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结束后没几天,岑宏钦通知所有人在这天下午两点正,在尹家的大厅集合,准备公开尹元鼎的遗嘱。
桑昀穿着一袭黑衣坐在角落,向来明朗娇美的容颜,也蒙上淡淡的幽郁。
她努力吞咽下恶心的感觉,近来无缘无故就反胃,尤其是一早起来更是全身不对劲,大概是太累的关系。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岑宏钦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路上有些塞车,让各位久等了。”他道歉的说。
尹志耕怞着烟,紧张的摆摆手,“岑律师,你就快点进入主题,我爸的遗嘱上写些什么?他究竟怎么分配?”
“岑律师,你就不要吊我们胃口,快念吧!”尹志翰和妻子对视一眼,也开始坐立难安,到底自己能得到多少遗产。
岑宏钦感叹的摇摇头。尹老,你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瞑目,虽然这是早就料到的情形,可是还是如此残酷,不过庆幸的是还有个孝顺的女儿和大媳妇在,不然你的葬礼只怕草草的办了。
他打开皮箱,取出一封信,把它递给桑昀。“这是尹先生留给你的亲笔信,他要你在公布遗嘱前看完。”
桑昀疑问的接过,怞出信纸,瞥见那熟悉的字迹,犹如见到本人,一下子哭干的眼又红了。
桑昀: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间了,不需要难过,死是每个人必须要走的一条路,何况我早有心理准备。我要先谢谢你陪了我四年,你一定又会说这是你该做的事,或许对你而言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帮助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从未放在心上,向你求婚更不是要索取报偿,想必你也清楚,由于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让我看清了很多事。
我的两个儿子爱的是我的钱,处心积虑等的就是我死后留下的遗产,所以我故意再娶,藉此考验他们的真心,可惜事实总是丑陋的。
欣喜的是女儿志琳的孝顺和无私,足以抚慰我这老人枯萎的心灵。桑昀,为此再次谢谢你,托你的帮忙和撮合,我才能在死前得到女儿的谅解。
桑昀,你是个美丽、年轻的女孩子,对于你近来反常的行为,我早已了然于胸,不要惊讶,我毕竟多活了你四十年,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难道我都看不出来吗?傻孩子,说不吃醋是假的,要是我年轻个三、四十岁,像你这样的美女是绝不可能放过的,只是在我心目中,紫枫永远是我的最爱。
桑昀,勇敢的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吧!可别学那些古代的寡妇,等着领那块贞洁牌坊,否则,我做鬼都会跳起来臭骂你一顿。
好了,我也言尽于此,待会儿岑律师宣读遗嘱时,千万要沉住气,不用怕我那些儿子媳妇,他们拿你无可奈何的,就把它当作我送你的一项礼物吧!
尹元鼎x年x月x日
礼物?
尹叔指的是什么?
她看完信后重新折好,内心仍为信上的内容难过不已。
岑宏钦见她看完了信,用拆信刀打开一封信,“那么我可以开始念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身上,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不动。
“以下我所念的每一个字完全是尹元鼎先生的意思,这份遗嘱很简单,只有几个字而已。”他作几个深呼吸后,接下去说:“我,尹元鼎在此宣布!从今而后,凡我名下所有产业,全由尹桑昀女士继承,不得更改——”
只听在场的人发出几声怞气声,一个个坐不住的从椅上跳起身。
“爸他发什么疯?他真的把所有的财产留给这个女人,这不公平,我是他儿子,他有没有替我着想?岑律师,这是怎么回事?我爸精神异常才会这样决定,这份遗嘱不能算数。”尹志耕惨败着脸孔,猛摇着头,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事实。
卓昱君听了快晕倒了,尖锐的叫:“这份遗嘱一定有问题,爸不会不顾我们,就算不顾我们,难道他也不管他孙子的死活了吗?志升是尹家长孙,爸怎么忍心连他都不管,这遗嘱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岑宏钦郑重的说:“这份遗嘱经过法院公证,千真万确,而且从今天就开始生效,尹桑昀女士已经接替尹元鼎先生的位置,正式成为枫杨的董事长了。”
“不可能,爸是老糊涂了,要不然就是被这女人骗了,岑律师,你要想想办法,不能把尹家的产业交给这女人。”尹志翰脸色发白,一想到从此将一无所有,他便怕得两腿发软。
“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我掐死你!”卓昱君扭曲着脸,十指张开便要往桑昀的脖子上掐。
“住手,这不关她的事,就算你们杀了她也得不到半毛钱,全部的钱会汇进崇善基金会里头。”他用力扳开桑昀脖子上的手指,桑昀才得已呼吸。
“咳——”她喘了好几口气,问:“岑律师,我不想要任何东西,难道真的没办法改变了吗?”
