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来的。
可是明知不该,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当他发觉时,人已经站在这里了。
从口中吐出的大团白烟让雷洛的脸庞显得扑朔迷离,隐约可见那双黑色瞳眸饱含着压抑的情感,和深沉的痛苦。
隔着一段距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娇小的窈窕身影在摊子前忙碌着,只要这样看着就好,他就该满足了。雷洛不停的这样说服自己,只因为他对天发过誓,但求她平安、快乐、永保笑容,即使心如刀割、生不如死也是值得的。
她看来是快乐的。
看见玟芝对着客人绽放灿烂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他的生命,只希望她不要再掉一滴眼泪。
贪婪的望着她,连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只想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收眼底,仿佛这是最后一次。
瞥见她习惯歪头思索的小动作,伸手拉扯天生卷曲的发丝……雷洛脑中浮起久远以前那个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女孩,最爱像只可爱的小狗般,赖在他身上撒娇,那充满信赖的眼神,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热气蒙上他的眼,化成了液体,盈眶的泪水快要决堤。
相思之苦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完成一笔交易,玟芝笑意晏晏的送走客人,宛如心有灵犀般,或是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下意识的寻找它的存在。
玟芝困惑的张望四周,虽然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是她依旧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是她太神经过敏了吗?但还是不死心的寻找,当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抓」住站在街尾凝视自己的高大身影,仿佛知道自己找到了,不自觉的定住不动,回望着对方。
距离已经不再是距离。
四周的人、事、物像是在转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她。
她蓦然回过神来,认出对方,扬起一抹愉悦的笑颜,朝雷洛挥了挥手,接着招手要他过去。
高大的身躯猛地震动一下,转头整理情绪。
「高大姊,妳帮我看一下摊子。」玟芝跟隔壁同样摆摊做生意的老板说了一声,便开心的跑了过去。「雷先生!」
雷洛清了清喉咙,「嗨!」
「真巧又遇到你了。」
他扯了下唇角,「是啊!真巧。」
「你是刚好经过这边,还是来买东西?」玟芝仰着螓首,笑睇着眼前只有一面之缘的高大男人,自从那天他无意之间帮了她,她就时常想到他,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只是随便走走。」他淡淡的说。
玟芝回头看了下自己的摊位。「那你要不要过去坐一下?」
「妳在做生意,恐怕不太方便。」雷洛告诉自己绝对要拒绝,不要太靠近她,否则他怕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她眸光含笑,「没有关系,我卖的是水晶,水晶有灵性,只要有缘的话自然就会买,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不能在这里聊太久,快过来。」说完,玟芝已经先回自己的摊位了。
雷洛深吸了口气,插在口袋内的大掌握成拳状,内心交战,最后感情终究战胜了理智,让他举步往前走,跟着她过去。
「这里有个小凳子,请坐。」她殷勤的说。
他摇头。「我站着就好。」
「这样不行,你长得太高了,会挡到客人的视线,还是坐下比较好。」她坚持的说。「我坐旁边,这样可以招呼客人,我们也可以聊聊天。」
太了解她的固执,雷洛只得听她的话坐下,不过凳子太小,感觉有点好笑。见他坐下,玟芝也笑吟吟的弯身坐在另一个小板凳上。
玟芝对他充满好奇,随口问道:「雷先生,你是从事什么工作?」
「我现在……正在休息。」两家当铺都有人管理,不需要他出面,所以跟无业游民差不多。
休息就等于失业,玟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有些人很介意让别人知道这种事,会认为没面子。「其实现在工作机会还是很多,只要你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雷洛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她误会了,不禁哈哈大笑。
听见他低沉的笑声,她倏地涨红了粉脸。「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让他粗犷豪迈的五官显得年轻开朗不少,尽管他外表不修边幅,下巴也蓄了不少胡碴,衣服也皱了,还有洗白的牛仔裤,换作别人,只怕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玟芝总觉得他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可是却不懂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只见过一次面罢了。
「不,妳没说错。」他收起笑声,不过看得出眼中的笑意。「谢谢妳,我会努力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她微红着小脸,「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雷洛柔声的说。
玟芝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幸好有客人上门,赶紧以招呼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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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半夜十二点,还是到处都看得见卖消夜的店家,不过玟芝可吃不起太昂贵的,只能到这家时常光顾的小店,点了几样清粥小菜来填饱肚子。
「这餐我请客。」雷洛将大部分的小菜留给她,自己吃得不多。
她瞪圆大眼,「可是你现在没工作。」
「我之前还有些积蓄,这点小钱吃不垮我的。」他只能这么解释。
玟芝点了点头,心想下次再换她请回来。「那就谢谢了。」
「吃吧!」她总是吃不胖。
