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出版社」内,静沂和其他几位资深的编辑正坐在当作会议室的小房间内讨论稿子,虽然她算是新人,不过大家都很照顾她,也不会排挤她,让她心里很感激。
「什么是牧笛奖?」她不好意思的问。
坐在对面的妈妈编辑圆脸上堆着笑,「也难怪妳不知道了,其实国内有许多知名的奖项,包括有鼓励本上儿童创作的『国语日报牧笛奖』,就是奖励优秀的童话作者和儿童读物插画作者,希望得奖的人增加自信心,保持为儿童创作的兴趣。」
静沂了解的点头。
虽然同样都是出版业,不过童书明显的和其他文学有着区隔,还真有种隔行如隔山的感觉。
另一位男编辑以过来人的口吻抚平她的不安。「最重要的是只要怀有热忱,相信妳不会有问题的。」
「好了,我们来讨论这篇『港都女圭女圭说故事』的稿子……」
「我觉得它用文字和简单的图画,把整个高雄港大船入港的画面描写得相当生动有趣……」除了讨论声,还有纸张窸窸窣窣的翻阅声。
「不过这个地方可能要修改一下……」
虽然喜欢小孩,不过静沂从来没有接触过童书,直到进入出版社,这才大开眼界,原来小小的童话绘本,里头蕴了很多她过去不知道的生命力和想象力,她觉得自己过去的眼界太狭隘,这个世界还是很宽广的。
这时,门被打开,外头的同事探头进来。
「静沂,有妳的电话。」
她向其他编辑道了声歉,回到座位上接听。「喂?」
「妳几点可以下班?」对方的声音有点沙哑。
是穆守军打来的。「你的声音怪怪的,感冒了是不是?」
「没什么,咳,我大概六点可以走,会顺便弯到妳那儿去……咳咳……」他连续咳嗽好几声。「我到了会再打电话给妳。」
静沂秀眉微蹙,轻训了两句,「还说没有感冒,都咳得这么厉害,先去看医生比较好。」
「我才不要看医生。」穆守军任性的低叫,「我要用我的免疫系统打败它……咳咳……咳……好了,我要挂了。」
「喂!」她想叫住他,多劝几句,但他已经挂断了。「真是的,长得那么大块头,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真是的。」
她坐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会议室参与讨论。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静沂和其他编辑一一走了出来。
「静沂,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们。」
她看着负责的稿件,有很大的压力。「好,谢谢。」
这是一位刚出道作者的作品,书名叫《我的朋友是公鸡》,描述一个父母离婚,被送到乡下爷爷、女乃女乃身边的小男孩,因为没有玩伴,只有家里养的公鸡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让她看了不仅心疼,又为他的天真无邪而会心一笑,也是她力荐给总编的第一份稿子,所以她有责任将它做好。
直到其他同事都下班了,她还在审稿,等穆守军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在楼下了,静沂这才收拾好东西离开座位。
叭!叭!喇叭声响了两声。
静沂瞥见大楼前停了一辆眼熟的银白色轿车,便小碎步的跑了过去,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劈头就问:「你去看过医生了吗?」她可没忘记他生病的事。
「只是有点咳嗽而已,我的身体壮得像牛,区区一个小感冒打不倒我的。」穆守军声音明显的沙哑。
她瞪他一眼,「就是因为初期才要注意,等它严重就太晚了。」
「妳是不是怕接吻时会传染给妳?」他笑得有些邪恶。
「你正经点!」静沂往他手臂上打去。
穆守军哈哈大笑,不过笑声变得像磨沙纸那么粗嗄,才笑了几声,便一阵剧咳,「咳……咳咳……」说太多话就会这样。「我这是……被口水呛到……」要命!偏偏跟他作对。
「都咳得这么严重,还想骗我。」大概是当大姊习惯了,她本能的想照顾别人。「现在就到医院挂号。」
他坚决的摇头,「不要!我……我咳咳……我最痛恨去医院了。」他越努力克制,咳得就越厉害,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不然怕会出事。
「你的脸真的有点红耶!」小手覆上他的额头,眉心皱得更深。「好像发烧了,这下不去医院不行。」她想着要去哪家医院才好。
「我去药局买成药吃就好了。」穆守军退而求其次。
静沂实在被他的固执彻底打败了,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那去我认识的诊所好了,我们家的小孩从小到大都在那一家诊所看病,是位老医生看的诊,开的药也很有效。」
「我讨厌消毒水味。」他垮着脸、扁着嘴嘟囔,那模样就像个大男孩看着自己讨厌的食物,五官全都皱在一起。
她看了好气又好笑。「不要啰唆了,快点开车!」
「想不到妳有这么凶悍的一面。」穆守军故意装得很害怕的样子。「好恐怖喔……咳咳……」
