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你们去客房,以後就住那儿。」王府总管一边跟他们介绍环境,一边解说工作内容。「王府里侍卫众多,其实根本不用另请保镳,而且要到王府里做事,事前都得先经过身家调查才行聘用,不过最近风声紧,王妃担心郡主们的安危,所以要王爷多请几名保镳。除了你,另外还有三位明天会来报到。」
燕七眉儿弯弯、眼儿弯弯,连酒窝也出来了。
「是,我明白。」
他还是相当狐疑,要不是亲眼见到燕七的功夫略胜端木统领一筹,还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笑嘻嘻的年轻男子有多厉害。
总管又继续叮嘱,「虽然你的任务是保护王府内的女眷,不过若没有经过允许,不可随意靠近,尤其是两位郡主,毕竟郡主的身分尊贵,可不是平常男子匹配得起的。」
「我已经有娘子了,对其他姑娘没有兴趣,就算对方是当今公主也一样。」燕七朝身旁的招弟深情款款的抛了个媚眼,却被她瞪了一眼,还赏了一个拐子。「你看!我娘子这么凶,要是我敢多看别的姑娘一眼,晚上可得跪算盘了。」
「不会当然最好。」总管失笑的说。
招弟一脸嗔怒,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不要演得太过分了。」好像她真的是他娘子似的。
「夫妻之间打情骂俏也是正常的,你没看总管已经相信我们了。」他对她挤眉弄眼,让她好气又好笑。
她无法反驳,只好转向总管。「王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呃,我们王爷位高权重,在朝廷里自然容易招嫉。」他说得避重就轻。「总之王府安全有端木统领负责,其他人则负责保护女眷,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多问,把本分的差事做好,王府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会亏待的意思就是酬劳丰厚罗!这下赚到了,想不到她的运势开始转好。招弟登时笑得眉飞色舞。「有总管这句话就够了,我们保证会闭紧嘴巴,什么都不会过问。」
「还有,厨房里也缺人手,不知道燕夫人……」
不等他说完,招弟已经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总管叫我招弟便可以了。说到厨房的活,总管可问对人了,凡是南北各地的糕饼点心都是我最拿手的,像是猪油核桃糕、猪油松子糕、五香麻糕、椒盐烘糕,还有蒸蛋糕饼、肉松饼、干贝丝饼、炸花边饺,水晶绿豆糕等等,不信的话我可以马上做几样来让总管品尝。」
总管心头的大石落下。「王妃和两位郡主对糕点相当挑剔,如果能让她们吃得满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咳。」燕七不著痕迹的俯下头跟她咬耳朵。「你真的会?」
她赏他一颗白眼,「当然会了,你不要小看我,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师傅,但是绝对唬得了人,不信等著瞧。」
燕七拱手表示敬佩。「那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招弟可神气了。
这时,有几名身穿王府侍卫服饰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有别於一般侍卫的穿著,位阶似乎高了一等,正朝他们迎面走来。
总管关切的上前,「王爷那儿应该都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了。」端木鸿口中回答他,双眼却是不善的盯著燕七,对於向来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在王爷面前输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对手,可说是种耻辱。不待总管再说什么,便带著手下越过他们,去巡视其他地方。
谁都感觉得出来他和燕七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好像看你不顺眼。」换招弟小小声的问道。
燕七搔了搔脸,「因为王爷想测试一下我的功夫,要我当场和他比画几招,而我又不小心打赢了他,他大概不怎么高兴吧!」
「你没有不小心杀了他,他就该躲在棉被里偷笑了。」她对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没什么好感。
他伸出左手,「因为我是用这只手拿剑跟他比。」
「可是你又不是左撇子。」
「所以他更不服气了。」燕七耸了下肩说。