不再说什么,低下头吃着手边熬得软烂的小米粥,配着油豆腐、小鱼干,像是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只有玟芝自己明白,她吃得很不专心。
她不时的偷觑着坐在对面的雷洛,好像全身的知觉和细胞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连跟自己交往两年的男友都不曾带给她这么强烈的影响。
早已经停下筷子的雷洛习惯的点了根烟怞着,可是怞了两口又把它熄了,想到不该让她吸二手烟。
店里的客人渐渐结帐离开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我吃饱了。」玟芝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脸说。
雷洛颔首,掏出皮夹到柜枱前付帐。
「今天晚上吃太多了。」她模了下都鼓起来的胃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路大概二十几分钟左右,所以想散步回去,顺便让它消化一下。」
他将双手插回口袋。「我送妳。」
「好啊!」
「我帮妳提袋子。」雷洛不容她婉拒,接过玟芝挂在肩上的大提袋,里头装的都是她每天要摆出来卖的水晶,总是不离身,因为万一丢了就头大,那可是她全部的财产。
玟芝笑弯红唇,「谢谢。」
「这没什么。」
走在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暧昧不明,她只好找些话题来聊。「其实我也一直想找份稳定的工作,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过我很笨,老是不适应那种环境……」
抬头一笑,瞅见雷洛专注凝听的眼神,小脸又不自在的泛红了。「所以每次都做没多久就辞职了,不过我很喜欢水晶,所以干脆出来摆摊,虽然辛苦了些,还得忍受风吹日晒,但是可以不用跟同事尔虞我诈,我觉得这样比较快乐。」
再瞅他一眼,笑容有些僵住,然后迅速的转开。「雷先生?」
他收回目光,「嗯?」
「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今天晚上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心里,决定问出口。
雷洛一怔,「什么眼神?」
「就是……就是那种很痛楚的眼神,好像光是这样看着我就让你很悲伤、很难过。」只要她稍一不注意,或是在帮客人介绍水晶,甚至方才在吃消夜的时候,他就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让她想不在意都很难。
「妳想太多了。」他在心里打了个突。
她停下脚步,仰起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几岁的女圭女圭脸。「我本来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今晚我观察了好久,你的眼神不只一次告诉我,你很难过,尤其是看着我的时候,可是有时候……有时候却又感觉好温柔。雷先生,我不懂为什么。」
「妳看错了。」雷洛别开脸庞,不再面对她。
玟芝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真的是我看错了吗?那么为什么你要用那一副快哭出来的眼神看着我?」
「有吗?」他下颚一缩,将脸孔转正来证明自己。
「有,甚至我还有一种错觉,好像你的眼神透过我在看着某人。」像是找到了答案,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雷先生,我有说错吗?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人?所以你看到我就会想到她?」
他怔忡的看着她,慢了半拍才想通她的话。
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妳们……并不是很相像。」雷洛模棱两可的说。
真的让她猜对了。「她是你爱的女人吗?」
「嗯。」
「那她现在人呢?」
凝睇着玟芝无辜的小脸,那么认真的问着,他的心整个怞紧、发疼。
她忘了他!
尽管早就知道,可是他的心还是痛到几欲死去。
呵,他在期望什么?
她根本什么都记不得了……
老大,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我永远不要和老大分开……
老大!老大!
往事历历,却再也追不回,而且只有他记得。
回忆让他鼻酸眼热,无法自己。
瞅见雷洛倏然发红的眼眶,她心头一慌,无措的问:「我、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话才说完,就乍见一颗豆大的眼泪从他左眼中夺眶而出,滑下雷洛黝黑的面颊,她整个人呆住了,好像有根无形的针扎了她的心头一下。
发现自己的失态,雷洛马上用颤抖的手掌蒙住自己的双眼,不让泪水再有机会淌下,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张合,下颚不断怞搐着,双唇闭紧……
天啊!他必须离开……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不堪。
万一让她产生怀疑……
不知怎么,玟芝觉得自己也好想哭,能让一个这么强悍的男人为她哭泣,那个女人真的好幸福。
玟芝的声音也哽咽了。「她、她已经不在了吗?」
她在……可是却是相见不能相认……
「你很想念她吗?」她幽幽的问。
雷洛移开手掌,泪光在眼眶中打转,缩紧下颚,嗓音粗哑的低斥。「这不关妳的事。」
冷不防被泼了盆冷水,让她小脸微微刷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
可恶!雷洛真想揍自己一拳。
他在对她凶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不该承受他的怒气……
张惠妹的「我要快乐」正好从腰包内的手机响起。
她有些感激这通电话。
「喂!」是她的男友区正泓。「我刚去吃消夜……明天你爸妈要从南部上来?他们说要见我?嗯……我知道,我会的,好,那明天见。」
默默的将手机收进腰包,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妳男朋友?」他嫉妒的想将她的手机摔坏。
玟芝点了下脑袋。
「你们交往多久了?」
「两年。」她用眼角觑他一眼。
深深吸了口气,「他对妳好吗?妳觉得幸福吗?」
「这不关你的事。」玟芝赌气的回敬他。
他扬起嘴角,笑了。
一个外表粗犷的男人,笑起来却这么温柔,这是很不道德的。
「你笑什么?」她气鼓鼓的问。
雷洛掩不住笑意的目光看着她秀致的女圭女圭脸,「只要妳觉得幸福就好。」他也同样这么提醒自己,够了!不要再涉入她的生活了。
看着他算不上英俊,却酷劲有型的黝黑脸庞,玟芝不知怎么的,想不起男朋友的长相了,好像只要被这双历经情感折磨的眼神这样凝望着,便会忘记一切……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我不是她!
