里找这麽一个耐躁、能忍人所不能忍、吃苦当作吃补的女朋友?」
「处长……」她不禁轻嚷。他的话语和香槟一样厉害,让她再次沉醉。
「我比较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听著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安全感将她紧紧环绕,颜紫嫣习惯性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嗓音柔柔软软——
「谢晋丰……晋丰……」她巧肩微缩,红唇悄悄扬起,试著又唤:「阿丰……」
他低低笑著,「我在这里。」
「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笑音略沉。
「那——你不要跟别的女孩相亲,我让你追,当你女朋友。」
「好。」他爽快而坚定地应允,健臂将她的身躯往上一提,脸对著脸,温柔捕捉住她的小嘴。
☆☆☆
八月中旬的周休假日,天很蓝,云朵像棉絮一般,白软软地飘在天际。
气温颇高,特别是在台湾中南部的乡村,阳光热力四射,晒在皮肤上好似会烫伤人,把土壤里的腥香分子也晒出空气里,深吸口气,温暖而自然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胸肺。
「奇怪,唔……他们不在家里的话,应该都跑来这里了吧?」谢晋丰将手搭在眉上,眯著眼往一大片向日葵花圃望去。
他刚由北部开车回来,除了大黑和小黑两只秋田犬,家里没见到半个人影,猜想大家不是在花卉整理场那里,就是在温室花圃或花田这边。
但这一片太阳花长得比人还高,每一株少说有一六○公分,这种高个子品种的向日葵是纯粹的花材,供装饰用的,并不能提炼葵花子油。所以,如果想进花田里找人,简直跟走迷宫差不多,有点技术上的困难。
被牢牢牵住手的颜紫嫣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东溜西转,好奇地张望著。
周遭的一切对她而言是新鲜有趣的,淡淡的风、奇异的气味,除了占地广大的花田外,更外围有望不尽的稻田、甘蔗田、花生田,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农作物。
「太阳很大,你在这边等,我看他们在不在里面,一下子就出来。」谢晋丰将她推进树荫下,不等她回话,已转身钻进一丛丛的绿叶和向日葵里。
「阿丰?」颜紫嫣慢半拍地反应,而他高大身影早就不见了。
这次会跟著他一起回乡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想,虽然两人感情明朗,彼此互知心意,她仍十分在意他的「回乡相亲」,可一路上又忍不住担心,这麽一来就得跟他的家人见面,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她?会不会觉得她太女敕、傻呼呼的、什麽都不懂?
暂时抛开脑袋瓜里的胡思乱想,她望了望天际,太阳是很大没错,但田埂边灌溉用的水沟正哗啦啦地涌出清水,她好奇地走过去,月兑下凉鞋,撩高裙子,小心翼翼地把脚丫子探进沟里。
哇啊——好冰耶——
底下的泥土踩起来软软的,她移动双脚沿著水沟走去,身後忽然传来声音,她笑著回眸,以为是谢晋丰,不料却看到一位牵著脚踏车、身材略微矮胖的农妇,正站在田埂上,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您好。」颜紫嫣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台北耸」。
「好啊!大家都很好啊!」农妇嗓门还真不小,台湾国语很严重,但十分有元气。看到人家小姐主动「搭讪」,她乾脆把脚踏车停好,把头上的斗笠拿下,还从前面的菜篮里捧出一袋东西,笑嘻嘻地猛招手——
「来来来,上来这边坐,有树荫卡凉,阿桑请你呷哈蜜瓜和番茄。」