「你再不去看医生,还会看到更恐怖的。」她威吓的说。
穆守军边笑边咳,「好、好,我去就是了,咳咳……还是不要看到的好……」转动车钥匙,重新启动引擎。
「你还可以开车吗?」他的脸更潮红了。
他咧嘴一笑,「当然没问题。」
「要是不舒服就先讲。」静沂帮他注意着路况,又分心看着他。
「我的驾驶技术是一流的,不要担心,咳咳……」前面的车辆突然要左转,他一时没注意,差点撞上去,穆守军猛按喇叭,怪对方不早点打方向灯。
坐在旁边的静沂?了一把冷汗。
希望他们能平安到达目的地。
「快点进去!」静沂在后面推他。
穆守军屹立不摇的站在原地,口气嫌恶的说:「消毒水味好重……外面就闻得到,咳咳……我要去别间。」他对这种气味最敏感了。
「人都来了就不要嫌东嫌西的。」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挽住他的手臂,将高大魁梧的身躯往诊所内拖去。
他不得不勉强的跟静沂走进诊所,里头已经坐了好几名等待的病人,有阿公、阿嬷,也有哇哇大哭的小孩,几个大人则是翻着报纸,好像对这种吵吵闹闹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是家小型的诊所,虽然保持得很干净,不过看得出来起码有三十年左右的历史了,单看候诊区的座椅就知道,是那种有古早味的木制长椅,而不是塑胶制的椅子,颇有思古之幽情。
「你的健保卡给我。」接过穆守军从皮夹中找出的健保卡跟柜?小姐挂号。
「先去找个位子坐下来,等我一下。」
被打发走,他只得拖着不情不愿的步伐走到候诊区,总算有个座位,便闭上眼皮,感到有些头昏,可能真的发烧了。
过一会儿,静沂走到他身边,觑见穆守军的模样,连忙去找护士过来。
感觉到有东西放在耳朵,他整个人惊跳起来。「干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耳温枪,到这种地方总是让他神经绷紧。
「护士小姐只是想帮你量体温。」静沂失笑的解释。
护士小姐看了下耳温枪上的温度。「三十八度半,我会告诉医生的。」
「谢谢。」她就知道,转头问他,「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倒杯温开水给你喝。」说完便走到饮水机那边。
接过用纸杯装的温开水,穆守军一口喝光。「还要等多久?」
「今天病人很多,还要再等一下……你要去哪里?」见他起身,静沂连忙将他按回座位上。
打从进入诊所起,穆守军都不太敢呼吸的太用力,他快窒息了。
「我去外面透一下气。」在这儿晕倒很难看。
「你想溜对不对?不行!」静沂摆出严肃的表情,刚好身旁的座位空了,她顺势坐下,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逃走。「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哇哇~~诊间内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好啦,打一针就好了,不痛、不痛。」里头的护士小姐忙着安抚嚎啕大哭的孩子。「打好了,不会痛了。」
穆守军脸色不再只有红色,而是一阵青一阵白。「我先说好,我不要打针!」要不是她拉着,他真的会夺门而出。
「你在说什么啊?」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他咳了几声,咽了下口水,吃力的摆出凶恶的表情。「我说我绝对不要打针,谁也别想拿针对着我,咳咳……」
「好、好,不打针就不打针,不要这么激动。」嘻!真像小孩子。
在等候看诊期间,静沂不时的模模他的额头,有些惴惴不安。
「妳在为我担心吗?」穆守军将头搁在她的肩头上,旁若无人的哑声撒娇。
静沂脸色微赧,顾虑身边还有外人,可是又不能推开他,因为他是病人。「我是怕被你传染……会很不舒服吗?真是的,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切口吻,让他暗自得意。
「说不定我是故意的,这样……咳咳……这样妳才会留下来照顾我,咳……」他戏谑的边说边咳。
她很想敲他的脑袋一记。「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惨了,他觉得头好热。
静沂看一下灯号,就快轮到他了。
「穆守军先生!」终于叫到他们了。
把他摇醒,两人一起走进诊间,瞥见满头白发的老医生,静沂有些羞窘,毕竟他等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王医生。」
「静沂,是妳啊!我还在想有一阵子没看到妳,是不是嫁人去了,怎么没寄帖子给我,真是太见外了。」老医生见她带着男人来看病,故意调侃她两句,在这侗地方开业久了,跟大家都混熟了,大家就像朋友,也像自家人。
静沂的脸更红了。「因为、因为这阵子刚找到新工作比较忙。」就知道会被取笑,真糗。
「原来是这样,这位先生是妳男朋友吗?」嗯,体格不错。