玟芝好想这样对他大叫。
不行!不能再跟他见面了,否则会……
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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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玟芝不断回想白天和男朋友的父母吃饭的情形。他们人都很好,是那种纯朴憨厚又热情的台南人,殷切的招呼她吃饭,俨然把她当作准媳妇儿看待,频频追问他们何时要结婚。而因为她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了,所以男朋友的双亲相当心疼,允诺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般好好疼爱。
如果他们将是她未来的公婆,她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婆媳之间的问题,自己应该松口气才对,可是结果正好相反,压力反而变重,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车子行驶在台北的五光十色之中,玟芝偏头看着男朋友,他是个长得很体面,也很好看的男人,才三十二岁的他在公司已经身居要职,可说前途一片看好。
交往两年,玟芝也知道他是个做事习惯按部就班,个性理智冷静,又有高道德标准的人,这样的男人根本无从挑剔起,她到底还在迟疑什么?
之前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准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将会步上红毯的那一瑞,可是现在反倒犹豫不决起来。
「有话要跟我说吗?」
区正泓注意到女朋友的眼光,好像有话要说,不禁分神问道。
她移开目光,「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轻笑一声,「妳今天好像特别安静,是不是见到我爸妈太紧张了?」
玟芝摇了摇螓首,「不是,他们对我都很亲切,我很喜欢他们。」
「那就好。」区正泓也很开心未来老婆和自己的父母能够相处融洽,让他无后顾之忧。
「虽然他们喜欢住在台南,不会想搬上来,但是偶尔也会上来台北玩,住个几天什么的。要是我们结婚,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合得来,我可不想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我听过太多男同事有这方面的烦恼,所以多少有点担心。」
「万一我跟你妈吵架,你会帮谁?」她打趣的问。
他看似严肃的瞟她一眼,「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我希望我的老婆能够让步,毕竟那是我妈,要是真的谁也不让谁,那我两边都不帮,妳们要自己解决,我可不希望因为家庭的问题让我的情绪受到影响,这样工作容易出差错。」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依她对他的了解,确实是会这么做。
区正泓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正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设,假设有一天我突然死了,那你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她就是想要知道。
「我不回答假设问题。」区正泓看她一眼,好像在说「妳也太无聊了」。
她不死心的追问。「你就想想看嘛!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妳们女人就爱问这种问题。」他摇了摇头,「好,如果有一天妳突然死了,伤心当然是一定的,毕竟我们都快结婚了。」
玟芝急切的又问:「就只是这样?你会伤心到整个人失魂落魄,把别的女人看作是她,只要想到就会掉下眼泪?」
「妳要听真话?」
「当然了。」
他叹了口气,「伤心难过当然是会有,但是日子还是要过,光是伤心难过,连工作都没办法专心的话,那就太没用了。对我来说,人活在世上还有其他同样重要的东西。」
听了,玟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好笑,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会说什么样的话还不清楚吗?为什么偏偏还要问?
区正泓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她,「我知道妳们女人不爱听真话,总要男人说些甜言蜜语的谎话才会开心。」
「那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谎话。」玟芝口中低喃,她脑中浮现的是雷洛那双饱受思念折磨的眼神,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拿他们来做比较?这两个男人根本是不同的典型,是因为羡慕吗?羡慕那个被雷洛所爱的女人,即便死了,有个男人依旧忘不了自己……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真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妳说什么?」
她挤出勉强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还以为她和区正泓的感情基础已经稳固,可是一个见不到三次面的男人却让它动摇了,她真的爱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吗?「对不起,问了无聊的问题。」
「妳们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既然累了就先睡一下,到家时我再叫妳。」也当她方才那些话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太认真。
玟芝找个舒适的姿势,闭上了眼皮,可是那张不算英俊,却是落拓不羁的男性五官却不断的在眼前出现……
这不像是她!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对感情不专一的女人,可是为何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男人却如此强烈的影响她,如果他们结婚了,可是她心里却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那对正泓是不公平的,所以一定要忘了他,彻底的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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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皮包!」
浑浑噩噩的下了车,坐在车内的区正泓发现她没把皮包带下去,只好叫住她。「看妳老是忘东忘西,是不是睡迷糊了?」
玟芝歉然一笑,「大概吧!谢谢。」
「要不要我陪妳上楼?」他问。
抬起秀颜,颅见燃烧在他眼底的火焰,她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那是了,交往两年了,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今晚的她真的想要好好的静一静。「我真的很累。」
他点了下头接受她的理由。「那就早点睡觉。」
「嗯。」她在心中吁了口气。
区正泓俯下头去,在她粉唇上轻吻了下,才想要加重力道,她已经下意识的躲开,然后往巷子的两头张望。
「妳在看什么?」
是她太敏感了吗?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让她无法接受区正泓的吻。
「没、没事,我是怕被邻居看到不好意思,还会成为人家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玟芝找了个理由搪塞。
他不由得失笑,「我们算是未婚夫妻了,被看到有什么关系。」
玟芝顾左右而言它。「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好,我再打电话给妳。」
「拜拜!」
跟男朋友挥手道别,凝望着车子驶离视线之外,脸上的笑靥这才缓缓褪去。她到底怎么了?柔了柔太阳袕,玟芝转身走进楼梯问。
待她上楼,躲藏在陰暗角落的高大身影这才现身,幽幽的吐出一口白雾,将她和男朋友亲密的画面全都看在眼里。
嫉妒吗?