这样的热情教人完全没办法抵挡,带著超强的亲和力,颜紫嫣笑著,抓住裙摆爬上田埂,没穿鞋,步伐轻盈地回到树下,也学农妇一直接坐在草地上。
「来,这些都给你,偶自己种的喔,金甜金好吃,完全没有农药的,你尽量呷,呷不够偶田里还有。」短短时间,她已经用乾净的小镰刀剖开哈蜜瓜。
「够了、够了,谢谢。」颜紫嫣捧著哈蜜瓜,张口一咬,随即惊奇地瞪大眼睛,「阿桑,金正好甜、好好吃耶!」她的台语讲得「青青菜菜」,虽然不太标准,但是嘛耶通啦。
农妇眉开眼笑,圆润的脸颊捺著两个深酒涡。「好呷就不要客气,呵呵呵……小姐,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素从都市来这里七桃的厚?」
颜紫嫣啃著水果,点了点头,腼腆地说:「我第一次来啦,很多东西都没见过,阿桑一定觉得我很『耸』。」
「不会不会!」她挥著手,笑咪咪的,「偶觉得你很古锥,笑起来跟偶自己种的哈蜜瓜一样甜说,呵呵呵,有点像偶少年的时候啦。」
「金耶嘛?」
「当然四金耶啊。」说著,农妇的胖手指不自觉地抓著耳边的卷卷发,牙齿白到发亮。
咦,这模样实在有点似曾相识……
「阿桑——」小脸微偏,她困惑地眨眨眼,「你……唔,跟我朋友长得很像耶。」
「敢乌?阿你朋友一定很少年、很幼齿,偶老了啦,怎麽可能会像?」
「可是……真的很像耶。」颜紫嫣还是直盯著人家研究。
瞧见这位都市来的小姐在看自己,农妇大方笑著,同样仔仔细细地给她看回去。一会儿,黝黑圆脸露出满意的神情,忽然压低嗓音问——
「小姐……你结婚了没有?」
颜紫嫣先是一怔,脸颊微红,嘻地笑了声。「还没有,没人要娶我呀。」
「不会吧,都市的查甫人都困去啊吗?还素没长眼睛?怎麽会没人要娶你?!」她说得义愤填膺,用力地拍拍胸脯,拉著颜紫嫣的小手不放。「没关系,他们不娶你做某,偶叫偶儿子娶你,你来做偶媳妇。」
「啊?呃……阿桑,不用吧?」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什麽不用?嫁给偶儿子很好啦,偶绵家虽然素做农的,种了一大堆日头花、稻米、花生、甘蔗,但你不用怕,南部这边的素情都是交给偶大儿子管,他已经有娶一个某了,偶素要介绍偶家老二给你啦,他在台北一家很大的电子公司工作,很上进、有前途、肯打拚、吃苦又耐劳,你嫁给他以後,就跟他住在台北,偶绵不会强迫你搬来乡下住,更不会要你下田工作啦。
「呵呵呵,更何况现在农产品经营都已经那个……那个什麽企业化了,又有固定的工人班底,有时候偶手痒又闲闲没事,就只好自己种一些四季豆、丑豆、哈蜜瓜、番茄来玩玩,你不用害怕要跟著撩下企啦……」农妇越说越高兴,抓著颜紫嫣的手猛摇——
「来来,你要不要看偶儿子的照片,偶拿给你看!」翻开斗笠,里头细竹编织的格子里夹著一张老旧照片,她快乐地怞出来,献宝似的抵到颜紫嫣面前。「你看,这个就是阮兜ㄟ阿丰啦。」
拼拼凑凑,对於农妇真正的身分,颜紫嫣脑中的猜测正在成形,忽然见到那张泛黄的照片,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还不小心喷出两小块哈蜜瓜果肉,连忙捂住嘴。
「你看,素不素金燕斗?」农妇依然笑嘻嘻。
好不容易顺过气,颜紫嫣正要说话,男人打雷般的声音蓦然间惊响——
「老妈!你又拿那张乱七八糟的照片出来干什麽啦?!你、你——存心把我气死吗?!」亮黄与翠绿穿插的花田里,谢晋丰终於「游」了出来,一张脸铁青得难看。
「阿丰,你回来罗?!哇啊——你跟这位小姐金正有缘分啦,偶正拿你小时候月兑光光的照片帮你相亲ㄋㄟ……阿你脸色怎麽这麽难看,是中暑喔?」谢母李香蕊瞪大眼睛,看著儿子跳过水沟,大跨步来到面前。
「我没中暑啦!妈——你嘛帮帮忙,照片赶快收起来,很难看啦!」谢晋丰眼前一片红雾,气急败坏直嚷著。
李香蕊不服气,硬是把那张小男孩微垂著脸、玩自己「小鸟」的果照,摊在颜紫嫣眼下。
「哪里难看?都不知道多飘撇!虽然才六岁又三个月,香肠已经这麽大条、两颗贡丸圆滚滚,随随便便就把别人比下企!这位小姐一定也会说赞,对不对?」
颜紫嫣抿著菱唇,忍笑忍得快要内伤,但还是很捧场地点点头。