尹志琳开口说:“不用了,我想爸这么决定必定有他的道理,你就接受吧!”
“不,我不能,尹叔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能接受这么多的钱,它们是属于尹家每个人的,我没有资格拿,若真要给我,我宁愿把它们全都捐给崇善基金会。”
岑宏钦笑笑,“那是不可能的,遗嘱上有一条规定,除非你已过世,否则不得转让或捐献,不过——”
“不过什么?”众人迫不及待的问。
“不过要是尹桑昀女士决定再嫁,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神秘的说。
桑昀微启双唇,一脸恍然。“尹叔他——他终究还是为我着想到了。”
敢情尹叔是怕自己不愿嫁人,所以设下这陷阱,逼得她不得不尽快找人嫁,这一想通,心头一阵酸热,由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尹叔,谢谢您——谢谢。”她哭咽得语不成调。
紧绷的场面得到了缓冲时间,只要有这条规定就够了。
“岑律师,是不是只要桑昀一改嫁,这遗嘱就失去效力了?”尹志耕脑筋转得很快。“一旦失去效力,遗产又该怎么安排?”
“我这里还有第二封遗嘱!是预备等到尹桑昀女士若是再嫁时用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尹元鼎先生刚过世,我想尹桑昀女士还没有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他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尹老,真有你的!事情都按照你说的在进行。
这下又急坏了那些人,如今又有了挽救的余地,怎么可以错失掉呢?
卓昱君换了张面孔,笑得十分可亲。“怎么会太早呢?我们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还年轻,人又长得漂亮,如果有好的对象,没有人有权利反对,我相信爸在天有灵的话也会体谅的。”
“二嫂,你也太现实了。”尹志琳嗤笑。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我这叫做实际,也只有如此才算皆大欢喜。”
“不错,桑昀,你不是已经有一位亲密的男友了吗?为了证明你刚刚所说的话,我们猜想你们的好事应该接近了吧?”尹志翰害怕失去目前的生活,沦落到去上班族,得看人脸色,不得不采取必要手段。
一股作弄人的冲动涌上心头,桑昀挑高柳眉,似笑非笑的说:“突然间我又不太想那么早嫁人了,起码得等我重新享受一下单身的生活再说。”
“什么?!”众人惊叫。
只有岑宏钦明白她的用意,别开头偷笑。
“你们放心,婚我是迟早会结的,不过不是现在,而且我总得要等对方开口,哪有女人向男人求婚的道理,是不是?”她心头大乐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气得涨红的脸。
“桑昀,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要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威胁我们了。”
“你不结婚一天,我们也不会让你日子好过的。”
“你打算要让我们等到何时?”