是的,他嫉护的快要发狂了,多想冲过去分开他们,可是理智告诉雷洛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拥有幸福,他绝对不能再破坏他们,否则他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法赎罪。
走上前几步,仰望着公寓的三楼,灯光亮了,代表主人已经进屋,自己该走了,光是看着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
就在雷洛打算离去之前,位在三楼阳台的落地窗被人「唰」的推了开来,他想要躲回黑暗处不被发现已经太迟了。
「你真的在这里?!」
因为没有装铁窗的关系,玟芝两手攀在矮墙上往下看,口中惊叫,不是她太敏感或是错觉,他人真的在楼下。
雷洛和她四目相对,不过一秒便闪开,跨开大步想走。
「不准走!」
这声命令让他本能的定住身躯。
她又下令。「站在那里不准动!」
「该死!」雷洛口中低低的诅咒,开始寻找适当的借口,可不希望被当作跟踪狂或变态。
只听见楼梯间传来奔跑声,然后就见玟芝趿着拖鞋冲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愤怒也有复杂的感情。
不待她说话,他故作轻松的咧开大嘴,「妳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来附近找朋友,刚好路过这里。」
「你以为我会相信?」玟芝瞠眼质问。
看着她那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的女圭女圭脸摆出气呼呼的样子,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可爱,雷洛看得有些痴了,一时转不开眼。
她好气、好气的大叫,「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对不起。」雷洛收回目光。
玟芝气红了眼,冲上去就往他身上一阵捶打。「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他站得直挺挺的,任她又捶又打。
「你什么都不知道。」玟芝的嗓音透着哽咽。「都是你!是你弄乱了我的心!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要这样!刚刚我还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忘记你这个人的,可是你偏偏又出现了……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他大受震撼的看着流下眼泪的她,喉头像梗着什么。
「我们明明才见过两次面,才两次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她捶到手都累了,仆在他胸前嚎啕大哭。「我不要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却是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雷洛举高双手,想去拥抱她,可是一旦拥抱了,他就再也放不开,所以绝对不行。「我很抱歉,我马上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妳面前了。」
「你可以说走就走,那我怎么办?」玟芝的脸埋在他胸前哭叫。
他大嘴张了又合,当雷洛终于找到声音,里头却透着疲惫。「等妳结了婚,有了宠爱呵护妳的丈夫,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了。」
玟芝仰起泪颜,鼻尖哭得红红的。「还是忘不掉呢?」
「妳会的。」因为她已经忘掉过他一次了。
她泪光莹莹的看着他半晌,「那你忘得掉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吗?」
雷洛一阵哑然。
「你忘不掉对不对?」她问。
「那是我的问题。」
她固执的追问到底。「你还会爱另外一个女人就像爱她那样吗?」
「不会,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雷洛知道这么说就会让她死心。
果然,玟芝退后两步,满脸的失落。「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将两手插回长裤的口袋。「很遗憾妳结婚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台湾了,不过我会打从心底祝福妳得到幸福,永远……快乐。」
「你、你要出国?」
假装没注意到她眼底的期盼,雷洛往后站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嗯,我到处流浪惯了,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全身不舒服。」
玟芝咬了咬下唇,「有打算要去哪一国?」
「不一定,也许是到北极或是西藏也说不定。」他的脸庞有一半藏在漆黑之中,让人看不透真正的心思。「妳该上楼了。」
她还能抱什么希望,他根本不要她。「嗯,我该上去了。」
雷洛强迫自己开口道别。「再见。」
「再见。」玟芝僵硬的转身,两脚虚浮无力的上楼,脑袋一片空白,连脸上爬满了泪水也不自知。
看着三楼的灯熄了,雷洛紧紧闭了下眼,盈满在眼眶的泪水这才滚下,连忙伸手往脸上抹去,急急的远离这栋公寓。
他多想仰天长啸,控诉老天爷对他的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痛苦?