招弟啐了一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打输了反倒怪起别人,可见这种人心胸狭窄,以後还是少跟他打交道,免得他在背後捅你一刀,那多倒楣。」
「想不到娘子这么关心为夫的,为夫的太感动了。」他惺惺作态的拉起袖口,轻拭了下眼角。「为夫的一定会牢记娘子的话。」
她小脸发窘,「你再不认真点,我要生气了!」
「我是认真的。」燕七眼神湛湛的看著她。
招弟一怔。
「你们还不快点跟上?」已经走了老远的总管回头叫道。
他嘴角泛出谜一般的笑意,旋身跟上。「走吧!」
留在原地的招弟这才回过神来,又羞又恼。「这个人说话老是像在开玩笑,一点都不正经。」模了下还微微发热的脸颊,连忙用手扇一扇。「怎么回事?今天的天气太闷了吗?一定是太兴奋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到王府里工作,得想办法好好巴结王妃和郡主,多拿点赏钱才是最要紧的。」
「娘子!」燕七朝她招手,「我们要走了。」
招弟很快的拎著包袱,朝他们走去。「来了!」
招弟柔著面团,没几天的工夫就和婢女们混熟了,虽然还没机会见到那几号尊贵的人物,不过总管以下的,全都被她亲手做的糕点给收买了,这几年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听说沐王府三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被人杀光,你们想想有多恐怖,万一哪天轮到我们宁王府,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小春,你不要乌鸦嘴。」彩云抖著声音骂道。
银杏瑟缩著脖子,「对嘛!王爷就是担心这样,所以才要端木统领加强王府的安全,还另外请了几名保镳,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来了。」
「王爷到底是跟谁结了仇,对方下手这么狠?」招弟听了老半天,还是没听到重点。
三位姑娘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个话题相当戒慎恐惧。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到底是谁?」
「你才刚来京城,有些事自然不清楚,虽然没有经过证实,不过大家都在谣传是太子殿下。」
招弟惊呼,「太子?!」
「嘘!小声一点,这种事只能私底下讨论,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搞不好会……」银杏用手往脖子上一抹。
小子连忙捂住。「真的假的?」
「虽然只是传言,不过可能性很高……嗯,这道水晶绿豆糕真是好吃,招弟,你的手真巧,燕大哥真有口福。」彩云口齿留香的赞美。
姑娘家聚在一块无非就是喝茶聊是非,糕点当然不能少了。
其他两位姑娘也点头称赞,王府里的厨子对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各地名菜样样拿手,唯独对这些糕饼点心,就是满足不了王府里头女眷的胃口,招弟一来,正合了她们的意,还能每天变换口味。
「我们也没想到你年纪比我们小,却已经嫁人了,真令人羡慕。」嫁得如意郎君可是每个姑娘家的心愿。
招弟笑得有些僵。「呃,大概我跟他有缘吧!就这么凑合在一起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难道你不知道燕大哥很有女人缘?」银杏掩嘴窃笑。「他不但武功好,又长得俊,特别是他那对酒窝,让人瞧得舒服顺眼。」
另一位婢女彩云吃吃的笑著,「要不是我有宝哥了,我也会喜欢上他。」宝哥是王府侍卫其中之一,两人日久生情,私下订了亲事,只差还没正式公开向主子禀告婚事。
她眼角怞搐,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是、是吗?」还以为他是尽忠职守才整天不见人影,原来是招蜂引蝶去了。好你个燕七!算你有种。
「你听了可别吃味。」她安慰的说:「相公讨人喜欢也是你这个娘子的福气,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就拿端木统领来说,可是把燕大哥当眼中钉、肉中刺,每回见了面,就一副想把他宰了的样子。」
「因为他武功太差,就把责任怪到我相公头上,可见得这人有多小心眼。」招弟嗤哼一声,「没本事又不肯服输,我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了……你们笑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三个姑娘笑得好不暧昧。
「你和燕大哥一定很恩爱吧!」彩云笑叹。
