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
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那一轮灿烂耀眼如银的明月,也勾起玉玲珑埋藏在心底不少美好的往日回忆。
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仍未对君少翼忘情与心死,即使扬言要报复他的寡情,却又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想起两人初次相遇的情景,他亦正亦邪的翩翩风采,令向来冷傲如霜的她也为他融化成一摊春水,只盼能共赴佳期,所以她不惜色诱或利用结盟为饵,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与他共度晨昏,生儿育女的女人绝对非她莫属,而今回首前事,只有咬牙饮恨。
「这幺晚了还没睡?」玉成昆经过花园旁的走廊,见她独自一人就走了过来。
她回过神来,「我睡不着。」
「还在想君少翼?」他一语道中。
玉玲珑矢口否认,「我没有想他,我恨他!」
「这幺多年了,你连别的男人都不屑看一眼,爹还会猜不出原因来吗?」
「那是因为我恨所有的男人。」她嘴硬的说。
玉成昆呵笑道:「还想骗爹,当年君少翼没有眼光,你又何必再想着他?现在该想的是怎幺整垮残月门才对。」
「爹有办法了?」
「君少翼内功尚未恢复,荆无命和沉峣都不是爹的对手,对我们来说,此时正是消灭残月门的大好机会。」
「但是,可人在他们手上,爹不管她了吗?」玉玲珑还有一丝犹豫。
「就是因为她在他们手上,以为我们不敢轻率行动,所以才能杀他个措手不及,不过,舜屿那边就要靠你多多安抚了。」要成大事就要有所牺牲。
「我养他长大,谅他也不会多吭一声,爹不必顾忌他。」
他抚着银白的胡须,「不会最好,否则我会先把他解决掉,省得碍事。」
「爹打算怎幺做?」
「你先陪爹进屋里吃个消夜,我们边吃边谈。」
玉氏父女两走后,白舜屿才现身,心中百感交集,义母与连环十八寨对他有恩,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他们,可是,可人命在旦夕……唯今之计,他必须将实情全盘托出,因为只有君亮逸救得了她。
趁着夜深人静,荆丹怡偷偷的夹带干粮到石室,石室顾名思义便是石造的房子,残月门中若有人犯错,重则是废去武功,轻则便是关进石室,闭门思过。
她满怀内疚的从小窗口往里看,在秋夜中更觉陰凉,要是一般人关在里头一晚,早就受风寒了。
「霁哥、霁哥。」见外头无人把守,荆丹怡才往里头轻唤,「你睡着了吗?」石室里有人影晃了两下,「是谁?」
「霁哥,是我。」她努力踮高脚尖。
他心头一惊,警觉的朝外打量,「你跑来这里做什幺?快回去。」
「我是给你送吃的来。逸哥实在不该把你关进石室,这三天还不准人送东西来给你吃,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阿霁听了不禁露齿微笑,「这是我该受的处罚,况且只不过三天而已,我还熬得住。」
荆丹怡将油纸包从小窗中递进去,「那怎幺行?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得要喝水吃饭,这是我亲手作的点心,你快点拿去吃,逸哥不会知道的。」
「丹丹——」阿霁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霁哥,从小我若做错了事,都是你在后面帮我,现在还害你被关在这里,我真的很抱歉,都是我太任性了。」她哽咽的忏悔。
他微笑的摇摇头,「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不是常说我就像你亲大哥吗?大哥帮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霁哥——」她泛红了眼。
「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总有一天,少主会被你的真情感动的。」
他愿意尽其所能的帮她,不求回报,只要她快乐。
荆丹怡擒着泪水,又想哭又想笑,「霁哥真是个大好人,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再没有人对我这幺好了。」
「你是师父和师娘的宝贝女儿,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阿霁不愿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始终不曾向她表白过感情。「夜都这幺深了,你该回去了。」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她衷心的说。
倾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阿霁五味杂陈的望着手中的点心,喂然长叹。
君亮逸接到一封要求私下会面的信函后,便匆匆的赶到明月坡,一名戴着斗笠的神秘客早已在那儿等着他到来。
「阁下约我来此有何目的?」君亮逸开门见山就问。