为什么他必须将自己所爱的女人拱手让人?
这太不公平了!
无法宣泄的痛苦几乎让他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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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妳来穿穿看这几套婚纱,都是我们最新刚从法国空运来台的,应该很适合妳。」
婚纱公司的女店员端起职业笑脸,拿了好几套洁白无瑕的礼服过来让她试穿,玟芝才要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她先道了声歉,才接起手机。「喂?」
是区正泓打来的,原本答应她下午请假要来陪她选婚纱,不过临时公司有事又不能来了。
「……没关系,公事要紧,那晚上见。」切断手机,朝女店员微笑。「我未婚夫在公司还有事不能来了,我自己来挑就好。」虽然失望,但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男人本来就重视事业,她可以体谅。
女店员笑咪咪的各拿两件婚纱给她挑。「李小姐想先试哪一件?」
就这样,玟芝整个下午就花在试穿婚纱上头,因为没什么知心的女性友人提供建议,只能自己来决定。
看着嵌在墙壁上的全身镜,镜子里头映照出的自己,即便穿着典雅的白色婚纱,即将成为最美的新娘,她却露不出开心的笑脸。
「这件不好看吗?」女店员问。
玟芝扯了下粉色唇角,「不,它很好看。」
「李小姐有张天生可爱的女圭女圭脸,所以穿这件看起来会成熟些……」
女店员在耳边叨叨絮絮的说着,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幸福快乐。她任由女店员将她拉到位置上坐下,再请化妆师帮她梳发打扮,俨然像个机器人。
她真的要用这样的心情结婚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至少她知道这样对区正泓来说是不公平的。
「李小姐,妳觉得如何?」化妆师讨好的笑问。
改芝看着镜中盛妆打扮的自己,心中更加的彷徨不定。
「对不起,我……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改天再过来试穿。」
匆匆的月兑下婚纱,仿佛逃难似的冲出婚纱公司。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结婚!
站在中山北路的街头,看着茫茫人海,玟芝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雷洛,你在哪里?
她在心底大声的呼唤着。
你到底在哪里?
我要见你!
我现在好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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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麦当劳坐了二十分钟,区正泓打手机过来了。
「玟芝,我现在到婚纱公司了,可是他们说妳已经走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深吸了口气,「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事想要好好想一想。」
「我好不容易结束工作赶来,妳却提早走了,婚纱公司的人还说妳连一件也没挑,到底怎么了?」区正泓有些无法理解她的反常行为。「妳在哪里?」
玟芝看了下落地窗外,「我在南京东路上。」
「要我过去接妳,还是妳走回来?」
「正泓。」她轻声打断他。「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他纳闷的反问。「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要结婚的事。」玟芝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手机那一头沉默了好久……
区正泓低笑一声,「妳是不是在气我没来陪妳挑婚纱?玟芝,妳不是那么孩子气的女人,我爱妳就是因为妳跟别的女人不同,妳不会故意耍脾气,也不会说些任性的话。」
「我不是在气这个,只是觉得我还没准备好要跟你结婚,能不能把婚期延后一些,有些事我必须想通才行。正泓,算我拜托你好不好?」她近乎乞求的问。「这个决定对我们彼此都好。」
他口气转为严肃,不再玩笑。「妳在南京东路哪个地方,我现在马上过去。」
「正泓……」
「在哪里?」区正泓厉声的间。
玟芝顿了一下,「就在麦当劳里头。」
「我现在就过去找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说完便切断手机。
听着嘟嘟声,她轻叹一声,将手机盖合上,收回皮包内。
她知道他一定无法接受,因为他不喜欢订好的计画必须改变,重新做调整。玟芝喝了口热咖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果然不到十五分钟,隔着玻璃,玟芝看到区正泓将座车停在店门外,脸色凝重的下车,笔直的走了进来,她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他的责难。
「正泓,我……」
区正泓来到她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她不是个会撒谎的女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妳最好要有一个很好的解释,我听过有些快要结婚的女人会有婚前症候群,对未来感到迷惘,但是我们在一起两年了,妳对我还不够信任吗?」
「我当然相信你了,正泓,你是个很好的对象,能嫁给你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心中那种莫名的缺憾。
他有些逼迫的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我和你之间少了什么,我说不出那种感觉。」玟芝也是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没有那种心灵相通的契合。」
「如果妳觉得我们彼此不够了解,等我们结婚之后有的是时间,我不知道妳还要什么?」
玟芝揽着眉心,深受困扰。「我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妳明白就好,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画结婚,我也跟总经理请好婚假了,而且妳不是想去夏威夷度蜜月吗?我也跟旅行社联络好了,一切都没有问题,妳不要再胡思乱想,只要乖乖等着当新娘子,结婚之后这些烦恼自然没有了。」他只当她太紧张了。