三条黑线隐约从谢晋丰额上垂下,他暗暗作了好几个深呼吸,忽然伸手要抢那张「相亲照片」,可惜李香蕊早已洞烛机先,快他半秒,迅速将果照收进怀里,跟他大眼瞪小眼,冷冷放话——
「偶没甲意被抢ㄟ感觉,偶哪素被抢,偶就会不爽,偶哪素不爽,偶就想要报仇,哪素让偶报仇起来,下一个要死谁,连偶自己也不知道。」
这下不只三条黑线,谢晋丰感觉後脑勺滴了一大滴汗,头顶还有一只乌鸦飞过去。
「妈,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个了。」真是无力到了最高点。
「素吗?」李香蕊眨眨眼,突然咧嘴笑了,有些无辜。「厚——偶又没有怎样,只素想帮你介绍小姐啊,谁教你给人家反悔,打电话回来番,说不要相亲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害阿母对那个介绍人很歹势?你你你——为什麽不给阿母一个机会,帮你介绍水姑娘?给偶一个机会吧,偶只想做好人,偶想做好人!」
他强烈怀疑,最近老爸或大哥是不是租了某支港片回来看,不然老妈怎会满口台词?
闭起眼睛,谢晋丰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慢慢数回到一,双目尚未睁开,却听见颜紫嫣温柔的声音带笑言语——
「阿桑,我喜欢你儿子啦,吝兜ㄟ阿丰又高又壮,看起来很有安全感耶,我最喜欢这一款了。我答应,就让他追起来当女朋友。」
谢晋丰倏地瞪大眼,但绝对瞪得没有李香蕊的大。
「小姐……你、你金正要做阮阿丰的女朋友喔?」抖著音确认。
颜紫嫣用力点头,笑咪咪的,颇有深意地瞄了谢晋丰一眼——
「可是不知道阿桑的儿子要不要耶?他好像很讨厌相亲,我看,他一定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的。」
「我愿意!当然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谢晋丰响亮亮地嚷出,炯炯有神地盯著那张秀气又俏皮的脸蛋,心中好气也好笑。
当场,李香蕊的嘴巴张得圆圆的,都快可以塞进一颗硕大番茄了。
「呃呵……呵呵呵呵……」她笑,来回看著颜紫嫣和谢晋丰,黝黑脸庞瞬间布满光彩。「你们两个——呜,阮阿丰终於有对象了,谢家祖公祖嬷有保佑,阿丰真的相亲成功,终於有意爱的小姐……五度五关奖十万,阮阿丰说他愿意接受挑战,呜,好感动……」竟然还拉起衣角擦眼泪。
「阿桑?你怎麽在哭?笑一下,麦靠啦……」没这麽严重吧?颜紫嫣有些错愕地挑眉,轻拍著她的背。
「这素欢喜的目屎啦。呵呵呵……对啦!这个素大代志,偶要赶快去温室花房那边通知大家,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聊聊天、看看风景。阿丰,你晚上要记得带小姐回家吃饭喔——啊!对啦,小姐,聊这麽久,偶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李香蕊已经骑上脚踏车了,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赶紧又问。
颜紫嫣笑著,清脆地答:「我叫颜紫嫣,叫我小嫣就可以了。」
李香蕊兴奋地直点头。「小嫣、小嫣、小嫣,呵呵呵,这个名字跟偶家阿丰很速配说。快、快,偶要企通知大家啦!」两脚迈力踩动踏板,脚踏车瞬间加速,飙得跟摩托车有得拚,眨眼间已消失在田埂的另一头。
树下,男人但笑不语,眼神颇具深意,与女孩静静相凝。
片刻——
「你只见识到我老妈而已,晚一点还得应付我阿爸、大哥、大嫂,唔……还有我小妹,今晚她八成也会被急召回来。」
女敕白脸容泛著健康的粉红,颜紫嫣俏皮地眨眨眼睫,唇角笑意温柔。
「呵……当然是你负责挡啦,今晚我要扮人人喜欢的小淑女,噢,不不不,我本来就是淑女,用不著扮的。」笑意加深,她忍不住柔著他耳边的自然卷发,轻叹著:「其实,我觉得你妈好可爱喔。」他的其他家人一定也都很可爱吧?