神秘客转过身来摘下斗笠,竟是有一面之缘的白舜屿,让他大为错愕。
「又是你?」君亮逸对他没啥好感,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就走。
白舜屿并没有阻止他离去,只是淡淡的表示,「你不想知道可人刺杀你,隐藏在背后的陰谋吗?」
这话一出,果然唤住君亮逸的脚步,并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他回转身。
「现在愿意跟我谈了吗?」白舜屿语气中没有半丝嘲笑的意味,眼中还透露着挣扎。
「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不相信你会好心的跑来告诉我真相。」君亮逸对连环十八寨的人还心存芥蒂,不得不步步为营。
「你会这幺想我也不意外,我今天之所以约你到这里,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险,若让老爷子和义母发现,我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好吧!我就姑且听之。」看他还能玩出什幺花样来。
「首先,我要强调一点,我对可人并没有死心,也不会放弃,只是,我希望不管发生什幺事你都要保护她。」
君亮逸神色微变,「你什幺意思?」
「这几天如果你曾跟可人谈过话,必定发现她根本不记得在一年前曾经刺杀过你,其实,她说的全是真话,因为有人抹去她的记忆,她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有这种事?我不相信!」君亮逸一脸讥讽,冷笑道:「别以为随便办个荒谬的借口就可以掩饰一切。」
白舜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正色的说:「我知道你不信,连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离心大法简单的说就是一种摄魂术,它能够躁纵人的心智,当初可人就是被施了法,受到老爷子的控制而刺杀你,事后记忆又被消除,所以完全不记得你,我这幺说你懂了吗?」
「真有如此厉害的邪术?」经过白舜屿这番解释后,他心中所有的疑问解开了大半,现在回想起一年前,可人当时的反应的确怪异。
「我也是在前不久才明白。听说在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叫通天神教的邪教,离心大法便是这邪教的教主所习的邪术,主要是用来控制教众和对付敌人,老爷子学会之后,刚好得知可人和你的关系,为了重创残月门,只有拿她作饵引你入壳,想斩草除根。」
君亮逸不禁要质疑,「你为什幺要告诉我这些?」
「我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我是个连自己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儿,蒙义母收养了我,还传授我武功,我绝对不该背叛她,就算为了连环十八寨而死,我也毫无怨言,可是——」他语气沉重的说:「我不希望可人受到伤害!原本我打算将错就错,就让可人认为我真的是她的未婚夫,只要能得到她,我可以什幺都不在乎,但,当我听到老爷子无视可人的安危,我实在无法再袖手旁观。」
君亮逸不禁微皱眉,「那臭老头又想干什幺?」
白舜屿忧心忡忡的说:「老爷子已决定在近日和残月门决一死战,但不管是谁赢了,可人必定都会受到连累,我不忍心见她无辜受累而丧命。」
「可人不是他的外孙女吗?他为了自己的野心,真的可以不顾她的死活吗?」君亮逸真为他感到汗颜。
白舜屿闻言只有苦笑的份。「我自小待在老爷子身边,十分了解他的个性,只要能让他达到独霸武林的目的,凡是有用途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棋子,即使是外孙女也可以牺牲,所以我一定要救可人。」
「你有办法可以让可人恢复正常吗?」此刻,君亮逸最关心的只有这点。
「破解的方法似乎已经失传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希望你能保护可人,这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和她无关!」
君亮逸定定的凝视着他,虽然彼此是敌对的立场,可是,他诚恳的态度以及对可人的深情,让他不禁佩服,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我答应你,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她。」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承诺。
「谢谢你,那幺——我就把可人交给你了。」白舜屿艰涩的说。
白舜屿重新戴上斗笠,双脚却像灌了水泥般沉重,但,这是他的选择,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他只有忍痛割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