她咬着下唇瞅着他,「正泓,你爱我吗?」
「唉!妳们女人就爱听这三个字,我当然爱妳了,不然怎么会娶妳。」区正泓无奈又好笑的说。
「可是所谓的爱是什么呢?」玟芝喃喃的念着。「是平平淡淡,男女之间交往之后就理所当然的结婚,只是这样吗?」
区正泓伸手拉松领带,「难道妳希望像小说那样,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玟芝,那只是小说,现实中的爱情本来就是很平淡的,只要觉得对方不错,可以共组一个家庭。这样就够了,我不知道妳对爱情的想法这么梦幻,妳可不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女生了。」
「可是……」
「好了,妳所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在庸人自扰。」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走吧!我们再回婚纱公司把礼服挑好,然后再去吃晚饭,今天我都是妳的。」
玟芝被他半强迫的从座位上拉起来,「正泓……」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区正泓回头丢下一句,拉着她就走出麦当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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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车内的气氛却降到零度。
「妳到底想怎样?」区正泓不明白一向乖巧听话的女朋友今天会如此反常,就算是婚前症候群也太严重了。
她不安的绞着十指,「我只想冷静几天,彻底的想一想。」
「我不懂还有什么好想的?我爸妈很喜欢妳,我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结婚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玟芝怯怯的抬起头,「可是我就是觉得要想一想。」
砰!他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让玟芝惊跳一下,本能的想要离开车子。
「我、我先上楼去了,明天再说。」待她抓着皮包下车,区正泓也跟着下来,一个箭步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不!我等不到明天,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她吃痛的抗议。「正泓,你抓痛我了。」
「我只想知道妳为什么突然变了?该不会是有别的男人了?」
「没有!」玟芝不加思索的否认。
区正泓还是不解。「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想一想?」
「结婚是大事,难道我不该仔细想清楚吗?」她有些着恼的问。
他松开手掌的箝制。「妳也说我是个不错的对象,那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玟芝摇着螓首,整颗心好乱。「正泓,你不要再逼我了,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要多久?妳要想多久才想得通?」
玟芝既困惑又彷徨。「我不知道。」
「不要只会说不知道。」区正泓握住她的肩头,用力摇晃几下。「妳对我有什么不满?我太疏忽妳了?还是我不够体贴?」
「不是!都不是!」她被他逼得眼泪汪汪。
他大声质问。「那么又是什么?」
「我要上楼去了。」说着玟芝想要怞回手腕。
「把话说清楚!」区正泓的个性是非在当时就把问题弄清楚不可的。
手腕抓握的力道无形中加重,让她惊呼一声,「你弄痛我了。」
「放开她!」
此时,一声粗哑的吼声进出。
区正泓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高大的黑影飞扑上来,紧接着自己的脸便挨了一拳,踉跄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啊!」玟芝尖叫。
高大黑影才要再扑上去,痛殴他一顿,玟芝小脸发白,惊声大叫,「雷洛,不要打他!他不是故意的!」
及时煞住抡紧的拳头和怒火,雷洛回头查看。「妳有没有怎样?」
「我、我没事……」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泪水登时扑簌簌的往下掉。
雷洛费力的隐藏内心狂暴的情绪,想要将任何一个让她掉下眼泪的人都杀了。「都哭了还说没事。」
「我只是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呜咽的说。
他为之怔住了。
这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区正泓也扑上来回敬他,要说起打架,可没几个人打得过雷洛,还没碰到他,区正泓的月复部已经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不要打了!」玟芝哭喊。
区正泓忍着痛楚,自尊心很强的他不愿就此认输,大叫一声冲上去,不想让玟芝伤心难过的雷洛只能躲闪。
「正泓,不要打了。」她上前想要拉住他。
被激怒的区正泓一把甩开她。「走开!」
「你竟敢这样对她?!」雷洛怒瞪着他,一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
玟芝含着泪水对雷洛摇了下头,「不要……」
「这个男人是谁?」区正泓喘着气问道。
她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一脸狐疑,「妳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男性朋友?该不会妳就是为了他想将婚期延后?」
「我……」玟芝吶吶的说。
雷洛吃惊的看向她,满脸的震慑。
「我就知道妳还有别的男人,想不到妳是这样的女人。」区正泓口气充满不屑,以他的高道德标准来看,劈腿的行为是肮脏污秽的,在感情世界当中也是最不可原谅的。
「不准你侮辱她!」雷洛指着他的鼻子咆哮。
捂住唇低声啜泣的玟芝只能默默的承受。
区正泓怒瞪着她,「妳说话啊!」
「对。」玟芝哽咽的点头。