小春眼中净是梦幻的光彩。「真的好令人羡慕。」
「又好嫉妒。」银杏不甘心的说。
「我、我跟他其实……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好。」招弟羞窘的辩解,但又怕说多了容易说溜了嘴,让人发现他们只是对假夫妻。「对了,你们刚刚说的那件事,确定是太子干的吗?」
幸好她急中生智,赶紧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
「这些话你可不能到处宣扬。」既然都是自己人,银杏嘴巴也大下。「大家都知道龙姓一族和轩辕一族通婚是皇室历代的传统。兰贵妃一向受皇上的宠幸,加上又生下皇子,自然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不过其他嫔妃和皇室宗亲可不希望轩辕家的势力一直延续下去,无不想扳倒太子。於是有人就说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训练了一批杀手,打算一一铲除反对他的敌人,沭王府就是其中之一。」
哇!这比说书的故事还夸张。
招弟听得津津有味。
「没错。」小春也吃到两颊都鼓鼓的。「所以……我才担心下一个轮到我们……咳咳。」猛灌几口茶,这才把塞了满嘴的糕点吞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招弟听到都入神了,差点忘了手边的活,赶紧将柔好的面团用沾湿的棉布包裹起来,起码要醒上两个时辰左右,才能开始制作。「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又没证据说是太子干的。」
彩云捻了一块水晶绿豆糕塞进口中,「不是太子还会有谁?」
「我敢跟你打赌,一定是太子。」银杏兴致勃勃的说。
「我也是。」
「我也一样。」
招弟倒了杯茶来喝。「王爷也这么想吗?」
「当然,我们王爷自从沐王府出事之後,吓得大病一场,最近身体才好了些,不过成天疑神疑鬼的,搞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银杏叹气的说:「听说皇上根本不相信是太子在幕後主使,摆明了是偏袒。」
越吃越顺手,彩云很自然的把最後一块水晶绿豆糕拿走。「那是当然了,因为皇上最爱的女人就是兰贵妃了,太子又是兰贵妃生的,他当然不相信。」
「啊!」小春瞪著空荡荡的盘子,陡地叫出声。「怎么没了?你们都把东西吃光了,那待会儿我要送什么去给大郡主吃?我一定会被大郡主骂的。」
彩云看著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水晶绿豆糕,尴尬的道歉。「对不起,小春,因为真的太好吃了,所以我忘了还要留几块给大郡主。」
她急得直跳脚。「那怎么办?大郡主还在等我。」
「大郡主很凶吗?」招弟伺机打探口风。
小春很想大吐苦水,但又怕说太多,万一让总管知道她在背後说三道四,铁定又会被念到臭头。「其实大郡主她也不是凶,只是、只是严苛了些,万一奴婢们做错了事,就不免挨一顿板子。」
「我事先多做了一些油酥饺,你先拿这个给大郡主好了。」
她把原本私藏起来,想拿给燕七当点心吃的油酥饺贡献出来给小春做了顺水人情。居然敢背著她这个「娘子」在外头乱来,干啥还怕他肚子会饿,拢络她们的心比较重要。
「招弟,你真好!」小春果然被她的慷慨解囊给感动了。
招弟佯装谦虚的口吻。「这又没什么。」
「要是没有你,我一定会挨大郡主的责罚,少说也得挨好几个板子。」小春光是想到之前手心被打到红肿刺痛,还得干活的经验,眼眶都泛红了。
原来要捧住这个金饭碗还真不简单,招弟引以为诫的心忖。
「就算是郡主,也不能这样不近人情。」她替她们打抱不平。
「有什么法子呢!谁教我们是奴才。」银杏和彩云也有满肚子苦水。「挨打挨骂早就司空见惯,总比被赶出王府来得好。」
小心翼翼的端著油酥饺,不敢再聊下去。「招弟,谢谢你,我先去忙了。」说完,小春急急的离去。
「对了,差点忘了,招弟,王妃昨天喝了你煮的银耳甜汤还直夸奖,要你明天多准备些。」彩云用帕子挥去身上的饼屑,「我也该去忙了,松子糕记得帮我留一份。」
银杏指著自己。「我也要。」
「没问题。」她随和的笑容,和跟谁都好相处的个性,的确很快就让人卸下心防,在三位姑娘都走了之後,招弟脸上那抹笑靥才渐渐褪去。
「呼,真累。」不过为了能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就得讨好每个人,找寻对自己最有利的靠山,这是她的座右铭,也是从小到大学到最多的。
不过方才听她们一说,这宁王府也非久留之地,万一那些杀手真的找上门,还没赚饱银子,就已经先把命丢了,岂不是太危险?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还以为找到金饭碗,结果最後依然得另谋出路,唉!