他握住她的柔荑,凑近嘴边亲了亲。
「瞧,我妈人这麽好,她这种婆婆一定不会虐待媳妇的,还会对你惜命命、疼入骨,你觉得呢?」
好明显的试探哩。颜紫嫣心跳咚咚作响,两颊都红了,傻傻地说:「我觉得嗯……很不错啊。」
「很不错而已吗?」他桃眉,又重重亲吻她的手。
瞄到他特有且性感的粉红舌尖,她腿有些发软,内心不由自主地叹息。
「你、你你到底想说什麽嘛!」
他扬唇,目光闪动著火焰。「你说要让我追,当然是追起来当女朋友,然後就进阶当老婆啦。你觉得呢?」
又是她觉得?脸蛋严重酡红,她抿著笑,和他交握的手磨蹭著他粗糙掌心的温暖,问:「那麽,你明年如果被派到大陆厂去,保证会乖乖的,虽然免不了要交际应酬,但喝酒绝不过量,不会醉得不省人事?」
谢晋丰锐目微眯,不答反问:「那你呢?我若没办法一直在身边盯著,你保证不会再沾半滴酒?」
「是人家先问你的,你不可以『以问制问』。」她用力捏了他一下,可惜他肉太硬,根本像是在帮他搔痒。
谢晋丰唉唉地叹了口气,举起三根手指。「是,我保证。」
她再问:「保证绝对不会有二女乃、三女乃、四女乃、五女乃?」
他微微施力一扯,将她圈进双臂里,额头点住她的,低低笑出声来。
「是,我保证。光追你一个『大女乃』已经够我头昏眼花、绞得我心痛了。唉,我的心也没那麽广大,你已经把它填得满满的了,哪里还有位置给谁?」
「阿丰……」定定望进男人眼底,她心火猛烈燃烧,感觉自己的心同样被他填得好满、好满,藕臂悄悄移向他的腰间,紧紧反搂,倾听他动人的心音。
两人静拥著半晌,夏日薰风吹拂,男性嗓音轻唤——
「小嫣……」
「嗯?」声音从那片宽阔的胸怀中模糊逸出,她又习惯性地以脸颊乱蹭。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他垂下脸轻啄她的粉颊和发丝,声音很沉,诱哄著:「你要不要进阶当我老婆?」
她美眸半合,唇瓣嘟了嘟。
「你还要保证——嗯……那个、那个……愚人节只玩别人,不会玩到人家身上。」技术支援处的工程师们早对她口耳相传,他去年、前年、大前年,几乎每年愚人节都有恶劣的纪录,不是主谋就是帮凶。
「是,我保证。」谢晋丰咧嘴笑,颊上深深地捺下两道深涡。
「好吧,那我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进阶。」
「还需要考虑?!你都看了我的果照,我的清白已经毁在你手里,你还不对我负责吗?」
「呵……」她笑。
果照算什麽呀。想到他替她挡酒的那一晚,赤条条的、活色生香的站在面前,什麽香肠、贡丸都被她瞧见了,还惨遭她的毒手,被她又吻又模的……唉唉唉,仔细想想,好像真的非对他负责不可了。呵呵。
「阿丰……」她软声唤著。
「嗯?」他眨眨眼,外表故作镇静,心里却实在煎熬,要或不要,就等著她说出口,没想到她却不太相干地抛出一句——
「我要吻你。」
没让他有任何思索的时间,她脚跟一踮,柔软唇瓣已亲密地攫住了他的。
「小嫣?唔……嗯……」
她前所未有的大胆热情,完全堵住了他的言语,小香舌在第一时间顽皮地钻进他嘴里,和男人粉色的软舌尽情地纠缠、追逐、嬉戏。
难以言喻的情感充盈在每一处细胞,颜紫嫣感应著、也珍惜著,而他要的答案已在她心中。