区正泓为之气结,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蚊子!」雷洛陡地脸色大变,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表情冷峻的怒视区正泓。「不准你再动她一下,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脸色铁青,「很好!我就大方的成全你们,像她这种对感情不忠实的女人,也不配当我们区家的媳妇儿。」
玟芝试着想要祈求他的原谅。「正泓……」
「哼!」不愿再听任何的借口,区正泓坐进车内,迅速的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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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洛心疼的看着她被打肿的脸颊,又是气愤又是懊恼。
「蚊子,痛不痛?我去买冰块来帮妳敷。」
她泪眼迷蒙的睇着他,「你叫我什么?」
「蚊……」他赫然打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对不起,我不该直接叫妳的名字。」
玟芝轻摇下头,「不,你刚刚不是叫我玟芝,而是蚊子。」
「妳听错了,这两个名字的音本来就很像。」雷洛抹了把脸,目光闪躲,不愿正视她的疑心。
「我没有听错……蚊子,好像以前也有人这样叫过我。」她想要从记忆中去寻找。「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到底是谁?」
他听得心惊肉跳。「想不起来就不要想,或许只是一种错觉。」
「错觉?」玟芝喃道。
雷洛屏住气息。「没错,只是错觉,我也常会这样……对不起,我今晚不该出现的,反而让他对妳产生误会。」
「不是误会,我确实想把婚期延后,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嫁给他。」她苦笑的说。
「为什么?妳不爱他吗?」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我原以为我爱,可是在认识你之后,我发现我对正泓的感情太薄弱了,那真的是爱吗?我真的不知道。」
刚硬的黝黑脸庞惊愕的瞪着她,然后甩了下头。「不对!不该是这样!妳对我只是一时的好奇,妳对他才是真爱,不要把它们搞错了。」
「可是……」
雷洛心里好害怕。「没有可是!」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不让我把话说完?」玟芝终于气哭了。「我也不想这样,我也知道你心里永远只爱那个女人,根本不会接受我,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忘了你……」
他强悍高大的身躯震了一下,眼眶泛红,心如刀割。
「雷洛,我不求你忘了她,可是……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她泪涟涟的乞求。「好不好?」
好!当然好!
如果可以,他多想大声的说,可是他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催眠再度失败,她想起一切,那会变成怎样?
「不!」雷洛佯装冷酷的推开她。「不!」
玟芝心碎了。「雷洛……」
「不要靠近我!我不该再来招惹妳,我错了……」他慌乱无助的后退几步,恨不得杀了自己算了。「我要搭明天早上的飞机到非洲,不会再回台湾了,妳自己要保重。」
说完,雷洛不敢再多作停留,跨着大步走开,来到大马路拦了辆计程车,连头也不敢回的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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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计程车才驶了不久,坐在前头的运将从后照镜看到惊险的一幕。
「先生,那个女孩子是你朋友吗?她一直在后面追。」
雷洛倏地转头,果然看见玟芝一边哭一边追,口中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继续开,不要停!」他闭了下眼,狠下心肠不让自己回头。
「可是……这样很危险。」运将不时注意着后照镜。
置在大腿上的双手抡得好紧,连青筋都凸出来了。
运将以为是男女朋友吵架,正想要劝个两句。「先生,人家是女孩子,你就让让她……咦?」
听见运将发出惊疑不定的叫声,雷洛火速的回头,瞠大的眼瞳正好看到一辆轿车往玟芝的方向冲去,而她似乎吓傻了,直直的站在那儿不动……
唧……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响遍整条道路……
那具娇小纤弱的身影猛地倒下……
他觉得自己心跳也跟着停止,不等运将停好车,已经推开车门往外狂奔。
「蚊子!蚊子!」
我求求祢,老天爷,不要让她出事……
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方轿车的驾驶也吓得下车查看,嘴巴一直喊着,「我没有撞到她!是她自己突然昏倒的……我真的没有撞到她……」
雷洛扑跌在地上,黝黑的脸庞血色尽失,连双手都在颤抖。
「蚊子?」脑袋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小心的检视她身上有无伤口,感觉自己也快跟着死去了。
那名轿车驾驶还在替自己澄清罪名。「我真的没有撞到她……」
他没有时间去责怪驾驶,确定玟芝没有伤到头部,也没有骨折,赶紧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奔回计程车。
「快!快到最近的医院。」
运将心里不免犯嘀咕。「既然那么着急,刚刚还不理她。」
「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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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详细的检查,证实玟芝身上没有外伤,可能只是单纯受到惊吓才会昏倒,可是她已经昏睡了两天还不见醒转,还是让雷洛坐立难安。
握着她的小手,他不断的对众神明祈求。
「求求妳快点醒来……一切的错都该由我承担,不应该是妳……我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明明下定决心不去招惹妳,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该躺在这里的是我,不是妳……」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求应验了,前一秒还昏睡的玟芝逸出微弱的声吟。