「我要吃点心!我要吃点心!」
招弟满脸黑线的看著此时赖在地上哇哇大叫,活月兑月兑像个三岁小孩的年轻男子。「你到底几岁了?」
「我好饿!我要吃点心!」燕七生气的捶著地面,眼神充满指责,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你怎么可以把我要吃的点心拿给别人?那是我的!」
她柔了柔太阳袕,「这里还有干贝丝饼,你吃这个不就好了。」
「油酥饺是你答应要做给我吃的,就不可以给别人。」他还是很气愤,口气充满独占意味。
没遇过这么任性的人,招弟头真的开始隐隐作痛。「好啦、好啦!我明天再多弄一点给你吃,这样总可以了吧?」
燕七这才转怒为喜。「这是你说的,不准再给别人吃。」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
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笑开的俊颜,真会让人溺死在他的酒窝中。「呵呵,好棒喔!我一直很想试试看这种跟人家耍赖撒娇的滋味。」
「好哇!原来你是故意耍我!」招弟抡起粉拳捶他。
「我没有。」
招弟气鼓双颊,「还说没有引」
「真的没有,我是说真的。」他一脸无辜状,「我从来不知道跟人家耍赖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这么做。」
她怔忡的看著他向往的神情,好像小孩子看见了糖葫芦。
「从小到大,只有义父会来看我,还有教我武功,剩下的就是帮我送三餐,还有打扫屋子的仆人,不过他们很怕义父,根本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燕七露出落寞的神色,让人看了於心不忍。
「所以只要义父没来的时候,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些仆人还以为我发疯了,不管我对他们怎么笑,他们都离我远远的,不敢接近我。
「後来我乾脆偷偷一个人溜出府去,这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完全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不必怕挨骂,也不会被处罚,那时我真的好惊讶,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可是除了义父,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不知道要投靠谁。」
明知道不该对他产生任何怜惜之心,可是招弟无法否认他的话也触痛了她的伤心处,让她眼眶发热,一颗心很不争气的软了。「好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你跟我撒娇和耍赖。」
燕七小鸟依人的偎向她的肩。「娘子,你对我真好。」
「我没说你可以吃我豆腐。」她将他靠在肩上的头颅推开。
他把被推开的头颅又偎了回去。「我只是想表达我内心的感受,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哼!少灌迷汤了。」招弟酸溜溜的数落。「我每天在厨房忙得要命,连半刻都没得歇息,而你倒是轻松,只顾著在外头招蜂引蝶,对每个姑娘露出酒窝笑一笑,就把她们迷得团团转,还有脸回来跟我要这个吃、要那个吃,」
也不明白自己干啥发这么大的火,只是觉得胸口好闷,很多话是不吐不快。
燕七愣了愣,「我才没有那样。」
「你有!」
「没有!」他矢口否认。
她沉下小脸,「我说有就有!」
「谁跟你胡说八道的?」燕七哭笑不得的问。
招弟低哼,转头不去看他。
「你在吃醋啊?」只有这个可能,他霎时笑得贼兮兮。
「谁、谁在吃醋?」她险些咬到舌头。
他嘻嘻一笑,「你呀!原来喜欢上我了。」
「你少臭美了。」招弟红著脸娇斥。
燕七俊脸一整,执起她的双手。「娘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绝对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的。」
「闪一边去!」她羞愤的怞回小手。「这里又没有别人在,不要再叫我娘子了……放手!」
「娘子,你到底是怎么了?」燕七见她气得不轻,哑然失笑。「是不是有人来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你不要当真信了他们的话。」