「他、他是我朋友,因为咳嗽的很严重,还有点发烧,所以我就赶紧带他来这儿看。」她眼神焦灼的说。
老医生点了点头,「把嘴巴张开!」
「啊……」穆守军乖乖的张嘴,让老医生把压舌棒探进口中检查。
「嗯,喉咙发炎了,体温三十八度半也有点发烧……」他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把身体转过去!」
因为真的不太舒服,穆守军只得任其摆布,让冰凉的听诊器在背上和胸前移动,要不然他可没这么简单任人摆布。
她着急的询问:「王医生,怎么样?」
「嗯……」他还在斟酌。
穆守军只想快快走人。「只要不打针,开什么药都好。」
王医师的眼神虽然苍老,不过此时却闪着老顽童般的笑意,「你猜得真准,知道要我帮你打针,这样会痊愈的比较快。」
高壮的身躯遽震。「我不……」
「你这么大的人了,该不会害怕小小的针吧?」老医生使出激将法。
他脸色发白,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我、我才不怕。」
「那就好。」说着,便向护士使了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色。
只见护士小姐很快的拿了支针筒过来,还故意压了一下,让药水喷了出来,证明不是空的。
老医生接过针筒,左手拿了块消毒棉球。「把手臂伸出来。」
「我……」瞪着那细小的针头,穆守军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往后倒下,吓到了站在身后的静沂,幸好她及时扶住,否则他的后脑勺铁定直接撞在地砖上当场开花。
静沂惊呼一声,「守军!」
「原来是外强中干,想不到我这双老眼也会看错人,静沂,我看妳还是再换一个男朋友,这个没用。」老医生摇头叹气,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真是中看不中用。
她啼笑皆非的在两名护士小姐的协助下,将穆守军抬到诊所后面的病床躺下,顺便帮他吊个点滴,反正他已经昏倒了,多扎几针也不会有感觉,除了补充水分之外,里头也加了退烧药。
「你也太离谱了。」静沂怪异的叫道,有人会怕打针怕到昏倒,他还是第一个,亏他还长得高头大马,居然会怕小小的针头。
坐在病床旁,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很难再对他无动于衷。
想到这阵子他对她真的很好,还有他的体贴,甚至连施正荣都不曾这样对待过自己,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一旦认了真,自然会有期待,压力也就产生,一切又会变了样。
可以吗?
这样真的可以再爱一次吗?
因为看诊的时间已经结束,静沂只好叫了计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着他回到住处。「好了,就快到了……啊!」因为穆守军实在太重了,她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块跌到床上。
静沂喘着气爬起来,推了推他。「守军?守军?」
「嗯。」他的头脑还有些混沌。
她轻拍他的脸庞,「躺上去一点!」
穆守军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听进她的话,慢慢移动着身躯。「我……我不是怕打针才昏、昏倒……是因为发烧……」他有些口齿不清的辩解,想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能承认这么丢脸的事。
「是,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看到针才吓昏的。」静沂哑然失笑的说。
穆守军费力的掀开一只眼睇睨她,「妳在偷笑?」
「没有,我没有笑。」她努力压下唇角。
他重新闭上眼皮。「点滴里头加了什么,害我现在全身无力……」
「那是因为你生病了,想不想吃点东西?」她问了两次,穆守军都没有反应,这才发现他又睡着了,静沂到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帮他擦脸,再将冷气转到适温,算一下时间,大概十二点再叫他起来吃药。
走出主卧室,先打电话回家,是弟弟接的。
「俊谚,我是大姊……呃,今晚有点事不回去了,你和静涓要记得把大门锁好,瓦斯也要记得关。」
沈俊谚有些不太高兴。「大姊是要在那个男的家里过夜吗?」
「嗯,因为他生病了,刚去王医生那儿打了点滴回来,现在已经睡着了,所以我明天早上会直接从这儿去上班,你上学不要迟到了。」她再三叮咛完后就想挂电话。
「知道了。」听大姊的口气好像很关心那个姓穆的男人,他还能说什么,如果反对,大姊铁定会很伤心。「大姊……」
她原本要挂断电话的势子又打住,将话筒贴回耳畔,「嗯?」
「大姊很喜欢他吗?」沈俊谚忍不住想听她亲口说。
静沂一怔,「我、我不知道。」在感情的世界中,就算喜欢和爱也无法代表什么,还包含了很多未知的变数啊!