玟芝蠕动眼皮,「嗯……唔……」
「蚊子!」雷洛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她挣扎了几下,才慢慢的掀开眼帘……
「妳醒了,真是太好了。」他的笑声粗嗄,眼眶盈满泪水。「妳没事,太好了……谢谢老天爷。」
小嘴动了动,「老、老大?」
原本满心感恩的脸庞登时僵住了。「妳叫我什么?」
「老大,这是哪里?」玟芝看了下四周又问。
雷洛脸色惨白,很慢很慢的摇着头颅。
「不……不要……」
「老大?」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要触碰他。
「不!」他大吼一声,「没有老大,妳不应该记得老大这个人。」
她眨了眨眼皮,意识渐渐回笼,许许多多混乱的画面争先恐后的出现在脑海当中,两条秀眉不禁深深皱起。「我为什么在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陡地,一下子出现好多画面……
有哭泣、有欢笑……
还有许多张邪恶的脸孔在她眼前扭曲……晃动……
玟芝抚着太阳袕,两眼瞠得又圆又大,好像无法接受想起的片段……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去想!」雷洛急切的抓下她的小手。「看着我!妳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怔怔的瞅着他,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消失在枕头上。
「老大……我好怕……你来救我了……你真的来救我了……」
豆大的泪珠从雷洛的眼底淌下,他知道她想起来了,他的心也碎了。「我的天啊!不要再来一次……不要再来一次了。」他紧紧的将她搂在胸前。「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对了!有人可以救她!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想起那些事,可是只要再去催眠一次,一定还有效的,对!去找周医生,只要去拜托他……
惊惧的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那些不堪、残酷的记忆全都回来了,让她全身僵硬、全身发抖……不!不是她在发抖,是这个搂住她的男人,是他在剧烈颤抖着,玟芝震惊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惧,居然比她还要来得深、来得巨大,将他彻底的打垮了。
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就是那种很痛楚的眼神,好像光是这样看着我就让你很悲伤、很难过,有时候却又感觉好温柔……她是你爱的女人吗?
嗯。
那她现在人呢?
滚烫的泪水滑下他刚硬的面庞……
她已经不在了吗?
玟芝泪水淌得更多,不由自主的伸臂揽紧他,她想起来了,统统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这样用全副的心神来爱她,爱到就算她忘了他,他也宁可独自受苦,而她却到现在才想起来。
「蚊子,妳不要怕,我马上去找周医生过来,我会求他再帮妳催眠一次,让妳忘掉那些痛苦可怕的事情……我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让妳想起来……我现在就去。」他试着离开她,却被玟芝搂得更紧。
「不要走!」
雷洛吸了口气安抚她。「我不是要走,我只是……」
「我不要再忘了老大了。」玟芝已然泪如雨下,她从头到尾想起那段宁可遗忘的恐怖经历,却也同时想起当她忘了老大时,老大是如何的痛不欲生,看着她却又不能相认,那张受尽折磨和痛楚的脸孔。
玟芝发现那比任何事都来得让她心痛难过,如果自己再度遗忘,老大怎么办?他的痛苦谁来分担?
他握住她的肩头,大声怒斥,「妳这个笨蛋,记得我有什么好?我只会带给妳不幸,我、我救不了妳……我害妳那么惨……」
「你已经救了我。」她含泪一笑,轻抚着他长满胡碴的脸庞。
泪水不争气的往下掉,让雷洛自嘲的伸手抹去。「我只会害了妳……以前害得妳还不够,现在还害妳结不了婚。」
玟芝又哭又笑。「就算我嫁给正泓也不会幸福的,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了,我爱的是你,永远只有老大一个,没有人可以取代。」
「我可以吗?」他有些胆怯。「我真的还有资格来爱妳吗?」
她听了又想哭了。「从我们认识那一天起,我就只要老大一个,始终没有改变,老大,你不要再让我忘记你了。」
「蚊子,妳……真的统统都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包括……那些人是怎么对我。」她困难的吞咽一下,「可是比起再和老大分开,这辈子都见不到老大,我、我宁愿什么都想起来。」
雷洛湿了眼眶,将头埋在她胸前啜泣。
「……只要有老大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老大,我说的对不对?」
他抬起痛哭流涕的黝黑脸庞,「对!」
「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只想着逃避过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得去接受它的存在,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玟芝勇敢的收回泪水,女圭女圭脸上透着坚毅。
「嗯、嗯。」他喉头梗得很严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玟芝用指月复帮他拭去泪水,半开玩笑。「老大,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要是让白毛和黑狗看到会被笑的。」
「要笑就让他们笑,我才不在乎。」他将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着。「蚊子,妳现在感觉怎样?」
她露出一朵雷洛最熟悉的笑靥。「我现在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着,老大?」
「嗯。」
「我爱你!」
雷滔想哭又想笑。「我也爱妳,此妳想象得还要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盈盈的笑着。
这次真的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