她也知道自己这气的确生得莫名其妙,可是不发出来又不痛快。「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娘子,哪能管你这么多?只是你可别给我惹麻烦,要是哪个姑娘真的对你动了心,硬是要缠著你,看你怎么收拾。」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因为当她们看到我另外一面,一定会吓得逃之夭夭。」燕七自嘲的说。
招弟登时语塞。
没错,寻常女子若是见到他杀人时冷血残酷的模样,不当场吓死才怪,可是这能怪他吗?他也不想变成那样,招弟看得出他已经在努力控制那股一旦有了杀人的,就会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行径,因为她注意到燕七不管做什么都尽量使用左手,就是不想再杀人了。
「好饿,我快要饿死了。」燕七抓了块干贝丝饼放进嘴里,打破凝重的气氛。
「只有这几块怎么够吃?娘子,我还要吃蜜汁豆腐干,小笼包子,最好还有西瓜鸡、翡翠虾斗……咦?娘子,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活要干,你慢慢在这儿作白日梦吧!」懒得理他。
燕七可怜兮兮的跟在她後头。「呜呜……娘子,你不要对我这么无情……娘子……」
好梦正酣。
招弟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醒的,在黑暗中柔了柔眼皮,竖起耳朵,好像有人在说话,但也听得不是很清晰,赫然想起睡在房里的另一个人。
连著几天燕七都不幸怞到签王,得在晚上值班巡逻,天亮才能回房歇息,她不禁要怀疑是端木鸿在背後搞鬼。今晚好不容易才换人做做看。
她轻声的掀被下榻,用火褶子点亮桌上的烛火,藉著昏暗的光线觑向在墙边打地铺的燕七,就见他仰躺而睡,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喃喃的低吟。
「我再也不敢了……义父……我听话……杀了他……一个、两个……不行……我不要……义父……义父……」
原来是在作噩梦。
老一辈的人说如果见到有人作噩梦,就要赶紧把对方叫醒,这样噩梦就不会持续下去了,心想他这几天日夜颠倒,也够辛苦了,应该好好睡上一觉才有体力。招弟不加思索的走上前,想把燕七摇醒,不然她也不用睡了。
蹲子,小手才刚碰到他的肩头,那一瞬间,燕七倏地张眼,右手的手掌随著身躯腾起,猝不及防的扑向招弟,速度之快,让她连惊呼的机会也没有,便将她压倒在地,一头披散的黑色长发垂落在两侧,手掌的虎口按住她的咽喉……
杏眼瞠得大大的,饱含惊惧的瞪著他。
那是张「鬼」的脸孔!
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一丝感情存在。清醒时总是盛满笑意的黑瞳,此刻像口死井,仿佛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与他无关,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没有灵魂……
这一刹那,招弟好想哭,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两双眼睛就这样互望著。
招弟不敢动,也不敢挣扎,就怕扣在咽喉上的大掌再收半寸。
以为过了一个时辰,其实只不过须臾。
宛如死水的黑瞳渐渐有了波动,神情由木然转为震慑。
那只险些就要置她於死地的手掌像是遭到电殛,骤然怞回……
「咳咳……」招弟用手抚著咽喉,猛烈的咳嗽。
燕七完全清醒了。
「我、我怎么睡死了?老天!我做了什么?」他满脸震慑惊愕的跌坐在地上,一步步的往後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当他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时,两只手臂紧紧环抱住颤抖不已的冰冷身躯。
她咳了好久才喘过气来。「下次你再作噩梦……咳……我、我也不敢来叫醒你了。」心跳差点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燕七像个犯了错的孩童,瑟缩在墙角,不断的道歉,只求对方原谅自己。
招弟虽然余悸犹存,但是觑见他频频将自己缩成球状,全身抖个不停,那副无助的模样让她的心也跟著拧紧,眼圈泛红,什么痛骂他的话到了舌尖,就是吐不出来,最後只得又咽回去。
可恶!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所以她也不想付出自己的关心,凡事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还以为自己够自私,但还是办不到。
她在心中叹口气,慢吞吞的挨著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