“桑昀,你——”
三个人的炮口全朝向她,几乎要当场上演一场逼婚记。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桑昀要让这些人知道,她可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至少要让他们先吃一阵子苦头才行,顺便替尹叔教训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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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桑昀的计划没隔多久便告吹了。
原因是——她怀孕了。
一连几天的晨吐,到医院做了检查后才知道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这下不结婚也不行了。
她没有先通知邵毓奇,直接的到飞腾找他。
陈秘书请她进办公室,说:“总裁正在开会,大约还要再半个小时才结束,你坐一下稍等。”
“好,不用招呼我,你去忙吧!”自从尹元鼎去世,她和邵毓奇的恋情因公开化而退烧,似乎不再引起媒体和好事者的兴趣,所以她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和他交往。
名义上目前她是枫杨的董事长,可是并不管事,尹志耕和尹志翰还是担任原来的位职,或许是对她有所顾忌,工作态度也收敛了些,尹志琳仍然忙着店里的生意,与往常无异,日子虽是偶尔有些争吵,不过大致还算良好。
应该差不多要物归原主了,桑昀打了个呵欠,月兑下鞋子,让自己蜷缩在沙发内,好舒服喔,这几天总是很容易疲倦,没事就想睡觉。
哈!先睡一会儿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轻轻的吻频频落在颊边、颈间唤醒了她。
“嗯——谁?”她在一具又暖又厚的胸前伸个懒腰。
“还会有谁?专门来这里睡觉的吗?”邵毓奇往旁边坐下,将她挪至怀中。“怎么了?我们不是约好晚上见面的吗?”
桑昀抿唇顽皮的一笑,在他下巴上啄了下,说:“我想你,等不及到晚上了,你不欢迎吗?”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他在她耳畔呼气,大手不安份的撩起她的裙摆,“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做点其它的事情。”
她羞赧的拍开他的魔手,嘟起红唇说:“正经一点,人家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邵——毓——奇——”
“好嘛!我的手就是离不开你,这能怪我吗?”他两眼炯炯有神,熠熠生辉的瞅着自己最爱的人儿,很无辜的说。
“!”她爱娇的捶他,“罚你闭上眼睛,没有我允许不准睁开。”
“做什么?”他好奇的问。
“反正你闭上就是了,快啦!”
邵毓奇只有依令行事,乖乖的闭上眼皮。“好了没有?要闭多久?”
桑昀从皮包内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盒盖,是一只样式简单的白金戒指。
“好了,可以张开眼睛了。”她巧笑的问:“你愿意娶我吗?”
他瞧见那只戒指后愣了有十五秒,“昀昀,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是呀!你愿意娶我吗?”她又问一次。
“昀昀,求婚是男人的权利,哪有女人先开口的。”他一张俊脸怏怏不乐的说。
“喔,那你是要拒绝我的求婚罗?”她勾住他的脖子,与他面对面,额碰额。
邵毓奇垮着俊容,无奈的说:“我希望是我先开的口,戒指我也都挑好了,谁晓得让你捷足先登。”
“我爱你。”她大笑着亲亲他的嘴。
“我也爱你。”他意犹未尽的深吻她甜笑的小嘴。
“那代表你答应了吗?”桑昀不死心的问。
他将戒指套在手指上,“是,我愿意!这是我的荣幸,明天我们就去把那个讨人厌的尹姓改成邵。”
“啊,我没跟你说吗?这次我不想冠夫姓了!邵桑昀,这名字念起来好奇怪,你不觉得吗?邵桑昀,邵桑昀,受伤的云,一点都不好听。”
邵毓奇故意板起脸,霸道的说:“我不答应,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所以你非冠我的姓不可,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明夭我们就先去登记,邵桑昀,就这么叫了。”
“哈!你说了就算数呀!那你要帮你儿子取什么名字?”她冷不防的问。
“我儿子?我哪来——你是说——昀昀,你怀孕了?”他低下头看向她的小月复,“真的吗?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邵毓奇虔诚的将掌心栖息在她的小月复上,心情激动莫名。
桑昀覆盖住他微颤的手,甜蜜的偎在他胸前,“我刚去了医院,医生已经证实我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我希望他是个儿子。”