虽然,两人之间仍有许多现实问题需要面对,但她就想和他一起走下去,一起用心,一起加油。
会的,她会告诉他心里的想法,但不是现在,因为嘴巴很忙呵……
就让她吻个过瘾再说吧。
周年庆……
今天是三月的最後一天,颜紫嫣微微笑著,将挂在门後的月历翻过一页,三月份的企鹅图样马上换成四月份的无尾熊。这本月历是今年年初和谢晋丰到木栅动物园玩时,在园中的义卖摊位购买的。
算一算,他二月初被派到大陆去,按公司规定,两个月可以回台一次,那他四月份应该就有休假了。
很想他呵……
虽然时时用E-Mail联络,常常通电话,她还是好想念他。
轻叹了声,她拍拍脸颊,从怞屉取出吹风机,花了十几分钟将湿发吹乾。
今天颜巧手有通告,会晚一点回来,也可能要忙通宵,因为她最近受邀参加偶像剧的拍摄,在戏里扮演一名美食鉴定家,戏分不多,角色却有穿针引线的功用,还满重要的。
因此,家里此时只剩颜紫嫣一个。刚洗完澡,她有些口渴,穿著睡衣晃到厨房,用马克杯倒了温开水,又慢吞吞地晃回卧室。
窝在床上看书,她边看边皱眉。这位研究所老教授所开的书目,每一本都艰涩难懂,用的字句都是古日文,光看一个小小章节的原文就要用掉她两个多小时,可是她要加油,才能成为顶尖的人才……
看著看著,她眼睛渐渐有些疲乏,脑袋有点发胀,何时睡著了,她根本没注意……
许久、许久,有人扯动她的薄被,腰间痒痒的,那人似乎正在帮她调整睡姿。
「妈咪……你回来啦……」下意识喃著,她睁开眼,台灯的温黄光线打在男人粗犷有型的五官上。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底却闪动著深邃的笑意。
颜紫嫣定定看著,以为自己在作梦。
「怎麽靠著床头睡著了?一不小心会扭到脖子的。」他笑,厚实掌心抚著她微烫的脸颊,低低又说:「我从大陆回来,折腾了一天才踏上台湾的土地,刚出机场就直接来这里看你了……你不对我笑一个吗?」他早就「自备」了这里的钥匙,再加上今晚颜巧手还没回来,颜紫嫣没将大门的铁链扣上,结果就让他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了。
这触感如此真实,鼻间渗进他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她的心瞬时间鼓涨,竟忍不住轻轻颤抖。
是呵,她要对他笑,她喜欢对他笑,她多麽、多麽的欢喜呵。
「现在几点?」
「啊?」怎麽冒出这一句?表情还那麽严肃不可亲?是因为没睡饱的关系吗?谢晋丰微微怔然,瞄了眼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仍乖乖回答:「凌晨一点十……七分左右。」
她点点头,忽然坐直上半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牢他。
「怎麽了?」心微紧,谢晋丰不能否认内心有些失望,他以为……她会很高兴见到他。毕竟,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他想她想得心痛,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难道错了吗?