「如果不喜欢,大姊就不会跟他在一起了不是吗?」换作是他,对方是自己讨厌的女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她苦笑一声,「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要是大姊真的喜欢他,而他又对大姊好,我和妹妹是不会反对的,但是他以后要是跟那个混蛋一样欺负妳,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说完便听到叩的一声,接着便是嘟嘟嘟……
静沂望着电话发呆,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原来她和施正荣的事不只影响到自己,连带身边的家人也受到牵连,她这个大姊真是失职,没有照顾好他们,反而让弟妹为自己的事躁心。
心事重重的回到主卧室,却见本来睡着的男人挣扎的要下床,急忙跑上前扶住他,「你要做什么?想上洗手间吗?」
穆守军气喘如牛的看着她,口气怨慰,「我以为妳、妳回去了……把我丢在这里不管……」见她回来,他才把双脚又放回床上。
「我只是打个电话回家,快躺下来。」静沂把手心覆在他额头上,再模模自己的,「还是有点烧,我去倒水给你喝。」
他虚弱的靠在床头,咳了好几声,等她回来。「那个医生根本是故意吓唬我……我还没病到非打针不可。」可恶!连声音都变得很难听。
静沂把杯沿凑到穆守军嘴边,抿唇窃笑。「人家是医生,哪会随便跟病人开玩笑,他还说你最近太躁劳了,所以抵抗力比较低,容易被病菌感染。」
「别听那些医生乱说,我的身体好的不得了。」穆守军一脸反感。「当初医生说我妈病得很重,必须要住院不可……结果她的病不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差,那些医生根本……咳咳……只是想赚病人的钱。」
静沂把枕头放在他的背后,可以靠得舒服些,随口问道:「她是生什么病?」等到发觉已经月兑口而出,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
「心脏瓣膜症。」他彷佛很疲倦的闭上双眼,幽幽的说:「瓣膜是心脏控制血流方向的重要关卡,瓣膜狭窄或闭锁不全将造成血液流动不顺畅或形成逆流,增加心脏额外的负担……当我妈的病发作时已经是晚期了,所以医生建议我们开刀,施行人工瓣膜置换术,医生说得很有自信,可是开完刀后,我妈还是出不了医院,早知道这样,根本不应该开刀,不要让我妈死在那种地方。」
她有些了解他排斥医院的原因,想到游览车发生事故当时,父亲送到医院时还有一口气在,经过急救,却也仅能依靠维生系统存活了两天,最后还是宣告不治。「或许医生的职责只是在于延长病人的寿命。」
穆守军没有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饿不饿?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待会儿好吃药。」
他的喉头滚动一下,喝掉剩下的开水。「在我的印象当中,我爸和我妈的感情很好,每个亲戚朋友都好羡慕,就在我妈死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哭得那么大声,那么伤心……可是又怎么样?隔年我爸又再娶了……呵~~爱情是什么?一旦一方死了,另一方可以说变就变。」表面上大家都以为他对父亲再娶好像不在意,其实他始终替早逝的母亲感到不值。
她错愕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他心里也有个结。
「如果我妈不那么早死,老爸就不会娶别的女人了……那些眼泪都是假的。」穆守军捧着沉甸甸的头,孩子气的跟她撒娇。「我的头好晕,帮我柔一柔……咳咳!」
静沂举起纤白的双手,帮他按柔两边的太阳袕,「这样可以吗?」
「嗯。」他索性得寸进尺,把额头靠在她的肩窝上。「那个医生开的什么药?害我好想睡喔……」
她柔柔一哂,「那就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静沂……」穆守军的嗓音有些闷闷的、有些模糊。
「嗯?」
穆守军在她的肩窝上吐着热气,「我爱妳。」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按摩太阳袕的动作瞬间僵住。
「妳是第一个让我认真的女人……不是只有妳会怕,我也是,可是我想跟妳努力看看。」他是男人,不能被恐惧打倒了。「我们一起试试看吧!」
她的眼眶倏地泛红。
任何女人听了这番话,没有不受感动的,静沂不想被他的话影响到,拚命提醒自己要记牢受过的伤害,不要再重蹈覆辙,否则会让她万劫不复的,可是她依然不争气的心软了,吸了吸气,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了。
真的可以吗?
她真的要再接受一次挑战吗?
相处的这一个多月来,她的笑声比和施正荣在一起时多了,也不必战战兢兢的取悦他,可以说心里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不必在意对方如何看待自己,甚至连在床第之间,穆守军都会顾虑到她的感觉,即便完事之后也会抱着她,而不像施正荣,翻到另一边便自顾自睡了。
可是如果两人真的开始交往了,是不是就会改变了原有的模式?静沂怕自己完全付出之后,间接的就会在意起对方的一切,然后又再度失去了自我,处处以对方为中心,那和之前又有什么不同?
「守军,你是认真的吗?」她难掩激动的搂住他强健的身躯,即便是忐忑不安,还是深受感动,不期然的,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静沂为之一愣,登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守军?」
这一次,再度昏睡过去的男人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静沂笑到双肩不断抖动,他居然在这节骨眼上睡着了,到了明天,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小心的让他躺平下来,眼光温柔似水的看着穆守军的睡脸,如果他还记得的话,那么她会告诉他「我愿意」,静沂在心中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