“为什么?我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帮我生的就好,难怪你会主动向我求婚,这样也好,趁肚子还没大起来,先结了婚我好方便照顾你。”准爸爸的忧虑发作起来,像是如临大敌般。
“我想也该把尹家的事业归还给他们了,自己才好把全副精神都用在宝宝身上,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脸上散发着母性光辉,满足的抚着肚子。
邵毓奇语气带酸的说:“早就该和他们划清界线了,你现在已经和尹家人没有关系,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羞羞脸,醋劲还是这么大。”她伸指刮了下他的脸颊,取笑的说。
“谁教我是你第二任丈夫,我心里永远都嫉妒他。”男人有时候心眼也是很小的,尤其事关他的权益。
桑昀翻个白眼,却又掩不住幸福的笑了。
“昀昀,你还爱我吗?会一辈子爱我吗?”他一把楼住了她和肚里的孩子。
“我爱你,毓奇,谢谢你等了我二十年,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爱我的人了,虽然手段不够高明,但是我还是爱你。”
邵毓奇使坏的一笑,“不那样的话,你一定会逃得远远的,这叫先下手为强。”
她半恼半笑,“好了不起,真不害躁。”
“为了你,值得!”他深情的献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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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XX墓园
邵毓奇在墓前上完了香,双手合十,心底再次感谢邵家给他的一切。
桑昀抱着五个月大的儿子,以邵家媳妇的身份陪在身侧。
三座相连的墓地,打扫得十分干净,相偎相依的面朝整片的青山绿水。
半年多前,邵明谦因胃癌过世,享年五十六岁,如今葬在妻子李玉筑的身旁,不再分离;他去世不到两个月,邵汪桂兰跟着辞世,在睡梦中走得很平静,或许是舍不得儿子,决心跟他一起去。
办完邵汪桂兰的丧事后,邵毓奇在整理她的遗物中找到一封信,信的内容充满对他的忏悔和愧疚,但她的心高气傲,始终拉不下脸当面向他道歉,只有将内心的话托付在信纸中,等到哪一天离开了人世,让他找到这封信,她不要求得到原谅,只想换一份心安。
那封信让邵毓奇难过了好一阵子,他何尝不跟邵汪桂兰一样呢?也许是两人对峙了这么多年,彼此心结已深,即使有心想和解,奈何就是无法先开口,以致如今抱憾终身,后悔莫及。
女乃女乃,您安心的去吧,往日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如果真有来生,就让我们当一对真正的祖孙,让我好好的孝顺您。
爸、妈,谢谢你们收养我,现在我除了感激之外,没有怨,也没有恨,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得到人生最大的幸福,我的心全被爱填满了,这全是你们所赐给我的,谢谢你们。
桑昀逗着咯咯笑的儿子,也想起那群尹家人,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自从她嫁给邵毓奇后,岑律师公布了第二份遗嘱,将枫扬交回给尹家人管理,不过有一点注明,枫杨每年固定要捐出三百万给崇善基金会当慈善基金,尹志耕、尹志翰两兄弟当然无异议的同意了。
另外紫枫也月兑离枫杨而独立经营,由么女尹志琳继承,并将纽西兰的乡村农庄归在她名下。
至于两位孙子、孙女也各成立基金,在满二十岁后,可得到一笔为数可观的金钱,公平不偏心,所以没有人敢说—句。
至于她当然不包括在遗嘱之中,桑昀非常感谢他明智的安排。
毕竟她已经得到了一个男人真情的挚爱,又有了两人爱情的结晶,拥有真正属于她的家和家人,这就是尹叔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邵毓奇转身,眼底漾着似水柔情走向她。
“走吧!”他拥住照耀他生命的阳光。“今天天气这么好,适合去拜访朋友。”
她回以灿如骄阳的笑容,“你说的不会是那个人吧!”
夫妻俩心有灵犀,邵毓奇玩心大起,“就是那个人,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搞不好被某个女人吞吃入了月复,早已尸骨无存,为好友,总要去祭拜一番,尽点心意。”
桑昀回眸嗔笑;“你呀,挣会取笑人家,好歹他也帮了我们,该换我们回报人家了。”
他灵机一动,咧嘴大笑:“没错,这忙当然要帮了,这次我包准治好他的恐女症,教他顺利的抱得美人归。”
“什么办法?”她睁大美眸问。
邵毓奇小声的在妻子耳边献计,听她笑得娇婉动听,如黄莺出谷,他不由看得痴了,俯身印上绵长的吻。
如今相思得偿,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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