「小嫣,为什麽不说话?」
她软唇抿起,带了点冷然的味道,终於好心地启口——
「关於你那个『进阶』的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你要听吗?」
心脏咚咚两响,他盯著那张近在咫尺却冷若冰霜的鹅蛋脸,搞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自去年带她回南部老家,他第一次对她提及由女朋友「进阶」成老婆的事,之後抓到机会又陆续提了几次,全被她可恶又可爱地避开话题。
他想,毕竟她还年轻,还是个学生,他可以等到她研究所毕业再说,可是,今晚她却愿意谈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沿著脊椎慢慢往上爬,他感到微冷,宽额甚至渗出细汗来。
「你睡吧,我回去好了,有什麽事等你睡醒再说。」太危险了,他害怕她想讲明的话语。
正要起身,颜紫嫣却坚决地拉住他,不让他走。
「我一定要说,你也非听不可。」
谢晋丰脸色变了变,眼中的深邃转为陰郁,死抿著唇,又静静坐回床边。
她清清喉咙,同样沉著脸容,平淡地说——
「我想要告诉你,其实我比较喜欢五官斯文帅气,谈吐风趣幽默又爽朗的男人。你又高又大,站在你身边,完全突显出我的瘦小,还有,我们相差了十一岁,十一岁耶!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数字,我刚出生的时候,你已经国小五年级,就如同现在,我还是学生,你已经在社会上打滚那麽多年……」
他越听,神情越难看,掀了几次唇,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那……那你想怎样嘛?」
要分手吗?
不行……他心好痛、头好晕,可是硬霸著她不放,又算什麽?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她可以选择更好的男人,但他的心伤要多久才能平复?真的不能挽回吗?她真的不再喜欢他了吗?
不仅是额头,此时他连背部都渗出薄薄冷汗,胸口闷得难受。
颜紫嫣正经八百,娇唇接著又吐——
「我想,年纪大的男人一定比较疼老婆,而且你已经工作那麽久,还是在电子业上班,存款肯定很吓人,嫁给你当老婆应该很赞;我还发现,原来又高又壮又粗犷的男人扮忧郁的时候,我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只想扑上去对他为所欲为——」说著,她整个人扑了过去,藕臂攀在他颈项上,柔软胸脯紧贴著他。
「小、小嫣?你——」他的错愕和不解全被炽热的玫瑰红唇堵个正著,顺势被她压倒在床上。「你……唔唔,到底……干什麽……嗯……」
两人拥抱著热吻,饥渴得像饿了一百年似的,在床上边吻边滚,滚过来又滚过去,结果床太小,两具身躯咚地滚落地板。
「噢——」谢晋丰不小心撞到手肘,却仍把佳人好端端地护在怀里。
「小心啊。」颜紫嫣伏在他身上,轻柔地帮他柔著,眼眸蒙胧似水,和方才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晋丰哪管得了自己的手肘,抓住她的肩膀,闷声问:「你、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眯眼笑开,脸容甜得发亮。「意思是,我决定『进阶』当你的老婆,你跑不掉的,非娶我不可了。」修长玉腿一夹,暧昧又亲密地勾住他腰间,听见他粗嘎喘息,她笑得更开心——
「还有啊,愚人节快乐!」
过午夜十二点,四月一日早已来到,呵呵呵,真是个好日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眉挑得老高。「你玩我?!」
「让我玩一下嘛,算是周年庆咩。我去年很可怜耶,都让你们玩假的。」
「你玩我?!你、你你说过我不能玩你的……」
「是呀,可我没说我不玩你啊!阿丰……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她咬著唇,一脸无辜。
生气?!
生、气?!
不,他气不太起来,而是……而是另一个地方已经「生气勃勃」,从六点半位置瞬间抬头,往十二点钟方向看齐。
这女人,差点把他推进地狱里受苦。呼……他非要、肯定要、一定要、绝对要她赔偿!
「阿丰,你唔……我好像压到什麽了?」她怪异地皱眉,正想低下头查看,却被他扯了回来,翻身压在地板上。
「玩我没关系,只要付点代价就好了。」他眯眼诡笑,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阿丰?唔……」
「老婆,不如我们先洞房吧?」他吮著她的耳垂,心中涨满感情。
老婆,她进阶当他老婆罗,呵呵呵,他真喜欢这样叫她。
愿全天下有情人,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